热血汉奸吴三桂论坛

　　作者 獨立工會 寫於不同歷史時期 整理於二零二二年

生存危機

　　作者 中國勞工通訊 寫於 二零一八年

　　前言

　　自 2013 年到 2018 年間，中國勞工通訊就建築行業工人維權案例做了 37 起訪談1。這些案例中，涉及拖欠工程款和工資的案例共有 24 起，被拖欠者包括建築分包公司、勞務分包公司、包工頭、末梢包工頭和普通建築工人。另有工傷案例 7 起，工亡案例 6 起。 雖然本報告起因於上述的個案訪談，但報告主體中所引數據、案例和相關資料，則分別來自於官方文件以及網絡公開信息。個案詳情，列為本報告之附錄。

　　本報告並不聲稱這些案例代表著我國建築行業的常態。畢竟， 5 年間 37 個案例，相對於中國五千萬建築工人而言，樣本意義並不足夠，不具有隨機代表性。這些案例中，有包工頭因被欠工程款付不出工人工資而自殺，有工人因工傷、職業病得不到工傷認定和醫治，有工亡工人家屬得不到合理賠償， 有工人被欠薪幾年甚至十幾年拿不回來，有工人維權上訪被抓被維穩甚至被判刑等等。上述事件雖然並非每天都發生在每壹個建築工地上；不過，這類案例，無需成為常態，更無需發生在絕大多數工人頭上，只需有少數案例中的當事人被逼入極端狀態，便足以使整個行業甚至整個國家陷於政治、社會和經濟危機。

　　這份報告卻不想停留在對建築工人苦難的控訴，不想對著苦難中的建築工人落淚，也不想煽動對於制造這些苦難的始作俑者和責任人的仇恨情緒。因為，在我國建築行業“法外運行”的鏈條上，沒有贏家。本報告嘗試穿過壹個個令人心碎的個案故事，越過譴責加害人和同情受害者這堵墻，企圖找到壹條路徑——對於侵害建築工人權利的行為，既能做到事後追責，更可以做到事前預防。

　　本報告認為，多年來，隨著我國經濟運行的市場化，我國建築行業，從發展商到總承包商，從專業承包商到工程和勞務分包商，利潤和利益驅動已經成為各類建築企業的運行模式。面對利潤和利益驅使之下的企業行為，單靠政府行政權力，已經無力落實《勞動法》、《勞動合同法》、《社會保險法》、《工傷保險條例》等各項保障工人權利的法律法規。

　　從上世紀 70 年代末改革開放至今， 40 年來，幾千萬中國建築工人，早已從早年跟著建築隊到城裏幹活兒，只有力氣但卻沒有多少技術、只知賣力甚至賣命但卻沒有權利意識、遭遇不公卻不懂反抗的零散“農民工”，發展成為了壹個工種齊全、專業技術成熟、分工精細、專業技術成熟、從業相對穩定的新時代產業工人隊伍。

　　壹方面，沒有這支龐大的建築產業工人隊伍，我國的建築業將無從立足。另壹方面，我國建築業工人遭遇侵權時敢於奮起抗爭的權利意識和行動能力，尤其是集體行動的能力2，對建築行業勞資關系的規範和勞資利益的協調方式，提出了全新的要求。 亦即，新時代的建築行業勞資關系和勞資利益，應該由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與建築行業企業協會之間，通過集體談判所達成的集體協議進行規範和協調。

　　本報告試圖提出，理順我國建築行業的混亂現狀，改善我國建築工人的權利保障狀況，應該從“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與“建築企業協會”的有效運作和互動入手。本報告提議，應該將壹線建築工地的建築工人組織到建築行業工人工會中來，成為工會會員，從而使建築行業工會在壹線建築工人當中具有充分的代表性。應該推動在壹線建築工人當中具有充分代表性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與在建築企業當中具有充分代表性的建築企業協會，通過年度集體談判，達成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實現按年調整業內不同工種的工資標準，規範工資支付方法和日期，確定工傷保險、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等的繳費方法以及繳費額度。

　　以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所約定的方式，每名建築工人在進入工地前，便繳付了各種保險，從而最大程度避免雇主故意或無意違法。

　　以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所約定的方式，建築企業可以以符合建築行業特點的支付周期，向不同工期的建築工人支付工資，從而最大程度避免發生欠薪。

　　以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所約定的方式，壹線建築工地上的建築工人們，將能夠在工作現場直接參與安全生產和職業健康的監督和維護。如此，將建築工人從工業意外和職業傷害最大的潛在受害者，變成最有效的監督員。而且，建築工人在工地現場隨時隨地進行安全生產和職業健康監督，比政府應急管理部的監督更有效，也無需增加公共預算。

　　以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的約定，壹旦不幸發生工傷、工亡、職業病，或者出現雇主違法欠薪，只需按圖索驥，依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各方責任清清楚楚，當事工人無需浪費時間和金錢進行仲裁訴訟，更能夠減少因絕望而發生的悲劇。

　　2018 年 10 月 29 日， 習近平對中華全國總工會新壹屆領導班子集體講話，要求“哪裏的職工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哪裏的工會就要站出來說話”， 這為我國工會在勞資利益協調和沖突中能夠發揮更加主動的作用——即從被動維權向主動協調和談判轉型，給出了巨大的空間。

　　本報告認為，中華全國總工會應該充分運用這壹空間，從建築行業入手，從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做起，積極探索從被動維權向主動協調和談判轉型的路徑。工會在努力做到“哪裏的建築工人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哪裏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就要站出來說話” 的同時，更應該主動往前多邁出壹步，各地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應該主動與建築企業協會展開集體談判，探索以建築行業年度集體協議規範建築行業運行、保障建築工人權利的新路徑。

　　又到春節了，又是建築企業欠薪的季節，又是建築行業農民工討薪的季節。本報告建議，各級政府為了應付建築業周期性欠薪問題，在推出新方法、 新手段3的同時，更應該從長計議，鼓勵各地建築企業成立和完善建築企業協會，盡早將“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與“建築企業協會”召集在壹起，共同商討建築行業年度集體談判制度之百年大計。

　　農民工

　　“農民工” ，曾經專指那些在各行各業幹著“工人” 的活兒，卻來自農村的人。

　　過 50 歲的中國人應該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幾乎在壹夜間，大批建築包工隊從農村湧入城市。這些人擠在開往不同城市的綠皮火車上。車廂過道裏和車廂連接處，這些身穿黑白藍三個顏色衣衫的人，坐在大紅大綠的被卷上，奔向同壹個夢想：富起來。

　　車輪碾過伸向遠方的鋼軌，咣當咣當。

　　工地上，男人們光著膀子，穿件親娘或老婆手縫的布短褲，女人們身上土灰色的的確良汗衫，前胸後背汗堿壹圈兒套著壹圈兒。這些男人們和女人們，像不知道什麽是疲倦的工蟻、工蜂，在城裏大大小小的工地間穿梭移動，蓋樓、修路、挖溝。在自己的汗水裏，這些遠離家鄉的男人們和女人們，憧憬著有壹天能過上美好生活。

　　這些人，被城裏人和有知識的人賦予了壹個身份：農民工。

　　自那以後， “農民工” 這叫法，就像壹道咒符，壹直追著這群男人和女人，不隨時間的推移而變，也不隨空間轉換而改，壹代接壹代，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過 50 歲的人，也應該記得這首歌：

　　“再過二十年，我們重相會，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麽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啊，親愛的朋友們，創造這奇跡要靠誰？要靠我，要靠妳，要靠我們八十年代的新壹輩！

　　但願到那時，我們再相會，舉杯贊英雄，光榮屬於誰？為祖國，為四化，流過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啊，親愛的朋友們，願我們自豪地舉起杯，挺胸膛，笑揚眉，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壹輩！ ”

　　整整 40 年，兩個 20 年過去了，兩代農民工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了奇跡。道路、橋梁交錯縱橫，高樓大廈林立，為偉大的祖國實現了“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 。為此，這些農民工們流了汗，流了血，還有人失去了生命甚至家破人亡。但是，這些男人和女人們， 回首打工歲月，心中卻慚愧不已。愧對父老，愧對兒女， 卻沒有愧對“偉大的祖國” 。

　　當有人“挺胸膛，笑揚眉” 、 “自豪地舉起杯” 時，這些農民工們，有人卻在為拿不到工資發愁，有人受工傷癱在床上卻認定不了工傷得不到醫治，有人在工地上摔死或被砸死卻認定不了工亡得不到賠償。

　　還有人在抗爭，更多的人，則沈默著。

　　“沈默呵，沈默呵！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滅亡。”。

　　“農民工” 這道咒符，沈默中，正在成為焚燒的地火。

　　歷史上，同壹把地火，曾經燒毀過舊世界。未來，還是這把地火，能否熔出壹個新世代呢？

　　壹、建築行業基本狀況

　　改革開放 40 年，隨著經濟發展不斷加速，我國經濟的結構和運行方式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所有制形式方面，從國有企業獨大，變化為國有與私有企業平分天下；經濟運行模式方面，從計劃經濟進入市場經濟；企業經營模式方面， 則從效益“好壞壹個樣” 的官式經營，形成了以效益為先的多種經營方式。這壹過程中，相較於其它行業，建築行業的運行模式和建築企業的經營管理模式所發生的變化，更可謂是翻天覆地。

　　1996 年時， 我國國有建築企業有 9109 個，占建築企業總數 81%；到 2017 年，國有建築企業還剩 2187 個，僅占建築企業總數 2.5%。

　　1996 年時， 我國股份制建築企業有 1601 家，占建築企業總數 14%；到 2017 年，股份制建築企業增加到 32894 個，占建築企業總數高達 37.3%。

　　1996 年時， 我國私營建築企業有 535 家，占建築企業總數 4.7%；到 2017 年，私營建築企業增加到 49645 個，占建築企業總數高達 56.4%。

　　1996 年時， 我國國有建築企業從業人數 856 萬人，占建築業總從業人數 92.5%；到2017 年，國有建築企業從業人數減至 183.0 萬人，僅占建築業總從業人數 3.3%。

　　1996 年， 我國股份制建築企業從業人數 60 萬人，占建築業總從業人數 6.4%；到2017 年， 股份制建築企業從業人數增至 2828 萬人，僅占建築業總從業人數達 51.1%。

　　1996 年， 我國私營建築企業從業人數 9 萬人，僅占建築業總從業人數 0.09%；到2017 年，私營建築企業從業人數增至從業人員 2340 萬人，占總就業人數達到 42.3%5。

　　這壹過程中，我國建築企業的所有制形式從以國有企業為主，完成了向股份制企業和私營企業為主的大轉型；建築工地上的工人也從過去以國有職工為主，轉變成了今天以農民工為主7。在 2017 年我國建築行業從業總人數 5535 萬人中8，只有 115 萬人不是農民工——也就是說，我國建築行業從業者的 97.8%都是農民工。

　　建築企業私營化，使得建築行業從業人數和勞動生產率逐年增加，為進入新世紀後建築業的起飛，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高效率的建築工人隊伍。進入新世紀僅十多年間，數不清的高樓大廈在全國各地大小城市拔地而起，道路、隧道、橋梁縱橫交錯，四通八達的鐵路、公路網絡貫通了全國幾乎每壹個鄉鎮甚至村落，大小工業園區星羅棋布。

　　1978 年，我國鐵路營業裏程只有 5.2 萬公裏； 2017 年，我國鐵路營業裏程達到 12.7萬公裏，其中高速鐵路運營裏程達 2.5 萬公裏，位居世界第壹。

　　1978 年，我國運輸機場僅有 78 個； 2017 年，我國境內民用航空（頒證）機場共有229 個（不含香港、澳門和臺灣）。

　　1988 年，我國境內高速公路裏程 0.01 萬公裏； 2017 年，這個數字達到了 13.6 萬公裏。

　　1978 年，全國公路總裏程 89 萬公裏； 2017 年末，全國公路總裏程達到 477.4 萬公裏。

　　1981 年，全社會竣工住宅面積 6.9 億平方米； 2017 年，這個數字達到 15.5 億平方米。

　　從 1981 到 2017 年， 36 年間，住宅竣工總面積達 473.5 億多平方米9。

　　改革開放 40 年間，在我國建築工人和建築企業的共同努力下，不但完成了如此輝煌的建設成就，從而全方位更新和改變了國人的居住、出行、通訊、就業、消費等生活和行為方式，使得建築行業成為了國家經濟名副其實的支柱產業；而且， 建築企業繳納的稅金， 也已經“成為國家特別是各級地方財政收入中穩定而重要的增長點” 10。

　　1978 年，全國建築業完成增加值 139 億元； 2017 年，建築業增加值達到 55689 億元，增長 400 倍。

　　1991 年，建築企業上繳稅收 43 億元； 2017 年，建築企業上交的稅收增加到 6367 億元，增長近 149 倍。

　　1991 年， 建築行業年人均上繳稅收 403 元； 2017 年，建築行業人均上繳稅收 11515元，增長了近 28 倍。

　　耀眼的數據背後，卻是冰冷的現實。

　　就收入而言，圖 2 顯示， 1985 年我國建築行業從業人數不到 1000 萬人，就按 1000萬人算，以 1985 年“建築業企業實現勞動者報酬 83 億元” 11為基數， 1985 年建築工人月收入約為 787 元。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 2017 年我國建築業農民工的月工資平均為3918 元12。算下來，從 1985 年到 2017 年，歷經 32 年，我國建築業工人的月工資增長了4.97 倍。 而這期間， 1993 年時，我國建築企業“利潤總額僅有 65 億元” ， 24 年後的2017 年， “利潤總額已高達 7761 億元，翻了約 119 倍” 13。

　　分行業農民工月均收入及增速14

　　單位：元、 %

　　2016 年 2017 年 增速

　　合計 3275 3485 6.4

　　制造業 3233 3444 6.5

　　建築業 3687 3918 6.3

　　批發和零售業 2839 3048 7.4

　　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 3775 4048 7.2

　　住宿和餐飲業 2872 3019 5.1

　　居民服務、修理和其他服務業 2851 3022 6.0

　　1978 年 12 月，鄧小平在中共中央工作會議上以《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壹致向前看》為題做報告。鄧小平在報告裏說： “在經濟政策上，我認為要允許壹部分地區、壹部分企業、壹部分工人農民，由於辛勤努力成績大而收入先多壹些，生活先好起來。壹部分人生活先好起來，就必然產生極大的示範力量，影響左鄰右舍，帶動其他地區、其他單位的人們向他們學習。這樣，就會使整個國民經濟不斷地波浪式地向前發展，使全國各族人民都能比較快地富裕起來” 。從此， “讓壹部分人先富起來，然後達到共同富裕” 便成為了 40 年改革開放的大原則。

　　從 1985 年到 2017 年，用了 32 年，我國建築工人的工資增長了 4.97 倍。而從 1993年到 2017 年，我國建築企業的利潤則增長了 119 倍！對比我國建築工人工資增長幅度和建築企業利潤增長幅度，顯然，建築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支柱產業支撐作用愈發明顯” 的同時，建築工地上的工人所見證的卻是“別人的富裕” 。

　　除了收入低之外，建築行業壹直是安全生產事故高發的行業。 1991 年到 1993 年，隨著建築業產值增加，事故死亡人數也迅速上升。 1993 年建築業事故死亡人數達到 1867 人的高峰，此後壹直保持在每年死亡千人以上，居於產業第二，僅次於煤礦15。 2006 年建築業事故死亡 1046 人， 2007 年有所下降，死亡 1012 人16。 2009 年起至今，建築業事故起數開始超過煤礦， “已連續 9 年為工礦商貿事故最多行業” 17。 2018 年，僅上半年，全國建築業便發生生產安全事故 1732 起、死亡 1752 人，事故起數和死亡人數自 2016 年起連續“雙上升” 18。 根據中國安全事故地圖統計， 2018 年建築工人也是各行業工人中，遭遇安全事故的最大群體（占比 26%） 19。

　　安全生產和職業健康沒有保障，已經成了建築工人和他們家庭每天必須面對的噩夢。

　　壹旦發生意外或患上職業病， 工人們輕則因病致貧，重則家破人亡。

　　改革開放 40 年，壹方面，建築企業實現了利潤暴漲，建築行業也成為我國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另壹方面，建築工人卻相對收入微薄，更沒有生命和健康保障。造成這壹現狀的直接原因，就是整個建築行業多年來“法外運行” 。

　　二、建築業發包、承包、分包、轉包“法外運行”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築法》， 1997 年正式實施， 2011 年修訂。

　　第 18 條：建築工程造價應當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由發包單位與承包單位在合同中約定。公開招標發包的，其造價的約定，須遵守招標投標法律的規定。

　　發包單位應當按照合同的約定，及時撥付工程款項。

　　《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 2000 年 1 月 1 日實施。

　　第 9 條第 2 款：招標人應當有進行招標項目的相應資金或者資金來源已經落實，並應當在招標文件中如實載明。

　　第 33 條：投標人不得以低於成本的報價競標，也不得以他人名義投標或者以其他方式弄虛作假，騙取中標。

　　現實中，我國建築業在快速發展的早期階段，某些環節便進入了法外運行。除批項、融資、投標過程中的行賄、受賄、索要收受回扣等犯罪行為外，承包方為了得到工程項目合約而帶資投標，壹直都是建築行業工程項目資金風險轉嫁最為常見的法外運行手法。

　　早在 1996 年，建設部、國家計委、財政部便聯合發出過《關於嚴格禁止在工程建設中帶資承包的通知》。可見，政府早已經意識到了建築行業項目資金風險轉嫁問題的嚴重性。

　　當建設單位遇到項目融資困難，便會要求投標的承建商自帶資金，稱為“墊資施工”

　　和“帶資承包” 。承建商為了得到項目總承建合約，便會帶資承包工程。 按照這種做法，發包單位便無需“按照合同的約定，及時撥付工程款項” ， 這實際上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築法》的規定； 同時，發包單位也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有關“招標人應當有進行招標項目的相應資金或者資金來源已經落實” 的規定。而總承包方不要發包單位壹分錢帶資承包，則違反了“投標人不得以低於成本的報價競標” 的規定。

　　承建商以法外運行的帶資承包方式拿到項目總承建合同之後， 便會要求專業分包公司、勞務分包公司或包工頭自帶資金進場，否則免談。專業分包公司、勞務分包公司和包工頭，則會要求跟著他們幹活兒的小包工頭和建築工人交工資保證金。為了有活兒幹，末梢包工頭和普通建築工人便會拿出家裏的存款，甚至借高利貸交工資保證金。而在這壹過程中，還衍生出了建築行業的另外壹個頑疾——非法多層轉包、分包、掛靠。

　　於是，壹項資金還沒有完全落實到位的工程， 甚至有時根本壹分錢都沒有，就這樣以法外運行的方式開工了。13這類帶資承包工程，壹旦建設單位不能按時湊足資金，工程總承建商便不能按時足額拿到工程款，工程專業分包公司、勞務分包公司和包工頭便拿不到勞務費，現場施工的建築工人也就拿不到工資。此時，最末稍包工頭們為了保住手裏的工程，便得千方百計不惜代價維持工程進度，最普遍的做法是包工頭自己拿錢支付施工工人生活費甚至工程材料款，同時忐忑不安地等著年終或者項目結束時結算。

　　現實中，大批末梢包工頭和建築工人到年底或項目結束結算工錢的時候，往往壹分錢都拿不到。為什麽呢？因為專業分包公司、勞務分包公司和包工頭沒拿到勞務費，因為工程總承包商沒拿到工程款，因為建設單位在資金不到位的情況下便開了工。

　　輾轉於不同建築工地上的末梢包工頭們，不但要招募、組織和管理壹線建築工人，更要“為私人掛靠者的資金缺口墊付資金” ，從而成為了“夾心餅幹” 20。

　　帶資承包這種法外運行的做法，產生了大量施工合同糾紛。為此， 2005 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出了《關於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其中第六條規定， “當事人對墊資和墊資利息有約定，承包人請求按照約定返還墊資及其利息的，應予支持” ， “當事人對墊資沒有約定的，按照工程欠款處理” 。最高法院的這壹司法解釋並非像有些人所說的合法化了帶資承包，而只是對這壹法外運行做法所造成的後果，拿出了壹個臨時補鍋的方法。

　　但是，補鍋並未改善建築行業資金風險轉嫁的法外運行狀況。

　　為此，建設部、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和中國人民銀行於 2006 年春節前發出了《關於嚴禁政府投資項目使用帶資承包方式進行建設的通知》，要求各級發展改革部門要把好工程建設項目審核關，不得批準建設資金來源不落實的政府投資項目，要求各級建設行政主管部門在發放施工許可時要嚴格審驗資金到位情況，對建設資金不落實的，不予發放施工許可證，要求銀行等金融機構在借款合同中明確約定不得利用銀行貸款帶資承包政府投資項目，並要求“對以帶資承包方式承攬政府投資項目的施工總承包企業和以帶資承包方式承攬專業分包工程、勞務工程的專業分包企業、勞務分包企業，壹經發現，有關部門要按照有關法律法規對該企業依法進行查處” 。

　　《通知》的意圖很明顯，是想從政府項目入手作出示範，進而推廣。但此後 10 年間，效果並不好。

　　2016 年春節前，國務院辦公廳又發出《關於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要求“不得將合同應收工程款等經營風險轉嫁給農民工” 。但是， 建築行業由帶資承包衍生出來的非法轉包掛靠，再衍生出違法用工，以至於建築工地上“表面看甲方已經把工程款和農民工工資交給了乙方，但由於工程層層分包，有的並不具備承包資質，再加上對於工程款的爭議，農民工工資很容易變成爭議的犧牲品。 21”

　　帶資承包往往會發生非法多層轉包分包，最後演變成拖欠工資， 最終受損害的是建築工人的利益。但是，至今為止“針對當前建築領域欠薪問題，《勞動法》、《勞動合同法》、《勞動監察條例》、《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等均明確應由人社部門牽頭處理，勞動監察部門也可通過罰款、仲裁、申請法院強制執行等諸多有力、有效手段治理欠薪” 。

　　但“壹本明白賬，怎麽就千絲萬縷理不清了呢？ ” 22。

　　其實，多年來，無論是行政、立法還是司法，無論是媒體還是參與討論的公眾，甚至是被欠薪侵權的建築工人，大家都壹直在修改完善法律、加大企業違法成本、加強勞動行政部門執法力度、加強輿論監督之間兜圈子，卻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壹個重要角色：建築行業工人工會。

　　《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

　　第六條第二款：工會通過平等協商和集體合同制度，協調勞動關系，維護企業職工勞動權益。

　　第十條第四款：同壹行業或者性質相近的幾個行業，可以根據需要建立全國的或者地方的產業工會。

　　《中國工會章程》

　　第二十八條：工會基層委員會的基本任務是：

　　（三）參與協調勞動關系和調解勞動爭議，與企業、事業單位行政方面建立協商制度，協商解決涉及職工切身利益問題。幫助和指導職工與企業、事業單位行政方面簽訂和履行勞動合同，代表職工與企業、事業單位行政方面簽訂集體合同或者其他專項協議，並監督執行。

　　如果，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能夠把各地大小工地上的建築工人組織到工會中來，配合中央三令五申不準拖欠農民工工資的行政措施，在 2006 年建設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和中國人民銀行聯合發出《關於嚴禁政府投資項目使用帶資承包方式進行建設的通知》

　　後，在工會會員中發起“抵制帶資承包工程工地，只接依法依規工程” 的行動，建築企業就不會成為拖欠工資的重災區。

　　如果， 在 2016 年春節前國務院辦公廳又發出《關於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要求“不得將合同應收工程款等經營風險轉嫁給農民工” 的同時，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能夠采取配合行動，拿出壹份黑名單和壹份紅名單，號召會員拒絕到曾經拖欠工程款的建築企業（黑名單）所承包的項目工地幹活，鼓勵會員到沒有拖欠工程款的建築企業（紅名單）所承包的項目工地幹活…可以想見，這不但能夠對改善建築行業運行法外之地的現狀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更能夠最大程度地避免由此引發的欠薪行為。

　　三、建築業勞動關系及建築工人權利保障“法外運行”

　　1.建築業在勞動法“法外運行”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 1995 年 1 月 1 日正式實施。

　　第 50 條：工資應當以貨幣形式按月支付給勞動者本人。不得克扣或者無故拖欠勞動者的工資。

　　但現實中，建築業卻成為了《勞動法》的法外之地，從未落實過《勞動法》的這項規定。

　　從世紀初起飛至今，建築業在全國各地壹直是拖欠工資“重災區” 23。到 2010 年，建設領域拖欠民工工資已“占拖欠民工工資案件的 60％，而七成左右的建築施工企業存在拖欠民工工資問題，建設領域的民工 80％多被拖欠過或者正在被拖欠著工資” 24。據人社部統計， 2013 年至 2015 年間，全國查處的欠薪案件中，有 80%以上的案件和金額，發生於工程建設領域，在壹些省份甚至高達 90%以上25。中國勞動學會副會長蘇海南甚至認為： “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農民工外出打工就開始出現了欠薪的問題。 ” 26。

　　2014 年 12 月，多所高校內“關註新生代農民工計劃” 與公益組織“北京行在人間文化發展中心” ，根據 7 年間跟蹤訪談的 138 起集體討薪案例，聯合撰寫發布了壹份《當代建築業欠薪機制與勞資沖突調研報告》。報告指出，在這 138 例欠薪案件中，勞務分包企業拖欠占 43.5%，開發商拖欠占 31.2%，包工頭拖欠占 13.8%。其中 30.1%的案例中，討薪工人被毆打，打人者卻無人受到追究27。

　　現實中，由於現行制度安排並不利於農民工討薪，面對“年年討薪年年欠” 的尷尬局面， “農民工討薪中的過激行為往往受到法律追究，而欠薪方毆打討薪者的行為卻往往只以賠償醫藥費了事，極少承擔法律責任” 28。於是，面對前來討薪的建築工人，湖南湘達路橋建設有限公司便喊出了“再敢討要工資，來壹次打壹次” 29的威脅。

　　就建築工人被拖欠工資已成常態，以及討薪難於上青天的現狀， 2017 年春節前夕，新華網在壹篇報道裏寫道：“1 月 2 日，陜西戶縣，農民工討薪， 4 人被匕首刺傷！ 1 月 8日下午 6 時許，湖北省襄陽市， 5 名農民工討薪，欲跳樓！ 1 月 13 日，陜西周至縣壹包工頭，因為討不到工程款，在欠款單位的辦公室內服毒！”報道還寫道：“年關將近，但各地農民工討薪的新聞已不再是新聞！” 30字裏行間，憤怒交織著無奈，溢於言表。

　　新華網絕非是在聳人聽聞。從拖欠建築工人工資曾經是新聞，曾經能夠引起公眾對於被拖欠工資工人的同情，以及對於相關雇主的不齒甚至憤怒，到拖欠工資已經不再是新聞…這壹轉變背後，潛藏著巨大的經濟、社會和政治不確定性。也許，壹萬起討薪事件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起，討薪工人都能做到忍氣吞聲甚至“創意” 討薪31，但只要有壹起討薪工人失去耐心和理智，便有可能釀成無可挽回的人間悲劇。

　　建築業成為了勞動法的法外之地，欠薪損害的是建築工人的利益。壹旦欠薪演變成討薪悲劇，則工人、企業和社會幾敗俱傷，沒有贏家。但至今為止，無論是行政還是立法，亦或是司法，甚至媒體和參與討論的公眾，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壹個重要角色：建築行業工人工會。

　　為改善建築行業法外運行普遍違反勞動法的現狀，為將建築企業勞資關系扳回到法制軌道上來，建築行業工人工會作為我國建築工人利益的代表者，過去做過些什麽？今後又能夠做些什麽呢？

　　2.建築業在勞動合同法“法外運行”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 2008 年 1 月 1 日正式實施。

　　第 6 條：工會應當幫助、指導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依法訂立和履行勞動合同，並與用人單位建立集體協商機制，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

　　第 10 條：建立勞動關系，應當訂立書面勞動合同。

　　已建立勞動關系，未同時訂立書面勞動合同的，應當自用工之日起壹個月內訂立書面勞動合同。

　　用人單位與勞動者在用工前訂立勞動合同的，勞動關系自用工之日起建立。

　　第 11 條：用人單位未在用工的同時訂立書面勞動合同，與勞動者約定的勞動報酬不明確的，新招用的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按照集體合同規定的標準執行；沒有集體合同或者集體合同未規定的，實行同工同酬。

　　第 51 條第 2 款：集體合同由工會代表企業職工壹方與用人單位訂立；尚未建立工會的用人單位，由上級工會指導勞動者推舉的代表與用人單位訂立。

　　第 78 條：工會依法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對用人單位履行勞動合同、集體合同的情況進行監督。

　　但在建築業這個法外之地，現實卻是另壹番景象。

　　《勞動合同法》實施兩年後， 2010 年 3 月，中國農林水利氣象工會原主席、政協委員盛明富便提出了壹份“關於規範建築市場勞動用工的提案” 。提案介紹，建築業農民工勞動合同簽訂率目前只在 40％左右。尤其是中小建築勞務企業，多數沒與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提案舉例“福建莆田的建築勞務企業簽訂率不足 5%，湖北宜昌建築勞務企業的簽訂率只有 6.8%”，並特別提到西部地方“大多數建築企業不與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

　　32

　　。

　　《勞動合同法》實施三年後， 2011 年 4 月，來自北京、重慶、上海、深圳 4 個中心城市的大學師生，對所在城市建築工人的生存狀況進行了調查，並於當年年底發表了壹份《京、渝、滬、深四城市建築工人生存狀況調查報告》 33。報告稱“有 75.6%的受調查建築工人沒有簽訂勞動合同” ，而簽訂過勞動合同的受訪者中有“63.6%的工人自己手上沒

　　有勞動合同” 。

　　《勞動合同法》實施四年後， 2012 年 2 月，成都市政協常委、律師肖佑嘉提出了“關於規範建築行業勞務用工體系的建議” 34。 該文指出，成都市建築行業大部分具體的施工任務，其實是由建築總承包企業直接組織勞務隊完成。而“勞務隊(或稱勞務班組)是建築總承包企業與勞務公司簽定勞務購買協議，由勞務公司派遣的專項勞務班組，成員多為社會閑散的農民工。勞務公司收取壹定的勞務派遣管理費，負責開據勞務發票，但實際上不與農民工簽定勞動合同，不支付勞動報酬，不負責農民工的崗前培訓” 。

　　《勞動合同法》實施五年後， 2013 年，前面提到的同壹批大學師生，又在成都、重慶、西安、武漢、沈陽、鄭州、北京 7 個城市，就勞動合同的簽訂，對壹線建築工人進行了調查 35。結論是， 7 個城市裏，沒有與建築工人簽訂勞動合同的建築企業平均達到82.6%。其中最差的重慶市，高達 94.5%的建築工人沒有簽訂勞動合同，之後依次是，鄭州 93.2%，武漢 87.9%，成都 85.5%，沈陽 85.1%，北京 68%的建築工人沒簽合同。在情況最好的西安市，也有高達 66.2%的建築工人沒有簽訂勞動合同。

　　如果看 2009 年以來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年度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我們可以從建築行業抽身出來，看到整體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的狀況。

　　2009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42.8%，建築業的農民工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比例最高，達到 74%。

　　2011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43.8%，比上年提高 1.8 個百分點。

　　分行業看，建築業的農民工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比例最高，達到 73.6%。

　　2012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43.9%。分行業看，建築業農民工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比例最高為 75.1％，比上年上升 1.5 個百分點。

　　2013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41.3%，比上年減少 2.6 個百分點。

　　2014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38%，又比上年減少 3.3%各百分點。

　　2015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36.2%，又比上年減少 1.8 個百分點，2016 年，與雇主或單位簽訂勞動合同的農民工有 35.1%，再比上減少 1.1 個百分點。

　　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的比例36

　　簽訂勞動合同比例 沒有勞動合同比例

　　2009 年農民工 42.8% 57.2%

　　其中：建築工 26% 74%

　　2010 年農民工

　　其中：建築工

　　42%

　　29.1%

　　58%

　　70.9%

　　2011 年農民工 43.8% 56.2%

　　其中：建築工 26.4% 73.6%

　　2012 年農民工 43.9% 56.1%

　　其中：建築工 24.9% 75.1%

　　2013 年農民工

　　（建築工：未公布）

　　41.3%

　　/

　　58.7%

　　/

　　2014 年農民工

　　（建築工：未公布）

　　38%

　　/

　　62%

　　/

　　2015 年農民工

　　（建築工：未公布）

　　36.2%

　　/

　　63.8%

　　/

　　2016 年農民工

　　（建築工：未公布）

　　35.1%

　　/

　　64.9%

　　/

　　2017 年農民工（未公布）

　　（建築工：未公布）

　　/ /

　　/ /

　　2009 年到 2012 年，農民工勞動合同簽訂率由 42.8%變為 43.9%，略微上升了 1.1 個百分點。此後直到 2016 年，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的比例壹路滑落到 35.1%。

　　2017 年，不知什麽原因，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年度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裏，沒有了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的比例數字。不過，建築行業作為多年來的重災區， 2017 年建築企業不與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的狀況，就算不會更差，也很難更好。

　　而據“關註新生代農民工計劃” 的調研，建築業所簽訂的勞動合同，真正有效的合同僅為 8.8%37。

　　無論是人大代表所提的議案，還是政協委員的提案，無論是媒體的詰問，還是民間非政府組織的建議，針對更加有效地落實《勞動合同法》這壹問題，大家又不約而同地忽略了壹個重要的角色：建築行業工人工會。

　　工會自身更是如此。

　　2010 年 3 月兩會上，時任中國農林水利氣象工會主席、政協委員盛明富提出“關於規範建築市場勞動用工的提案” 38， 當中要求“政府有關部門要加大勞動執法力度” ，“繼續推進由建設部、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全國總工會等有關部門聯合下發的《關於加強建設等行業農民工勞動合同管理的通知》精神的落實” ， “鼓勵具有壹定規模實力的勞務企業將零散的包工頭隊伍收編到勞務企業中” ， “加大對建築施工企業勞動用工情況的監督檢查” ， “加強對廣大農民工自我維權意識和能力的培養教育，指導和幫助農民工與用人單位簽訂勞動合同” 。

　　盛明富前主席的提案裏，行動的主體只有壹個，那就是政府。政府應該加大執法力度；政府應該繼續推進...落實；政府應該鼓勵建築企業...；政府應該監督檢查...；政府應該加強對農民工的教育；政府應該指導和幫助農民工與用人單位簽訂勞動合同。

　　《勞動合同法》明明規定：工會應當幫助、指導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依法訂立和履行勞動合同，並與用人單位建立集體協商機制，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第 6 條）。集體合同由工會代表企業職工壹方與用人單位訂立；尚未建立工會的用人單位，由上級工會指導勞動者推舉的代表與用人單位訂立（第 51 條第 2 款）。工會依法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對用人單位履行勞動合同、集體合同的情況進行監督（第 78 條）。

　　《勞動合同法》規定的主體非常清楚。幫助、指導勞動者簽訂勞動合同的主體是工會，代表企業職工與用人單位訂立集體合同的主體是工會，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的主體是工會，監督用人單位履行勞動合同、集體合同的主體是工會。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可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把散落在各地大小工地上的建築工人組織起來加入工會，敦促各建築企業與工人簽訂勞動合同， 啟動“沒有勞動合同不進工地”

　　的工會行動，鼓勵和轉介建築工人到與工人簽訂勞動合同的工地工作，號召和教育建築工人抵制不簽勞動合同的工程等等。與其把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政府頭上，不如工會依法行動起來，積極履行工會職責。如此， 不但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大建築工人勞動合同的覆蓋面，長遠來看， 更能夠帶領我國建築業走出行業“法外運行” 和勞動關系“法外運行”

　　的沈屙。

　　3.“總理討薪” 催生建築業討薪維權之“法外運行”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於 1995 年 1 月 1 日起正式實施。

　　第 80 條：在用人單位內，可以設立勞動爭議調解委員會。勞動爭議調解委員會由職工代表、用人單位代表和工會代表組成。勞動爭議調解委員會主任由工會代表擔任。

　　勞動爭議經調解達成協議的，當事人應當履行。

　　第 85 條：縣級以上各級人民政府勞動行政部門依法對用人單位遵守勞動法律、法規的情況進行監督檢查，對違反勞動法律、法規的行為有權制止，並責令改正。

　　第 88 條：各級工會依法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對用人單位遵守勞動法律、法規的情況進行監督。

　　任何組織和個人對於違反勞動法律、法規的行為有權檢舉和控告。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 ，於 2008 年 1 月 1 日起正式實施。

　　第 73 條第 2 款：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勞動行政部門負責本行政區域內勞動合同制度實施的監督管理。

　　第 3 款：縣級以上各級人民政府勞動行政部門在勞動合同制度實施的監督管理工作中，應當聽取工會、企業方面代表以及有關行業主管部門的意見。

　　第 78 條：工會依法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對用人單位履行勞動合同、集體合同的情況進行監督。用人單位違反勞動法律、法規和勞動合同、集體合同的，工會有權提出意見或者要求糾正；勞動者申請仲裁、提起訴訟的，工會依法給予支持和幫助。

　　第 79 條：任何組織或者個人對違反本法的行為都有權舉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勞動行政部門應當及時核實、處理，並對舉報有功人員給予獎勵。

　　人們應該不會忘記“溫家寶總理親自為建築農民工討薪” 事件。

　　2003 年 10 月 24 日，下午 5 時左右，時任總理溫家寶路過重慶龍泉村，村民熊德明向總理反映，在雲陽縣城做建築工的丈夫，被拖欠 2300 元工資。溫家寶當即指示地方政府要解決好拖欠民工工資問題，六個小時後當晚 11 時，熊德明的丈夫便拿到了被欠的工資。

　　壹年後， 2004 年 11 月 3 日，《南方都市報》報道了壹起發生在廣州市的建築農民工討薪被毒打事件。報道寫道： “胡×輝渾身是血地躺在醫院急診室內，神情呆滯，說不出話。 10 多名工友守在壹旁，據他們介紹，昨日下午 4 時， 25 名工人在南洲路某工地討薪時被鎖在工地隊部的院子裏，隨後 30 多名便衣男子持鐵棍、拿磚頭對討薪者壹頓毒打，其中有 3 人還用滅火器向工人噴射幹粉” 39。

　　溫家寶次日便作出批示： “培炎同誌： 不知這些信息是否屬實？總之，解決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仍需高度重視。天津的經驗可轉各地參考。 40”

　　時任副總理的曾培炎，隨後將此批示轉給建設部部長汪光燾： “明年春節前務必把2003 年底前拖欠的農民工工資全部清欠完。中央壹級財政性投資拖欠的建築工程款基本清欠完成。天津的經驗由國辦發‘政務信息交流’ 。本期情況的核實已批另件。 41”

　　溫家寶批示所指“天津經驗” 指的是：

　　1.農民工工資“月支付，季結算” 制度。

　　2.農民工身份管理制度。統壹簽訂建築業農民工專用《勞動合同書》。各工程項目部要為每壹名進場的農民工發放記工卡，工地要實行封閉管理，將記工考勤作為工資發放依據。勞務企業要建立工人用工管理檔案和工資臺帳，向總包企業派遣勞務用工要進行登記，並委派勞務隊長帶隊。工地項目部每月要公示農民工出勤和工資發放情況，農民工每月都能掌握自己的工資情況，發現問題及時解決。

　　3.農民工工資保證金制度。保證金數額為總承包企業 100 萬元，其他企業 30 萬元。施工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並拒不支付的，直接扣除保證金，用於支付農民工工資。

　　4.創新勞務隊長管理制度。實現了“包工頭” 退市和勞務隊長的職業化。 42“天津經驗” 基於兩個假設：壹是政府行政措施具有絕對權威且有效力，二是建築企業不敢違抗政府行政措施。

　　可現實卻並非如此。就在天津市鄭重宣布“農民工工資拖欠成為歷史” （2007 年 3月）之後，發生在天津市的拖欠工資案例並未減少。

　　2007 年開工的天津漢沽區逸安園公墓(北區)建成後，漢沽區殯葬管理所被指“拖欠1380 萬元工程款，其中 350 萬是農民工工錢” 。被欠薪的農民工制作了“民工工資討薪新聞發布會” 視頻在網上走紅。視頻中，女發言人模仿外交部發言人的腔調： “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上午好。眾所周知，我和農民工兄弟為天津漢沽殯葬管理所幹了壹個工程。應支付我們各項工程款 1400 多萬元……。我們重申，漢沽殯葬管理所應立即無條件把工錢支付給我們。”視頻裏還提到“天津二中院曾經判定聯營方應支付 1400 多萬元” 43。

　　2010 年 12 月 27 日， Youtube 上貼出壹個短視頻，壹群農民工聚集在天津地質調查中心大門前拉橫幅討薪。工人在橫幅上寫著“辛苦幹壹年 黑心不給錢 還我血汗錢” 44。

　　2011 年 5 月，華宸建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中標大張莊鎮回遷項目後，與天津市沭陽建築勞務服務公司簽訂了《天津市建設工程施工勞務分包合同》。該項標準合同由天津市城鄉建設委員會和天津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共同監制。 2013 年下半年， 400 多名農民工在沭陽公司的帶領下，按合同如期交工，可華宸公司拖欠的工程尾款卻始終不能兌現。直到2017 年 5 月，回遷的居民陸續住滿了小區，沐陽公司卻還在帶著 300 多名農民工討薪。

　　而“華宸公司被人民法院列入失信黑名單最早可以追溯到 2007 年、 2008 年” 45。

　　2014 年 12 月 21 日，幾十名農民工及包工頭在天津悅榕莊酒店大堂內討要被拖欠的工程款。安徽舒城縣包工頭徐誌宏告訴央廣新聞中心記者： “承包方拖欠我的工程款，讓我走投無路!我拖欠民工的工資，我無地自容啊!”被欠薪的甘肅工人趙永民告訴記者：

　　“我也知道是承包商拖欠了徐誌宏的工程款，他才拖欠了我們的工資，可我們都是靠打工養家糊口的老百姓，被拖欠這麽多錢，生活太難熬了!”徐誌宏說： “我要了 N 次了，僅在 2014 年，我就從安徽到天津要債十幾次，每月都來啊!”

　　2015 年 1 月，天津市規劃高速公路網中“九橫五縱” 中的壹縱“塘承高速公路二期工程” ，農民工為討要工資，從周邊運來砂石及集裝箱、活動房等，圍堵了這段曾經付出辛苦和汗水修築起來的公路，這直接導致塘承高速公路二期工程無法驗收進行試運營通車。討薪工人分別來自河北、山東、四川及武清、寶坻本地，在幾個月討要工資款的過程中，不僅沒有拿到錢，還在路基工地“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驅趕及不明身份人的毆打” 46。

　　2017 年 9 月，來自江蘇、山東、內蒙古的壹批工人，為中國燃氣公司位於天津薊州區的煤改氣工程中六個村莊鋪設輸氣管道。據工人們反映，作為央企的中國燃氣公司涉嫌非法多層轉包，導致工人工資遭到非法拖欠和克扣。而且工人們擔心，由於中國燃氣公司從未發出過施工質量標準指引，薊州區煤改氣工程用戶將來在使用時，有潛在的安全隱患。另外，帶領工人維權的包工頭閆京港，曾被聲稱是中國燃氣公司項目部的人員從當地派出所強行帶走，並被強迫在更改過的工價單上簽字畫押（見本報告後附案例 30）。

　　2018 年 7 月 5 日，運久然等 23 名農民工，拿著法院判決書來到天津市東麗區人民法院，要求執行宏馳混凝土有限公司拖欠工資案。法官徐文捷接案後在該公司銀行賬戶“數次均未查到余款” 。幸虧徐法官後來執意追查，終於查到該公司銀行賬戶其實壹直還在走賬，但“壹旦進錢便會立即被轉走” 。最終， 23 名農民工工資才“得到了足額給付” 47。

　　2018 年 11 月 26 日，天津京雄科技工程發展有限公司在中國法院網“給大法官留言” 欄目中留言：“2015 年我司在貴院起訴福鴻房地產，要求福鴻房產支付工程款及利息。該院於 2015 年 5 月 8 日做出了（2015）南民初字第 1029 號民事判決書，判令福鴻房地產給付我司工程款 1014000 元及利息若幹。判決生效後，福鴻房地產拒不執行該判決，我司於 2015 年 7 月 13 日向天津市南開區人民法院申請了強制執行，後執行局張保群法官作為該案的承辦法官。至今該案分文未予執行，我司未曾收到南開法院執行局關於本案的任何執行文書，而在最高人民法院被執行信息網上，居然查詢不到本案的任何執行信息，為此，我司多次電話與執行局張保群法官聯系，詢問具體情況，但張法官永遠不接電話48。”

　　從 2007 年 3 月天津市宣布“農民工工資拖欠成為歷史” ，到 2018 年年底，近 12 年間，天津市建築企業使用各種規避手段，不僅使政府的行政措施失去了應有的強制力，就連生效的法院判決，也可以變成“壹紙空文” 49。

　　本節以天津市為例，原因是前總理溫家寶在親筆批示中特別提到要推廣“天津的經驗” ，其後，天津市在 2007 年 3 月宣布“農民工工資拖欠成為歷史” ，從而引發本報告的特別關註。

　　如果說前總理溫家寶批示推廣的“天津經驗” 是失敗的經驗，絕不為過。

　　天津經驗的失敗，並非天津的失敗，而是總理討薪的失敗，是被總理討薪進壹步強化了的對行政權力迷信的失敗，是總理討薪催生出來的“法外運行” 討薪的失敗。

　　其實， 2016 年 12 月，也就是天津市宣布“農民工工資拖欠成為歷史” 的 10 年後，天津市政府人力社保局等 12 部門曾發出壹份《關於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實施意見》。這份《意見》將目標調整為要求力爭到 2020 年“實現基本無拖欠” 50。調子低壹些反而是壹件好事。低調行事的政府和相關行政部門，往往更加務實。

　　總理討薪，為各級政府官員去除官僚作風、密切聯系群眾樹立了活的榜樣。

　　但是，具體到欠薪和討薪問題，國務院總理的責任，應該是充分協調和運用包括企業、工會、政府、司法、媒體等各方資源，促成壹個可操作的長效制度的建立，從而有步驟地、紮實地清理欠薪，更加重要的是制度性遏制欠薪。同樣，地方政府行政首長的職責也應如此。

　　但遺憾的是，總理討薪事件卻使“救火式” 討薪成為了地方政府和相關行政部門的常態，總是壹到年關就頻頻“救火” 51。總理討薪“催生了各地轟轟烈烈的政府討薪大行動，以及各種解決欠薪辦法，但在壹些地方，因欠薪引發的矛盾仍層出不窮” 52。有些地方甚至還曾經出現政府“排雷式清欠” ，欠薪案件被“媒體曝光了就趕緊采取措施補救，沒有曝光的，即使幹的是同壹個項目的活，任妳喊破嗓子跑斷腿也難有動靜，感覺這樣的清欠方式就像是在‘排雷’ 。說是政府部門選擇性作為，還不如說是選擇性不作為！ ”

　　53。以至於“不少地方、不少部門日常很忙……每天忙於出了事之後的補救、忙於‘救火’ ，而不是著力如何防患於未然、如何‘防火’ ” 54。也正是因此，農民工討薪事件就“如同壹部‘連續劇’ ，幾乎每到年終歲尾總會在不同的地方上演” 55。

　　總理討薪，行政部門首長和地方行政首長“熱線” 討薪，也給被欠薪的建築工人帶來了不切實際的預期，並發展出了“只有想辦法把事情鬧大，盡可能地造成極大的社會影響，驚動全社會，甚至引起中央領導層的註意，才有可能出奇制勝，問題才有可能得到解決” 的討薪維權心理56。如果是討薪者發揮創意，以黑色幽默的討薪方式引起關註，也許沒用，但也無大礙。但是，如果被侵權被欠薪的建築工人們誤以為“以死相逼才能解決問題” 57，則往往釀成討薪悲劇。

　　各地各級政府官員們，大家每天都只有 24 小時，每天工作時間都是 8 小時。官員們把時間花在幫農民工討薪上，建立遏制欠薪的制度這壹更加重要的目標便旁落了。尤其是，相對於長效的遏制欠薪制度的建立，救火式討薪對於政績來說見效快。換句話說，總理討薪惡化了相關行政部門和地方行政首長的短期績效心理，從而使遏制欠薪長效機制的建立，像接力棒壹樣，壹任接壹任地留給了永遠的下壹任。

　　還是得提出同壹個問題：在總理親自為建築工人討薪的時候，失敗的“天津經驗” 在推廣過程中，我們國家的工會，尤其是本應代表建築工人利益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都做了些什麽呢？

　　4.政府行政權力在“法外運行” 中失效

　　從 12 年“天津經驗” 的失敗，不難推測全國其它省、市縣解決建築業欠薪問題的效果，也是失敗的。

　　其實，多年來，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依靠行政權力解決建築業欠薪的問題，可謂不遺余力。下面壹起來看看，從 2003 年至 2017 年， 14 年間，僅國務院就解決建築業欠薪問題所發布的壹系列文件。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做好農民進城務工就業管理和服務工作的通知》 （2003 年 1月 5 日）三、切實解決拖欠和克扣農民工工資問題

　　各級建設、勞動保障等有關部門要重點做好對建築施工企業拖欠和克扣農民工工資違法行為的查處工作，嚴厲打擊惡意拖欠、克扣農民工工資的違法行為。因建設單位拖欠施工企業工程款，致使施工企業不能按時發放農民工工資的，要追究建設單位的責任；施工單位拖欠農民工工資的，要追究施工單位的責任。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切實解決建設領域拖欠工程款問題的通知》 （2003 年 11 月 23日）各地政府要對當地建設領域拖欠工程款進行壹次全面清理，采取有效措施，標本兼治，綜合治理，重點解決房地產開發項目和政府投資工程項目拖欠的工程款。要做到清理與防範並重，在清理已有拖欠的同時，嚴格項目審批和市場監管，進壹步規範建築市場秩序，培育信用體系，健全法規制度，規範市場主體行為，從源頭上防止發生新的拖欠。自 2004 年起，用 3 年時間基本解決建設領域拖欠工程款以及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

　　《國務院關於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幹意見》 （2006 年 1 月 31 日）（六）建立農民工工資支付保障制度。嚴格規範用人單位工資支付行為，確保農民工工資按時足額發放給本人，做到工資發放月清月結或按勞動合同約定執行。建立工資支付監控制度和工資保證金制度，從根本上解決拖欠、克扣農民工工資問題。 ... ...

　　對重點監控的建築施工企業實行工資保證金制度。加大對拖欠農民工工資用人單位的處罰力度，對惡意拖欠、情節嚴重的，可依法責令停業整頓、降低或取消資質，直至吊銷營業執照，並對有關人員依法予以制裁。

　　《國務院關於同意建立農民工工作聯席會議制度的批復》 （2006 年 3 月 31 日）（二）聯席會議由國務院辦公廳、發展改革委、教育部、科技部、公安部、監察部、民政部、司法部、財政部、勞動保障部、建設部、農業部、文化部、衛生部、人口計生委、人民銀行、國資委、稅務總局、工商總局、統計局、安全監管總局、法制辦、國研室、扶貧辦、西部開發辦和中宣部、中農辦、高法院、全國總工會、共青團中央、全國婦聯共 31 個部門和單位組成。聯席會議由國務院領導同誌任總召集人，勞動保障部部長、國務院 1 位副秘書長、國務院研究室 1 位負責同誌為召集人，各成員單位 1 名負責同誌為組成人員。

　　《國務院辦公廳轉發解決企業工資拖欠問題部際聯席會議關於推進企業解決工資拖欠問題若幹意見的通知》 （2006 年 11 月 23 日）（九）建立工資保證金制度。對重點監控的建築施工企業和發生過拖欠工資的其他企業，各級勞動保障、建設等有關部門應強制企業在指定的開戶銀行按期預存工資保證金，實行專戶管理，用於償付拖欠工資。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切實做好當前農民工工作的通知》 （2008 年 12 月 20 日）四、確保農民工工資按時足額發放努力創造有利於農民工穩定就業的良好環境，維護農民工的勞動保障權益。完善工資保證金制度，加強工資保證金賬戶管理，強化工資支付監控，確保農民工工資發放。

　　制定應急預案，避免和及時處理因欠薪問題導致的各種突發事件。建立勞動保障、建設、公安、工商、金融、工會等有關部門對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行為的聯動防控機制，及時掌握企業拖欠工資的情況。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切實解決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緊急通知》 （2010 年 2月 5 日）最近在壹些地區接連發生因企業特別是建設領域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嚴重影響社會穩定。黨中央、國務院對此高度重視，要求各地區、各有關部門和單位加大工作力度，切實解決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經國務院批準，現緊急通知如下：

　　壹、…住房城鄉建設、發展改革、監察、財政等部門和工會要按照職責分工，積極做好解決建設領域拖欠工程款及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相關工作。

　　二、…地方各級人民政府要在普遍檢查的基礎上，集中力量重點解決建設領域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要抓緊組織對本行政區域內所有在建工程項目支付農民工工資情況逐壹排查，發現拖欠工資問題或欠薪苗頭及時督促企業妥善解決；對反映投訴的建設領域工資歷史拖欠問題，也要認真加以解決。…六、地方各級人民政府要進壹步健全應急工作機制，完善應急預案，及時妥善處置因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堅決防止事態蔓延擴大。 ... ...對監管責任不落實、工作不到位以及政府投資工程項目拖欠工程款導致拖欠工資問題引發嚴重群體性事件的，要對直接責任人員和有關領導實行責任追究。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重點工作分工的通知》 （2013 年 2 月 8日）25、…落實清償欠薪的工程總承包企業負責制、行政司法聯動打擊惡意欠薪制度、保障工資支付屬地政府負責制度。完善勞動爭議處理機制，加大勞動保障監察執法力度。（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全國總工會負責）。

　　《國務院關於進壹步做好為農民工服務工作的意見》 （2014 年 9 月 12 日）（七）…依法規範勞務派遣用工行為，清理建設領域違法發包分包行為……（八）保障農民工工資報酬權益。在建設領域和其他容易發生欠薪的行業推行工資保證金制度，在有條件的市縣探索建立健全欠薪應急周轉金制度，完善並落實工程總承包企業對所承包工程的農民工工資支付全面負責制度、勞動保障監察執法與刑事司法聯動治理惡意欠薪制度、解決欠薪問題地方政府負總責制度。……《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構建和諧勞動關系的意見》 （2015 年 3 月 21 日）（四）…探索建立欠薪保障金制度，落實清償欠薪的施工總承包企業負責制，依法懲處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等違法犯罪行為，保障職工特別是農民工按時足額領到工資報酬。……《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 （2016 年 1 月 17 日）解決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事關廣大農民工切身利益，事關社會公平正義和社會和諧穩定。黨中央、國務院歷來高度重視，先後出臺了壹系列政策措施，各地區、各有關部門加大工作力度，經過多年治理取得了明顯成效。但也要看到，這壹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部分行業特別是工程建設領域拖欠工資問題仍較突出，壹些政府投資工程項目不同程度存在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嚴重侵害了農民工合法權益，由此引發的群體性事件時有發生，影響社會穩定。為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經國務院同意，現提出如下意見：

　　（三）明確工資支付各方主體責任。全面落實企業對招用農民工的工資支付責任，督促各類企業嚴格依法將工資按月足額支付給農民工本人，嚴禁將工資發放給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和個人。在工程建設領域，施工總承包企業（包括直接承包建設單位發包工程的專業承包企業，下同）對所承包工程項目的農民工工資支付負總責，分包企業（包括承包施工總承包企業發包工程的專業企業，下同）對所招用農民工的工資支付負直接責任，不得以工程款未到位等為由克扣或拖欠農民工工資，不得將合同應收工程款等經營風險轉嫁給農民工。

　　（五）推行銀行代發工資制度。推動各類企業委托銀行代發農民工工資。在工程建設領域，鼓勵實行分包企業農民工工資委托施工總承包企業直接代發的辦法。分包企業負責為招用的農民工申辦銀行個人工資賬戶並辦理實名制工資支付銀行卡，按月考核農民工工作量並編制工資支付表，經農民工本人簽字確認後，交施工總承包企業委托銀行通過其設立的農民工工資（勞務費）專用賬戶直接將工資劃入農民工個人工資賬戶。

　　（八）建立健全農民工工資（勞務費）專用賬戶管理制度。在工程建設領域，實行人工費用與其他工程款分賬管理制度，推動農民工工資與工程材料款等相分離。施工總承包企業應分解工程價款中的人工費用，在工程項目所在地銀行開設農民工工資（勞務費）專用賬戶，專項用於支付農民工工資。建設單位應按照工程承包合同約定的比例或施工總承包企業提供的人工費用數額，將應付工程款中的人工費單獨撥付到施工總承包企業開設的農民工工資（勞務費）專用賬戶。農民工工資（勞務費）專用賬戶應向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門和交通、水利等工程建設項目主管部門備案，並委托開戶銀行負責日常監管，確保專款專用。開戶銀行發現賬戶資金不足、被挪用等情況，應及時向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門和交通、 水利等工程建設項目主管部門報告。

　　（九）…在工程建設領域，建設單位或施工總承包企業未按合同約定及時劃撥工程款，致使分包企業拖欠農民工工資的，由建設單位或施工總承包企業以未結清的工程款為限先行墊付農民工工資。建設單位或施工總承包企業將工程違法發包、轉包或違法分包致使拖欠農民工工資的，由建設單位或施工總承包企業依法承擔清償責任。

　　（十二）…完善勞動保障監察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銜接機制，健全勞動保障監察機構、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審判機關間信息共享、案情通報、案件移送等制度，推動完善人民檢察院立案監督和人民法院及時財產保全等制度。對惡意欠薪涉嫌犯罪的，依法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切實發揮刑法對打擊拒不支付勞動報酬犯罪行為的威懾作用。

　　（十五）…加強對政府投資工程項目的管理，對建設資金來源不落實的政府投資工程項目不予批準。政府投資項目壹律不得以施工企業帶資承包的方式進行建設，並嚴禁將帶資承包有關內容寫入工程承包合同及補充條款。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清理規範工程建設領域保證金的通知》 (2016 年 6 月 23 日）（五）實行農民工工資保證金差異化繳存辦法。對壹定時期內未發生工資拖欠的企業，實行減免措施；對發生工資拖欠的企業，適當提高繳存比例。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促進建築業持續健康發展的意見》 (2017 年 2 月 21 日）（十）規範工程價款結算。審計機關應依法加強對以政府投資為主的公共工程建設項目的審計監督，建設單位不得將未完成審計作為延期工程結算、拖欠工程款的理由。

　　未完成竣工結算的項目，有關部門不予辦理產權登記。對長期拖欠工程款的單位不得批準新項目開工。嚴格執行工程預付款制度，及時按合同約定足額向承包單位支付預付款。 通過工程款支付擔保等經濟、法律手段約束建設單位履約行為，預防拖欠工程款。

　　（十三）保護工人合法權益。全面落實勞動合同制度，加大監察力度，督促施工單位與招用的建築工人依法簽訂勞動合同，到 2020 年基本實現勞動合同全覆蓋。健全工資支付保障制度，按照誰用工誰負責和總承包負總責的原則，落實企業工資支付責任，依法按月足額發放工人工資。將存在拖欠工資行為的企業列入黑名單，對其采取限制市場準入等懲戒措施，情節嚴重的降低資質等級。

　　《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工作考核辦法》 （2017 年 12 月 6 日）第壹條：為落實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工作的屬地監管責任，有效預防和解決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切實保障農民工勞動報酬權益，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促進社會和諧穩定，根據有關規定，制定本辦法。

　　第五條：考核內容主要包括加強對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工作的組織領導、建立健全工資支付保障制度、治理欠薪特別是工程建設領域欠薪工作成效等情況。

　　第八條：（二）有下列情形之壹的，考核等級為 C 級： 1.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工作不力、成效不明顯、欠薪問題突出，考核得分排在全國後三名的； 2.發生 5 起及以上因拖欠農民工工資引發 50 人以上群體性事件，或發生 2 起及以上因政府投資工程項目拖欠農民工工資引發 50 人以上群體性事件的； 3.發生 1 起及以上因拖欠農民工工資引發極端事件並造成嚴重後果的。

　　第十條：…對考核等級為 C 級的，由部際聯席會議對該省級政府有關負責人進行約談，提出限期整改要求。被約談省級政府應當制定整改措施，並在被約談後 2 周內提交書面報告，由部際聯席會議辦公室負責督促落實。

　　2003 年到 2017 年， 14 年間，僅國務院就發出了至少 14 份“通知” 、 “緊急通知” 、 “意見” 和“辦法” 。至於說各部委和各省、市、縣政府和相關部門，就此曾經分別發出過多少份文件，相信沒人數過。

　　仔細審視國務院所發出的這些文件，按年份，越往後，文件規定的內容越細致，責任主體及問責也越具體。因此，我們不能說國務院對於建築業拖欠工資問題不重視。我們也願意相信，由於來自國務院的問責越來越具體，各地各級政府和相關行政部門，對於建築業欠薪問題也不敢不重視。但問題是， 效果並不好。換句話說，這些文件絕大部分所做的都是“無用功” ，甚至明知這些文件發了也不解決問題，但還是照發。

　　包括遏制建築業欠薪的長效機制在內，任何長效機制，都不可能由政府行政權力強行規定而成，更不可能由於政府做出了行政規定而自動生效。換句話說，單靠政府的規定和文件，堆砌不出遏制欠薪的長效機制。

　　市場經濟中有兩只手， “看不見的手” 是市場，反應快且具有彈性， “看得見的手”

　　則是政府，反應需時且彈性不足。市場這只手，時而像海綿吸水，時而又像皮筋彈射，但就是不會像石頭般堅硬。因此，試圖單靠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 發布行政規定來約束市場行為是徒勞的，行政規定發布之後，單靠政府行政權力強行推行這些規定，也是徒勞的。

　　國家開發銀行研究院前副院長鄒力行在任時曾撰文指出： “中國在創造‘經濟奇跡’

　　的同時，經濟發展、社會發展也出現了不平衡、不協調，中國的轉型出現壹些失衡現象。

　　這個失衡是轉型中有的快、有的慢引起的。很多政策轉了，體制卻沒轉，有些體制轉了法律卻沒轉，有些法律轉了理念卻沒轉，特別是在市場信用體制建設方面嚴重存在‘信’ 和‘用’ 的失衡，也就是落後的信用體制與經濟社會快速發展所產生的融資需求之間的失衡58。”鄒力行提出“解決這個失衡的問題，需要靠政府力量和市場力量的結合” ，並認為“政府和市場互動是互為目標、互相推進，是外在力量和內在力量互相促進、共同成長的過程” 。

　　我國建築業欠薪就是建築企業信用失衡的重要表現。建築業勞動關系中的勞資雙方，均為建築市場中重要的市場元素。因此，必須經由企業、工會、建設單位、政府等相關利益各方的不斷互動，包括建築企業不斷越界、工會代表工人不斷與企業的越界行為沖突、勞資之間不斷妥協、勞資政之間不斷磨合，才能夠形成行業共識， 才能夠建立起遏制建築業欠薪的長效機制。而在前述各相關利益方中間，政府的行政權力僅僅作為其中的壹方，是不可能單獨解決整個建築行業的問題。

　　還是要提出那個問題：這些年來，為了解決建築業欠薪這壹建築企業“信用失衡” 問題，在國務院和各省市縣政府不斷發文件的同時，我國的工會跟著政府發了不少文件。除此之外，本應代表建築工人利益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還做了些什麽呢？今後又能夠做些什麽呢？

　　5.政府行政權力“官僚”+“無牙” 難以遏制建築欠薪其實，從 2003 年溫家寶總理為建築農民工討薪開始，有壹個錯誤觀念便壹直被不斷強化著，即，發生欠薪是由於政府監管不力所致，發生討薪悲劇是政府行政部門不作為所致。 因此，遏制欠薪和杜絕討薪悲劇，只能靠政府行政權力的強力介入。於是，壹次次欠薪引發壹次次討薪悲劇，壹次次討薪悲劇引出壹份份政府“意見” 、 “通知” 、 “緊急通知” 、 “通報” 、 “辦法” 等等。但是，我國建築業從早期的“成為了欠薪重災區” ，到後來的“還是欠薪重災區” ，到再後來的“仍是欠薪重災區” ，除了每年春節前“救火”

　　式清欠行動解決幾個案件外，整體情況並沒有發生好轉。而相對於各級政府多年來為解決建築業欠薪問題所投入的財政和行政資源，治理建築業欠薪的努力可以說完全失敗。

　　發生欠薪，討薪建築工人便會被上下左右踢皮球。

　　包工頭會告訴討薪工人，說是上家包工頭沒給錢，讓大家去找上家包工頭。有時，包工頭也會帶著工人們壹起集體找上家包工頭要錢。上家包工頭往往會告知討薪工人，是再上家包工頭或勞務分包公司或專業分包商沒按時足額支付勞務費。最後，壹直找到工程建設單位，則會被告知資金不到位，沒錢。討薪過程中，如果工人們運氣好的話，相關包工頭和勞務公司會認賬，但不會給錢，因為沒錢。如果運氣不好，從上家包工頭壹直到建設單位， 都聲稱“妳們又不是給我打工，我不認識妳們，憑什麽找我要錢呢？ ”

　　討薪工人找到當地勞動行政部門，工作人員明知建築行業普遍存在不與工人簽訂勞動合同的違法用工情況，卻要求討薪工人出具勞動合同，否則不管。

　　可是，按《勞動合同法》規定，縣級以上勞動行政部門本應依法“對包括勞動合同在內的用工情況進行監督檢查” 。換言之，轄區內出現建築企業不跟工人簽訂勞動合同的違法用工情況，其實是勞動行政部門監管不利所致。另外，《勞動合同法》還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對違反本法的行為都有權舉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勞動行政部門應當及時核實、處理，並對舉報有功人員給予獎勵（第 79 條） ” 。退壹步說，當建築工人向勞動行政部門求助討薪，工作人員發現沒有勞動合同時，最少應該將案件視為舉報非法用工，並依法進行核實和處理。

　　但現實中，勞動行政部門工作人員遇到工人討薪，幾乎毫無例外的會以慣常的官僚手法推脫，以沒有勞動合同為由將討薪工人推出門外。不過話說回來，面對連國務院文件都解決不了的欠薪問題，勞動行政部門手中的行政權力，真有“牙齒” 嗎？

　　答案是否定的。

　　官僚+無牙，依賴這樣的權力，根本不可能解決我國建築業長期存在的欠薪問題。

　　還是那個問題：這麽多年來，我國的工會，除了跟著政府部門發“沒牙” 文件之外，有沒有盡量走出去，到就近的夠得著的工地上，組織建築工人加入工會，指導建築工人簽訂勞動合同，同時代表本地建築工人與本地建築企業通過集體談判簽訂集體合同呢？

　　6.工傷保險制度

　　《工傷保險條例》，於 2004 年 1 月 1 日正式實施。

　　第十條：用人單位應當按時繳納工傷保險費。職工個人不繳納工傷保險費。

　　用人單位繳納工傷保險費的數額為本單位職工工資總額乘以單位繳費費率之積。

　　第十壹條：工傷保險基金在直轄市和設區的市實行全市統籌，其他地區的統籌層次由省、自治區人民政府確定。

　　跨地區、 生產流動性較大的行業，可以采取相對集中的方式異地參加統籌地區的工傷保險。具體辦法由國務院勞動保障行政部門會同有關行業的主管部門制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保險法》，於 2011 年 7 月 1 日正式實施。

　　第三十三條：職工應當參加工傷保險，由用人單位繳納工傷保險費，職工不繳納工傷保險費。

　　第三十四條：國家根據不同行業的工傷風險程度確定行業的差別費率，並根據使用工傷保險基金、工傷發生率等情況在每個行業內確定費率檔次。行業差別費率和行業內費率檔次由國務院社會保險行政部門制定，報國務院批準後公布施行。

　　社會保險經辦機構根據用人單位使用工傷保險基金、工傷發生率和所屬行業費率檔次等情況，確定用人單位繳費費率。

　　第三十五條：用人單位應當按照本單位職工工資總額，根據社會保險經辦機構確定的費率繳納工傷保險費。

　　2004 年，改革開放 26 年後，《工傷保險條例》的訂立， 令我國工傷職業病保障從混亂無序狀態走向了法制軌道。 7 年後的 2011 年，《社會保險法》的訂立，則把基本養老、基本醫療、工傷、失業、生育等五項基本社會保險統壹起來，為我國社會保險制度的進壹步成熟發展奠定了法律基礎。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兩項法律具有特殊的歷史意義。社會保險制度需要資金累積，上面引述的幾條規定，保證了工傷保險制度的資金來源。

　　2010 年，也就是訂立社會保險法的前壹年，也是改革開放進入第 34 年，國務院還發出過壹份《關於試行社會保險基金預算的意見》，嘗試建立社會保險基金預算制度。此後，社保基金和工傷保險基金，賬面上每年都收大於支，滾存結余壹年比壹年高。

　　2010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1.7 萬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總收入 270 億元，比上年增加 43 億元，增長 19%；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258 億元，比上年增長 20%。工傷保險基金總支出 179 億元，比上年增加 34 億元，增長 23%。收支相抵，當年結余 91 億元，年終滾存結余 547 億元，比上年增長 20%。

　　2011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29818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448 億元，比上年增加 178 億元，增長 66%。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371 億元，比上年增長 44%。本年支出 271 億元，比上年增加 92 億元，增長 51%。本年收支結余 177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723 億元。

　　2012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37540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506 億元，比上年增加 58 億元，增長 13%。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472 億元，比上年增加 101 億元，增長 27%。本年支出 387 億元，比上年增加 116 億元，增長 43%。其中，工傷保險待遇支出 378 億元，比上年增加 116 億元，增長 44%。本年收支結余 119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844 億元。

　　2013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44884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591 億元，比上年增加 85 億元，增長 17%。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554 億元，比上年增加 82 億元，增長 17%。本年支出 460 億元，比上年增加 73 億元，增長 19%。其中，工傷保險待遇支出 454 億元，比上年增加 76 億元，增長 20%。本年收支結余 131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973 億元。

　　2014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51635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671 億元，增長 3.7％；支出 538 億元，增長 6.8％。本年收支結余 134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1107 億元。

　　2015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58893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729 億元，比上年增加 58 億元，增長 8.6%。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685 億元，比上年增加 62 億元，增長 10.0%。本年支出 576 億元，比上年增加 38 億元，增長 7.1%。其中，工傷保險待遇支出 569 億元，比上年增加 42 億元，增長 8.0%，完成預算的 97.3%。本年收支結余 153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1263 億元。

　　2016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65425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716 億元，比上年減少 14 億元，降低 1.9%。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670 億元，比上年減少 15 億元，降低 2.2%。本年支出 588 億元，比上年增加 12 億元，增長 2.1%。其中，工傷保險待遇支出 582 億元，比上年增加 13 億元，增長 2.3%。本年收支結余 128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1391 億元。

　　2017 年，全國社會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 75348.58 億元。

　　工傷保險基金收入 831.77 億元，比上年增加 115.75 億元，增長 16.2%。其中：工傷保險費收入 783.71 億元，比上年增加 113.27 億元，增長 16.9%。本年支出 641.43 億元，比上年增加 53.25 億元，增長 9.1%。其中，工傷保險待遇支出 634.96 億元，比上年增加 53.04 億元，增長 9.1%。本年收支結余 190.34 億元，年末滾存結余 1590.56 億元。

　　圖 5. 工傷保險基金收支及年末滾存結余狀況（單位：億元） 59總收入 總支出 當年收支結余 年末滾存結余2010 年 258 179 91 547

　　2011 年 448 271 177 723

　　2012 年 506 387 119 844

　　2013 年 591 460 131 973

　　2014 年 671 538 134 1107

　　2015 年 729 576 153 1263

　　2016 年 716 588 128 1391

　　2017 年 831.77 641.43 190.34 1590.56

　　2010 年到 2017 年， 8 年間，社保基金年末滾存結余翻了近 4 倍半，工傷保險基金年末滾存結余翻了近 3 倍。

　　賬面看起來，落實工傷保險制度形勢壹片大好。

　　但現實中上，尤其是建築行業，也許並不那麽簡單。

　　7.建築業在工傷保險制度“法外運行”

　　2014 年 12 月 29 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住房城鄉建設部、安全監管總局、全國總工會聯合發出《關於進壹步做好建築業工傷保險工作的意見》 60，指出“建築施工企業安全管理制度不落實、工傷保險參保覆蓋率低、壹線建築工人特別是農民工工傷維權能力弱、工傷待遇落實難等問題” 。

　　三個月後， 2015 年 3 月 27 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又發出《關於開展建築業“同舟計劃” ——建築業工傷保險專項擴面行動計劃的通知》 61。 “同舟計劃” 確定了三年內要完成的具體目標：

　　“2015 年：新開工建築項目全部參加工傷保險；繼續鞏固已參保的在建項目參保成果，努力將未參保的在建項目納入保障範圍。初步建立按項目參保和優先辦理工傷保險的工作機制。同時推進交通、鐵路、水利等建築施工企業參加工傷保險。

　　2016 年：建設項目基本實現全部參保，大部分交通、鐵路、水利等建築施工企業參加工傷保險。

　　2017 年：全部建築企業從業人員參加工傷保險。”

　　從“同舟計劃” 所提出的目標，我們不難看出，前述工傷保險基金年末滾存額的增長，幾乎沒有建築企業的參與。換句話說，《工傷保險條例》 實施 11 年，《社會保險法》實施 4 年，建築業仍是“法外之地” 。

　　壹年後， 2016 年 3 月 24 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辦公廳又發出了壹份《關於加快推進建築業工傷保險工作的通知》 62，指出，壹年多來落實《意見》和“同舟計劃” 參保擴面任務工作中“部分地區尚未形成有效推進工作的合力，工作進展較慢；宣傳培訓工作力度不夠，建築施工企業按項目參保的惠民政策社會知曉度不高；參保擴面、工傷認定、經辦管理服務等工作還不能完全適應建築業按項目參保的工作要求等” 。也即是說，建築業“法外之地” 的狀況依然故我。

　　又過了壹年， 2017 年 2 月 21 日，國務院辦公廳發出了《關於促進建築業持續健康發展的意見》 63，要求“建立健全與建築業相適應的社會保險參保繳費方式，大力推進建築施工單位參加工傷保險” 。建築施工單位參加工傷保險還是得要“大力推進” ，而且要由國務院親自出馬。看起來，落實工傷保險制度，建築業“法外之地” 的狀況仍未有大突破。

　　然後，又壹年後， 2018 年 1 月 2 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交通運輸部水利部、能源局、鐵路局、民航局發出了《關於鐵路、公路、水運、水利、能源、機場工程建設項目參加工傷保險工作的通知》 64，通知要求“加大力度將在各類工程建設項目中流動就業的農民工納入工傷保險保障” 。

　　從 2014 年到 2018 年，四年間，三個“通知” 兩個“意見” ，共發出 5 份行政文件，涉及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住房城鄉建設部、安全監管總局、全國總工會、交通運輸部、水利部、能源局、鐵路局、民航局等九個部門，其中壹個“意見” 更是來自國家最高行政機關國務院。但結果，還是要“加大力度將在各類工程建設項目中流動就業的農民工納入工傷保險保障” 。似乎，建築企業走出《工傷保險條例》和《社會保險法》的法外之地，仍然任重道遠。

　　不過，值得壹提的是，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住房城鄉建設部、安全監管總局、 全國總工會於 2014 年 12 月聯合發出的《關於進壹步做好建築業工傷保險工作的意見》 65，針對建築行業的特點，提出了“對不能按用人單位參保、建築項目使用的建築業職工特別是農民工，按項目參加工傷保險” ，可以“按照項目工程總造價的壹定比例計算繳納工傷保險費” 。至 2018 年，建築工地壹線建築工人的工傷保險覆蓋率，住建領域“新開工工程建設項目參保率已達到 99.73%”。雖未達至“同舟計劃” 所預設的“建設項目基本實現全部參保，大部分交通、鐵路、水利等建築施工企業參加工傷保險” 的目標（2016 年目標），更未實現“全部建築企業從業人員參加工傷保險” 的目標（2017 年目標），但仍可以說，在 2017 年初國家最高行政機關國務院親自出馬，再發行政“意見” 之後，各地勞動部門和建築企業，還是有所動作的。

　　不過，這也帶出了壹系列需要回答的問題：工傷保險制度的完善和落實，能夠永遠靠行政權力（尤其是國務院）的介入嗎？行政權力介入所發生的效果，可以持久嗎？除行政權力之外，有沒有其它資源可以利用呢？或者說，行政權力之外的哪些資源，並沒有有效地運用起來呢？

　　這裏，還要提出那個被我們壹再忽略掉的重要角色：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試想，如果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能夠硬起來，代表建築工人近距離監督工傷保險制度的落實，在行政部門發出“沒有工傷保險壹律不準開工” 66的強制要求之時，組織每個工地上的工會會員，展開“沒有工傷保險壹律不進工地” 行動，建築企業和建設項目的工傷保險參保率，壹定能夠得到提升， 而且效果更加可持續。

　　8.工傷認定和待遇落實“法外運行”

　　《工傷保險條例》，於 2004 年 1 月 1 日起正式實施。

　　第 17 條：職工發生事故傷害或者按照職業病防治法規定被診斷、鑒定為職業病，所在單位應當自事故傷害發生之日或者被診斷、鑒定為職業病之日起 30 日內，向統籌地區勞動保障行政部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遇有特殊情況，經報勞動保障行政部門同意，申請時限可以適當延長。

　　用人單位未按前款規定提出工傷認定申請的，工傷職工或者其直系親屬、工會組織在事故傷害發生之日或者被診斷、鑒定為職業病之日起 1 年內，可以直接向用人單位所在地統籌地區勞動保障行政部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

　　按照本條第壹款規定應當由省級勞動保障行政部門進行工傷認定的事項，根據屬地原則由用人單位所在地的設區的市級勞動保障行政部門辦理。

　　用人單位未在本條第壹款規定的時限內提交工傷認定申請，在此期間發生符合本條例規定的工傷待遇等有關費用由該用人單位負擔。

　　《社會保險法》，於 2011 年 7 月 1 日正式實施。

　　第四十壹條：職工所在用人單位未依法繳納工傷保險費，發生工傷事故的，由用人單位支付工傷保險待遇。用人單位不支付的，從工傷保險基金中先行支付。

　　從工傷保險基金中先行支付的工傷保險待遇應當由用人單位償還。用人單位不償還的，社會保險經辦機構可以依照本法第六十三條的規定追償。

　　據《中國勞動統計年鑒》數據顯示， 2014 年全國工傷事故死亡 23508 人，工傷1146592 人，其中，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因工作原因受到事故傷害的，占 905240人。 2015 年享受工傷保險待遇的達到 201.9 萬人67。

　　年鑒沒有將建築業的數據單列出來。不過，據最新資料顯示， “自 2009 年起，建築業事故起數開始超過煤礦，已連續 9 年為工礦商貿事故最多行業” 68。由此不難推斷，2014 年，我國建築業安全事故造成工傷工亡的實際狀況有多嚴重。

　　建築行業成為“事故最多行業” 之時，不幸受傷的建築工人及遇難建築工人的家屬們，在工傷認定和索取賠償的過程中，情況又如何呢？

　　2013 年 12 月《人民政協報》發表調查報道《傷不起的建築工人》 69後，全國政協主席俞正聲曾經批示，將文章中所反映的建築工人工傷維權問題，作為全國政協 2014 年重點調研課題及雙周協商座談主題，由主席辦公會議督辦解決。 2014 年 1 月至 2 月，全國政協副主席盧展工率隊，由全國政協委員、人社部、住建部相關負責人組成的聯合調研組開始在北京、江蘇、湖南等地開展調研。

　　2014 年春節前後，全國政協社會和法制委員會、提案委員會也聯合組成調研組，就建築工人工傷維權問題進行了專題調研。調研顯示“建築工人的權益特別是工傷後的權益容易受到侵犯，工傷維權問題較為突出。主要表現在：壹是工傷保險參保率低。據初步統計，建築業從業人員參保比例不到四分之壹。二是工傷認定難。由於建築工人流動性大，勞動關系難以確認，進而影響工傷認定。三是工傷後的待遇落實難。工傷認定和勞動能力鑒定程序復雜，等待時間較長。四是建築工人（特別是農民工）法律維權意識較為薄弱，建築企業安全生產意識需要進壹步加強” 70。

　　壹年後， 2014 年 12 月，全國政協雙周協商座談會再次以建築工人工傷維權為主題進行協商，人社部、建設部等四部門在此前調研基礎上初步形成《關於進壹步做好建築工人工傷保險工作的意見》。

　　《傷不起的建築工人》居然驚動了政協副主席，更難得的是，還就此展開了調研，並拿出了具有說服力的調研報告。但遺憾的是，所有這壹切，最後還是落在了政府行政部門的頭上，變成了又壹份政府行政部門的“意見” 。就像拉磨的驢子，不辭辛苦的蒙著眼睛整天拉啊拉，揭開眼罩，發現還是在原地打轉。

　　2015 年 1 月， “北京行在人間文化發展中心” 發布了《建築業農民工勞動保護與工傷維權調研報告》。報告顯示， 5 年間（2010 年-2014 年），在該機構完整跟進的 73 個建築工人工傷案例中，有 89.10%的工傷工人，既沒有合同也沒有工傷保險，最終難以認定勞動關系的工傷工人達到 60.20%。這些工傷工人中，有 89.00%都遭遇到拒賠，甚至“有些大型國企，就是說沒錢，法院都沒辦法” 。遇到這種情況，工傷工人壹般都選擇降低訴求，以求私了。 73 個工傷案件中“67.10%的工傷工人最後接受了私了的方式” 。走上訴訟維權的工人，就算是運氣好堅持到了最後壹步，但在勝訴後往往“功虧壹簣，21.9%的人會遭遇執行困難” 71。

　　《社會保險法》 頒布實施後，第 41 條規定工傷保險基金先行支付的制度安排，曾經讓人們眼前壹亮。但這壹制度安排，從出臺至今已經 8 年多了，實施起來仍困難重重。壹些法律專家曾稱之為“形同虛設” 72。 “勞動者向社保局申請先行支付成功的案例很少” ，鮮有成功的案例都是通過司法的強力介入才得以實施。如果壹些地方社保機構與法院形成“默契” ，以各種理由推托，先行支付制度的執行便成了鏡花水月。

　　既然建築工人不幸發生工傷工亡後工傷認定難，而且就算是運氣好拿到工傷認定，也難以落實賠償，那麽，作為建築企業，何來動力為工人繳納工傷保險呢？在此背景下，工傷保險參保率低還只是目前我國建築工人職業安全得不到保障的壹個方面，受影響的是壹旦發生工傷工亡後的認定和賠償。更加嚴重的後果是，這壹現狀縱容著建築企業的冒險賭博心態，在不繳納工傷保險的同時，更加不會投入資金改善施工現場的安全防護，從而將建築工人的健康和生命，隨時暴露於不可知的風險中。

　　從 2009 年至 2018 年，建築業事故起數超過煤礦“連續 9 年為工礦商貿事故最多行業” ，也就不足為奇了。

　　2014 年 3 月，在全國政協十二屆二次會議上，全國總工會原書記處書記、黨組成員、政協委員李濱生，代表全國政協社會和法制委員會、全國政協提案委員會，曾經作過題為《切實解決建築工人工傷維權問題》的發言73。作為全國總工會原書記處書記，李濱生在發言中認為，政府部門、行業協會、施工企業應該是“多層次建築工人培訓體系，不斷提升建築工人的安全意識和崗位技能水平，減少安全事故發生” 的主體。至於說工會在建築工人工傷維權方面能夠發揮的作用，李濱生則認為應該是“加大法律援助力度” 。

　　這裏又要提出那個被我們忽略了的重要角色：建築行業工人工會。

　　工會的職責應該是把建築工地上的工人組織起來，工會的職能是代表工人爭取改善勞動條件和待遇，以及在發生事故後代表工人維護權益。工會不是法律援助機構。

　　換句話說，我們並非要求工會去做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只是希望工會能夠依據相關法律已經賦予工會的權利而履行職責。

　　壹旦不幸發生工傷、職業病或者工亡事故，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應該第壹時間進入事故現場，以當事建築工人代表的身份，要求企業依據《工傷保險條例》第 17 條第 1 款的規定，在 30 天內提出工傷認定申請。如果企業拒絕提出工傷認定申請，工會應該以當事工人代表的身份，依據《工傷保險條例》 17 條第 2 款的規定，代表當事工人向當地社保部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做出工傷認定之後，工會應該代表當事工人，與建築企業談判協商落實待遇和賠償。如果建築企業拒絕依法落實待遇和賠償，工會應該代表當事工人，向工傷保險基金提出申請先行支付。

　　如果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能夠行動起來，充分運用《工傷保險條例》已經賦予工會的上述權利，建築工人工傷待遇落實難的問題，雖然不會迎刃而解， 但壹定會在短時間內發生根本的改善。工傷保險先行支付的制度安排，便不會再被詬病為形同虛設。

　　9.建築業事故預防“法外運行”

　　工傷保險制度的作用是有限的，僅僅限於“合理聚資、未雨綢繆、分擔風險、事後補償” 。而對於工人和工人的家庭來說，以及對於企業來說，最重要的是盡可能做好事前預防，從而盡量減少甚至杜絕事故的發生。換句話說，工傷保險制度能夠解決的問題是，壹旦發生事故，通過風險分擔達到合理補償，但卻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即事故的預防。

　　《中華人民共和國工會法》 ， 1992 年正式實施。

　　第二十四條：工會發現企業違章指揮、強令工人冒險作業，或者生產過程中發現明顯重大事故隱患和職業危害，有權提出解決的建議，企業應當及時研究答復；發現危及職工生命安全的情況時，工會有權向企業建議組織職工撤離危險現場，企業必須及時作出處理決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安全生產法》 ， 2002 年正式實施。

　　第五十七條：工會有權對建設項目的安全設施與主體工程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投入生產和使用進行監督，提出意見。

　　工會對生產經營單位違反安全生產法律、法規，侵犯從業人員合法權益的行為，有權要求糾正；發現生產經營單位違章 指揮、強令冒險作業或者發現事故隱患時，有權提出解決的建議，生產經營單位應當及時研究答復；發現危及從業人員生命安全的情況時，有權向生產經營單位建議組織從業人員撤離危險場所，生產經營單位必須立即作出處理。

　　工會有權依法參加事故調查，向有關部門提出處理意見，並要求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

　　現實中，我國的建築業多年來壹直都是事故“重災區” 。

　　1991 年到 1993 年，隨著建築業產值增加，事故死亡人數也迅速上升。 1993 年建築業事故死亡人數達到 1867 人的“高峰” ，此後壹直保持在每年死亡千人以上，居於產業第二，僅次於煤礦74。

　　2004 年壹季度，北京七成大事故來自建築業75。

　　2006 年 10 月份，全國建築業重大傷亡事故頻發，共發生 3 人以上重大事故 16 起，死亡 59 人76。

　　2006 年全年，建築業事故死亡 1046 人。 2007 年有所下降，死亡 1012 人77。

　　2007 年全國房屋建築與市政工程事故共造成 1012 人死亡，總體雖比去年下降3.44%，但部分地區形勢嚴峻。 2007 年，全國有天津、內蒙古、吉林、黑龍江、江蘇、安徽、浙江、山東、河南、廣西、雲南、貴州、寧夏、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等 14 個地區建築施工事故死亡人數上升，其中天津上升達 70%、寧夏上升和廣西上升達 45%、河南上升達37%78。

　　2009 年起，建築業事故起數超過煤礦，連續 9 年為工礦商貿事故最多行業79。

　　2010 年前兩個半月，山東省大建築業範疇的事故起數和死亡人數都上升了 200%80。

　　2012 年， 武漢市建築業成事故重災區81。

　　2017 年 5 月，山東建築施工領域成“重災區” 82。

　　2018 年 7 月 5 日，國務院安全生產委員會辦公室發出通報，僅上半年，全國建築業共發生生產安全事故 1732 起、死亡 1752 人，同比分別上升 7.8%和 1.4%，事故起數和死亡人數自 2016 年起連續“雙上升” 83。該通報分析， “企業主體責任不落實仍是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部分施工單位安全生產紅線意識不牢，存在僥幸心理，大部分的事故中施工單位總承包、專業承包、勞務分包關系界限不清、職責不明，現場管理混亂，以包代管、包而不管，安全技術交底和培訓教育流於形式，不按專項方案施工，施工現場違規違章行為普遍，直接導致事故發生；建設、監理等單位未嚴格對工程項目進行監督管理，對施工現場安全隱患督促整改不力” 。

　　10.政府行政權力在事故預防方面失效

　　這麽多年來，建築行業壹直是事故高發領域。從中央到地方，各政府部門為此發了數不清的文件、通知、意見、通報，政府關於工業安全不可謂不重視。但是建築業的安全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這裏僅列舉了 2003 年到 2018 年， 15 年間，國務院就建築行業安全問題發布的壹系列文件。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做好農民進城務工就業管理和服務工作的通知》 （2003 年1 月 5 日）四、改善農民工的生產生活條件

　　各地區、各有關部門要高度重視農民工的生產安全和職業病防治問題。使用農民工的單位，必須按照國家標準和行業要求，為農民工提供必要的安全生產設施、勞動保護條件及職業病防治措施。從事礦山、建築和危險物品生產經營作業的農民工上崗前必須依法接受培訓。要嚴格執行安全生產規章制度， 加大生產安全監察工作力度，嚴防重大生產安全事故的發生。要做好將農民工納入工傷保險範圍的工作。發生生產安全事故要嚴格追究事故責任人的法律責任，並保證在事故中受到損害的農民工依法享有各項工傷保險待遇。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成立國務院安全生產委員會的通知》 （2003 年 10 月 29日）成立國務院安全生產委員會（以下簡稱安委會）。

　　安委會主要職責

　　（壹）在國務院領導下，負責研究部署、指導協調全國安全生產工作。

　　（二）研究提出全國安全生產工作的重大方針政策。

　　（三）分析全國安全生產形勢，研究解決安全生產工作中的重大問題。

　　（四）必要時，協調總參謀部和武警總部調集部隊參加特大生產安全事故應急救援工作。

　　（五）完成國務院交辦的其他安全生產工作。

　　《建設工程安全生產管理條例》 （2003 年 11 月 24 日）第三條 建設工程安全生產管理，堅持安全第壹、預防為主的方針。

　　《安全生產許可證條例》 （2004 年 01 月 13 日）第二條 國家對礦山企業、建築施工企業和危險化學品、煙花爆竹、民用爆破器材生產企業(以下統稱企業)實行安全生產許可制度。

　　企業未取得安全生產許可證的，不得從事生產活動。

　　《安全生產“十壹五”規劃》 （2006 年 8 月 17 日）建築施工：完善建設工程安全生產法律法規體系，進壹步理順建設工程安全生產監管體制，加強監督執法隊伍建設，落實安全生產監管責任。強化建築施工企業安全生產許可證動態監管，規範事故調查處理機制。建立建設工程安全監管信息系統，健全建築施工企業和從業人員安全生產信用體系和失信懲戒制度。強化高處墜落、施工坍塌等多發事故的專項整治，督促和檢查重點地區、重點企業事故預防措施的制訂和落實。

　　《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安全監管總局等部門關於加強企業應急管理工作意見的通知》 （2007 年 2 月 28 日）建立健全企業應急管理組織體系。大型企業要設置或明確應急管理領導機構和辦事機構，配備專職或兼職人員開展應急管理工作，形成企業主要領導全面負責、分管領導具體負責、有關部門分工負責、群團組織協助配合、相關人員全部參與的應急管理組織體系；礦山、建築施工企業和易燃易爆物品、危險化學品、放射性物品等危險物品的生產、經營、儲運企業（以下簡稱高危行業企業）要設置或指定應急管理辦事機構，配備應急管理人員。其他各類企業也要在企業負責人的領導下組織開展自身應急管理工作。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進壹步加強學校及周邊建築安全管理的通知》 （2008 年 10月 15 日）今年以來，部分地區陸續發生數起校園及周邊建築工程安全事故，造成多名學生傷亡。 10 月 10 日，山東省淄博市張店區劉家村壹住宅樓建築施工過程中，發生塔吊倒塌事故，造成鄰近劉家村幼兒園 5 名幼兒死亡， 2 名幼兒重傷。國務院領導同誌42對此高度重視，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對學校、幼兒園及其周邊建築進行安全檢查，並健全相關制度，確保未成年人生命安全。

　　《國務院關於進壹步加強企業安全生產工作的通知》 （2010 年 7 月 19 日）1.工作要求。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堅持以人為本，牢固樹立安全發展的理念，切實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產業結構，提高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把經濟發展建立在安全生產有可靠保障的基礎上；堅持“安全第壹、預防為主、綜合治理”的方針，全面加強企業安全管理，健全規章制度，完善安全標準，提高企業技術水平，夯實安全生產基礎；堅持依法依規生產經營，切實加強安全監管，強化企業安全生產主體責任落實和責任追究，促進我國安全生產形勢實現根本好轉。

　　《國務院關於堅持科學發展安全發展促進安全生產形勢持續穩定好轉的意見》

　　（2011 年 11 月 26 日）

　　（二十）加強建築施工安全生產管理。按照“誰發證、誰審批、誰負責”的原則， 進壹步落實建築工程招投標、資質審批、施工許可、現場作業等各環節安全監管責任。強化建築工程參建各方企業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嚴密排查治理起重機、吊罐、腳手架等設施設備安全隱患。建立建築工程安全生產信息系統，健全施工企業和從業人員安全信用體系，完善失信懲戒制度。建立完善鐵路、公路、水利、核電等重點工程項目安全風險評估制度。嚴厲打擊超越資質範圍承攬工程、違法分包轉包工程等不法行為。

　　《安全生產“十二五”規劃》 （2011 年 10 月 01 日）（二）基本原則。統籌兼顧，協調發展。強化法治，綜合治理。突出預防，落實責任。依靠科技，創新機制。

　　建築施工：加強工程招投標、資質審批、施工許可、現場作業等環節安全監管，淘汰不符合安全生產條件的建築企業和施工工藝、技術及裝備。落實建設工程參建各方安全生產主體責任。重點排查治理起重機、吊罐、腳手架和橋梁等設施設備存在的安全隱患。建立建築工程安全生產信息動態數據庫，健全建築施工企業和從業人員安全生產信用體系，完善失信懲戒制度。以鐵路、公路、水利、核電等重點工程及橋梁、隧道等危險性較大項目為重點，建立完善設計、 施工階段安全風險評估制度。

　　《省級政府安全生產工作考核辦法》 （2016 年 8 月 12 日）第五條 考核內容包括以下方面：

　　（壹）健全責任體系。

　　（二）推進依法治理。

　　（三）完善體制機制。

　　（四）加強安全預防。

　　（五）強化基礎建設。

　　（六）防範遏制事故。

　　第九條 按照屬地管理原則，強化重特大事故防控情況考核，嚴格實行“壹票否決”制度，發生特別重大事故的按不合格評定。

　　第十二條 對考核結果為不合格的省級政府，責令其在考核結果通報後壹個月內，制定整改措施，向國務院安委會書面報告。國務院安委會辦公室負責督促落實。

　　《安全生產“十三五”規劃》 （2017 年 01 月 12 日）建築施工：完善建築施工安全管理制度，強化建設、勘察、 設計、施工和工程監理安全責任。加強施工現場安全管理，嚴厲打擊建築施工轉包、違法發包分包和違反工程建設強制性標準等行為。強化深基坑、高支模等危險性較大的分部分項工程安全管理。嚴格建築勘察、設計、施工和監理單位資質管理，嚴禁無資質或超越資質等級範圍承攬業務。建立市場準入、違規行為查處、誠信體系建設、施工事故處罰相結合的管理制度。

　　專欄 8 建築施工事故防範重點

　　重點部位：大跨度橋梁及復雜隧道、高邊坡及高擋墻、高架管線、圍堰等。

　　關鍵環節：基坑支護及降水工程、結構拆除、土石方開挖、腳手架及模板支撐、起重吊裝及安裝拆卸工程、爆破拆除等。

　　《國務院辦公廳關於促進建築業持續健康發展的意見》 （2017 年 02 月 21 日）（六）加強安全生產管理。全面落實安全生產責任，加強施工現場安全防護，特別要強化對深基坑、高支模、起重機械等危險性較大的分部分項工程的管理，以及對不良地質地區重大工程項目的風險評估或論證。推進信息技術與安全生產深度融合，加快建設建築施工安全監管信息系統，通過信息化手段加強安全生產管理。

　　建立健全全覆蓋、多層次、經常性的安全生產培訓制度，提升從業人員安全素質以及各方主體的本質安全水平。

　　2003 年到 2018 年， 15 年間，國務院就安全生產發出了不少“通知” 、 “緊急通知” 、 “意見” 、 “辦法” 等等。從《安全生產“十三五” 規劃》中可以看出，在建築業安全生產方面，既有制度建設， “完善建築施工安全管理制度……加強施工現場安全管理，嚴厲打擊建築施工轉包、違法發包分包和違反工程建設強制性標準等行為” ，也重視了建築施工方方面面的細節，如建築施工事故防範關鍵環節包括“基坑支護及降水工程、結構拆除、土石方開挖、腳手架及模板支撐、起重吊裝及安裝拆卸工程、爆破拆除等”

　　84

　　。

　　有關安全生產的立法，除了《建築法》、《安全生產法》，還有許多條例、辦法，例如《建設工程安全生產管理條例》、《安全生產許可證條例》、《建築施工安全生產標準化考評暫行辦法》、《建築施工項目經理質量安全責任十項規定（試行）》、《房屋建築和市政基礎設施工程施工安全監督規定》、《危險性較大的分部分項工程安全管理規定》

　　等等。

　　國務院也制定了《省級政府安全生產工作考核辦法》 85，將安全生產列入省級政府考核工作。考核結果分為 4 個等級：優秀、良好、合格、不合格。對考核結果為不合格的省級政府，責令其在考核結果通報後壹個月內，制定整改措施，向國務院安委會書面報告。

　　國務院安委會辦公室負責督促落實。按照屬地管理原則，強化重特大事故防控情況考核，嚴格實行“壹票否決” 制度，發生特別重大事故的按不合格評定。

　　此外，應急管理部、住建部等部委也就事故預防開展了相關工作。如果查看應急管理部和住建部的網站，可以看到數不清的專項整治、安全生產大檢查，覆蓋工程建設的各方面，如預防坍塌事故、加強玻璃幕墻安全防護等。每當發生重大安全生產事故後，緊接著就會有關於吸取近期事故教訓進壹步加強安全生產工作的緊急通知。住建部則壹向勤勤懇懇地發布建築業相關的國際標準、行業標準。

　　關於建築工人， 2007 年 3 月，由建設部、中央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教育部、中華全國總工會、共青團中央委員會發文，提出在建築工地創建農民工業余學校86。建築面積或工程造價達到壹定規模的工程項目，工程開工後要依托施工現場設立農民工業余學校，負責本企業農民工培訓工作。農民工業余學校的教育培訓內容要按照工程進度和農民工的實際需要確定，重點是安全知識、法律法規、文明禮儀、社會公德、職業道德、衛生防疫、操作技能等內容。 2014 年 4 月，住建部辦公廳發布關於開展建築業“千萬農民工同上壹堂課” 安全培訓活動的通知87。安全培訓主要依托農民工業余學校開展培訓。安全培訓的對象為從事壹線生產操作的建築業農民工，重點是新進場、新上崗的農民工和建築施工特種作業人員。培訓時間每人累計應不少於 4 小時。

　　2018 年 12 月底，住建部辦公廳發布了關於 2018 年三季度建築施工安全專項治理行動進展情況的通報，其中介紹了安全監管長效機制建設情況88。截至 2018 年三季度，全國有 26 個地區的省級住房城鄉建設主管部門開展了建築施工安全生產層級考核工作，占全部地區數量的 81.25%。安全監管長效機制的建設還包括推進建築施工安全監管信息共享交換，建立全國建築施工安全監管信息系統，記錄建築施工安全生產不良信用信息。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 2018 年前三季度事故起數和死亡人數仍然保持“雙上升” ，較大及以上事故未得到有效遏制。且根據統計，自 2009 年起，建築業事故起數超過煤礦，連續 9 年為工礦商貿事故最多行業89。

　　這裏我們還是要提出那個問題：這些年來，為了建築行業的安全問題，我國的工會做了什麽？本應代表建築工人利益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做了什麽？

　　這麽多年，關於建築行業事故高發，我們其實壹直都在原地踏步。每次發生事故，從中央到地方，各政府部門都忙的不可開交，發文件、通知、意見、通報，定期停工整改、定點停工整改等等。但是，多年過去了，文件、通知、意見、通報還是同壹套行文，只是改了日期，事故還是不斷上升。還是那個比喻，政府行政部門以發文件、通知、意見、通報的形式，試圖減少建築行業事故發生，就像蒙著眼睛的驢子拉磨，拉了壹輩子，卻還在原地打轉。

　　如果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能夠行動起來，情況就會不壹樣。

　　如果“總承包、專業承包、勞務分包關系界限不清、職責不明，現場管理混亂，以包代管、包而不管，安全技術交底和培訓教育流於形式，不按專項方案施工，施工現場違規違章行為普遍” ，工會會員（工地現場施工工人）便會立即知會工會，以便工會向相關企業提出要求改善。如果相關企業繼續不采取措施做出改善，工會便會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安全生產法》第 57 條第二款，以及《工會法》第 24 條“組織職工撤離危險現場” 。

　　試想，在預防事故的主體責任人仍是建築企業的情況下，如果建築施工現場有足夠多的工會會員，便等於多出了壹組事故預防的主體監督人——工會會員，亦即是工地現場施工工人。就算是建築企業存在僥幸心理，但工會會員（現場施工工人）卻不會心存僥幸。

　　因為，壹旦發生事故，第壹受害人就是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家庭。

　　工會會員在工會的組織下發揮建築工地現場主體監督人的作用，既不會額外增加企業的安全生產開支，更不需要政府增加預算。更重要的是，工會和工會會員作為建築工地現場安全生產的主體監督人，壹定比政府人員和企業管理更加有效。

　　還是那個問題：工會在做什麽？這些年來， 或者往少了說， 自 2009 年建築業事故起數超過煤礦而成為工礦商貿事故最多行業的這 9 年以來，我國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做了些什麽呢？

　　11.建築業“法外運行” 侵權者和維權者皆輸

　　無論是被欠薪，或遭遇工傷、工亡或職業病，絕大部分當事的工人和家屬，既沒有基本法律知識，又沒錢請不起律師。再加上沒有勞動合同，無法證明勞動關系，走訴訟途徑對他們來說無疑於水中撈月。而就算是少數幸運者能夠得到法律援助，願意拿起法律武器進入訴訟，從尋找證據證明勞動關系到提起仲裁，如涉及工傷、工亡和職業病，又得申請工傷認定，直到走完壹裁二審，程序繁復且耗時漫長。敗訴就不用說了。就算勝訴，老板還是能拖著不執行判決90。

　　然後就是上訪這條死胡同。如果無奈進入上訪，等著討薪和維權建築工人或家屬的往往是威脅、監視、截訪甚至拘留、判刑。很多被欠薪和因工傷、工亡得不到賠償的工人和家屬，因此更成為了當地政府和公安的“維穩” 對象。結果，與勞資關系本無直接關聯的警察也被拖進了勞資糾紛中。

　　在建築業這塊法外之地，討薪者和欠薪者，侵權者、維權者以及政府，甚至社會公眾，大家的命運就像古羅馬鬥獸場裏的奴隸角鬥士，誰都沒有保障。

　　早在 2005 年，寧夏石嘴山便發生過壹起因欠薪引發的討薪悲劇。建築工人王斌余，向工地上最末梢的包工頭討要被拖欠的 5000 元工資不果，找當地勞動局求助被推到法院，法院又把他推回到勞動局。在勞動局裏，包工頭承諾先給 400 元，出門後便說只給50 元。王斌余上門要錢，雙方發生口角，被包工頭扇了壹記耳光。壹怒之下，王斌余拔刀殺了包工頭壹家四口人，結果被法院判處死刑。後來死者家人找到上家包工頭要被拖欠的工資，上家包工頭卻以沒有勞動合同為由，矢口否認與被殺的最末梢包工頭有勞動關系。

　　在看守所裏，王斌余對記者說： “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我爸說了，很支持記者的采訪。妳們采訪我，文章發出來，可以讓更多的人關註我們農民工。領導到下面來，只看表面大樓好著呢，我們在墻上施工，壹不小心就摔死了，妳知道修大樓多少民工死了？我知道有保護我們農民工的政策，但下面人不執行，我們的權利還是得不到保障” 91。

　　采寫報道的記者感嘆“悲劇就是死的都是好人，沒有勝利者” ，因為“王斌余殺的並不是備受詬病的包工頭，而是和他壹起打工的並幫助過他的工友及其無辜的親屬” 。而在悲劇發生後，欠薪的上家包工頭居然矢口否認被害的末梢包工頭是他的工人。壹家四口被殺，被害人家屬發出悲嗆的質問： “天哪，蘇誌剛都跟了他快兩年了，就因為沒簽合同嗎？他還欠著我們幾個人的工錢沒給呢！ ” 。

　　在看守所，王斌余對死者家人說:“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妳們全家” 92。

　　王斌余討薪悲劇 7 年後， 2012 年底，光明日報曾就欠薪和討薪問題發表過壹篇文章，題目是《減少討薪：先對惡意欠薪說“不” 》。這篇文章在指出“沒有欠薪，自然就不會有討薪” 的同時，卻將拖欠工程款與欠薪這壹對互為因果的問題割裂開來，更將跳樓、堵路、裸奔、爬塔吊、跳河等討薪手段稱為“惡意討薪” 93。從此， “惡意討薪” 的說法不脛而走。

　　此後，為了不被說成是“惡意討薪”，各地建築工人討薪行動的烈度的確有所緩和，並出現了“創意” 討薪。憤怒鳥、關公、包公、狄仁傑、元芳、聖誕老人、唐老鴨、加菲貓、財神爺、超人等，紛紛出現在討薪現場94。但是，討薪建築工人從“惡意” 轉向“創意” ，並未改善建築業工人被欠薪的狀況。

　　2016 年 1 月， 也就是王斌余討薪悲劇發生後的第 11 年， 春節前，又是在寧夏，末梢包工頭馬永平在銀川點燃了壹輛公交車，導致 18 無辜乘客死亡， 33 人受傷。

　　這起悲劇的原因並不復雜，末梢包工頭馬永平被拖欠 33 萬元工程款，發不出跟著他幹活工人的工資，經過三年多討要沒有結果。 2013 年 6 月，馬永平帶著 15 名工人在寧夏賀蘭縣洪廣鎮移民小區做水暖工程。當初定下的工資總額為 33.63 萬元。馬永平在壹份討薪材料裏寫道： “三年裏我到處借錢墊付工人工資，有銀行貸款，有私人高利貸，有親戚處借的低息款，還有幾人的工資未發。這些債務和利息使我妻離子散，有家不能回。 95”

　　就在點燃公交車的壹個月前， 2015 年 12 月 7 日，馬永平曾把壹桶汽油淋在身上，爬上銀川商城對面隆悅賓館的天臺，並往朋友圈發了張自拍照。馬永平在朋友圈寫道： “如果我是火炬，我毅然地燃燒自己……再見，美麗的銀川，原諒我再不能給妳添加壹磚壹瓦” 96。馬永平上家的土建包工頭馬上拿著 9.9 萬元現金來到現場，洪廣鎮書記和派出所民警也拿著 20 萬元現金來到現場。馬永平見到錢款下來後，土建包工頭把 9.9 萬元給了他，但鎮書記和派出所的 20 萬元卻不給，鎮書記只是承諾， 12 月 30 日前會付清余款。

　　這次事件，寧夏電視臺“直播 60 分” 節目稱之為“惡意討薪” 97。節目裏，新華街派出所副所長楊某表示： “馬永平的這種行為已經觸犯了治安處罰法，屬於擾亂公共秩序，必須對他進行處罰” 。馬永平被拘留 10 天後於 12 月 18 日獲釋。獲釋後，馬永平用 9.9萬元中的 5 萬元還了貸款，其余的補發了部分工人的工資。但鎮書記“12 月 30 日前付清余款” 的承諾沒兌現98。

　　於是，便發生了 1 月 5 日的悲劇， 18 人枉死， 32 人受傷。

　　馬永平在絕筆信中寫道99：

　　“當拿起這支似有千斤的筆，遲遲不能落紙。我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到這壹步。我想我不是壹個沖動的人，也不是壹個神經病患者，更不是壹個嗜血的恐怖分子。但是，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結局。

　　這都是妳們逼的，逼得我活不成了。丁 X 成，洪廣鎮政府，賀蘭縣政府，丁寶成，妳可以有黃老五壹幫黑社會打手，可以行賄政府各部分不管我的事。大小政府，妳們可以用謊言和暴力來掩蓋這壹切的不平等和妳們收了黑錢而不作為行徑，但掩蓋不了壹個為求最基本生存權力的人的決心。妳們三年欠我二十多萬工資，妳們看著我死，我也不叫妳們好活。受欺騙和壓迫的農民工兄弟們，我呼籲妳們站起來，采取任何手段，為我們的生存下去的權力而鬥爭。 ”

　　馬永平絕筆信中的呼籲，並沒有喚起他的“農民工兄弟” 們群起采取“任何手段” 為“我們的生存下去的權力而鬥爭” 。

　　兩個月後， 2016 年 3 月中，剛剛過完春節， 倒是發生了四川閬中法院對 8 名討薪建築工人公審、公判、公開遊街示眾事件。法院認為“8 名被告人以暴力方法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依法執行公務，長時間在交通要道上對民警進行挾持，嚴重擾亂了社會管理秩序。故其行為均已構成妨害公務罪” 。當地的媒體還寫道： “公判大會” 的召開，讓“不少群眾表示自己接受了壹堂法治教育” 100。

　　活生生的現實告訴我們，解決建築業欠薪問題，僅僅依靠政府行政權力是壹條死路。

　　這跟政府是否民選，是否勤政作為，是否能夠被問責，沒有直接關系。地方縣市勞動行政部門手中的那點兒“沒牙” 的行政權力，在老百姓跟前耍耍“官僚” 威風可以，打打太極推手可以，懶政惰政可以。真的要解決像建築業欠薪這樣的經年累積的問題，就算是把地方勞動行政部門的公務員都問責下課，甚至問責到每年換壹批人，也照樣解決不了。

　　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之千裏” 。方向搞錯了，便越走離目標越遠。解決建築業欠薪問題，必須要由建築企業、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建築行業協會、 政府相關行政部門、建設單位等通過談判、溝通、協調，再經媒體平臺讓公眾可以參與討論和辯論，才能找到解決之道。

　　這裏還是要提出那個問題：工會在哪裏？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可以做些什麽？

　　四、建築業“法外運行”之問——工會在哪裏？

　　從建設單位到政府批項部門，從建築總承包商到勞務分包公司，從包工頭到建築工人，各司其職，使得建築行業得以運行。但與此同時，整個建築業的“法外運行”，也串起了發生在建築行業的壹起起工傷、工亡、職業病、欠薪、討薪、殺人、自殺等悲劇。

　　2012 年 6 月 13 日，湖北省鐘祥市“村村通” 公路工程石牌鎮路段，無用工資質的分包人安排農用貨車送工人下班回家，路上發生事故， 3 名工人死亡 6 人受傷。事故發生後，工程總承包鐘祥市交通工程公司沒有受到處罰，並繼續將工程非法分包給沒有用工資質的分包人。 9 個月後， 2013 年 3 月 29 日， 90 公裏外的張集段再次發生同樣事故，無用工資質的分包人安排沒有駕照的司機接工人上班發生側翻事故， 5 名工人死亡 9 人傷殘。

　　3·29 事故後，遇難工友家屬要求政府追究非法分包責任，但當地政府不但不追責，反而威脅遇難工友家屬，先火化遺體再談賠償。並揚言：越往後火化賠償越少。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壹切從頭來過。第壹次事故後，如果分包人違法安排貨車載工人上下班的做法被追責；如果鐘祥交通工程公司違法將工程分包給不具備用工資質的個人被追責；如果鐘祥交通局作為總發包單位被追責， 9 個月後 5 人遇難 9 人傷殘的第二次事故就不會發生。

　　但是，追責總得有人追著不放才行。現實中，除了家屬，誰會追著不放呢？而家屬，如果花時間、金錢和精力追責，日子還怎麽過呢？

　　那麽，工會做過什麽呢？

　　2014 年 4 月，來自雲南鎮雄的建築工人蘇傳遠，千裏迢迢跑到福建，在興盛建設工程有限公司的工地上打工。由於工地安全防護設施不足，蘇遠傳幹了還不到兩個星期，便從高處跌下，重傷昏迷不醒。事故發生後，公司拒絕依法為他申請工傷認定，拒絕依法支付原工資待遇和護理費，更於蘇傳遠昏迷 7 個月後停付了所有醫療費。公司給家屬的理由是：蘇傳遠是給包工頭打工的，不是興盛公司的員工。

　　蘇傳遠的妻子從雲南跑到福建日夜照顧昏迷不醒丈夫，家裏 83 歲的失明婆婆，則交給兩個剛高考完的孩子照顧。蘇傳遠半睜著無神的雙眼躺在病床上的照片，讓人不忍直視。

　　那麽，工會能做些什麽呢？

　　2014 年 5 月，來自四川南江縣的建築工人謝思才，開始在山東濰坊永泰置業有限公司承建的工程項目工地做木工。幹了不到兩個月，謝思才便在工作中從高空摔下受重傷。

　　工傷保險基金拒絕依法先行支付工傷治療費，理由是永泰置業有限公司沒有依法給員工繳納包括工傷保險在內的社會保險。幾個星期後，公司也停止支付醫療費，理由是謝思才沒

　　跟公司簽勞動合同，不是公司員工。天下真有這種道理！公司違法不跟員工簽訂勞動合同，反到成了沒有勞動關系的證據！當家屬找政府信訪和安監局求助，卻被告知公司說的對。憤怒之下，家屬跟幾名工友壹起到工地拉電閘抗議。這下有人管了。壹起拉電閘的家屬和工友共六人，全被公安拘留了 10 天。四個月後，建築工人謝思才去世，家屬沒有得到依法應該享有的工亡待遇。

　　謝思才的兒子謝長春在投訴中寫道： “公司至今仍拖欠近 30 余名農民工 20 多萬元的血汗錢卻遲遲不予兌現。我父親在該工地因公致殘成為植物人，醫院急需的救命錢單位卻拒付，我因此找單位討說法，遭到毒打，當地公安不伸張正義卻將我們行政拘留十天，至今不給我們出具書面行政處罰書，無理剝奪我們行政訴訟權。天啊，在濰坊市咋就如此黑暗！ ”

　　“絕望” 壹詞，已經無法描述壹個兒子此時的感受。

　　那麽，工會可否做些什麽呢？

　　2014 年，來自河南周口鄲城縣的建築工人王友誌與妻子周秀雲和兒子王奎琳，在山西太原建築工地打工，至 12 月結算時，仍被拖欠 2.9 萬元工資。包工頭說是“上邊的大老板不給他結” 。王友誌壹家人繼續住在位於工地內的工棚內討薪。 12 月 13 日，王奎林上街買東西回來時保安員以沒戴安全帽為由攔住不讓進工地，雙方發生肢體沖突，保安員報警。警察到現場聲稱“對妳們這些犯罪嫌疑人就不能態度好” ，並隨即將王友誌按在地上銬了起來。周秀雲阻止警察帶走王友誌，警察王文軍過度使用暴力致周秀雲死亡。王友誌和王奎琳被帶到派出所，並在派出所內遭警察群毆。王友誌被打斷六條肋骨。壹個星期後，周秀雲被警察王文軍踩住頭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照片和視頻在網上曝光，社交媒體平臺壹片怒斥。警察王文軍被以故意傷害罪判刑 5 年，另外兩名涉事警察被判緩刑。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壹切從頭來過。事件中，如果建築工人王友誌沒被拖欠工資 2.9萬元，便無需在完工後還住在工地內工棚裏討薪，也就不會發生因為沒戴安全帽保安員不讓進門的事情；警察王文軍就無需接警到場；周秀雲也不會因為王文軍過度使用暴力而死亡；王文軍等三名警察也就不會因此被判刑。當然，王文軍等三名警察，即使不在這次事件中被判刑，也會在未來某次執法中因為過度使用暴力被處罰。因為，我國警察在執法中過度使用暴力仍是常態。只是如果王友誌沒被拖欠工資，就不會有這次悲劇。從這個角度來說，死者周秀雲及家人、王文軍等被判刑的警察，可以說都是這起拖欠工資事件的受害人。

　　那麽，如果工會曾經做過些什麽，結果會不會不壹樣呢？

　　2014 年 12 月 23 日淩晨 0： 26 分。四川雷波縣包工頭王建華給 13 歲的兒子發了份短信遺言，讓孩子長大以後別像爸爸壹樣沒出息，並對孩子說對不起。收到留言後家人趕到王建華住的地方，人不見了，地板上有壹灘鮮血。

　　兩天後， 12 月 25 日，雷波縣公安局、縣勞動監察大隊認定，承包了雷波縣無電地區鋪設電線工程的包工頭王建華，拿著工人工資潛逃了。 12 月 26 日，將工程分包給王建華的總承建商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在縣勞動局和公安局配合下開始向壹百多名被王建華拖欠工資的工人發放工資。而就在此時，包工頭王建華的屍體卻從不遠處金沙江底漂了上來。真相終於浮出水面，王建華不是攜款潛逃，而是被逼自殺。

　　為什麽說王建華是被逼自殺呢？

　　2013 年初，總承建商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以 1391 萬元的價格，取得了雷波縣無電地區鋪設電線工程，轉手卻以 677 萬元，也就是不到總價壹半的價格包給了王建華。但是， 2013 年 3 月開工時，總承建商卻壹分錢沒付，王建華不想丟掉工程，便自己貸款 126 萬元用於工程啟動開支。包工頭王建華不斷找總承建商要這筆錢，但對方卻壹直拖著不給。直到 2014 年底完工， 總承建商仍不給錢。王建華沒錢給工人結算工資，壹時想不開便投金沙江自盡了。

　　本案除了包工頭被逼自盡，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壹是，工程總價近 1400 萬元，總承建商卻以低於壹半的價格發包，這麽大的差價，合理嗎？合法嗎？二是，如果工程實際只需要 700 萬元，雷波縣政府為什麽把發包價定在 1400 萬元呢？三是，如果工程真的需要1400 萬元，那麽，總承包方以不到壹半的價格分包給包工頭，包工頭要想賺錢，除了偷工減料或克扣工人工資，甚至拿著工人工資款潛逃，還有其它選擇嗎？四是，總承包留下的 700 萬元，是壹家獨吞了嗎？其中多少給了當地政府部門官員呢？

　　王建華從來沒有想到過找工會。

　　王建華為什麽沒想過找工會呢？如果王建華當初找工會，工會又會做些什麽呢？

　　試想，如果湖北鐘祥“村村通” 公路工地上的工人都是建築行業工會會員，他們在進入工地前就知道自己的權益受到建築行業集體協議的保障。如果包工頭使用貨車接載工人上下班，工人便會拒絕冒險搭乘。如果包工頭因為工人拒絕搭乘貨車上下班而進行報復，建築行業工會便會與建築企業協會進行交涉，包工頭執意違反安全生產法律規定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很多。

　　悲劇，壹個接壹個發生，就像詛咒，誰都不知道哪壹天會發生在誰身上。追責，就像擲骰子，誰都不知道明天會輪到誰頭上。而最諷刺的是， “事後追責” 已經成為了壹道堅固無比的“墻” ，遮住了尋找出路的眼睛。

　　自 2013 年至今，中國勞工通訊采訪過 37 起建築行業工傷、工亡、職業病、欠薪個案的當事工人或工人家屬。訪談中，我們痛感中國建築工人之苦難。我們看到，從建築工人到包工頭，從分包商到總承建商，從建設單位到政府相關部門負責人，以至於本不該介入勞資糾紛的警察，每個人都可能是潛在的受害者。

　　五、建築業“法外運行”背後的困局

　　我國建築業，包括勞動關系、行業運行、職業健康和安全生產在內的全方位“法外運行” ，經年已久。無論是在《勞動法》外運行，還是在《勞動合同法》外運行，還是在《工傷保險條例》和《社會保險法》外運行，或者在《安全生產法》外運行，背後的困境都是壹個，即，過分迷信於法律的完善，過分依賴於政府行政執法，過分寄望於輿論壓力。與此同時，卻完全忽略了建築工人自身的潛力，忽略了建築行業工人工會的作用。

　　1.迷信於法律完善和加強執法的困局

　　勞動法律文本的不斷完善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把解決勞資利益協調問題的最大期望，放在法律文本的完善上和法律條文技術層面的精致上， 則協調勞資利益這壹目的，反而會被弱化。

　　前文提到，我國並不缺少規範建築行業和約束建築企業行為的法律法規，更不缺少從國務院到地方政府和行政部門的規定、辦法、意見、通知、緊急通知等。但是，如此多的法律法規和各級政府所發的行政文件，有法不依的現狀，為什麽還是得不到預期的改善呢？原因之壹，便是我國勞動法律的立法過程，更像是壹個專家學者們的學術討論和爭論過程，而非勞、資、政等各相關利益方爭執和妥協的結果。因此，我國勞動法律在給人“太好了” 的印象的同時，也成為了落實最差的法律。

　　以 2008 年 1 月日正式實施的《勞動合同法》為例。第 14 條規定，“勞動者在該用人單位連續工作滿十年的；用人單位初次實行勞動合同制度或者國有企業改制重新訂立勞動合同時，勞動者在該用人單位連續工作滿十年且距法定退休年齡不足十年的；連續訂立二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或者同意續訂、訂立勞動合同的，除勞動者提出訂立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外，應當訂立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不難想象，就這壹條，勞動關系學者們當初經過了多麽激烈的“學術” 爭論。但是，出於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勞動法律應該保護勞動者權益的考慮，這壹條就通過了。

　　可是，從《勞動合同法》 2007 年 6 月 29 日通過，到 2008 年 1 月 1 日正式實施，這段期間，大批企業（大型企業甚至是國企居多）為了規避法律中規定的“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 ，壹窩蜂的展開了裁員行動。 LG 電子（中國）公司於 2007 年 6 月底在總部和全國各地分公司，大量裁減 5～9 年的老員工，其中“重災區” 成都分公司的裁員規模達到20%。 9 月底開始，深圳華為 7000 多名工作滿 8 年的老員工，相繼向公司提交“請辭” 自54願離職，這些員工是趕在 2008 年元旦之前“主動辭職” ，再“競業上崗” ，他們將與公司簽訂 1-3 年的勞動合同101。

　　《勞動合同法》不但在實施前引發了裁員潮，從 2008 年實施至今 11 年間，諸如關於勞務派遣、關於集體合同、關於非全日制用工等，本意為“保護勞動者利益” 的條款，均沒有得到有效落實。至今為止，我國建築業大批工人仍簽不到勞動合同。上海王景林律師根據實踐經驗，在自己的博客上寫道： “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形同虛設” 102。上海市徐匯區總工會職工法律援助中心簽約法援律師李翔寫道： “接待咨詢過程中，遇到壹個比較普遍現象就是用人單位不與員工簽訂勞動合同，即使簽訂了合同也巧借各種理由拒絕提供合同本文給員工留存” 103。王景林律師和李翔律師所述的情況發生在上海。不難想象，其它省份及二、三線城市的情況會是怎樣。

　　2012 年 6 月，人大常委會修改《勞動合同法》，進壹步規範和限制使用勞務派遣工。就修法，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朱永新說： “勞動合同法出臺後，勞動派遣成了規避風險新的‘港灣’ ，出現問題時企業與勞務派遣方相互推諉，逃避應該承擔的責任” 。修改後的“規定勞務派遣只能使用在臨時性、輔助性、替代性三類崗位” 。 但是，三年後，到2015 年“非法使用勞務派遣工問題在國有企業表現依然突出” 104。

　　2013 年 12 月，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還通過了《勞務派遣暫行規定》，嚴格限定“用工單位只能在臨時性、輔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崗位上使用被派遣勞動者” ，並規定“臨時性工作崗位是指存續時間不超過 6 個月的崗位；輔助性工作崗位是指為主營業務崗位提供服務的非主營業務崗位；替代性工作崗位是指用工單位的勞動者因脫產學習、休假等原因無法工作的壹定期間內，可以由其他勞動者替代工作的崗位” 。

　　法律如此精致的規定，並沒有改變因勞務派遣工濫用而引發的勞資糾紛。到 2015年， “非法使用勞務派遣工問題在國有企業表現依然突出” 105 ， “勞務派遣用工日漸成為勞動爭議案件多發的源頭” 106。

　　此後， 2016 年和 2017 年，連續兩屆人大會議期間，全國人大代表、河南天明城鄉建設開發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姜明，建議修改《勞動合同法》，保留靈活用工的發展空間，建立工資能高能低的機制，允許通過約定條件終止勞動合同等。

　　2016 年兩會上，時任財政部長樓繼偉在兩會期間回答記者提問時也提出，《勞動合同法》 “在企業方面和雇員方面保護的程度是不平衡的” ，並表示，下壹步要修改《勞動合同法》，把合理的地方保留，把過於僵化的部分剔除，以保證勞動力市場靈活性，體現企業和勞動者的平衡。

　　姜董事長從企業的角度出發，抱怨法律限制了用工靈活性，因此要求修改法律。樓部長從政府的角度出發，認識到法律“在企業方面和雇員方面保護的程度是不平衡的” ，因此認為應該修改法律。還有更多的從“傾斜保護原則” 出發的言論，認為應該訂立更加嚴格的法律條文，規制企業違法行為，保護勞動者權益。來自三個不同角度的看法，均源於壹個現實，那就是現有的法律難以貫徹執行。

　　但是，不要忘記，這部 11 年前實施的《勞動合同法》，實施後第 4 年已經修改過壹次，但實施起來還是困難重重。總不能每隔 4 年就修改壹次吧！

　　再以塵肺病為例。

　　為了應對日益嚴重的制造業工人塵肺病問題，連續數年都有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利用全國兩會的機會大聲疾呼。 2012 年，只有壹位人大代表提出議案關註塵肺病人，到2016 年兩會，這壹數字已經上升到 26 人107。

　　壹方面，更多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關註工傷職業病工人的權益保障，值得高興。另壹方面，委員和代表們仍然陷於如何完善立法以及加強政府行政執法的困局裏，又令人沮喪。

　　到 2017 年，全國政協委員、九三學社第十二屆中央委員會委員嚴慧英，已經連續四年在兩會期間關註塵肺病人。 2017 年兩會上，她帶來了“關於將不能納入工傷保險基金的塵肺病治療費用納入醫保基金的建議” 、 “關於修改塵肺病防治條例的建議” 、 “關於建立健全職業安全教育機制的建議” 、 “關於制作塵肺病宣傳公益廣告並在全國公共媒體刊播的建議” ，以及“將不參加工傷保險並且拒不支付勞動者工傷保險待遇的涉塵企業追究其刑事責任的建議” 等，共 5 件提案108。但是毫無例外，嚴慧英委員的所有建議，全部都是強調如何加強政府行政外力對勞資利益的協調。

　　同壹屆兩會上，就塵肺病工人權益保障問題，中國農林水利氣象工會前任主席，全國政協委員盛明富則提出“必須打破塵肺病診斷機構的壟斷，推進市場化改革” 。盛明富直言：只要壟斷存在，塵肺病鑒定就會被企業利益和地方政府權力所左右109。

　　代表企業的人大代表姜明，代表工會的政協委員盛明富，對塵肺病工人充滿同情心的政協委員嚴慧英，政府官員樓繼偉，都看到了法律得不到有效執行的問題。但是，幾位或迷信修法，或迷信執法，唯獨沒有人提出工會可以做什麽。

　　尤其是， 作為前工會主席的政協委員盛明富，與其在政協會議上提案加強政府執法力度，不如在全國總工會代表大會上，以工會主席的身份提出工會議案，要求各地工會出面代表本地已患塵肺病工人，與相關企業和政府部門進行協商談判，落實職業病待遇。要求各地工會進入本地有粉塵作業的企業，組織工人加入工會，並由工會代表員工與企業進行集體談判，改善工作場所的勞動條件，減少甚至杜絕塵肺病的發生。

　　但是，盛明富前工會主席並沒有從工會職能的角度提出工會方案。這壹點，尤其值得我們深思。

　　2.建立勞資平等協商走出迷信困局

　　2018 年 3 月 28 日，北京中級人民法院壹分院副院長孫國鳴，在該院“勞動爭議審判白皮書” 新聞發布會上指出： “勞動立法的現狀在壹定程度上無法有效適應審判的現實需要。由於勞動法的規定過於原則，缺少配套法律法規，操作性有待提高，而部門規章和地方性法規則立法層次低、主體多元、體系不完整，且在勞動法領域無法可依情況下能否引用普通民事法律規則處理存在爭議，加之大量勞動爭議尤其是涉及社薄議受制於行政法規、部門規章，導致當前勞動爭議審判中法律適用面臨挑戰” 110。

　　孫國鳴副院長提到，該院審理的勞動爭議案件中“群體性案件呈現多發性、集團性。

　　我院 2016 年審結 5 件以上群體性案件 45 宗共計 451 件， 2017 年審結 5 件以上群體性案件 26 宗共計 1089 件，分別占當年結案數的 21.66%和 45.38%。此外，群體性勞動爭議案件還呈現集團化特點，壹宗案件涉及數十甚至數百名勞動者的情形多發” 。

　　孫國鳴副院長沒有提議修改完善勞動法律，而是建議“用人單位和勞動者應建立平等協商保障機制” ，建議用人單位“與勞動者或工會代表平等協商” 。他還建議“勞動者應依法參加工會，正確理解法律規定，合理預期自身權益，正確認識訴訟風險，在權益受到侵害時，優先通過協商或調解的方式解決” 111。

　　姜董事長和樓部長，從《勞動合同法》應該平衡保護勞資雙方的角度出發，認為應該修改和完善法律，擴大企業招聘和解雇的靈活性。政協委員嚴慧英和工會前主席盛明富，則出於“傾斜保護原則” ，認為應該加大政府行政部門的執法力度。按他們的建議，我國建築業欠薪問題，恐怕還得像驢子拉磨壹樣，在完善立法和加強執法這條死路上不斷兜圈子。

　　孫國鳴副院長則跳出了完善立法和加強執法的困局，建議“用人單位和勞動者應建立平等協商保障機制” 。孫國鳴副院長不但提到了工會在勞資平等協商中的重要性，更向勞動者提出了“應依法參加工會” 的建議。 112。

　　孫國鳴副院長根據審判實踐給我們呈現出來的，壹是政府已經無法通過行使行政權力由外向內、由上而下地完成勞資之間的利益協調；二是，就算法院也無力通過司法審判完成勞資利益協調。換句話說，無論是政府行政還是司法，公權力在計劃經濟時代曾經無處不在的強勢，在市場經濟運行中早已失去了昔日雄風。

　　因此，回到建築業欠薪的問題。解決問題，必須擺脫對政府公權力的迷信，通過建立“勞”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 、“資” （建築企業協會）平等協商，漸進地（也可能是非常緩慢地）生成勞資協商共存的建築業勞動關系。

　　其實，近年來，在各種場合，壹直都有人不斷提出工會的作用問題。不過，由於 40年改革開放壹直以提升生產力為主要矛盾，所以， 關於工會作用的聲音，也就壹直無法成為主流意見。

　　2013 年，前中國工運學院教授馮同慶便撰文指出，外力的不適當幹預，傷害了勞資關系，使雙方的契約、權利、信任等本原性基礎難以建立113。馮教授在文章裏寫道： “不適當的外力替代勞資雙方的自主、自理、自治、自洽，無論其初衷如何，都會導致合作病變，造成了中國近現代勞動狀況中深深的痛” 。馮教授還以《勞動合同法》為例，指出“頒布後，由於用工標準嚴苛、倚重資源不足的行政力等，導致企業普遍規避法律，勞務派遣、用工外包、用工個人化等形式大量出現，已經出現和將要出現更多本來可以避免的勞動爭議或突發事件” 。馮教授的觀察結論是，不適當的外力替代勞資之間社會權利的建構，特別明顯的是，愈是由此制造出問題，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愈加強化不適當的外力幹預。

　　2017 年 12 月，中國勞動關系副教授沈劍鋒在接受《工人日報》記者采訪時也認為，建築業推行月薪制，至少要做三個方面的制度建設。其中之壹便是“農民工工會制度建設問題” 114。

　　還是那個問題，我國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在推動建立建築行業集體談判制度方面，能否、應否做些什麽呢？

　　3.丹麥：社會民主主義制度下的靈活用工制度

　　這裏有必要提壹下丹麥的靈活用工制度。

　　與其他歐洲國家相比，在丹麥，終止雇傭合同的規定非常寬松。丹麥雇主只要出於正當理由，便可以自由解雇員工。如果雇主解雇受聘 12 月內的員工，不需要支付解聘補償。而且除非大規模裁員或有勞資雙方集體協議的具體約定，否則丹麥雇主解雇雇員時，甚至無須與工會進行協商。即使進行協商，協商結果並不影響雇主解雇員工的權利。

　　因此，丹麥的企業能夠更加便利地對勞動力規模進行調整115。

　　丹麥有如此靈活的用工制度，全賴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尤其是失業保險制度。

　　“丹麥政府與私有失業基金會合作來完成失業保險工作，各類私有失業基金會往往同工會或某個行業協會有協作關系。丹麥有 36 個失業基金參與失業保險工作，其中 34 個經辦工人失業保險工作， 2 個經辦經理失業保險工作。就業者必須選擇申請成為某壹失業基金會的會員才有資格享受失業保險帶來的福利” 116。

　　那麽，丹麥靈活用工制度賴以存在的完善的包括失業保險在內的社會保障制度，是誰提出來的呢？或者說，是由誰設計的呢？或者說，是哪個社保制度研究團隊的研究成果呢？都不是。

　　丹麥的靈活用工制度及其賴以存在的社會保障制度（尤其是失業保險制度） ，是過去壹百多年來，丹麥的企業 行業協會與各企業 行業工會，通過每年壹次的集體談判，慢慢摸索出來的勞資共存、雙贏之策。這百多年裏，工會與雇主之間不斷通過螺旋式的爭執-妥協-再爭執-再妥協，才壹步步形成了如今這個令人羨慕的制度。

　　六、結語：建築業走出法外運行——從工會開始欠薪、不簽勞動合同、工傷保險參保率低、安全生產保障不足等問題，困擾我國建築行業多年，至今仍看不到出路。

　　我們認為，這些問題的形成和常態化，甚至惡化，其根本原因，既不是因為建築企業老板無良，也不是因為各級政府行政部門的官員麻木不作為，更不是因為建築工人沒有權利意識。

　　換言之，妖魔化建築企業，將建築工人刻畫成無助的受害者，過度強調政府執法的效果，無限誇大完善法律法規的作用，不可能導出解決建築業諸多問題的出路。

　　如果我們從立法、修法、執法、譴責、同情的困局中退出來， 也許能看到結癥所在，並能找準解決問題的方法。

　　首先，我國的建築行業工人工會， 要盡快歸位。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要從外在於勞、資、政的“第三者”角色，回歸到建築工人利益代表者這壹“當事人” 身份上來；要從提供法律援助的事後“維權者” ，回歸到建築工地上建築工人的“組織者” 身份上來，回歸到代表建築工人與建築企業協會集體談判的“談判者” 身份上來。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歸位，不可能壹蹴而就解決我國建築業長期存在的所有頑疾沈屙，工會歸位，只是尋找出路的起點。

　　2018 年 5 月，住建部組織起草了《建築工人實名制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公開向社會征求意見117。

　　2018 年 11 月 2 日，全國建築工人管理服務信息平臺啟動試運行，建築工人實名制管理在全國範圍內同步推開118。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歸位，可以從盡快籌備建立建築行業工會會員實名制平臺起步。平臺應該具備建築企業招聘信息登記功能，以及各工種建築工人就業信息登記的功能。 通過建築行業工人工會平臺，將各地建築業企業用工信息與各工種建築工人的就業信息銜接起來，逐步實現建築業用工和就業由工會主導。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歸位， 應該盡快與全國建築行業協會及各地方建築行業分會展開溝通，協商建立建築行業年度集體談判制度的可能性。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歸位， 應該開始籌備各地建築行業工人分會的培訓中心， 由工會主辦建築工地安全生產知識培訓和考核，以及各工種職業技能培訓和級別考核。

　　經工會主辦的安全生產培訓並考核過的建築工人，建築企業無需再安排培訓。從工會的就業登記人員中，建築企業可以聘請到技能有保證、 從業相對穩定的各工種建築工人。

　　建築行業工人工會歸位， 要求工會走出辦公大樓，走進建築工地現場，把建築工人組織到工會中來。假以時日，工會便能夠擴展會員人數，在建築工人當中建立信任並具備代表性，從而最終實現代表各地建築工人與建築企業協會進行集體談判。

　　有了建築行業集體談判制度， 我國建築工人被拖欠工資、沒有勞動合同、沒有社會保險、安全生產和職業健康保障不足等問題，便能夠逐步得到解決。

　　案例詳情

　　案例 1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舒家明 v 青海海東地區援建辦與樂都縣援建辦來自四川的民工頭舒家明自 2011 年底就在網上實名舉報青海省海東地區援建辦與樂都縣援建辦，在玉樹抗震救災中涉嫌違規轉分包工程，勾結工程承包人搞假招投標、套取救災資金，導致他所做的藏民住房工程完工壹年半之後，至今仍然拖欠部分工人工資，另有當地參與工程的藏族災民至今仍然拿不到材料款和運輸費。這項救災工程多處違規違法，數百萬元救災資金被套取，結果不但來自四川及其它 6 個省到青海玉樹地區抗震救災的近壹百民工拿不到工資，地震災民也遲遲不能住進安置房。據 2012 年 1 月，國家審計署審計報告的數據，災後重建項目中，涉及審批手續不全、未嚴格執行招投標規定、違規轉分包等問題的項目多達 80 個，單位和個人擠占挪用、轉移和套取重建資金達 14.16 億元。期間，舒家明他們為追討欠款而直接與承包人交涉，也有上訪、起訴，去到青海省、海州地區、都樂縣、北京等地，為了討債維權，他們經歷了政府部門踢皮球、包庇、威脅、毆打等遭遇。

　　案例 2 拖欠工資 譚某等 v 陜西神木縣爾林兔鎮政府2013 年 11 月 18 日，壹群來自漢中的建築工人，聚集在陜西神木縣爾林兔鎮政府門前，要求鎮政府發還拖欠的 14 萬工資。當年農歷四月，鎮政府出資修建廉租房時，這些農民工包下所有木工方面的活，到農歷 8 月 16 日離開工地時，政府共計欠農民工 24 萬余元工資，經過多次討要只要來 13 萬元，剩余的 11 萬之多壹直沒有音信。當天，跟往常壹樣，政府采取拖字訣，拒絕承諾還錢。當負責接待的鎮長王某要開車離開時，討薪的工人攔住了他的去路。鎮長王某跳下車，手拿兩塊磚頭，朝帶頭的兩名工人猛砸，其中壹人頭被打破，後來送醫院縫了五針。討薪工人報警，警察到場後，才把打人的鎮長拉開。但是在警車上，囂張的鎮長王某居然又當著警察的面，毆打了另壹名已經被他打傷的工人。

　　案例 3 工人工亡 張江棟 v 湖北省鐘祥市交通工程公司，包工頭楊華2012 年，湖北省鐘祥市“村村通” 公路工程石牌鎮江沙三級公路改造工程沒有資質的承包人安排農用貨車送工人下班回家，路上發生事故， 3 名工人死亡 6 人受傷。 9 個月後， 2013 年 3 月 29 日， “村村通” 公路張集段工程，又是無資質的承包人安排“黑貨車” 由沒駕照的司機接工人上班，結果發生側翻事故， 5 名工人死亡 9 人傷殘。 3·29 事故發生後，當地政府仍不追究鐘祥交通工程公司非法承包責任，更在事故第二天便威脅遇難工友家屬先火化遺體再談賠償。並揚言：越往後火化賠償越少。 3·29 事故遇難工友之壹張江棟的家屬多年來頂著壓力，通過各種途徑維權，並試圖追究事故責任，但至今沒有結果。62案例 4 工人工傷 曹德利 v 國企中鐵五局

　　來自陜西寶雞鳳翔縣的曹德利，從 2013 年 4 月 1 號開始，在中鐵五局拉薩到日喀則鐵路工程的尼木縣吞巴鄉工地上班，從事鐵軌道床鋪設工作。半年後， 10 月 15 日，在吊裝橋梁時被掉下來的大塊模板砸中身體左側，造成左側鎖骨及左小腿骨折。事故發生後三個星期， 11 月 7 日，中鐵五局便為他辦好了工傷認定和傷殘鑒定，並制作了壹份《工傷賠償協議》。由於不了解《工傷保險條例》有關工傷待遇的具體內容，曹德利並不知道賠償數額是怎麽算出來的。更過分的是，在賠償協議上簽了字之後，中鐵五局壹直以各種借口不給錢。直到受傷後 9 個月，曹德利才拿到賠償金。

　　案例 5 工人工亡 謝思才 v 山東濰坊永泰置業有限公司56 歲的謝思才，來自四川省南江縣紅巖鄉。 2014 年 5 月，謝思才開始在山東濰坊永泰置業有限公司承建的濰坊工程職業技術學院項目做木工。幹了才不到兩個月，於 7 月 8日在工作中從高空摔下受傷，送醫院後壹直昏迷。住院期間，公司只在頭幾個星期給了部分醫療費，之後就不管了。四個多月後，謝思才去世。家屬找公司遭到推諉，找當地青州市政府和青州市安監局，並通過人民網給濰坊市委書記杜昌文發求助信，但均無答復。悲憤交加之下，家屬和幾名工友等六人壹起到工地拉電閘抗議，結果被關了 10 天，公安則拒絕出具行政處罰決定書。而公司欠 30 余名工人的 20 多萬元工資還沒有兌現。

　　案例 6 工人工傷 蘇傳遠 v 福建省興盛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來自雲南鎮雄母享鎮坪橋村的蘇傳遠，為了多掙些錢供兩個先後考上大學的孩子讀書，於 2014 年 4 月來到福建，在福建省興盛建設工程有限公司打工。幹了不到兩個星期，由於工地安全防護設施不足，蘇傳遠從 25 層跌落到 24 層，此後昏迷不醒。事故發生後兩個月，傷者家屬在興盛公司拒絕依法申請工傷認定的情況下，自己花錢請律師完成了工傷認定。依照法律規定應該向傷者支付的原工資待遇和護理費，興盛公司也壹直拒絕支付，並於事故發生後 7 個月停付了醫療費，理由是蘇傳遠是給包工頭打工的，不是興盛公司的員工。

　　案例 7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王建華 v 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2014 年初，王建華通過朋友承包了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的壹項農電網改造工程，在雷波縣無電區埋電桿架電線。省電力公司發給四川省變送電建設公司的總價是1391 萬元，但經過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轉手到王建華手裏只剩下不到壹半，變成了667 萬元。而且 2 月份王建華帶著工人進場開工，直到 5 月份才得到第壹筆工程款。此後壹直拖欠工程款。直到 12 月份，王建華被夾在催要工資的工人和拖欠工程款的省送變電建設公司中間，無奈之下於 12 月 23 日投江自盡。從王建華失蹤到遺體被發現的 15 天63裏，四川省送變電建設公司在明知沒給王建華足額劃撥工程款的情況下，卻誣陷他攜款潛逃。

　　案例 8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郁紅華 v 新農村改造工程包工頭劉老板42 歲的郁紅華，從壹名包工頭劉老板手裏拿到了江蘇蘇州吳中區金庭鎮政府新農村改造工程下水道鋪設工程的壹部分，為其中兩個村子鋪下水管道。 2013 年 3 月，郁紅華帶著 60 多名工人正式開工，幹了 10 個月， 2014 年壹月完工。當時口頭約定每米 28 元，可結帳時，劉老板卻按每米 15 元計算，以致郁紅華無法足額結清所有工人的工資。在之後的近壹年裏，郁紅華多次找劉老板要錢無果，找鎮政府勞動部門卻被告知沒協議沒合同他們不管，後來，雙方又經鎮司法所幾次調解仍達不成協議。 2015 年 1 月 21 日，雙方又壹次到鎮司法所調解，司法所調解人員在調解時對郁紅華說了壹句， “當初如果嫌 15 元壹米太少妳大可不做嘛！ ” 郁紅華絕望之下喝下帶在身上的農藥“百草枯” ，於 2 月 9 號死亡。

　　案例 9 工人工傷 楊通國 v 天築建築安裝有限公司來自四川宜賓的鋼筋工楊通國，幾年來，每年開春後到新疆從事建築工作， 11 月份回老家。 2014 年 7 月，楊通國進入新疆天築華鑫集團天築建築安裝有限公司承包的阿勒泰富蘊縣廣匯煤炭綜合開發項目工地幹活，才幹了壹個月，便在工作中受了重傷。由於雇主沒有跟工人簽勞動合同，也沒有繳納工傷保險，在支付了初期治療費之後，雇主不但沒

　　有依法向楊通國支付治療期間的工資，更拒絕支付第二次手術費用。 為了維護合法權益，確認事實勞動關系，楊通國聘請律師，走上了仲裁和訴訟之路。

　　案例 10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居延芳 v 山東省濟寧市金鄉縣公安局2012 年 8 月，包工頭居延芳經山東省濟寧市金鄉縣公安局副局長妹夫介紹，包下了縣公安局新建辦公樓的水電工程，條件是給公安局副局長、副局長的妹夫，以及非法向居延芳轉介工程承包資質的當地村書記，支付相當於工程總造價 35%的提成費。就在工程接近完成之際，公安局副局長強行要求居延芳離場，將工程交給了村書記。最後，縣公安局以居延芳沒有資質為名，拒絕支付已經完成的工程款近 200 萬元。此後，居延芳從金鄉縣到北京，在各級信訪、紀委之間走了幾個來回，壹直沒有結果。

　　案例 11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胡祥貴 v 黑龍江鶴崗比優特商場業主來自黑龍江肇慶的胡祥貴，幹了十幾年建築裝修包工頭，壹直都帶著工人從各類工程項目總承包那裏分包活兒。 2011 年，胡祥貴想多賺些錢，便直接從鶴崗壹家甲方業主那裏接下了新建商場的內外裝修工程。可沒想到，活兒幹完了，質量驗收也合格了，甲方卻沒有支付內外裝修共約 100 萬元，其中內裝修 50 萬元全部都是工人工資。甲方拒絕支付工人工資的理由是沒錢了，要等商場開業後慢慢還。胡祥貴到法院起訴，壹審判決甲方立64即支付內裝修的 50 萬元工人工資，二審和省高院申訴程序也維持了原判，但至今，工人們卻仍然拿不到被拖欠了 3 年的工資。

　　案例 12 拖欠工資 包工頭張三林與工人等 v 中城建六局2012 年 8 月， 103 名來自四川的建築工人跟著包工頭張三林，進入中城建六局在遼寧省阜新市承建的華鼎商業廣場施工工地幹主體工程，壹直幹到 2013 年 11 月底，由於中城建六局與開發商就承建合同發生糾紛導致停工。停工時，中城建六局仍欠 103 名工人 480萬元工資。此後，工人們不斷找中城建六局施工現場負責人，要求盡快結清工資並全額支付，但對方總是以各種理由和借口推拖，工人們便提起了勞動仲裁並勝訴。收到裁決書後，中城建六局非但沒有盡快支付非法拖欠的工人工資，反而在集團公司所在地安微省蚌埠市蚌山區法院把壹百多名農民工告到了法院，致使勞動仲裁裁決書至今不能生效， 103名工人仍然拿不到被拖欠了兩年之久的工資。

　　案例 13 拖欠工程款 河南二建 v 三門峽天元電力有限公司1996 年 8 月，河南二建承建了原三門峽天元電力有限公司電廠工程，天元電力應付工程款 551.8 萬元，但直到 2006 年，款項仍未支付，河南二建便按雙方事前協議，向中國國際貿易仲裁委員會提起了仲裁申請。 2006 年 4 月，中國國際貿易仲裁委員會裁決，要求天元電力公司工程款加違約金共 567.9 萬元。此後，從 2007 年到 2010 年間，此項裁決經三門峽市中級法院三次強制執行，可每次款項劃撥到法院賬戶之後，都在市政法委書記的幹預下，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壹個發電企業拖欠施工工程款申請執行的案件，三門峽中院從 2006 年開始執行，其間省高院院長五次作出批示，省人大表、全國人大代表在會議期間兩次為民請命，省政法委書記責令省高院常務副院長親自督辦，可至今仍然是壹張法律的白條。

　　案例 14 拖欠工資 包工頭周承東 v 大盛裝飾裝修工程公司2015 年 7 月，來自湖北孝感的建築包工頭周成東，經朋友介紹，從大盛裝飾裝修工程公司手裏，接下了武漢市王家灣中央生活區幾幢居民樓的外墻塗料工程。進場開工時，既沒有簽訂勞務合同，也沒有勞動合同。結果，幹了壹個半月完工之後，大約 9 萬元的總工程量，卻被扣減到了 2 萬六千元。周晨東討薪未果，於 9 月 26 日，也就是中秋節前壹天，被帶到工地辦公室遭到毒打。行兇者不但逍遙法外，甚至連壹萬多元的醫療費都拒絕支付。

　　案例 15 拖欠工資 王彥明等 v 永勝食品加工廠2015 年 8 月初，建築木工王彥明從老家黑龍江哈爾濱帶著幾十名工人，與另外 300多名各工種工人，跟著包工頭來到內蒙古紮賚特旗，承建壹座叫“永勝食品加工廠” 的廠房。幹了三個月，包工頭兒還沒拿到錢，十月底，工人停工，工頭拿到了 200 萬元，發了65壹部分工資。此後，便壹直沒再發工資。包工頭帶著工人們到紮賚特旗政府請求協助沒人管，壹百多名工人留在政府辦公樓內拒絕離開，公安抓了壹部分工人， 其後包工頭仍被關押。

　　案例 16 拖欠工資 鹹陽建築工 v 西安市臨潼區驪山新家園2016 年 1 月 29 日， 10 多名來自鹹陽的建築工人，冒著大雪，聚集在西安市臨潼區驪山新家園門口，討要從 2012 年 10 月到 2013 年 9 月間幹活，被拖欠的 34.2 萬元工資。討薪工人在投訴材料裏透露，過去三年間，他們多次找臨潼區和西安市政府部門尋求協助，壹直被推來推去。找臨潼區人社局，被推到區勞動監察大隊，找勞動監察大隊，又被推到曲江管委會，找曲江管委會，又被推回到區勞動監察大隊。被推了三年，至今仍沒拿到被拖欠的工資。

　　案例 17 克扣工程款 武漢壹建築勞務公司 v 水電四局來自湖北武漢的建築勞務公司股東周幼嬌反映， 2010 年 4 月 14 日， 青海玉樹發生強烈地震後，災區民房幾乎全部倒塌。她當年曾經作為震後重建參與者，帶領幾百名工人在玉樹極端惡劣的氣候條件和自然環境下工作。 災後，國家對玉樹重建撥款 316.5 億元。

　　重建過程中，針對初期對玉樹施工現場人工、材料、機械的實際價格高於青海省公布價格，建設項目實際成本遠超青海省規定的工程造價指導標準等實際情況，國家又將成本價平均提高了差不多壹倍。但是，重建工作的主力，建築行業四家央企之壹的甲方，於2012 年 4 月在沒有絲毫征兆的情況下撕毀項目合同，之後也沒有進行剩余款項的清算。

　　這家公司因參與玉樹震後重建，被甲方水電四局克扣工程款，結果發不出工人工資，公司也陷入癱瘓。多年來，周幼嬌帶著拿不到工資的工人，來往於武漢、北京、西寧、玉樹之間維權。參與重建的工人，有很多人至今仍沒拿到合理的工資；而小型建築公司，至今不但沒賺到合理利潤，反而瀕臨破產。

　　案例 18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李洪偉等 v 四川渠縣政府，總包永強公司2013 年，四川省渠縣政府決定以 BT 模式興建渠縣至三匯鎮快速通道。但是，本應自籌全部 3.6 億元建設資金的工程總承包方，在沒有按合同約定向指定賬戶撥繳 3600 萬元，相當於工程總造價百分之十的履約保證金的情況下，便拿到了“開工通知書” ，並據此招攬施工隊伍，向 14 個施工隊共收取了 3000 萬元履約保證金。開工後，總承包方也沒

　　有按照合同約定按月向指定賬戶撥繳工程進度款，以至於各施工隊老板只能自己籌資支付包括工人工資在內的工程開支。對此，渠縣政府非但不履行監管責任，反而卻壹再說服施工隊老板繼續墊錢施工，直到施工隊老板們無錢可墊並停工。

　　案例 19 工人工亡 王秀龍 v 河北唐山遷西縣昌晟市政園林綠化有限公司662011 年 10 月 4 日，建築木工王秀龍在河北唐山遷西縣昌晟市政園林綠化有限公司的項目施工時，從高處跌落導致高位截癱。事故發生後，用人單位拒不承認勞動關系，勞動部門也不給認定工傷。此後，家屬通過勞動仲裁和訴訟程序，用了差不多壹年半的時間，終於認定了勞動關系，但王秀龍沒有挨到評定傷殘等級，便去世了。王秀龍去世多年之後，家屬不但仍然得不到合理的工亡賠償，反而因為上訪被多次拘留。

　　案例 20 工人工亡 李敏 v 中建六局，江蘇大盛建築工程勞務有限公司49 歲的建築工人李敏，幾年來壹直跟著壹名包工頭在山西太原打工。 2016 年 9 月 7日，由於勞務公司挪用工程款，包工頭發不出工資。壹起幹活兒的工友張永江，叫大家壹起罷工找包工頭要錢，李敏沒有跟從。結果，張永江殺死包工頭， 之後又將正在幹活兒的李敏殺死。悲劇發生後，壹直跟著李敏在太原幹活兒的兒子李佳霖，找工程總承包中建六局路橋分公司，以及他們父子的直接用人單位，分包方江蘇大盛建築工程勞務有限公司，要求出具勞動關系證明，以便提出工亡認定申請，均遭到拒絕。此後，李佳霖找太原市政府各相關部門以及總工會請求協助，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歸我們管” 。

　　案例 21 拖欠工程款 包工頭宋楊祿 v 發包人張夢留，洛陽西工區政府改造工程洛陽包工頭宋楊祿， 2001 年帶著壹百多工人，從總承包手裏包下了西工區政府重點街道改造工程的門面房部分。完工後，門面房都出租了，總承包卻以質量問題為由，拒絕支付工程款，百多名工人拿不到工資。後來，宋楊祿帶著工人圍堵總承包建築公司大門討薪，結果被拉進去捆起來毒打，耳朵打聾了，還刀架脖子，讓他簽不再討薪保證書。這整個過程，當地派出所壹名副所長壹直在場旁觀。此後，洛陽市政法委介入調查，但過程中，洛陽公安局卻聲稱把所有證據材料都丟了，責任追究不了了。沖動之下，宋陽祿的兒子以非法拘禁手段逼總承包商還錢，結果，包括宋陽祿父子三人在內的 7 名工人，被以重罪“綁架罪” 分別判刑。當初因為與發包方的 150 萬元工程款爭議，發不出工人工資；之後找政府部門求助討薪維權，又遭遇政府不作為；被非法拘禁北毆打威脅放棄討薪警方視而不見甚至參與其中；最後，有工友控制欠薪老板並將老板扭送派出所，工友卻被以“綁架罪” 重判；當地官方媒體又以嚴懲“綁匪” 為名對此大肆渲染。經歷了這麽多磨難，最後， 150 萬的工資還是沒有討回來。

　　案例 22 拖欠工資 工人宋簡等 v 湖北黃岡蘄春縣政府燃氣管道工程2015 年 5 月，來自重慶、貴州、四川、河南等地的八百多工人，跟著包工頭在湖北省黃岡市蘄春縣，進行燃氣管道安裝作業。年底，當地政府突然宣布停工，結果幾百名工人幹了 8 個月，卻壹分錢工資都沒拿到。 2016 年整整壹年，幾名工人代表千裏迢迢多次到湖北蘄春討薪，分別找了蘄春縣信訪局四次，縣長信箱三次，縣委辦公室壹次，縣勞動監察大隊十次以上，黃岡市信訪局壹次，黃岡市勞動監察支隊壹次。每個政府部門都說這件事應該解決，但至今工人們卻仍然連到底應該向誰討薪都還搞不清。67案例 23 工人工亡 陳幼平 v 成都華川公路建設集團有限公司2017 年 1 月 2 日，湖北紅安縣二程鎮煙爐山村的蔡桂珍，收到來自四川達州營達高速公路工地的電話，說她在高速公路工地從事鉆機打孔作業的丈夫陳幼平突然失蹤了。幾天後，蔡桂珍在家人陪同下來到四川達州， 但陳幼平的雇主，成都華川公路建設集團有限公司的工地負責人認定是失蹤而非事故，拒絕跟家屬溝通。壹位副經理居然放話說， “再來找，我就讓妳們橫著出去。 ” 家屬為求真相，只能在當地公安局、鎮政府和安監局之間奔波。最後， 1 月 18 日，挖掘機在陳幼平生前作業現場挖到了他的遺體。

　　案例 24 工人工傷 鄭海榮 v 泰宏發展有限公司，小包劉老板2016 年 7 月 14 日，建築粉刷工鄭海榮在安陽市中華路與長江大道的空港新城工地工作期間，由於工地防護不足，從高處跌落，造成腰椎爆裂性骨折，及肺挫傷。由於沒簽勞動合同，沒工傷保險，事故發生後，包工頭先墊了壹部分醫療費，之後發現後續治療費是個無底洞，便不再給錢。半年來，家屬被各方踢皮球。總承包以沒勞動合同為由否認勞動關系，申請仲裁確認勞動關系，包工頭拒絕出庭作證，而勞動仲裁只認包工頭證詞，否則不予確認。而就“120 急救” 出具的工地現場救人記錄這壹鐵證，仲裁庭卻不予采納。

　　案例 25 工人工傷 唐冬林 v 天津市靜海區體育學院工程建設2017 年 3 月 24 日，參加天津市靜海區體育學院工程建設的 22 歲建築工人唐冬林，在吃完晚飯回宿舍的路上，被壹輛酒後駕駛的汽車撞成重傷。跟我國無數建築工地上的千千萬萬建築工人壹樣，唐冬林既沒有勞動合同，也沒有工傷保險，幹壹天活掙壹天錢。那麽，在吃完晚飯回宿舍的路上被車撞傷算不算工傷呢？最高人民法院於 2014 年 4 月通過的《關於審理工傷保險行政案件若幹問題的規定》第六條第三款規定：從事屬於日常工作生活所需要的活動，且在合理時間和合理路線的上下班途中；第四款規定：在合理時間內其他合理路線的上下班途中，應該予以認定工傷。雖然下來了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但是唐冬林仍然得不到任何賠償和醫療待遇。

　　案例 26 工人工傷 張彪 v 甘肅省第壹建築集團公司2017 年 7 月 14 日下午四點多，在蘭州市安寧區，由甘肅省第壹建築集團公司承建的瑞南-紫郡住宅小區工地發生事故，壹名叫張彪的雜工，沒經過培訓，便被安排操作鋼筋切割機，結果不慎把自己的五根腳趾切斷了。事故發生後，包工頭到醫院留下五千元錢，便從此消失了。好在公司項目部到目前為止，並沒有耍賴，仍然支付著醫療費。不過，對於申請工傷認定，項目部卻閃爍其詞。張彪的哥哥張凱找勞動行政部門請求協助，也經歷了樓下推樓上，樓上再推樓上的“被踢皮球” 。

　　案例 27 工人工亡 煤礦司機 v 新疆中鐵十九局礦業投資公司682017 年 6 月 27 日中午 12 點多，新疆中鐵十九局礦業投資公司壹名來自湖北大冶的司機，在吐魯番托克遜縣神華黑山露天煤礦作業期間，暈倒在駕駛位上。同車工友駕車送他去醫院，卻遭到工地工頭阻攔，結果壹直耽擱到當晚 6 點多，才送到新疆人民醫院搶救。醫生建議住院，但公司卻擅自辦理了出院手續，並對遠在湖北的家屬說，要住院，家屬自己來新疆處理，醫療費家屬自己出，公司不會付錢。無奈之下，這名司機帶著重病，上了從烏魯木齊到武漢的火車。結果，在路上不幸去世。

　　案例 28 拖欠工資 隋紅兵等 v 海南海峰建設有限公司來自安徽亳州的幾十名工人，在陜西渭南合陽縣九龍公園別墅工地幹外墻保溫塗料工程，從 2017 年 7 月進場到 10 月完工。三個月間，工程老板違反勞動法，沒有按月向工人支付工資，每月只給每名工人預支 1500 元生活費。工程完工後，老板以質量問題為由，拒絕足額支付工人工資。而由於當初沒有簽訂勞動合同，雙方就每平米工價各執壹詞，死無對證。工人們到當地政府建設局了勞動監察部門投訴求助，結果被踢皮球。

　　案例 29 工人工傷 徐元清 v 河南安陽殷都區大眾煤礦井下礦井建設工程2017 年 7 月 18 日，在河南省安陽市殷都區大眾煤礦井下礦井建設工程幹活兒的工人徐元清，工作時因鋼絲繩老化受傷，右腳踝骨骨折。徐元清出院後，由於沒有勞動合同，也沒有工傷保險，礦方和井建工程總承包以及帶著徐元清等 40 多名工人幹活兒的包工頭，三方就賠償問題踢皮球。無奈之下，徐元清到殷都區安監局舉報，結果舉報材料卻被轉到了項目部手裏。拄著拐杖到礦裏找，不但沒有結果，反而被保安打了壹頓打。最後，在殷都區信訪辦主持下，跟包工頭達成壹次性賠償 5 萬元的私了協議。但這份由政府主持的協議，居然沒給徐元清認定工傷。

　　案例 30 拖欠工資 閆京港等工人 v 中國燃氣公司天津薊州區煤改氣工程壹群來自江蘇、山東、內蒙古的工人，從 2017 年九月開始，在中國燃氣公司位於天津薊州區的煤改氣工程，為其中的六個村莊鋪設輸氣管道。據工人們反映，做為央企的中國燃氣公司涉嫌非法多層轉包，導致工人工資遭到非法拖欠和克扣。而且工人們擔心，由於中國燃氣公司從未發出過施工質量標準指引，薊州區煤改氣工程用戶將來在使用時，有潛在的安全隱患。另外，被拖欠工資後，帶領工人維權的包工頭曾被聲稱是中國燃氣公司項目部的人員從當地派出所強行帶走，並被強迫在更改過的工價單上簽字畫押。

　　案例 31 拖欠工資 謝文光 v 北京建工在深圳的地鐵工程52 歲來自重慶的謝文光， 5 年前離開家鄉，開始跟著包工頭外出幹建築工。雖然從沒

　　簽過勞動合同，而且是年底壹次性跟包工頭結全年工資，但謝文光運氣算好，從未被拖欠過工資。直到 2016 年，他和三個工友壹起，跟著壹個姓李的包工頭在北京建工的深圳工地拆混凝土澆築模板。說好年底結賬，但到了年底，謝文光等三名工人等著結賬回家過69年，包工頭兒卻讓他們留下銀行卡號，說是把錢打到每個人的銀行戶口裏。但此後，包工頭就再也不接電話了。

　　案例 32 拖欠工資 楊濤等工人 v 中建二局，孝感力天勞務公司壹群來自湖北利川的建築工人，從 2017 年 4 月開始，在青島市黃島區由中建二局承建的萬達維多利亞灣住宅項目工地上做木工。工程於 2018 年 1 月 5 號封頂完工，但中建二局卻沒有按時撥付工程款，導致勞務公司發不出工人工資，合計約壹百萬元。工人們找中建二局，得到的答復是先支付 20 萬元，相當於每人壹萬元，余下的八十萬元今後分三次發放，但卻沒有承諾在多長時間內分三次發放。工人找到到黃島開發區清欠辦，清欠辦工作人員也只是重復中建二局的說法，沒有具體的作為。工人們再次聚集到中建二局，結果在食堂就餐時，中建二局項目負責人與工人發生了肢體沖突，幾個工友受傷。期間，勞務公司的人還威脅工人說要把帶頭討薪的人抓起來。

　　案例 33 拖欠工資 工人 v 四川九寨溝安樂鄉異地搬遷安置房工程來自四川南充的建築工人跟著包工頭，到四川省九寨溝縣安樂鄉建異地搬遷安置房。

　　當初，勞務公司騙兩個包工頭說圖紙沒出來，讓他們簽了勞務合同先把活兒幹起來，以後再調整工價。後來，包工頭要求按實際施工情況提高工價，但勞務公司卻百般推脫，同時承諾絕不會讓包工頭吃虧。壹直拖到工程完工，結果工程款不夠付工人工資。工人們到縣政府上訪，遭建築公司老板糾結黑社會威脅。最後，安樂鄉政府介入，要求已經沒了錢的兩名包工頭承擔 70 萬元中的 50 萬，否則就抓兩人坐牢。

　　案例 34 拖欠工資 鄧征等工人 v 捷徑環保科技有限公司2016 年底，幾十名建築工人跟著包工頭到河南中牟縣韓寺鎮，為鄭州東部餐廚垃圾處理廠建辦公樓和廠房的主體工程。辦公樓主體開工的時候，廠房的工程圖紙還沒有定下來，而且業主甲方的資金也沒有足額到位，本來半年的工程，結果壹年多才完工。 2018年初完工後，仍欠 185 萬元工人工資發不出來。當初進場開工之前，勞務公司只是跟包工頭簽了壹個勞務用工合同，並沒有依法跟每名工人簽訂勞動合同。在持續壹年多的非法用工期間，當地勞動監察部門居然毫無察覺。

　　案例 35 拖欠工資 苑誌會 v 北京盛品空心建築裝飾工程有限公司2018 年 4 月， 13 名來自河北保定的建築工人，從壹家在北京大興註冊的建築公司手裏，包下了昌平區小湯山鎮兩座民房的建設工程。開工前，這家建築公司沒有依法跟工人簽訂勞動合同，卻跟工人代表簽了壹份勞務分包協議。開工壹個多月主體完工後，材料供應商拒絕繼續提供材料，原因是這家建築公司拖欠材料款，結果導致停工。 13 名工人提出要求按已經完成的工程量結算共計 13 萬元的工資，但建築公司卻拒絕付款。70案例 36 拖欠工資 包工頭李雲冬等 v 貴州盤州市石橋鎮鎮政府工程2016 年 7 月，幾百名來自四川的建築工人來到貴州省盤州市石橋鎮，參與鎮政府面子工程，為當地古村落民房美化外墻，因為當時在貴州召開的壹個國際會議，與會者要來參觀這個古村。由於石橋鎮政府壹分錢資金都沒有，便要求帶工人幹活兒的班組長自帶資金，而工人們則在沒有勞動合同、沒有工傷保險的情況下進場開工。可沒想到，工程進行到壹半被鎮政府叫停，原因是國際會議改了議程不來參觀了。幾百名工人幹了幾個月壹分錢工資沒拿到，自帶資金的班組長們更是債臺高築。他們到石橋鎮政府討要工資，鎮政府不但矢口否認與這些工人有任何關系，鎮書記和政法委書記更對工人代表大打出手。討薪兩年，仍有 294 名工人被拖欠四百多萬元工資，壹分錢都沒要到。

　　案例 37 拖欠工資 包工頭朱百勝等 v 陜西鑫昌德建設工程有限公司2017 年 3 月，包工頭朱百勝帶著十幾名工人來到西安市長安區太乙宮街道，隔著另外兩層包工頭，包下了由陜西鑫昌德建設工程有限公司總承包的壹項工程的屋頂上瓦工序。半年後工程完工，該結帳發工資的時候，上兩層包工頭卻聯系不上了。十幾名工人壹共十幾萬元工資沒了著落。朱百勝帶著工人找總承包，被告知“妳不是給我幹的活兒，妳給誰幹活兒找誰去。”找長安區勞動局，勞動局卻對總承包違法多重轉包這壹事實視而不見，說由於朱百勝跟上家包工頭簽了協議，屬合同糾紛，不歸勞動局管。壹年多過去了，十幾萬元被賴賬的工資，仍找不到頭緒該跟誰要。71無法面對工人 投江自盡的包工頭農村電網建設包工頭因長期被欠工程款自殺身亡2014 年初，王建華通過朋友承包了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的壹項農電網改造工程，在雷波縣無電區埋電桿架電線。

　　省電力公司發給四川省變送電建設公司的總價是1391 萬元，但經過送變電建設有限責任公司轉手到王建華手裏只剩下不到壹半，變成了667 萬元。總承包方手心手背壹翻，變賺了 700 多萬。而且， 2 月份王建華帶著工人進場開工，直到 5 月份才得到第壹筆工程款。此後壹直被拖欠工程款。可以說，工程進行的兩年期間，包工頭王建華壹直在以不足 35%的工程撥款，保證百分百的工程進度。直到 12月份，王建華被夾在催要工資的工人和拖欠工程款的省送變電建設公司中間，無奈之下於12 月 23 日投江自盡。從王建華失蹤到遺體被發現的 15 天裏，四川省送變電建設公司在明知沒給王建華足額劃撥工程款的情況下，還誣陷他攜款潛逃。

　　王建華姐姐王曉華的敘述如下：

　　我兄弟王建華被拖欠工程款，最後走投無路自殺。現在就是給了我們點錢，想草草了事了。給錢的是我們縣的黨委政府和保險人，黨委政府出面解決，隨便給了 40 萬塊錢。

　　40 萬是安葬費和撫養費，贍養費全部加在壹起。但其實，我兄弟失蹤那段時間，我們自己去找人很花錢，光是找人的各方面經費就花了 30 多萬，而他們只給我們 40 萬。

　　說起這個事，是因為我弟弟作為包工頭，承包了壹個工程，發包方是四川省電力局。

　　這個工程是農網改造，在農村沒電的地區做事，具體就是栽電線桿、挖窩子、架線、安電表這些。開工的時候，我弟弟墊支 100 多萬，慢慢的就是 200 多萬欠下來。結果，四五個月也沒有給他錢。 100 多號工人整天追著他要工資，我弟弟他也沒錢，沒錢他就去找公司，找這個總承包方去催錢，承包商又不給，所以他就被擠在中間，受夾板氣。

　　有壹天，有個同事中午喊他吃飯的時候，推開門發現地上有壹灘血。就報案了。結果弟弟上面的那個公司也報案了。對方報的案呢，是說我弟弟攜款潛逃了。此外，還有雷波縣政府的各個機關各個單位都是這樣認為的，認為我弟弟攜款潛逃。可實際上，攜什麽款？他們都沒給錢我弟弟，攜什麽款呢？

　　2014 年 12 月 24 號報案時，他們報失蹤，說我弟弟攜款潛逃。後來是，到了 2015 年的元月 7 號，在江裏面找到我弟弟。在金沙江裏找到了我弟弟的屍體。而此時，公安局根據我弟弟住的地方留了壹份遺書，就判斷我弟弟是自殺了。72他接的這個工程是在涼山州雷波縣做電力工程，不過總發包方應該是四川省電力局。

　　本來我們也不懂，我弟弟去世過後，才了解說這個是省上的工程，就是說這個工程是歸省上管，不是縣裏管。

　　這個施工單位的總承包方是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公司。我兄弟是怎麽拿到這項工程的呢？是通過他的壹個朋友，涼山州電力局壹個總監介紹的。涼山電力局的總監給我兄弟介紹了這個送變電公司的工程，這項工程總發包的價格是 1391 萬，公裏數具體是多少我不是很清楚。

　　然後呢，這工程到我兄弟手裏就剩了 667 萬。 1391 萬的總工程價，包到我兄弟手裏就是 667 萬，壹半都不到嘛。也就是說這總承包方截留了超過總發包價的壹半還多。而且我兄弟是包下了這項工程的所有，就是連工帶料都包下來。

　　這個事我們了解到的，就是他們雙方簽過壹個協議，但是沒日期也沒蓋公章，就只有壹個四川省送變電有限公司的任誌平和我弟弟簽了壹個名字。任誌平是省送變電有限公司的項目經理。這個協議的標題是勞務合同，甲方就是四川省送變電公司，寫 667 萬把這個工程承包給我弟弟。雙方就只有這樣壹個合同，具體他們公司還有沒有別的，我們也不清楚，到現在我們都沒看到。

　　在我弟弟出事之後，這個公司有出面，但他們說我弟弟是他們的職工，會解決他的安葬費。所以他們是按照員工的這個待遇去付安葬費。他們是安葬了，給了我弟弟的安葬費，娃娃的撫養費， 82 歲老人的贍養費，以我們全省的平均工資來給他算，算完了就給他安葬費。

　　如果要是弟弟要用自己的錢，自己墊付的錢去開工，那怎麽又是職工呢？而協議又講過這是壹個承包關系？

　　其實，我兄弟不是為這個公司打工，他不拿公司工資的——他沒有拿過他們壹分錢工資。他們的事實關系是承包關系，因為我兄弟是從這個四川省送變電建設責任有限公司承包了壹項工程，而且給的價只是總包價的壹半，但是這個公司不知道出於什麽理由，又給我兄弟安了壹個他們公司項目部經理的壹個職位。

　　這事兒就是個光天化日下的謊言，原本是承包關系，但他們給我兄弟安了壹個項目部經理，說我弟弟是四川省電力有限公司的項目經理，這個項目經理是總承包方給我兄弟的壹個頭銜。這個所謂的項目部，在法律上是直接受到總承包方的管理。法律上來講，四川省送變電建設有限公司他們是老板，說我兄弟是替他打工。

　　當然，簽那個協議的時候，他們也知道我弟弟是沒有從事這項工程資質的。總承包方用這種方法承包給我弟弟，其實是屬於違法的分包。所以現在呢，公司現在不說這個，現在根本不談工程，不談活動，就只談撫恤金。只談談我弟弟是他們的項目經理，是他的職73工，就按照職工標準來給他解決。我們每次談承包的事，讓他們講這個問題，他們都是避開不說，他們不作任何回答。

　　什麽時候開工？開工之前，總承包方做了什麽？

　　這個工程是 2014 年 2 月 15 日開工的，開工之前總承包方沒有預付工程款。我弟弟從 2 月 15 日進的場，是我老公幫他找的工人，壹共 100 來號人。這期間的材料啊、運費啊、什麽啊，所有產生的費用都是我弟弟自己墊付的。我弟弟是跟朋友借錢，墊了 100 多萬 ，總共應該是 126 萬多。公司從 5 月 15 日，過了三個月之後，才給他第壹次付款，付了 10 萬。從 5 月 15 日開始補款，補到 8 月，補了 270 多萬。據說，開工前這個工程的總發包方——省電力公司也沒有向總承包方——四川省送變電建設責任有限公司預付工程款撥款，所以其實在開工的時候承包方也沒有拿到工程款， 也付不出錢來給我弟弟工程款。

　　工程方面我們了解,以前做就是要根據進度撥款，壹開始就先給 10%或 20%。發包方完全不給錢的情況不多。以前壹般來說是會給錢的，經常就撥 10%或者 20%。但為什麽這壹次就壹分錢沒有，而弟弟就要自己墊錢？我們也不清楚。

　　具體工程方面，我弟弟他們挖坑啊，栽電桿啊，架線啊，安電表，啥事子都做。

　　這個發包方，從 5 月份開始給這個總承包方撥了款，但是承包方並沒有把錢全部給到我弟弟手裏，他每個月只是撥壹部分款，他想撥多少就撥多少，最後累積起來越欠越多。

　　我兄弟是肯定催他們的，但是不可能妳需要多少給妳多少，是他想給妳多少給妳多少。

　　到年底 12 月份的時候， 壹共欠了多少錢？工資、材料、運營什麽的欠 100 多萬嘛，再加上壹開始， 這個開工的時候，墊支了 100 多萬，就等於是 200 多萬欠下來。

　　弟弟可能就是受不了這個壓力，就是，可能是投江自盡了。

　　弟弟的死因成謎…

　　我們貼了尋人啟示嘛，然後有村民找到，村民發現了他的遺體，然後就告訴我們的，給打撈上來了。在江裏面，金沙江裏找到的。

　　我們去公安局報了失蹤，可是公安局他們都還是壹直在做他攜款潛逃這方面的案子。

　　因為公司那邊報案說我弟弟攜款潛逃，還有雷波縣政府的各個機關各個單位都是這樣子認為的。從 2014 年 12 月 24 號，他們報的失蹤，說我弟弟攜款潛逃；攜的什麽款？他們連錢都沒給，攜什麽款呢？最後， 2015 年元月 7 號在江裏面找到我弟弟。

　　對我弟弟的驗屍結果，驗屍說的是喉管裏面沒有吸塵物，肺裏面也沒有吸塵物。他給我們講，解釋的是說這個江水太清、沒得吸塵物。就是說喉管裏和那個肺裏沒有吸進的東西，就是水沒有嗆到肺裏。（這是什麽意思？按我們通常的理解，就是說這人如果還活著74的時候，還呼吸的時候，掉在水裏，那是會嗆到水，嗆到肺的呀。 ——也就是說進水的時候已經不呼吸了。）即便如此，公安局對我弟弟還是認定自殺。公安解釋的是，水太清了所以沒得吸塵物，他們是這樣解釋的。我們是農民工，也不懂這些事，我們壹直都懷疑應該是他殺嘛。

　　我們跟警方提出過這個疑問，但提出了他們根本置之不理，根本不過問。我們也就沒再問，當地政府根本就不理不睬，沒有說理的地方。

　　兄弟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兄弟過去是在工廠上班，在我們縣裏面的國營企業上班，是糖廠的車間主任。他工作積極，人品好，還選上了政協委員。過去十來年，他是工作幹的好，積極表現這種，才選上的政協委員。他是壹個性格比較開朗，做事踏實的人，死的時候才 43 歲。他自己是個很講誠信的人，結果頭壹回幹承包，就遇到拖欠工資這種事。左催右催，今天說要給人家發工資，明天又說要發工資，承諾了無數回都達不到，所以無法面對工人。

　　這次他第壹次做承包， 結果就作為包工頭被夾在工人和發包方、和這個總承包中間，日子不好過，受夾板氣。錢都拿不到，無法面對人家，很艱難的差事。賠本賺吆喝，最後就死路壹條，陪上壹條命。

　　他的 667 萬這工程款，活是差不多幹了 80%多。但是工程款絕對沒有支付 80%多。總共就支付了我弟弟 400 多萬， 450 多萬。還欠下我弟弟 200 多萬。我弟弟最後拿到了 456萬，他就給工人發工錢，發了 80%吧，還有 5 個人沒拿到，屬於管理的沒拿到，可能有幾十萬塊吧。

　　家屬還能有什麽打算呢？追回欠款，追究責任？

　　現在還沒有心思處理這些事，現在我們主要處理我弟弟死人的這個問題吧。

　　我們肯定是想要追究承包的責任，這個背後的黑幕真相，包括發包商合謀牟取暴利劃走壹半以上的總工程款。但是作為我們農民工來說，沒權利，也沒錢去和他們糾纏，最終還不曉得怎麽辦。關鍵還有，對方現在是有權有勢，可以說是連當地政府都圍著他轉，那肯定是他的勢力是相當的大，因為他們這個多余的錢都全部用來買通這些關系。我們農民工不曉得從哪方面著手。

　　當地的這個雷波縣政府，包括公安、政府勞動部門等等都是幫助那個公司方、承包方壓制我們，說要用解決職工的撫恤金了事。他們說我們必須把這個撫恤金拿走，不拿走的話就這樣那樣。公安也好，政府也好，都是來壓制我們。

　　弟弟的遺體，我們已經拉回我們這兒的涼山州把他火化了。下壹步的打算？求助於政府也好像無助的那種感覺。我們在網上發帖，也希望社會能夠支援我們。因為我們農民工本來現在妳投入的資金也得不到回收，還有農民工法律知識也好，都很淡薄，肯定需要社會能夠給我們伸出援助的手。75結果，因為發帖，他們就喊我們簽壹個協議，說不能在媒體上做任何負面的宣傳，假如說是我們說了對他們不利的話，他們還要追究我們的法律責任。我們當地政府，我們所在的當地政府和雷波縣的政府，他們組織了壹個協調小組，他們喊我們去，說我們必須這樣子簽。

　　簽這個協議的時候我們也提出了疑問的，就是說我們做正當的行為，說說我們自己的心裏的話，或者說心聲也好，應該是可以的。但是我們還是簽了字，因為這件事也是拖了好久才給了我們壹個草草的解決方案，我們親屬是根本承受不了這種壓力嘛，如果不簽這個承諾就啥都不給我們。就說是我們不簽這個承諾，就不給錢我們。

　　所以現在，我們先簽了這個承諾，就把錢先拿到，然後把弟弟的後事先辦了。給錢的是我們縣的黨委政府和保險人，黨委政府出面解決，隨便給了 40 萬塊錢。 40 萬是安葬費和撫養費，贍養費全部加在壹起。但其實，我兄弟失蹤那段時間，我們自己去找人很花錢，光是找人的各方面經費就花了 30 多萬，而他們只給我們 40 萬。

　　雖然簽了這個所謂的承諾，但是我們不會閉嘴的，還會繼續說。我們希望，最後能夠給我兄弟壹個公正的解決。

　　血汗工廠

　　作者 中國勞工觀察 寫於不同歷史時期 整理於二零二一年執行總結

　　中國勞工觀察自 2012 年起開始對惠州海格科技的工作條件進行調查，並於分別於2012 年、2014 年及 2015 年發布了調查報告。本報告是對惠州海格科技的第四份調查報告。

　　惠州海格科技是壹家國企控制的生產代工廠，主要供應給各大手機品牌，其中包括三星、OPPO、小米和 TCL。中國勞工觀察於 2012 年的初次的調查中揭露了海格科技存在著嚴重的勞工侵權問題，如雇傭童工、不支付學生工薪水及招聘歧視等的情況。自中國勞工觀察的首份調查報告和緊接著的跟進調查報告，海格科技有了顯著的改進：

　　至 2015 年，海格科技除了不再雇傭童工，也不再對應聘者的年齡或身體特征有招聘歧視；到 2018 年，海格科技更進壹步的改善了工作條件，例如不再對應聘者有性別歧視、加班不再是強制性的、工廠為工人購入社會保險以及工人不再承擔入職前體檢費用。

　　但海格科在壹些方面卻退步了。我們在 2015 年的調查中發現，工人會參加為其四天的上崗前培訓；但在我們 2018 年的調查報告中顯示，調查員只參加了少於 24 小時的上崗前培訓。2015 年的報告指出招聘過程已不再有年齡歧視，但我們 2018 年的報告卻揭露年齡高於 39 歲的應聘者未被錄用。除此以外，在 2015 年的時候，工人在簽署合同後的壹周內就會被派發合同副本，但在 2018 年工人卻面臨更長久的等待，需要等壹個月後才可以要求合同副本。

　　除了上述的退步的情況，還有長期以來壹直存在的問題，例如過度加班。據老員工所述，在 2017 年的下半年，有工人在壹個月內加班了 105 個小時，甚至有些工人連續上班 13 天。因為工人的底薪只有 1600 元，為了掙錢生活他們別無他擇只能加班，而且拒絕管理層的加班要求會影響他們的全勤獎。若在工作上遇到任何問題的時候，能讓工人匿名舉報的選項不多，投訴渠道唯壹只有三星的工人熱線。接受訪談的工人都表示沒有使用過工人熱線。投訴渠道不足導致工人無法如實反映他們所面對的問題。

　　海格科技的勞工侵權概述：

　　招聘歧視：年齡高於 39 歲的應聘者未被錄用

　　上崗前安全培訓不足，並遠遠少於法律規定的 24 小時安全培訓時間。

　　辭職申請統壹安排在每周壹處理，導致工人無法在國家規定的三天內處理好辭職申請工廠不主動提供工人合同副本，工人必須自行開口要求招聘廣告聲稱工人可在壹個月內獲得 2200 元的底薪，但實際上工人所得到的底薪只有 1600 元工人若拒絕加班會被扣除全勤獎

　　滅火器沒有明確的檢查記錄

　　工人沒有被明確告知工廠的規則條例

　　雖然工廠內設有工會，但工人沒有被告知其作用。工人不清楚工會成員的身份，也不知道是否有工人代表或職工大會。

　　比起海格科技在 2012 年的狀況，他們在自身的工作條件和招聘過程都作出了無可否認的改進，甚至還采取了嚴厲的防範措施以避免雇傭童工。與此同時，海格科技在某些方面的退步及在投訴渠道等方面亦沒有作出改進，他們必須持續的在工作條件上不斷的作出改進。三星的全球行為準則的商業原則中提及了“我們遵守法律和道德準則” ，三星應當承認自己的其中壹家供應商工廠裏存有不足之處並采取措施予以糾正。雖然小米至今未曾公開過供應商行為準則或者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但他們亦身肩無可否認的責任去糾正在我們的調查報告中出現的勞工侵權行為。

　　工廠簡介

　　惠州海格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隸屬於哈爾濱市國有資產管理委員會下屬的哈投集團，集團最早成立於 1965 年。惠州公司成立於 2008 年，系國有控股企業（國企），目前規模為壹萬余人。培訓講師說明：海格壹共九個事業部，分布在惠州不同地區，本次調查惠州陳江海格總部下轄的第壹、第五兩個事業部，第壹事業部做三星外發貼片組裝，第五事業部生產小米產品。1全名：惠州海格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工廠地址：廣東省惠州市仲愷高新區陳江海格路 1 號聯絡方式：法人代表： 關鐵寧 0752-5750098主要產品：生產、加工、銷售：數字音視頻編解碼設備，數字放聲設備（數字音響、車載影音產品），MP3，MP4，移動通信終端設備，電池，移動電源等。

　　主要客戶：三星、小米、OPPO、VIVO、龍旗、TCL受訪人數：約 50 人受訪者男女比例：4：1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聘要求

　　海格招聘廣告

　　根據招聘廣告中的信息，入職員工男女不限，需符合國家法定用工年齡，持本人第二代有效身份證原件應聘。調查期間，工廠正在招聘的崗位有：作業員、SMT 操作員、物料員、QC、IPQC、倉管員、保安、廚工、清潔工、技術員、儲備幹部等。

　　調查員與該廠招聘人員聊天時了解到，該廠不收籍貫為雲南曲靖、重慶巫山、湖北廣水的工人，原因是這三個地方的人愛打架。 如果有這三個地方的人來求職，招聘人員並不會直接拒絕他們，而是在填寫登記信息表之後，不使他們通過面試。

　　然而入職後，調查員了解到，廠內有湖北廣水人在此工作。訪談得知其為熟人介紹進入海格廠。由此可知，雖在原則上不收籍貫為雲南曲靖、重慶巫山、湖北廣水的工人，實際執行中有自由裁量。

　　在招聘大廳內，設置有測試手指靈活度的工具，專門針對 35 歲以上的求職者。

　　海格招聘人員的微信曾發布“好消息，海格第壹事業部放寬年齡到 39 啦” 。

　　海格並不像其招聘廣告中所稱的招聘要求很寬松，在實際招聘中仍然對特定年齡、地域求職者限制準入。

　　招聘程序

　　該廠西門外有專職招聘人員值守，發傳單，接受求職者的咨詢。求職者被詢問籍貫、工作經歷、是否有親友在海格或惠州附近。作答完畢，就算通過面試，招聘者填寫壹張復試通知單，發給求職者。

　　等到有大約 15 人通過了招聘者的面試的時候，招聘者會請保安打開大門，帶領求職者進入廠內的招聘大廳。

　　求職者依次排隊查驗身份證是否有效，接受復試。 復試問題包括工作經歷、是否有親友介紹進廠、體內是否有金屬（骨科鋼釘、種植牙）。作答通過後，工作人員會拿出幾張空白表格用訂書機釘在壹起，要求職者到大廳另壹側照著墻上的模板填表。

　　所填寫的表格有《員工求職登記表》、《身份確認承諾書》、《錄用條件確認書》、《入職聲明》、《加班聲明》。

　　填寫完畢表格，工作人員確認無誤後，求職者需在表格的簽名處按上手印，並且在壹樓大廳用指紋考勤設備錄指紋。

　　然後，到二樓入職離職辦公室拍照辦理廠牌。

　　在辦公室，工作人員給新員工發《新員工入職培訓須知》、《新員工入住申請表》、《惠州市第四人民醫院健康體檢表》，並且提醒說明天早上八點前到二樓培訓室門口打卡等待培訓。

　　考試結束後，新員工會領取到工作服、拖鞋，女工領取無鋼圈內衣。

　　廠服、拖鞋不收費，在辭職時回收。內衣不能回收，如女工在入職未滿壹年時辭職，廠方會扣除內衣費用，金額未知。

　　體檢完畢，就可以離開招聘大廳自由活動，到宿管辦公室辦理宿舍入住手續了。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入職聲明》第六項內容：“在此之前，公司已向本身出示了公司現有的各項規章制度，本人已詳細閱讀並清楚公司將根據情況不時更新這些制度，本人表示認同並且將對其予以嚴格遵守，如有違反將願意按照公司相關規章制度接受處罰”，實際上並沒有任何人向求職者出示公司的任何規章制度。

　　入職不扣押金、證件，體檢沒有收費。

　　崗位分配

　　調查員所在的車間調動頻繁，調查員在調查期間換了大約五條流水線，做過五個不同的崗位：手機屏幕安裝工序的工人、外觀檢測員、質檢 QC 員等。

　　未成年工

　　該廠在招聘大廳懸掛橫幅，不招收 16 歲以下的工人。暑假期間也不招收學生工、暑假工。

　　該廠部分工人來源於職業技術學校輸送的畢業生，通過詢問壹批來自四川達州的職校工人得知，工廠工人中有少量 17 歲左右的工人。他們的工作內容與壹般普工無異。

　　第五事業部有學生工，薪資為 12 元/時。不確定第壹事業部是否有學生工。調查期間在第壹事業部制造二科沒有打聽到學生工，上下班時觀察工人進出車間，也沒有學生模樣的人。與工人的聊天中得知，有工人在非工作場合在第五事業部遇到過學生工。

　　調查員認為，可能是三星對海格有相關要求，拒絕學生工參與三星手機生產。

　　體檢

　　體檢在公交車改裝的體檢車上進行。幾個護士在招聘大廳擺設兩張桌子，準備安排體檢。工作人員說，體檢表上蓋了「劉萌」章的人，可以不用繳費，直接開始體檢。

　　由於海格廠公布的緊急事務處理小組聯絡網——人員救護及送院——第壹聯絡人劉萌，調查員推測劉萌是海格廠負責人員醫療健康方面的管理人員。

　　當時等待體檢的人體檢表上都有蓋章，因此沒有人繳費，直接開始體檢（X 光胸透、抽血化驗）。

　　體檢表上若沒有蓋“劉萌”章的應聘者，需要現場交體檢費 30 元，然後廠方會報銷，補發在第壹個月的工資裏。

　　入職體檢只有兩項內容：胸部 X 光透射、采血化驗。在體檢車上，安裝有壹臺 X 光射線胸透設備，工人們排隊進入車內，掃描三秒鐘，然後到招聘大廳排隊體等待抽血。

　　抽血之後，體檢就結束了。檢測結果廠方不會主動發還，工人如果想要知道體檢結果，需要等待約壹個星期後，自行找工作人員索取。

　　入職培訓

　　入職培訓時間為壹天，上午培訓內容是海格廠的發展過程、部門設置、業務內容、願景方針價值觀企業文化、薪資結構、福利待遇、考勤紀律和用餐規則，時間約為三個小時。然後在上午十壹點時簽合同。下午培訓內容是質量管理體系 5S、安全教育（火災分類、滅火器分類、滅火方法），之後在社內教育訓練內容上簽字，時間約為兩個小時。

　　下午三點半閉卷測試培訓效果，70 分以上為合格。培訓免費，時間計薪。

　　入職當天晚上 18:30，進入第壹事業部車間內培訓室，接受了大約半小時的車間級崗前培訓，內容包括車間內各功能區域分布、操作電器設備的註意事項、戴靜電環、手指套，也需在教育培訓表上簽字。

　　6 月 8 日，各個拉長領到 11 頁《教育記錄表：員工安全教育檔案》，分別為：消防安全知識、化學品使用安全知識、節假日安全知識、職業健康安全知識、企業用電安全知識、生產安全知識、出行安全知識、環境與安全運行控制程序、春季夏季各種流行病的預防措施、惡劣天氣安全知識、性騷擾預防及處理技巧。6 月 11 日，拉長們要求工人在每壹張表上簽名後，就將安全教育檔案收回，實際沒有執行培訓教育。

　　試用期

　　工人試用期為壹個月，間接人員試用期為三個月，主管以上試用期為六個月。

　　離職

　　如試用期內辭職，需提前三天通知廠方，填寫辭職單。如合同期內辭職，需提前壹個月通知。第壹事業部的辭職手續，統壹安排在每周壹辦理，因此即使某周壹或者周二提出辭職、填寫了辭職申請表交給辦公室，也必須等到下周壹，才能到車間內辦公室領取《員工離職辦理登記表》，開始辦理辭職的流程。調查員向辦公室人員詢問國家規定的是提前三天就能辦理，為什麽實際上不行。工作人員答復說這是第壹事業部的規定，不管提前幾天填表，都必須要下個星期壹才能辦手續，妳要是有意見，妳找老板改規定去。

　　辭職不結算工資。無論辭職、在職，工資統壹在次月 21 日左右發放到工人的銀行卡。

　　沒有離職體檢。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兩份《勞動合同》、壹張《職業危害告知書》在入職培訓當天上午十壹點左右發給工人，合同正文內的空白處已經被工作人員填寫完畢，工人只需要按照培訓老師的要求填寫合同封面的個人信息、在封底簽名、按手印，然後全部交還給培訓老師。培訓老師要求工人當場在《勞動合同簽收表》上簽字，但實際上工人並沒有收到合同副本。該廠不會主動發還合同副本，工人需要等待壹個月，自己到二樓辦公室索取合同。因調查時間有限，調查員未能獲取勞動合同副本。

　　簽署勞動合同的過程中沒有人對合同內容做過講解。

　　合同內容

　　勞動合同的款項包括：合同期限；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勞動合同的變更、解除和終止。

　　三、工作時間

　　每天正常工作為 8 小時，每周工作 5 天，每月工作 22 天。

　　每天加班 1.5 小時，周六、周日不加班，星期五偶爾不加班，每月加班總時長約 28 小時。旺季壹般在九月到十二月，周六需要加班。

　　訪談中有工人提到 2017 年下半年為了趕三星手機的訂單，有幾條線的普工月加班時長達到 105 小時。工作日加班 2 小時，每周六加班 10 小時，周日偶爾也加班，在調查中所了解到的最長連續上班時間為 13 天。

　　作息時間

　　上午（上半夜） 下午（下半夜） 加班

　　白班 8:00——10:00

　　10:10——12:00

　　13:00——15:00

　　15:10——17:00

　　18:00——19:30

　　夜班 20:00——22:00

　　22:10——0:00

　　1:00——3:00

　　3:10——17:00

　　6:00——7:30

　　下午四點半左右，拉長會做出安排，哪些人可以不加班，哪些人要加班。通常，臨時工可以自願選擇加班或者不加班，正式工必須要加班。有時，正式工不願加班的工人向所在流水線的拉長口頭通知，壹般可以得到批準。六月中旬，有工人以有事為由告知拉長不去加班，拉長訓斥道：“有事？妳想加就加、不想加就不加嗎？”，但最終該工人還是沒有加班。

　　拒絕加班安排，按照該廠規定不會遭遇處罰。但是第壹事業部的薪資構成中有績效考核項，績效考核分為 A、B、C、D、E 五個等級，由拉長等管理人員最終決定工人的績效等級。壹般情況下，大多數工人的績效等級為 C，少數資深工人可以獲得 B 等。

　　如果多次拒絕拉長的加班安排或者被視為頂撞管理幹部、不服從生產安排，有可能會被降低績效考核等級。績效考核的等級直接影響到工人的加班費計算基數。

　　每天的休息時間可以達到 10 小時。調查期間都是每周工作五天，周六、周日不加班，休息時間可以保證。工人每班次吃飯時間為壹小時。

　　壹般情況是，每三個星期白班和夜班對調，兩班制工人換班時有連續 24 小時的休息時間。

　　在組裝型號為 SM-G532M 三星手機的流水線上，每天的產量指標是 2044 個。在流水線各個機位設備正常運轉的前提下，可以在八小時內實現該指標。如果設備多次故障維修，就可能完不成指標。

　　制造二科的組裝車間有 16 條流水線，保持運轉的大約 10 條。如果不包含車間內的非流水線工人（物料員、QC、包裝工），大約有 300 人。夜班人數與白班基本壹致。

　　調查期間的觀察，組裝車間裏，不同機型、不同工作內容的流水線，產量指標不同。

　　有的流水線專門做主板元件、外觀、功能測試，指標約 2000 個。有的流水線專做成品機的功能測試，手機型號 SM-J727A 功能測試流水線，指標約為 2500 個，手機型號SM-G532M 的整機組裝流水線，指標是 2044 個。組裝成品機的流水線，有的是金屬機身，有的是塑料機身，有的手機後蓋可以打開拆卸電池，有的手機後蓋不可拆卸，其整機組裝難度、工序、需要的設備和人手各異，指標也不盡相同。

　　因為是兩班制，沒有提前上班、延時下班的情況。工時記錄通過指紋打卡機，車間內有十個打卡機，壹般不需要排隊。進入車間不安檢，出車間的時候需要排隊經過安檢門，此時排隊時間 3 分鐘左右，安檢門旁邊也有指紋打卡機，如果在安檢的時候打卡，排隊時間計入工資；如果在車間內打卡後再排隊安檢，則排隊時間不會計入工資。工時記錄會在每月中旬張貼在車間內的墻上，如果記錄有誤，可以在每月 21 日～30 日向拉長提出，要求行政人員糾正。每天上班前都開早會，下班偶爾開會，開會時間會計入工資。

　　早會壹般兩分鐘左右，內容為本班次生產哪款產品（主板、成機）、計劃產量是多少、該產品生產中需要著重註意的工序、可能出現的質量問題以及工作紀律。

　　偶爾會在上午下班前、下午下班前開會，內容為本日工作情況總結、用餐時間安排、加班安排，時間在 5 分鐘以內，開完會打卡吃飯。

　　四、勞動薪酬及福利

　　報酬

　　2018 年上半年第壹事業部普通工人月工資平均 2600 元左右，包含基本工資 1600 元、技能津貼 200 元、和全勤獎勵、績效獎勵、加班費、夜班補貼。臨時工月薪保底 3600元，若實發工資低於此金額，則由臨時工的中介補足差額。根據臨時工的描述，會補足差額。有個臨時工 5 月中旬進海格廠，該月上班不到半個月，發薪 1700 元。如果是正式工，同樣的工作時間，薪資不會超過 1300 元。

　　薪資為計時工資，1600 元/月（73.56 元/日），夜班補貼 7 元/日。根據工人描述，臨時工按照 15 元/時計薪，第壹事業部臨時工與正式工人數比例約為 1：1 。

　　加班費的計算方式是已 1.5*（基本工資+技能津貼+全勤獎勵+績效獎勵）/176 為基準，工作日加班工資為其 1.5 倍，雙休日加班工資為其 2 倍。績效獎勵有 ABCDE 五個等級，分別為 400 元、300 元、200 元、100 元、0 元。入職培訓老師特別強調，在沒有征得管理者同意下拒絕加班會影響到全勤獎。

　　該廠固定每月 21 日發放上月的工資，直接進入工人的銀行卡賬戶。該廠不發放實體工資條，需要工人下載手機 APP“掌上工資條”，註冊賬號，查看自己的薪資詳單。調查員因手機故障，未能成功下載 APP。扣款項目：住宿費、水電費、社保個人繳納部分、餐費，合計每月扣款約 500 元。

　　請假制度

　　根據該廠在食堂外宣傳欄發布的文宣，病假有工資，額度為惠州市日最低工資標準的80%。請病假必須有區級以上醫院出具的病假證明。

　　有帶薪看護假、產假、年假、婚假、喪假。看護假適用於男性員工，假期 10 天，需要提供結婚證復印件、準生證復印件、出生證明復印件。產假假期 98 天，需要提供結婚證、準生證、孕檢證明。婚假時長為晚婚者 13 天、其它情況 3 天，需要提供雙方身份證復印件、結婚證原件以及復印件。在該廠工作滿壹年，每年可有 5 天年假，10 年以上，每年可有 10 天年假。喪假有 3 天，需要提供戶口簿復印件、喪假需要的證明。

　　休假

　　法定節假日休息付薪。

　　社保

　　該廠會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包括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廠方每月繳納 501.29 元，工人薪資中扣除 235.18 元。

　　福利設施

　　除了工廠食堂前有壹個籃球場，沒有其他福利設施。籃球是男工人在廠內除了抽煙打手機遊戲之外僅有的娛樂。

　　結婚、生育的在職工人可以獲得廠方 200 元的結婚禮金、200 元的生育禮金。

　　工人在生日的當月，可以領取壹個小蛋糕、壹個單肩包。

　　五、食宿條件

　　夥食條件

　　工廠會提供食宿。該廠有兩個食堂，分別為壹號食堂、二號食堂。壹號食堂夥食費用為：早餐 1 元、午餐 2 元、晚餐 2 元，買飯窗口設置指紋打卡機記錄工人用餐時間、次數，每月結算餐費，從工資中扣除。

　　根據招聘簡章正面食宿條件（食堂川粵湘口味俱全，兩葷壹素壹湯；標準—早餐：1元/人，午餐/晚餐：2 元/人）的說明，該公司的用餐收費制度為：早餐 3 元標準（個人承擔 1 元、公司補貼 2 元）、中餐/晚餐 6 元標準（個人承擔 2 元、公司補貼 4 元），則為該廠提供用餐補貼，但是，此補貼是補給食堂的，不是補給工人的。

　　因此，如果工人的三餐都在食堂吃，廠方會從薪資裏每天扣除 5 元（1+2+2）的夥食費。如果工人不在食堂吃，廠方不會補貼工人夥食費。

　　在二號食堂用餐，不能刷指紋，需要辦理壹張用餐卡，充值後，每次購餐刷卡扣費，該食堂菜品質量相對好，但價格高於壹號食堂，也會供應面條、湯粉。

　　因為價格相對便宜，絕大多數工人會選擇在壹號食堂用餐。該食堂設置兩個無辣椒窗口、六個有辣菜窗口，提供的蔬菜種類還算豐富，但是肉類菜品常常供應不足，米飯供應充足，工人可自取。

　　在食堂用餐有時會遇到有蟲眼的辣椒，或者米飯裏有清潔球斷掉的鋼絲。

　　宿舍條件

　　該公司住宿標準如下：單身主管 2 人/套，主任級別人員 4～6 人/間，主任級以下職員6～8 人/間，直接員工 10 人壹間普通工人宿舍額定住十人，20 平方米的宿舍裏，放了五張雙層鐵架子床。有十個儲物櫃、壹臺空調、兩間淋浴兼衛生間，每間宿舍有無線網絡路由器，每層宿舍樓梯間設置壹臺飲用熱水器。宿舍二樓 202 房間安裝了十臺洗衣機，每次洗衣收費 3 元。住宿費每人固定扣 50 元。

　　水電費根據使用量全宿舍人員分攤，冷水 3.24 元/立方，熱水 10 元/立方，電費 0.89元/度，平均每人扣 20～35 元。

　　宿舍在廠區內，宿舍樓壹樓是食堂，門口是籃球場，宿舍樓東側 15 米處就是生產車間大樓。從宿舍內步行 2 分鐘可到車間內。

　　工人可以選擇是否在食堂就餐、在宿舍住。不在食堂就餐的，沒有補貼。不住廠裏宿舍，也不會提供租房補貼。有大量工人在工廠附近的城中村租房，壹室壹廳房租約300 元。城中村在三星電子廠東門外，從海格廠步行通勤需時 10～15 分鐘。

　　六、職業安全與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第壹事業部車間為封閉式，有中央空調控制恒溫 24℃，有送風設備，地面幹凈，無高分貝噪聲，空氣無異味，通道暢通。

　　車間內、宿管處有急救箱，都已上鎖，貼有藥品目錄，可以輕松打開。存放有害廢棄物的化學品倉庫，是壹間單獨封鎖的小平房，在車間大樓對面、招聘大廳旁邊，外墻有清晰標識，門口有滅火設備。

　　勞保用品

　　根據該廠的宣傳內容了解到，該廠生產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化學品（酒精、PCB 洗板水、樹脂膠、錫膏、固體膠）、易燃易爆品（酒精、PCB 洗板水）、危險廢棄物（廢錫膏瓶、樹脂膠瓶，酒精、洗板水容器，廢油，含油抹布，含樹脂膠、固體膠、酒精、洗板水的抹布，5 號、7 號電池，手機電池），在第壹事業部組裝流水線大多數工人接觸不到以上物品，少量崗位的工人（手機屏幕安裝工序的工人、外觀檢測員、質檢 QC員）工作中需要用白布蘸酒精擦拭玻璃屏幕，可能會直接接觸到液體酒精，這些崗位的工人被要求戴手指套，保護手指。在組裝流水線，絕大多數工位的操作中不需要用到防護工具。手指套由流水線的物料員每天發壹次，裝到相關操作臺上的小盒子裏，工人自取。在作業指導書規定需要戴手指套的工位，廠方會嚴格要求工人必須戴手指套，並且每天多次安排巡檢人員，觀察工人是否戴手指套、靜電環，是否按照正確的作業流程規範操作。發現有不遵守作業規定的工人，會被要求到車間內的培訓室接受半小時左右的培訓，有的工人被要求抄寫作業指導書五遍。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員工沒有聽說過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不確定是否存在。

　　工傷

　　沒有聽說工傷事故的信息。

　　七、消防

　　車間、宿舍的通道、緊急出口有清晰標識、照明充足、無雜物阻塞，緊急出口門沒有上鎖。廠區、宿舍區無易燃物品。

　　宿舍區、車間內滅火器普遍是二氧化碳滅火器（無壓力表），調查期間在車間內、宿舍走廊、廠區內查驗了十余個消防栓、滅火器罐，只有招聘大廳門口的消防栓有壹張點檢表顯示每月有定期點檢，其他消防設備上都沒有點檢表，無從判斷是否得到定期點檢。

　　該廠每半年舉行壹次消防演習，調查期間即有壹次，但是白班工人沒有參與，只有少部分夜班工人參加了，沒有打聽到演習的細節。

　　白班工人上班期間，正是夜班工人休息時間，在此時間演習（安排已經下班的夜班人員參加）不會耽誤生產進度。因為白夜班作息時間顛倒，兩班人員基本沒有機會見面交流，得不到演習細節相關信息。不清楚是否自願參加。

　　八、獎懲管理

　　該廠不提供員工手冊，也沒有發放任何規章制度，只在培訓中講師提到帶手機進車間會被處罰、多次考勤異常會被處罰，沒有詳細說明處罰內容。

　　車間外張貼的《安檢管理規定》在“違反規定的處罰”項目下也語焉不詳：“上報公司領導從嚴處理”、“依據公司有關規定酌情處置”。該廠的宣傳欄張貼的幾份處罰通告，將有盜竊行為的員工辭退、永久拉入黑名單，依據是《員工獎懲條例》的規定。但實際上工人們普遍沒見過該條例的具體內容。

　　在訪談中，有工人提到，她聽說介紹壹個人進海格廠，被介紹人做滿壹年的，介紹人拿 1000 元獎金，被介紹者拿 1500 元獎金。實際上沒有人見到相關規定條文。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入職培訓中提到該廠的工會成立於 2010 年。具體何人是工會成員、是否有工人代表、是否有開職工大會，沒有講。問資深工人、拉長，也都不知道。工人平時有問題找拉長，或者車間辦公室的管理人員。

　　投訴渠道

　　該廠沒有設置工人熱線，公布了緊急事務處理小組各個負責部門的聯絡電話。三星在該廠宿舍走廊、食堂門口、車間內公布了熱線電話。調查期間的訪談對象都沒有使用過該熱線電話。未知其他人在其他時間是否使用過。

　　十、其他

　　員工關系

　　上班時間去洗手間、喝水需要向拉長報告。下班後可自由進出宿舍。

　　沒有過罷工情況 。

　　調查期間訪談的工人基本不知道有這個溝通會，也不知道誰參加了溝通會。

　　下班時工人必須排隊通過安檢門，身上有任何金屬物體，都會觸發探測器警報，保安就會要求工人仔細檢查身上的物品，全部拿出來，重新過壹次安檢門。

　　如果有帶在身上的含金屬部件物品（廠牌、簽字筆、鑰匙），必須全部取出來放在安檢門旁邊的長條形盒子裏，人通過安檢探測後，再取回自己的物品。因為多數腰帶扣是金屬制品，導致排隊安檢的時候，許多工人不得不解下腰帶放進盒子，提著褲子通過安檢後再拿回自己的腰帶系上。工人進出工廠門口如果有背包或者箱子，會被保安要求打開，驗看裏面的物品。

　　客戶訪問及審計

　　沒有接觸到審計相關情況。

　　工人滿意度

　　工人壹般是由親友、同學介紹入職該廠。還有壹些工人，是從籍貫所在縣市（比如：

　　四川達州、陜西漢中、廣西玉林、河南、重慶）的中等職業技術學校畢業後被校方成批地安排到海格廠。

　　今年以來，每個月的薪水都在兩千五百元左右，加班減少，連續多個星期雙休，組裝三星手機的訂單越來越少，第壹事業部下屬的制造二科原本有二十多條組裝流水線，撤銷四分之壹，現在有十六條。不知道該部其他車間是否也有裁撤。

　　工人們在發薪日聚集在壹起抱怨連連，感嘆這麽點錢不夠花，根本存不到錢。調查員所在宿舍，發薪當天就有三個工人辭職離開惠州，到江蘇、到珠海等地求職。調查員所在的流水線有大約 4/5 的新員工，車間裏資深工人很少。訪談中相當多人流露出辭職的打算，包括兩個拉長。

　　調查員日記

　　上班的第四天，拉長又給我安排了壹個新的機位，操作自動鎖螺絲機，這個機位有四臺鎖螺絲機。鎖螺絲機通過電腦程序設置固定坐標，從螺絲排列機上自動吸附螺絲、定位螺絲孔、鎖緊螺絲，工人需要操作的步驟是：按下按鈕打開托盤、把流水線上已經安裝完成主板和後蓋的半成品手機放進治具托盤、蓋托盤罩、按下啟動按鈕將托盤移動到起始坐標位置、等待機器鎖緊全部螺絲（約 16 秒）、托盤彈出後按下按鈕打開托盤蓋取出半成品手機、長按手機電源鍵開機、把已經開機的半成品手機交付給下壹工位。拉長介紹了怎麽操作自動鎖螺絲機之後就讓我開始工作了。

　　上午剛開工的時候，需要等待前面幾道工序完成部件組裝、主板測試，再把半成品傳送給我，因此雖然我不熟練，也能跟得上節奏。大概過了壹個小時，前面工序傳來的半成品的速度就越來越快了。當流水線上源源不斷地傳送來等待鎖螺絲的半成品，我就必須同時操作四臺設備，以最快的速度裝、取手機，以免堆積太多半成品在我的工位。

　　如果這四臺設備全部正常運轉，能夠跟上流水線的節奏。但是這四臺設備很少會以最佳狀態全速運行，或多或少地會出壹些小故障，有臺設備會把螺絲鎖歪在螺母裏，有臺設備的電動螺絲起子口容易被堵住導致不能吸附螺絲、有臺設備鎖完某個坐標的螺絲後電動起子不能歸位、有臺設備的螺絲排列機轉動四次才能排上壹粒螺絲導致等待時間延長，有時也會其他方面的問題。每當出現問題，設備會持續發出滴滴的警報聲，需要我關閉機器，尋找原因，排除故障。大部分故障的解決方式就是重啟設備，當重啟也沒有效果時，我就只能叫拉長來處理了。在這個崗位，至少有三分之壹到四分之壹的時間是在重啟設備。壹邊操作還能運轉的自動鎖螺絲機，盡可能保障流水線的正常流動，壹邊還要檢查處理故障螺絲機，導致手忙腳亂、效率低下，常常堆積幾十數百臺沒有鎖螺絲的半成品在我的工位，因為流水線的速度是以所有設備全部正常運轉為前提設置的。

　　這個工位沒有設置座椅，工作時全程站立，時間壹久會感到腿腳酸脹。上午十點、下午三點，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這時可以找別的工位或者去車間的休息區坐壹坐，緩解疲勞。

　　因為食堂容量有限，容納不了所有人同時下班用餐，因此安排各個流水線輪班吃午餐，我所在的流水線吃午餐時間常常是 11:50～12:50。出車間的時候必須安檢掃描。

　　工人們排成三列經過安檢門，取出身上的鑰匙、圓珠筆、廠牌，解下皮帶，放在安檢門旁邊，過安檢後，再取回這些物品。每次體驗抽出腰帶、提著褲子經過安檢、重新系上腰帶的過程，都會感到尷尬，就像被當作犯罪嫌疑人而受到懷疑後的忐忑不安，我不確定這是否屬於人格羞辱或者精神虐待。壹天三次重復這樣的尷尬忐忑，迫使我下班後到商場買了壹條不需要系腰帶的長褲。

　　出了安檢，需要把工作服、拖鞋換下，存放到儲物間，再離開生產大樓，去食堂吃飯。

　　食堂就在生產車間樓十幾米外，到食堂時，往往已經人滿為患了，每個買飯窗口排隊有十米長。

　　排隊大約五分鐘，就能買到午餐，午餐壹般是兩個葷菜壹個素菜，菜的分量挺少，米飯倒是供應充足，所以不到十分鐘就能吃完。

　　收拾完餐盤，回到宿舍，吃根火腿腸或者牛肉幹，因為食堂的菜裏肉確實不多，我得自己補充點蛋白質。

　　洗漱之後，就回到生產大樓，換上工作服、拖鞋，進車間等待上班。中午用餐加上休息時間總共也就壹個小時，沒有時間午睡，所以回到車間打卡後，等待約十幾分鐘，流水線就又啟動了，開始四個小時緊張繁忙的工作。

　　操作自動螺絲機需要精神集中，因此下午就算感到疲勞也要因為工作的緊張而強忍住，到三點鐘休息的時候，才能找個凳子坐著。

　　下午用餐時間是 4:50～5:50，餐後壹般會安排加班。我所在的第壹事業部每天八小時的日薪是 73.5 元，這是很低的酬勞，因此工人們不得不依賴延長工作時間，掙壹點加班費，大部分工人被安排每天加班 1. 5 小時。拉長會在 7:20 左右停下流水線，要求工人們打掃工作臺的衛生、盤點登記剩余物料，就可以打卡下班了。經過壹天的緊張工作，下班後常常回到宿舍往往困倦不已，就直接睡覺了，睡到十壹點，醒來後洗漱壹番，繼續睡去。

　　執行總結

　　玩具在許多人的童年回憶裏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夏天的時候到遊樂場轉壹圈，您很大可能會見到這壹幕場景：小朋友們拿著 Nerf 槍互相追逐或手持迪士尼公主娃娃在玩過家家。在遊樂場見到的場景看起來或許很天真爛漫，但孩子們手中的玩具的制作過程並非如此的美好。

　　韶關旭日電子玩具工廠位於廣東省韶關市，主要生產迪士尼、沃爾瑪、孩之寶、美泰、萬代的產品。這些品牌的代表商品包括備受大眾喜愛的玩具，例如上文提到的 Nerf 槍及迪士尼的公主娃娃等。中國勞工觀察在 2017 年 8 月展開了對旭日的第壹次調查，調查結果發現工廠工作條件十分惡劣，存在嚴重超時加班、招聘歧視及無有效工會等壹連串問題。讓人更為擔憂的是兩起旭日工人從工廠建築跳下的事件，事件釀成壹死壹昏迷的悲劇，進入昏迷狀態的工人在數個月後才恢復意識。

　　在這壹系列的侵權行為和工傷事件的背後是跨國企業的供應商行為守則所許下的承諾，他們許諾“在所有運作中都嚴守職業道德並承擔責任”

　　1和“做好防範措施，防治工作場所危害”

　　2，但似乎

　　這些承諾都沒有被履行。

　　工廠惡劣的工作條件在 2017 年被曝光後，中國勞工觀察在 2018 年 4 月再次展開了跟進調查，以查證工廠是否有在工作條件上作出改善。我們在本次調查過程中發現工廠作出了改善，例如提供急救箱給工人，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以及在消防措施上升級，但是許多原本就存在的問題依舊沒

　　有得到改善。

　　持續存在的勞工侵權問題

　　· 存在招聘歧視的問題。擁有韶關戶口的工人不能應征臨時工，只能成為正式工。

　　工人需自行承擔入職前體檢，工廠不提供報銷。

　　上崗前安全培訓不足，培訓時間遠少於法律規定的 24 小時。

　　工人每月平均加班 75 小時，遠超過法律規定的 36 小時。

　　工廠的請假制度不明確。生病的工人無法請病假，只能請無薪事假。

　　工人沒有獲得充分的勞保用品。車間內雖然有張貼安全告示牌提醒必須穿戴護耳器具，但是工廠沒有配發棉線手套和廠服以外的東西。

　　工廠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工人也沒有受到這方面的培訓。

　　工人不知道工人代表是誰，也不了解工會的職能。

　　工人反饋曾遭到管理層辱罵。

　　除了面對這壹連串不符合標準的工作條件，正式工每個月的工資大約只有 2600 元，臨時工的工資因為不繳納社會保險所以稍微高壹些，大約有 3100 元。相比之下，韶關市的平均工資是 65739元，月平均為 5478.25 元3。因此工人被迫依靠加班費以維持基本的生活生平，但這在工廠淡季時很難做到。

　　當小孩終於得到壹個盼望已久的玩具時所展露出的喜悅是無法估量的，但這份喜悅不應該以工廠工人的利益作為代價。大眾應嚴厲譴責這壹系列不公平的做法，而以上的品牌公司應確保其供應商有遵守及履行其供應商行為準則，並且迅速解決在中國勞工觀察的調查報告中所發現的問題。

　　公司簡介4

　　韶關旭日電子玩具廠是香港旭日國際集團在韶關新建的壹家大型外商獨資企業。公司主要生產電子玩具、手袋、旅行袋、旅行箱、制衣等產品，產品全 部遠銷美國、歐洲等國家和地區。公司創建於 2004 年，是韶關市政府招商引資的重點項目之壹，目前也是粵北地區規模最大的企業。 公司占地面積約 3900 畝。

　　工廠全名：韶關旭日國際有限公司

　　地址：廣東省韶關市沐溪大道 26 號

　　聯系方式: 0751-8828888 陳錦銘

　　產品：塑膠五金電子玩具、服裝、手袋、背包、電子電視遊戲機、攝錄機、家電音響、文具用品、旅行袋、塑膠工模、遊樂車、紙箱、鞋類、紙制品、電池、電子產品、塑膠制品、包裝制品、醫療器械設備.

　　主要客戶：迪士尼、沃爾瑪、孩之寶、美泰、萬代員工總數5： 三萬。

　　工人人數： 27000

　　男女比例：3:7，根據在車間以及上下班路上的觀察推測，工人平均年齡當在 35 歲左右。裝配部門流水線的正式工人，幾乎都是是 40 歲左右的女工。

　　受訪人數：50

　　受訪者的男女比例： 3:2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旭日招工處的普工招聘信息：18 周歲以上的城鄉男女青年。

　　在韶關市西聯鎮上廟背村的壹份中介招聘信息上顯示，旭日玩具廠限韶關以外戶口加入。

　　調查期間確認，韶關戶籍者可應聘正式工，但該廠不招收韶關戶籍的臨時工。 當時問詢該廠多名老員工，說不出具體原因。有壹個說法是“不好管”，未確認。個人推測，可能是為了降低用工成本。

　　臨時工全部是移民工人，多數來自毗鄰縣市，以湖南郴州下屬各縣農村戶籍者為主。4 月13 日入職當天的培訓，正式工約 15%，其余都是臨時工。裝配車間，根據自己帶飯盒的人數估測，正式工可能有 50%。工廠宿舍內沒有插座，工人無法使用任何自帶電器，能自己做飯帶飯盒的人，肯定是有廚房的，也就是在外租房的人，而臨時工因工作時間靈活沒有租房的需求。

　　招聘程序：

　　自主應聘時，應聘者先到招工處大廳的文員處交身份證，身份證復印件三份存檔，證件照兩張，身份證原件掃描，未見扣押證件，工廠未向工人收費。

　　文員查看應聘者的文件了以後，沒有問話，直接發了壹張空白的工人職位申請表，填完後交給文員，就又發了壹張體格檢查表。次日體檢完畢，交體檢表給文員；發了壹張員工報到通知單。入職整個過程沒有被問。

　　臨時工壹般通過中介介紹進入該廠。向臨時工了解過大致的情況。入職流程與正式工人沒

　　有區別。

　　入職途徑：

　　A.自主應聘

　　B.中介輸入。

　　崗位分配：

　　工人的車間由招聘文員安排，具體崗位由拉長分配。同壹條流水線上的不同工位之間的調換，必須有拉長的許可。

　　未成年學生工：

　　未發現使用童工。未成年學生工的情況，主要來自對老員工的訪問。獲知暑寒假期間會招聘大量 16～18 周歲的學生工。2017 年暑假的學生工薪資是 10.5 元/時，未知是否有生活補貼，收入應略高於正式普工，低於臨時工。臨時工與學生工全部分配在裝配部，工作內容與正式工人壹致。

　　體檢：

　　入職體檢，指定在西聯鎮粵北第二人民醫院，費用 40 元，由工人承擔。

　　該院體檢內容，男性為兩項：抽血化驗、X 光胸透，女性多壹項：驗尿。身高、體重、視力部分工人自行填寫。

　　體檢結果能當天獲取，沒有離職體檢。

　　入職培訓：

　　培訓時間為上午 10:10～11:05，內容為介紹旭日玩具廠的組織架構、考勤制度、薪資福利、獎懲制度、辭職手續辦理、糾紛溝通渠道。培訓時間有工資。培訓室內的《新員工入職安全教育安排》完全沒有執行，形同虛設。

　　試用期：

　　根據旭日玩具廠的勞動合同，試用期為六個月。

　　離職：

　　試用期內辭職，需要提前三天告知車間主管。合同期內辭職，需要提前壹個月告知主管。

　　辦理離職手續當日能結清工資。 合同沒有寫當日能結清。問老員工，基本是上午辦理辭職結算，下午工資到賬。調查員結束車間工作離開韶關是在星期六，當天各行政部門沒有上班，無法辦理手續，徑行離開，5 月 9 日再去辦理的辭工手續，交還廠牌、飯卡，當天下午收到工資。

　　沒有發實體的工資單，發了手機短信。

　　離職沒有難度，調查員向拉長提出辭工，拉長說自己沒有權力批辭工，應該找車間主管。

　　到車間辦公室，車間主管安排文員發壹張辭工申請表，當場填寫，交還文員，文員拿給主管簽字存檔。到下午下班時，文員發還壹張員工離廠記錄表，說三天後就可以結工資。辦理辭工手續，在辭工結算中心，交還廠牌，文員會拿出壹張表格，記錄有當天全部辭工人員的當月的考勤、薪資信息，找到調查員的名字，調查員在結尾空格內簽名確認。當天下午六點前，工資已經發到調查員的銀行卡中。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上午 8:30 應聘者憑《職員工報到通知單》到招工處壹樓大廳集合，排隊進入二樓培訓室，9:00 開始簽培訓簽到表，發空白合同，講解合同內容，簽訂合同，交合同，10:10 開始培訓，11:05 培訓結束，發合同副本。該廠簽合同，壹般為固定期限三年，比如調查員2018 年 4 月 13 日入職，合同終止日期為 2021 年 4 月 13 日。48 歲左右的人簽的合同，終止日期為她們的 50 歲生日。

　　合同內容：

　　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規章制度；合同變更；經濟補償；合同解除和終止手續；爭議處理；其他。

　　三、工作時間

　　上午 下午 加班

　　工作時間 7:45～12:45 13:45～16:45 16:45～18:45合同規定為八小時工作制。每周至少休息壹天。打卡機記錄工時。上班打卡不需要排隊，但下班打卡需要排隊 5 分鐘，該時間計入工資。

　　調查期間，每周五下午加班時間為 16:45～18:15，其余每天加足 2 小時，到 18:45 下班。周六加班 10 小時。合計每月加班 75 小時。

　　根據老員工反饋，在暑假工較多的 6、7、8 三個月，加班時間有時會延長至 3 小時，19:45 下班。 加班自願，不想加班的工人口頭告知拉長即可。調查員所在的流水線，每天生產指標是 4000 個玩具槍，不易達到。

　　據了解，噴油、裝配、成型等部門沒有夜班，都是長白班。可能其他部門有夜班，未能接觸到了解相關情況的人。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工廠執行日薪制，工資結構為：基本工資+加班費+生活補貼。工人底薪 64 元/日，生活補貼 12 元/日，平時加班 12 元/時，周末加班 16 元/時，法定節假日加班 24 元/時。工人綜合月薪約 2600 元。

　　該廠沒有全勤獎。每月 15 日發工資條，確認上月考勤、薪資，20 日發上月工資。工資打到工人的中國銀行賬戶上。

　　臨時工薪資為時薪制，不論平時上班、周末，都按 13 元/時計薪。月綜合工資約 3100元。臨時工的生活補貼每周 70 元，直接打入旭日通卡（飯卡）。正式工人的工資條上，有 “增加款項——津貼” 欄目，就是生活補貼，每天 12 元，僅限上班日，周末、請假則沒有。

　　工人很少有升職的機會，偶爾有的人會成為拉長。根據拉長自述。她的月綜合工資，只比正式工多 28 元。調薪也只是在獎懲制度提到過，老員工沒有漲過工資。

　　請假制度：

　　因為該廠無全勤獎，工人請普通事假基本可以獲批。

　　該廠沒有公開病假、產假、婚假、喪假的相關制度。有工人因感冒發燒請假壹天，只能請事假。 請事假就算當天沒有上班。請假壹天，當天沒有工資、沒有生活補貼。

　　休假：

　　5 月 1 日為國際勞動節，放假壹天，當天有基本薪資 64 元。工作滿壹年的工人可享有為期五天的年假。

　　社保：

　　該廠為合同工購買社會保險，包含五個險種：養老、醫療、生育、工傷、失業。工人繳納264.86 元，廠方繳納 586. 46 元。臨時工壹般默認不買社保。也有壹部分合同工選擇不買社保。

　　調查員註意到買社保的正是工人壹般為中年女性，因為她們希望能長期穩定地工作到退休，領取退休金，然而沒有買社保的正式工壹般是青年男性，對於該廠的低工資感到很無奈，有辭職的念頭。

　　福利設施：

　　該廠體育、娛樂、文化設施有：籃球場、羽毛球場、乒乓球場、桌球室、觀影廳、KTV廳、圖書室。KTV 廳在 7 號食堂三樓，桌球室、觀影廳、乒乓球室、圖書室在 3 號食堂三樓。籃球場、KTV 室是工人下班後常去的地方，其他設施使用者較少。圖書室辦公桌旁邊貼有圖書館理規定，工人只能在圖書室內瀏覽，不能辦卡外借圖書，職員交 50 元押金可辦卡借書壹本。

　　五、食宿條件

　　夥食條件：

　　食堂、宿舍在生活區內。A 區開放兩個食堂；E 區建有五個食堂大樓，目前啟用三個：3號食堂、6 號食堂、7 號食堂。3 號食堂壹樓、二樓面向工人開放，菜品比較豐富，微辣為主，每餐價格 4.5 元起。7 號食堂二樓每餐 7.5 元。

　　6 號食堂為 “職員食堂” ，不對工人開放，調查員試圖在該食堂購買午餐，食堂工作人員檢查廠牌後，說： “這裏是領導食堂，妳不能在這裏買飯吃。” 經觀察，6 號食堂菜品迥異於其他幾個食堂，以清淡的粵菜、燉湯為主，沒有放辣椒。

　　因為中午時間有限，在外租房的工人壹般會自帶午餐，省去往返食堂、排隊買飯的時間，可以在車間外面打個盹，睡壹個午覺。

　　宿舍條件：

　　旭日玩具廠生活區與生產區緊鄰，從車間到宿舍，步行約 10 分鐘。有門崗值守，需刷廠牌出入。臨時工住宿舍，只有少量的正式工住宿舍。

　　該廠宿舍有電風扇、衣櫥、陽臺、蹲廁、洗澡間，但是洗澡間無水管、花灑、衣帽鉤，不能淋浴，所以工人須自備水桶或盆，在陽臺的熱水龍頭取水，再到洗澡間擦洗。

　　4 張上下鋪的鐵架床，壹般住 4～6 人。宿舍內沒有空調。

　　在該廠宿舍居住的工人，需要繳納住宿費、水電費，每月約 50 元，在工資中扣除。

　　六、職業安全與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裝配部門為開放式車間，無空調設備，窗戶上安裝有風扇。調查期間，調查員遇見有人更換排氣扇。車間整體環境幹凈、衛生；各通道暢通。

　　車間辦公室、宿舍樓梯間有急救藥箱，車間裏的藥箱在車間辦公室裏，藥品不可拿出辦公室使用。

　　勞保用品：

　　裝配流水線上裝配工人壹般不會接觸到毒害物質，其他車間，根據培訓講師描述，噴油部會接觸到油漆，需要戴防護口罩，要定期體檢，且噴油部的生活補貼是 16 元，高於裝配部門。但調查期間沒有接觸到噴油部門的人。

　　車間油倉門口張貼有毒害物質警告標誌，丁酮、DSP8160A 助劑、環己酮、白電油、異佛爾酮、異丙醇、甲苯、二甲苯、甲醇、丙醇。

　　油倉門平時不打開，偶爾有人進出取用物品，但沒有防護措施，沒人戴口罩、防護眼鏡。

　　裝配工人的勞保用品，只有壹雙棉線手套，每周發放壹雙。工廠發兩套藍色的長袖廠服。

　　制服是免費的，辭工時退還給車間辦公室。

　　超聲機上雖然張貼“必須戴護耳器”的安全提示，但車間沒有給操作超聲機的工人配發護耳設備。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工人普遍不知道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調查期間也沒有聽說這個名稱。

　　工人入職培訓沒有涉及環境、健康、安全方面，車間也沒有做任何培訓。

　　工傷：

　　在調查期間，調查員沒有發現工傷事故。

　　七、消防

　　車間、宿舍區域的消防設施比較完善，提示也足夠清晰，檢查表也在更新。

　　車間內塑料玩具、零部件、包裝紙盒都是易燃品。車間具有禁止吸煙的標誌以及天花板上噴淋管網。

　　3 號食堂三樓的幾個消防栓、滅火器，沒有做到定期檢查，不僅檢查日期被塗改，而且沒

　　有 2018 年的檢查記錄，可推測此處的消防設備至少半年沒有檢查過了。

　　根據老員工回憶，工廠每年會安排消防演習，展示怎樣用滅火器、消防栓。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參加的，是隨機在各車間抽幾條流水線的工人參加演習。有工人入職四年多，只被抽到過壹次參加消防演習的機會。

　　八、獎懲措施

　　該廠對工人的獎懲制度是扣分制，每人進廠時默認滿分為 10 分，根據違紀情況扣分，扣分達到 10 分以上就開除。

　　扣分雖然不會扣薪水，但會減少升職、加薪的機會。

　　該廠連全勤獎也沒有，其他獎勵更是聞所未聞，只有舉報盜竊、破壞的壹個獎勵通知。

　　該廠也不會在傳統節日向工人發放慰問品：端午節不會發粽子，中秋節不會發月餅。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該廠在招聘大廳、宿舍樓道、車間走廊都張貼了工會代表名單。問詢老員工，都不清楚工會代表怎麽產生的，因為她們沒有投票過，也不曾開職工大會。

　　員工關愛熱線的電話也貼在車間醒目位置。該熱線能打通。工人有問題會直接向拉長反饋，很少使用熱線。

　　十、其他

　　客戶訪問及審計：

　　4 月底，車間通知，有客戶驗廠，流水線的拉長給工人開早會，提醒工人維護自己工位的整潔。4 月 25 日，車間辦公室人員在打卡機旁張貼工人熱線電話的告示、在流水線各工位掛上新打印的作業指導書。

　　工作環境：

　　工人進出廠不會被搜身，但如果工人背包出廠，會被保安用探測儀掃描。

　　工人滿意度：

　　工人在求職網站上反饋曾遭管理層辱罵，該廠薪水較低，壹天工作十小時，基本工資、加班費、生活補貼合計 100 元，僅能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難以有所積蓄。工人期望能掙三千以上。韶關戶籍的工人聲稱，很想做臨時工，多掙壹點錢。

　　工人認為工作時間太長，下午上班會困；期望中午有足夠休息時間。

　　正式工在旭日工作的，主要是韶關本地戶籍的農村女性，她們選擇旭日，主要是該廠穩定、工作門檻低（玩具裝配工作對視力、雙手靈活度要求都不高）、有社保，如果能做到退休，可以拿退休金，獲得壹定程度的養老保障（中國農民普遍沒有退休金）。

　　臨時工在旭日工作的，壹般是湖南郴州下屬縣市的農民子弟，由當地熟人帶到韶關打工，有事做、有錢掙就行，進入哪個廠對他們來說區別不大，談不上他們“選擇”旭日玩具廠。

　　調查員日記

　　早晨 7:40 左右到車間打卡，7:45 之前必須到各自的工位，開始壹天的工作。我的工位在流水線的最末端，內容主要是堆疊已經封箱的成品到卡板、登記產量，為紙箱蓋印，有時給紙箱貼標簽。

　　我所在的裝配流水線是做玩具槍的，壹天的目標任務是 4000 個成品，四只玩具槍裝壹個紙箱，每個卡板需要堆 108 箱貨，平均壹小時堆滿壹個卡板。玩具槍是塑料產品，裝箱後也不重，總體來說這個工位不算累。

　　但是因為自動封箱機只封紙箱中軸線，有的訂單需要把紙箱所有的縫隙都封上，那就需要在紙箱通過封箱機後，我再手動封箱，用透明膠帶封好剩余的四個邊。手動封四個邊的速度當然比不上封箱機的封兩邊的速度，因此常常會堆貨，在流水線下貨慢的時候再趕時間封。遇到這種訂單，就比較累，需要連續壹個多小時手腳不停封箱、堆箱，很少有時間休息。

　　上午的上班時間是 7:45~12:45，五個小時整，因為早餐壹般吃不了多少，所以在中午十壹點多會感到餓，有些經驗豐富的老員工會帶壹些餅幹、水果，放在飲水處，趁著上廁所或者去喝水的空兒，悄悄吃壹點零食。剛開始幾天，每到十壹點半左右，就又累又餓，沒什麽氣力。幸好流水線上的工人也餓得沒什麽勁頭，手腳會慢下來壹點，不至於堆太多箱子。

　　到 12:43 左右流水線就會停下，工人們擁擠到車間的兩個打卡機排隊。

　　壹個車間 6 條流水線，每條流水線大約 60 個工人，整個車間大概有三百多人，排隊打卡需要五分鐘左右。打卡後步行五分鐘到食堂，中間需要穿過壹個門崗，又得排隊刷廠牌，到食堂後還得排隊五到八分鐘分鐘才打得到飯。

　　吃過飯後，幾乎沒有時間休息，就要回到車間上班，這樣導致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很困，經常有人打瞌睡。有時候看到旁邊流水線的壹個裝箱工人站在操作臺旁邊就睡著了。

　　為了避免下午打瞌睡，大量工人會選擇不去食堂吃飯，省去來回走路、排隊的時間。他們早上自己帶飯到車間，存在車間外面，中午下班就直接在車間附近吃，吃完飯才壹點鐘，這樣他們可以擠出半個小時來午覺。

　　因為車間大門在中午打卡後就被辦公室人員鎖起來了，工人並不能到車間工位睡午覺，只能在車間外面找地方。有的工人直接躺地上就睡著了，有的會躺在空的塑料籃上，有的坐在卡板上打盹，有的靠著墻根睡覺。能自己帶飯、有空睡午覺的，只能是在廠外租房的老員工，可以自己做飯。新員工往往不會租房，也只能吃食堂。所以到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常常看到工人們打瞌睡，壹邊手上的動作不停，近乎機械的勞作。

　　到下午五點鐘左右，拉長會統計產量，估算到下班時能不能做到 4000 個貨。如果做少了，這個時候拉長就會催促整條流水線的人，要大家手腳快壹些。這時就是壹天中最忙累的時候，壹箱箱貨不停地滾下封箱機，封箱、堆箱必須聚精會神，飛快地進行，直到下班前五分鐘。因此到下午下班的時候，往往會有氣無力，沒有精神。剛開始幾天，下午很困，下班後直接回宿舍睡覺，睡醒才去食堂吃晚飯。

　　2017 年與 2018 年的工作條件比較

　　2017 2018

　　招聘 旭日工廠的招工要求明確註明招收年

　　齡介於 18-45 歲的男女員工。

　　自從 2009 年的韶關事件後，工廠不再

　　招收來自新疆的應聘者。

　　招工要求明確註明招收年齡介於 18-48 歲

　　的男女員工。48 歲左右的應聘者所簽署的

　　合同，終止日期為他們的 50 歲生日。

　　旭日工廠的正式工只限韶關戶籍者應

　　聘；臨時工則不招收韶關戶籍的應聘

　　者。

　　學生工 調查員得知工廠在暑假期間大量招用

　　年齡介於 16 至 17 歲的學生工，學生

　　工的工資是每小時 10 元。

　　調查員得知工廠在暑假期間招收大量的學

　　生工，學生工的工資為每小時 10.5 元。

　　體檢 工人共有兩次體檢，分別是入職前

　　後。體檢費為 40 元，由工人自行承擔

　　工人有壹次入職前體檢，費用是 40 元，

　　由工人承擔。

　　入職培訓 工人出席壹個為時三小時的培訓課

　　程。培訓時間未計入工資。

　　工人上崗前出席壹個不足壹小時的培

　　訓課程。培訓時間有計入工資。

　　試用期 根據旭日玩具廠的勞動合同，試用期

　　為 6 個月。

　　根據旭日玩具廠的勞動合同，試用期為 6

　　個月。

　　離職 試用期內辭職需提前三天至壹星期通

　　知；合同內辭職需提前壹個月。

　　辦好離職程序後，工人次日可以結清

　　工資。工資在辭工後的壹周內到賬。

　　工廠不向辭職工人提供工資條。

　　試用期內辭職，需要提前三天告知車

　　間主管。合同期內辭職，需要提前壹

　　個月告知主管。

　　完成離職手續當日能結清工資。離職

　　後，調查員通過手機信息收到工資

　　單，而工資也在離職當天下午到賬。

　　勞動合同 培訓人事員要求工人必須填寫“本人自願申請廠方在空余時間安排加班”

　　的條款。

　　沒有提及自願加班的條款

　　工作時長 正常工作為每天 8 小時，每周工作 5天，每月工作約 26 天。

　　工人在正常工作時間外加班的工時經

　　常沒有被計入工資。此外，工廠也規

　　定工人上班時必須提前 15 分鐘內完成

　　合同規定為八小時工作制，每周至少

　　休息壹天。工人上班考勤打卡時不需要

　　排隊，但下班打卡時需排隊五分鐘，該時

　　間有被計入工資。

　　打卡，但是這 15 分鐘並沒有被計入工

　　資裏。

　　加班 淡季時，工人每月平均加班 110 小

　　時；旺季時，工人每月平均加班 140

　　小時。選擇不加班的工人必須提交書

　　面申請，並且經過車間主管的同意後

　　即可。

　　在 2017 年的 9 月份，工人被迫連續上

　　班 13 天。多數工人在該月內只有兩天

　　的休息日。

　　調查員工作時是該工廠的淡季。調查期

　　間，每周五下午加班時間為 16:45 到

　　18:15，其余每天加足 2 小時，到 18:45

　　下班。工人平均每月加班 75 小時。選擇

　　不加班的工人，口頭告訴拉長即可。

　　勞動報酬 工人的平均工資是 3000 元左右，其中基本工資為每日 64 元。

　　按工時計算，正常工作時間為每小時

　　8 元，平日加班費為每小時 12 元，周

　　六周日全天的加班費為每小時 16 元。

　　對於正式工人，工廠執行日薪制，其中包

　　括基本工資為每日 64 元。

　　平日加班每小時 12 元，周末加班為每小

　　時 16 元，法定節假日加班為每小時 24

　　元。工人的工資每月大概 2600 元左右。

　　臨時工的工資為時薪制，不論平日還是周

　　末上班都按每小時 13 元計算，每月平均

　　工資為 3100 元。

　　請假制度 據員工說，工廠只有工傷原因允許請病假，工資按基本薪標準每日 64 元發放。請病假需要醫院的證明以及報

　　告，向工廠提出書面請假，經主管簽

　　字同意後即可。

　　工廠未按合同規定向員工提供帶薪婚

　　假、產假和喪假。

　　該工廠無全勤獎，所以工人請普通事假基

　　本都可以獲批。工人請假當天沒有工資。

　　工廠沒有公開病假、產假、喪假的相關制

　　度。感冒發生的工人想請病假壹天卻只能

　　請事假。

　　休假 工作滿壹年的工人可以在春節期間獲

　　得 5 天的年假。法定節假日工人享有

　　補償。

　　工人五月壹日享有勞動節休假，當天可獲

　　得基本薪資 64 元。工作滿壹年的工人可

　　以獲得 5 天的年假。

　　社保 工廠不為工人繳納社保。 工廠為合同工購買社保。臨時工壹般默認不買社保，但也有壹部分合同工選擇不買社保。工人繳納 264.86 元，廠方繳納

　　586. 46 元。

　　福利設施 工廠為工人提供籃球場、羽毛球、乒乓球、圖書室、桌球室、卡拉 OK室、電腦室等。

　　該廠的體育、娛樂、文化設施有籃球

　　場、羽毛球場、乒乓球場、桌球室、

　　觀影廳、KTV 廳和圖書室。

　　夥食條件 食堂提供的夥食質量差，工人覺得價格較貴。工人每個月的夥食費平均600-700 元。

　　有壹間食堂是領導專用食堂，不對工

　　人開放。

　　有壹間食堂是領導專用食堂，不對工人開

　　放。

　　住宿條件 宿舍包括水電費每月 50 元，沒有水管或者任何洗浴設備，工人洗澡洗漱全都是在楊濤。選擇在外租房的工人，

　　平均每個月房租和水電費大概在 300

　　到 500 元之間。

　　宿舍費每月 50 元。宿舍有洗澡間但沒有

　　水管，所以工人須自備水桶或盆到陽臺的

　　水龍頭取水，再到洗澡間擦洗。

　　職業安全

　　健康

　　調查期間沒有發現工廠環境健康安全

　　委員會。工廠在工作期間只給工人提

　　供口罩作為勞保用品。

　　很多工作崗位都會接觸到有毒或化學

　　物質，但這些工作崗位的工人往往沒

　　有得到任何勞保用具或者防護措施，

　　工廠亦沒有對有毒化學品的使用方法

　　進行詳細說明。學生工也被安排在有

　　職業危害的崗位上。

　　車間和宿舍內並未發現急救箱。車間

　　沒有空調，壹些通風設備和機器設備

　　都沒有定期接受檢查。

　　調查期間沒有聽說過環境健康安全委員

　　會。工人入職培訓也沒有涉及環境健康安

　　全方面的。

　　裝配部門的工人每周得到棉線手套壹雙。

　　工廠給每個工人免費發兩套藍色的廠服。

　　超聲機上雖然張貼“必須戴護耳器”的安

　　全提示，但車間沒有給操作超聲機的工人

　　配發護耳設備。

　　車間辦公室、宿舍樓梯間有急救藥箱。車

　　間裏的藥箱在車間辦公室裏，藥品不可拿

　　出辦公室使用。

　　工傷 A11-2 裝備部的劉春波，在車間工作

　　時不小心滑倒導致左腿骨折。廠方付

　　了 8000 元的醫療費，但只批準了壹個

　　月的帶薪工傷假，逼得劉春波只能選

　　擇辭職離廠。

　　楊宗方遭工廠開除後從工廠建築跳

　　下，當場斃命。但是他的家人只得到

　　了 130,000 元的補償金。

　　調查員在調查期間沒有發現任何工傷事故

　　林金華從工廠建築跳下，導致他進入

　　了昏迷狀態。廠方負責繳納他的醫療

　　費用。

　　消防 大部分車間及樓道出口都堆放著大量

　　物品及雜物，阻塞通道。

　　宿舍區緊急出口有標識、照明充足，

　　未發現雜物阻塞，緊急出口沒有上

　　鎖。

　　調查期間未見到消防演習，詢問過的

　　很多工友也不清楚。

　　車間、宿舍區域的消防設施比較完善，標

　　誌也足夠清晰，檢查表也在更新。

　　工廠每年都會安排消防演習，但都是隨機

　　在各車間抽幾條流水線的工人參加演習。

　　獎懲管理 報告內沒有提及 工廠沒有任何獎勵措施。獎懲制度是扣分制，根據違紀情況扣分，累積罰分達到 10分以後就開除。

　　工會 沒有發現工會或者工人代表。工友往

　　往不了解工會的職能。

　　調查員發現工廠內貼有工會代表名單的海

　　報，但受訪的工人表示沒有給工人代表投

　　過票。

　　投訴渠道 工廠沒有提供工人熱線號碼給工人，調查員多次嘗試聯系該號碼都沒有打通。

　　工廠設有意見箱但未有工人使用過的

　　跡象

　　工人熱線能打通，但是工人有問題會

　　直接向拉長反饋，很少使用熱線。

　　工人待遇 調查員曾目擊工人被辱罵 工人反饋曾遭到管理層辱罵客戶訪問及審計

　　受訪的工人表示，客戶驗廠前會先讓

　　工廠知道，好讓工廠準備應付方法。

　　車間開早會通知工人有客戶要驗廠

　　執行總結

　　時至今日，大多數玩具都是在中國制造的，它們是全世界兒童夢想的源泉。然而，創造這些夢想的過程仍然是壹個噩夢。過量的加班時間、與危險化學品的接觸以及勉強維持生存的工資是三個最大的問題。該報告揭示了四家工廠的侵權行為，其中包括最大的玩具品牌孩之寶、迪士尼和美泰、以及 Simba Dickie，Schleich 和 Ravensburger 等德國制造商。該報告指出了惡劣工作條件存在的原因，並呼籲跨國公司在生產供應鏈中承擔責任，以打擊這種剝削。

　　危及工人的嚴重侵權行為

　　為了呈現工廠工人的惡劣工作條件，中國勞工觀察今年 4 月至 9 月間派出臥底調查員進入四家工廠：東莞利法寶玩具制品有限公司、東莞興利五金塑膠有限公司、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和華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工廠為各種跨國公司生產產品，包括孩之寶、迪斯尼、美泰、辛巴迪基、施萊希和雷文斯堡。 調查顯示共有 23 項侵權行為，最嚴重的侵權行為如下：

　　· 在生產高峰期，盡管中國勞動法規定加班時間不超過每月 36 小時，但工人每月的加班時間仍介於 80 至 175 小時之間。

　　· 工人沒有參加法定的 24 小時崗前安全培訓。因工人沒有參與該有的培訓，他們無法得知他們所接觸到的有毒化學品，也不知道如何采取相應的保護措施。

　　· 工人可能在接觸到有毒化學品，或噪音和灰塵較多的環境中工作，但他們並沒有被提供必要的防護設備。

　　· 缺乏工作前體檢。如果沒有體檢，工人很難證明職業病是因為在工廠工作所導致的。

　　· 工人被要求簽署空白合同。他們沒有聽到對合同的解釋，也沒有收到合同副本。

　　· 惡劣的生活條件。8 名工人被分配到工廠宿舍的壹個房間，有些浴室沒有提供熱水。

　　· 未依法購買社會保險。中國勞動法要求雇主按照既定繳費率購買社會保險和繳納工人的住房公積金。

　　· 缺乏代為工人爭取權益及正常運作的工會。

　　· 缺乏有效的申訴渠道。當工人在工作中遇到問題時，他們壹般選擇辭職或隱忍。

　　工廠之間的工作條件差異

　　鑒於中國經濟的壹部分主要基於體力勞動，過度的工作時間是在工廠裏普遍存在的問題。但是，四家工廠工人加班加點的情況有所不同。華登的情況最為極端：工人每月工作時間最高可以達到175 小時，而在八月份只有壹個休息日。如果裝配線調整為生產新的產品，工人必須加班以達到生產配額，但他們不會得到額外的工資。在旺季期間，休息時間部分縮短，工人在 21:30 打卡，但之後繼續工作。此外，利法寶要求每月加班 104 小時，興利要求每月 96 小時，鎮泰則要求每月80 小時。這顯然超過了中國勞動法規定的每月加班最高限額：36 小時。

　　由於工廠的工資計算方式非常復雜，所以工人壹般都無法理解。最終工資包括基本工資（通常相當於最低工資）、加班時間以及許多其他扣除和補貼。壹個名為“勞動力”的非政府組織在 2017年時計算得出，廣東省壹戶人家的生活工資在 6900 元到 7500 元之間。假設在壹個家庭裏有兩個賺取生計的成年人，壹個工人必須每月至少賺取 3450 元至 3750 元以維持生活。然而，現實情況與此大相徑庭。 在非旺季期間，工人的月工資接近基礎工資：鎮泰 2100 元人民幣、興利 1800 元人民幣、利法寶 1720 元人民幣、華登 2000 元人民幣。這些工資遠低於維持體面生活水平所需的工資。因此，在旺季期間，工人除了過度加班以賺取生活工資之外別無選擇。在華登，工人平均收入為 3000 至 4500 元人民幣、利法寶 4000 元人民幣、興利 3500 元人民幣、鎮泰 2900 至 3500元人民幣。如果我們根據壹個家庭中有兩個賺取收入的成年人的假設來計算維生工資，工廠裏的工人必須兩個人都加班工作才可以維持基本體面生活的工資。但維生工資的定義是每個家庭裏只需壹名成年人正常上班就能養活全家。

　　除了工資和加班，在生活條件和職業安全這些重要的問題上，工廠之間也存在差異。在華登和利法寶，8 到 10 名工人擠在狹小的宿舍裏。而鎮泰和興利，只有 2 到 4 名工人共用壹個房間。由於淋浴間沒有提供溫水，工人只能用大水桶搬運溫水洗澡。

　　工人的職業安全也是壹個問題。 嘈雜的註塑車間裏，稀釋劑、溶劑和膠水被使用後散發的強烈氣味刺激著工人們的鼻子和皮膚，塑料熔化時也會產生有毒煙霧，但工人們卻不了解這些化學用品的毒性。工人在沒有明確的安全指示和保護的情況下操作機器，很容易造成嚴重的事故。盡管安全培訓和定期的健康檢查至關重要，但華登、利法寶和興利都沒有告知工人采取任何的安全措施，也沒有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防護服。相比之下，只有鎮泰相對重視工人的職業安全和健康。

　　為什麽這些侵權行為還在持續發生？

　　中國工人的權益沒有得到改善的原因有三個方面。

　　1）跨國品牌公司的價格壓力

　　國際品牌公司不承認它們對供應鏈中人權侵犯負有責任。品牌公司通過使用具有激烈價格競爭的短期合同和在短期內改變訂單，來壓制工人的聲音。

　　國際品牌公司對於在它們的供應鏈裏出現的人權侵犯事件中不承擔任何的責任，但這些品牌公司卻在剝削工人權益的情況裏扮演著最活躍的角色。品牌公司通過使用具有激烈價格競爭的短期合同和在短期內改變訂單，來壓制工人的聲音。

　　每年許多公司都會要求玩具工廠增加生產配額，同時降低生產成本。例如，在 2017 年，100 個孩之寶和美泰玩具的生產成本為 100 美元。 然而，在 2018 年，孩之寶和美泰要求工廠用 100 美元生產 105 個或更多數量的相同的玩具。對於同壹產品，品牌公司將找到兩三家玩具工廠參與訂單收購，而生產成本最低的工廠將獲得最多的訂單。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工廠無法降低制造過程中使用的材料成本，他們只能將降低生產成本的負擔壓在中國工人的身上。

　　在華登工廠，生產迪士尼 Princess Sing 和 Sparkle Ariel 玩偶的包裝部門的工人每天生產約1,800–2,500 件玩具，每月工作 26 天，每月收入約 3000 元。工人每生產壹個玩偶可賺 0.01 美元。 目前，迪士尼的 Sing 和 Sparkle Ariel 玩偶在亞馬遜上的零售價為 34.99 美元。 華登的壹名工人只賺取了他們所生產的玩具市場價值的 0.031％。壹些在工廠的包裝部門和生產部門的工人也有份生產迪士尼 Princess Sing 和 Sparkle Ariel 的產品，但工人們從每個玩偶的身上只賺取了 0.75 美元。

　　2）中國對工人權益保護的缺乏，壹種競爭優勢雖然中國的勞動力成本有所增加，對工人權益保護的缺乏也可以理解為中國玩具業的競爭優勢。

　　在越南、印度和印度尼西亞等國家，工人擁有以罷工對抗不公平的勞動條件的權利。 反觀中國，工人沒有罷工的權利。雖然這並沒有阻止多年來陸續爆發的罷工，但它們大多數受到了嚴厲的壓制。

　　在中國工廠所成立的工會沒有任何的實際目的。盡管中國政府正在推動工廠級工會的建立，但它們隸屬於中華全國總工會（ACFTU）。該工會基本上是中國政黨的壹個部門，因此用來維護政府的利益而不是真正代表工人的權益。盡管目前許多工廠都有工會，但是這些工會不得不面臨由人力資源部或總務部的高層來接手管理工會。此外，由於工會領導不是由工廠工人選舉產生，而是由工廠管理層任命的，所以工會並不能代表工人的利益，也很難捍衛工人的權利。沒有自由獨立的工會和有效的投訴機制，工人的權利無法受到保護。

　　3）反復違反相關法律

　　中國的勞動法有很多規定，但工廠會試圖規避或違反這些規定，因為違反此類法律的相關成本很低。例如，中國勞動法把工人的加班時間限制在每月 36 小時。 然而，工廠經常讓工人加班超過80 小時。壹些工廠將要求當地政府實施全面的工時制度，這樣壹來，它們就可以合法規避加班，每年為工人分配高達 432 個小時的加班時間。 由於違反加班時間相關的法律不會受到懲罰，許多工廠甚至沒有申請綜合工時制度。此外，中國法律規定，工廠應根據工人工資總額購買退休保險和工人住房公積金。 雖然中國政府的重視使得情況有所改善，但許多工廠依然未依法購買社會保險。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的工廠按工人的基本工資計算繳費，在這種情況下工人實際上會損失壹半的福利。 此外，移民到另壹個省的工人必須在那裏工作很多年才有權領取退休福利。 因此，如果工廠關閉或工人希望換工作並搬遷到另壹個省，他們將無法申請退休福利。 由於工人的離職率如此之高，辭職的工人無法要求工廠對工資差異做出解釋。

　　中國法律規定雇用學生工人和派遣工人是有限制的。例如，學生工人每天工作時間不得超過 8 小時，並且只能在與其專業相關的領域工作。但是，實際上學生工人很有可能做與普通工人相似的工作。在旺季期間，派遣工人的數量往往超過 10％的法律規定。 派遣工人在與代理機構簽訂合的同時更容易受到剝削，任何不滿或爭議都由代理機構處理。 派遣工人通常收到較低的工資，而代理機構則不會給工人的社會保險繳款。

　　中國法律的另壹項要求規定，雇主必須給工人提供上崗前培訓，其中包括小組，車間和工廠級別的崗前培訓以及使用新材料或新機器時的安全培訓。中國法律中的《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

　　主要針對女性工人的權益，包括不允許懷有身孕超過 7 個月以上的女工加班或上夜班。鑒於訴訟費用對工人而言過高，工人通常不會因非法行為起訴工廠。

　　結論

　　中國勞工觀察對玩具工廠進行了近二十年的調查，然而，今年的調查揭示了在中國玩具業持續發生的問題。 品牌公司仍然希望將利潤最大化，並通過使工廠相互競爭以達到最低的生產成本來實現這壹目標，最終導致對工人的剝削。

　　我們呼籲從這些工廠獲取勞動力的品牌公司真正致力於改善工作條件，來解決玩具業中猖獗的侵權行為。多年以來，工人源源不斷地創造了公司的利潤，卻不得不繼續在公然侵犯其權益的工廠繼續辛苦勞作。需要進行重大改變的不僅是品牌公司的采購模式，還有它們在與供應商合作時確保工人權利受到保護的方法。

　　侵權事項壹覽表

　　華登（河源）玩

　　具制品有限公司

　　鎮泰（廣州）

　　實業有限公司

　　東莞利法寶玩

　　具制品有限公

　　司

　　東莞興利五金

　　塑膠有限公司

　　雇傭歧視* x

　　沒有為所有工人提供入

　　職前體檢

　　x x

　　非自願加班* x

　　過度加班* x x x x

　　工廠虐待工人 x x

　　工廠沒有向工人解釋合

　　同內容

　　x x x

　　工廠虐待工人 x x

　　工廠沒有向工人解釋合

　　同內容

　　x x x

　　工廠沒有履行勞動合同

　　*

　　x x x

　　工廠沒有提供 24 小時

　　的崗前安全培訓*

　　x x x x

　　工廠沒有向工人提供防

　　護設備*

　　x x

　　工廠缺乏足夠的職業健

　　康安全的防範措施*

　　x x x

　　居住條件差 x x

　　工廠車間存在火災隱患

　　*

　　x

　　未依法購買社會保險* x

　　缺乏獨立運作的工會 x x x x

　　缺乏有效的投訴渠道 x x x x

　　工人必須在辭職前獲得

　　批準

　　x

　　扣押工人的身份證 x

　　未向所有工人提供合同

　　副本

　　x x

　　簽訂空白合同 x x

　　低薪（工人的薪資在當

　　地最低工資的 5%內）

　　x x x

　　無薪工作時間 x x

　　註：“*”代表違反中國勞工法的行為

　　中國玩具行業女工現狀

　　中國的經濟發展在近幾年來進入“新常態”瓶頸期，生產成本上升，制造業持續面臨困境，特朗普的貿易戰進壹步激化了矛盾。中國企業為了生存，將成本上升的壓力轉移到工人身上，近年來各地都出現了很多侵犯勞工權益的案例。而女工，作為中國玩具制造業的主要勞動力，因其要額外承擔的家庭責任和生理特性，面臨著更惡劣的生存現狀。中國勞工觀察在調查了華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和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這兩家玩具工廠之後，可以從幾個方面刻畫玩具女工的現狀。

　　就業機會的不平等。在這兩家企業中管理層中，女性的比例極低，僅有壹兩名為女性，有話語權的人和“壹把手”基本都為男性。而在工人中，女性工人的比例高達 80%。大多數女工選擇這個工作的原因只是因為年齡大，教育水平低。工廠也更願意招女性工人，因其老實，顧慮家庭，不會輕易鬧事。另外，招工對孕婦和備孕女性也存在招聘歧視的情況。《女職工勞動保護規定》第三條凡適合婦女從事勞動的單位，不得拒絕招收女職工。而鎮泰沒有將崗位分類，因孕婦或備孕女性不能做胸透提供體檢報告，將她們拒之門外。

　　家庭與生活的不平衡。這兩個工廠月加班時長都在 70 個小時以上，如不加班，則靠 2000 元左右的基本工資難以維持生活。但除此之外，中國的文化傳統將家庭的責任也放在了女性身上。雖然《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第五條規定在女性孕期、產期、哺乳期，用人單位不得因女職工懷孕、生育、哺乳降低其工資、予以辭退、與其解除勞動或者聘用合同。《勞動法》第六十壹條，對懷孕七個月以上的女職工，不得安排其延長工作時間和夜班勞動。但在實際操作中，如女性因為照顧孩子、生理期、懷孕等特殊情況請假，就會在以後的工作中被取消加班的資格或調到更辛苦的崗位，逼迫其主動辭職。

　　生活條件惡劣。《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第十條 女職工比較多的用人單位應當根據女職工的需要，建立女職工衛生室、孕婦休息室、哺乳室等設施，妥善解決女職工在生理衛生、哺乳方面的困難。但現實生活中，不僅沒有對女性特別的照顧設施，連基本的生活水準都難以保障。華登車間的衛生間比較臟，周圍會散發出臭味，工作期間如去洗手間太多次，會被拉長批評。普工宿舍 8-10 人壹間，宿舍內沒有熱水，對女性來講，洗澡十分不方便，只能拿桶去樓道接水洗澡。

　　社會保障不足。《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第八條，女職工生育或者流產的醫療費用，按照生育保險規定的項目和標準，對已經參加生育保險的，由生育保險基金支付；對未參加生育保險的，由用人單位支付。但由於社會保險費用對工廠來講，是額外的成本，多數工廠存在對工人社會保險金繳納只按照最低工資繳納的情況，即使繳納社會保險，也存在只繳三險，而不為女職工繳納生育保險的情況。

　　無工會保障權利。盡管女工面臨著很惡劣的生存環境，這兩家工廠的女工都表示沒有途徑可以反映、解決問題，只能自己忍氣吞聲或選擇辭職。工廠工會形同虛設，工人熱線也無法接通。

　　華登女性權益報告

　　1．就業機會

　　華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的就業機會對於男性和女性來說嚴重不平等。調查人員所在的流水線普工人數約 36 個，其中約有五個普工是男性，其余的是女性，女工比例占普工的 80%；與之相比較，在管理層中，調查人員所在的車間約 9 個拉長都是男性，主管和產品技術員等其他管理級別的人也是男性，只有文員是女性。管理層中的女性比例僅占 1/9。

　　造成這壹現象的原因可能和生產產品的性質有關，生產玩具相對於在建築工地搬磚等需要重體力活的工作來講，工資相對較少且對體力的需求相對較低。女性普工年齡大，多在 45 歲以上，沒受過什麽教育，文化程度低，老實，逆來順受，生活重心更偏重於子女和家庭，所以會更傾向於選擇這壹工作。廠家也願意招女性工人，因為她們不會鬧事便於管理。流水線上的普工無論男女工資和工作強度相同。

　　2.工作和家庭

　　女性工人如果在華登玩具公司工作，便很難維持生活和工作的平衡。多數受訪女工表示他們需要承擔照顧家庭的義務，要每天照顧老人和小孩，或要給成年的兒子買房。受訪者中甚至有丈夫閑賦在家，女性壹人承擔全部的家庭責任，但是因為工作時間過長休假少，很難照顧周全。60%以上女性普工的住址靠近工廠。若雙親都工作，小孩則由老人照顧。受訪女工中有人考慮過找其他工作，但是因為文化水平低，工作職位少，且有失業的風險，並不是很容易離開華登。

　　3.工時和收入

　　雖然新工人入職時有簽勞動合同，但是合同只是為了應付檢查。工人並拿不到勞動合同的副本，合同上的權利也不能得到保護，多數工人表示不清楚合同的具體內容。

　　華登的工作時長和報酬違反了合同和勞動法的規定。在旺季，工人每天工作 10-13 個小時，每月工作 26-29 天。如在加班時請假，只能拿到 7.5 人民幣每小時的日工資，這樣月工資便不到 2000元，工人只能選擇加班。因外部原因（如生產工序調整）導致生產指標沒有完成，需另外加班的，不付加班工資。旺季打卡後會繼續工作，超出的工作時間不付工資，集合開會時間不付工資。

　　華登的請假程序很復雜和嚴格，打電話發短信形式的請假不會被同意，工人必須寫請假條親自去車間請拉長簽字，拉長同意之後才能請假。請假和放假都沒有工資。如請假不被允許就會被記曠工，扣工資。有女工在下班途中騎車摔傷，發微信向拉長請假也沒有得到同意，不得不親自去車間請假。放假請假不付薪資。

　　如此長的工作時長和嚴苛的請假規則使得女性工人得不到合適的休息，每個月的例假期身體不適請假便得不到薪資。廠內有壹七八個月的孕婦，工作時長和強度也與壹般工人壹樣，請假得不到薪資。而根據《勞動法》第六十壹條，對懷孕七個月以上的女職工，不得安排其延長工作時間和夜班勞動。

　　4.工作和生活環境

　　在華登玩具制作過程中，對於接觸有害物質的員工，沒有在職或者離職的職業病檢查。作業的機器設備有時會出現問題，但是機器設備也沒有定期檢查。

　　車間的衛生間比較臟，周圍會散發出臭味。工作期間如去洗手間太多次，會被拉長批評。普工宿舍 8-10 人壹間，宿舍內沒有熱水。對女性來講，洗澡十分不方便，只能拿桶去樓道接水。

　　在該廠沒有性騷擾的事件發生；男性普工和女性普工的宿舍在同壹棟樓，女性普工住 2/3/4 層，男性普工住 5/6 層，管工宿舍分散在各層，管工中男性偏多。調查期間沒有聽說女工上下班途中發生不安全事件，但工廠位置較為偏僻，交通也不方便，工廠附近有時會看見年紀偏大無所事事的男性，調查人員在廠期間從不敢天黑以後獨自外出。車間洗手間雖然比較簡陋，但使用過程相對安全。

　　5.社會保障

　　工廠中年齡未滿 45 歲的工人不可購買社會保險。工人們表示，因為收入少，他們也不願意購買保險。因此，懷孕的女工或失業的女工他們並得不到生育保險和失業保險的補償保護。

　　對於女性來講，請假的規則是壹致的，需寫請假書親自去車間向拉長請假。女性生育沒有產假，辭職或請假便得不到工資。如因家中有事，需照顧孩子不能上班，請假也不能得到工資。若員工想要離職，程序也很復雜，需提前壹個月寫辭職書，拉長簽字，自離則本月工資拿不到。

　　6.工會與工人代表

　　華登並有沒有工會以及工會代表，在有問題的時候，大多數工人有問題會選擇忍氣吞聲或者辭工。

　　鎮泰女性權益報告

　　1.就業機會

　　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的就業機會對男女存在不平等的情況。工人人數約 4000 人，其中女工占 80%，年齡多在 30-45 歲之間，男女比例為 1:8。這種現象存在的原因可能是女工大多數教育水平低，老實，更註重孩子和家庭，所以易於管理不鬧事。

　　雖然《婦女權益保障法》第二十三條規定各單位在錄用女職工時，應當依法與其簽訂勞動（聘用）合同或者服務協議，勞動（聘用）合同或者服務協議中不得規定限制女職工結婚、生育的內容。鎮泰並沒有對普工工作進行職業病危險的測評，不管什麽崗位錄取程序都要求求職者提供體檢報告，體檢中有胸透檢查。已懷孕或準備懷孕的婦女因為害怕對胎兒有影響，不做胸透，則拿不到體檢結果。如不提供體檢結果，就不會被工廠錄用。

　　2.工時和收入

　　工人在旺季需要加班，工作日每天加班 1.5 到 2.5 個小時，周六加班壹天，每月累計加班約 66.5到 78.25 個小時。若不加班，收入不到 2000 元，完全不能滿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如在旺季加班，收入則有 2900 元到 3500 元。

　　工廠有帶薪年假、產假、婚假、喪假，產假按照法律的規定執行。這些假期請假需要提前告知產品管理員，並在產品管理員處拿請假條。

　　若有女工懷孕，工廠會安排其不加班。若不加班，工人很可能被取消以後的晚上加班和周六加班，或被要求辭職。有女工因為例假肚子痛連續兩天請假而被要求辭職。

　　3.社會保障及福利

　　工廠有給工人購買社保，包括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工傷生育保險、住房公積金。但是由於生育保險和工傷保險個人不支付由工廠支付，工人並不清楚所繳費用有多少。

　　工廠娛樂設施很多，如體育館、足球場、舞蹈房等，還有手遊電競大賽等活動。使用這些娛樂設施的多為男性工人以及暑期工，有少數女工會去舞蹈房跳舞。

　　4.工作安全與穩定性

　　鎮泰的廠房通風良好。接觸的油和膠水經過檢測，對身體危害小。工廠每年會組織員工體檢，體檢費用由工廠支付，離職時確認無職業病才離廠。

　　但是因為工作強度過大，有些女工會因高血壓或者貧血在流水線上暈倒。工傷事故每年最多有壹兩起，去年有壹女工和旁邊人說話註意力不集中，手指被機器切斷，落下殘疾，最終廠方賠償其三萬元的賠償金。

　　5.生活與工作環境

　　鎮泰宿舍條件較差。宿舍沒有單獨的沖涼房和洗手間，每層公用壹個沖涼房與洗手間。沖涼房放不出熱水且涼水也很臟，洗澡需要拿桶到外面接熱水。對女工來講尤其不方便。

　　6.工作與生活平衡

　　因為工作時間較長，工資相對較低，女工如在鎮泰工作很難維持工作與生活的平衡。壹名電子部的女工今年 6 月通過工廠直招進場，已婚，育有兩個小孩。由於她和老公都在廣州打工，孩子只能由家中老人照顧。

　　7.工會與工人代表

　　根據鎮泰員工服務點墻上貼的公司員工代表圖和工會委員會成員圖，該工廠共有員工代表 12 人，其中有壹位是男性，其余的都是女性；工會委員共 11 人，主席、副主席、生產委員、組織委員和壹位宣傳文體委員為男性，壹位宣傳文體委員、兩位女工委員和兩位財務委員是女性，男女比例為 6：5。但是撥打工會聯系電話無法接通，工人傾訴熱線現場傾訴時間因與上班時間重合，工人無法抽身去提意見。

　　調查員所在的生產 Hasbro 玩具的 A7 車間有兩個主管，正主管是男性, 副主管是女性，如工作中有問題，工友建議直接去找男主管，因為其更有發言權。

　　關於華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的調查報告公司簡介花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是專註於原料及加工行業的民營企業公司，主要經營生產和銷售塑膠電子、電動玩具、化妝品玩具、布膠公仔、玩具服飾、塑料制品及聖誕燈飾等產品。產品100%外銷。產品銷往美國、日本、韓國、歐洲等國家。並通過國家工商管理局註冊成立的專業化的公司，成立於 2001 年 12 月 28 日，註冊資本 3500 萬香港元。公司坐落於河源市源城區民營工業園（高塘村內）。

　　基本信息1

　　工廠全名：華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

　　地址：廣東省河源市源城區高塘工業園

　　聯絡方式：0762-3268980/鄧女士

　　生產的產品：塑料玩具、電動玩具、化妝玩具、塑料公仔、玩具服飾等產品。

　　主要客戶：WAL-MART、K-MART、孩之寶、迪斯尼、TESCO 等國際知名品牌。

　　普工總數：約 2000 人（女工占工人總數 80%左右）旺季時工人總數：約 2300 人（含暑假工）管理層男女比例 8:1

　　受訪人數：16

　　受訪者所在部門：包裝部/生產部

　　受訪者的男女比例：5:9

　　訪談形式：面談，QQ/微信，線上交流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工廠招工對性別沒有要求。

　　招聘程序

　　在網上搜索“華登（河源）玩具制品有限公司普工招聘”得知工廠正在招聘大量普工。打電話（0762-3268980）過去詢問招聘方，招聘方說：工廠招工時間是早上八點到十二點，下午壹點到五點；普工不需要工作經驗，只要帶身份證和兩張壹寸照片就可以；工廠包住不包吃，住宿八到十人壹間；工資按計件，多勞多得。入職時需要交身份證，新工人身份證會被扣押三天，給身份證復印件存檔。工廠招工對性別沒有要求。

　　入職途徑：

　　網上招聘、工友介紹、工廠直招。

　　崗位分配:

　　工人可以自選去哪個部門。招聘人員問了調查員想去生產部還是包裝部。

　　流水線上的普工無論男女工資和工作強度相同；調查人員所在的流水線普工人數約 36 個，其中約有五個普工是男性，其余的是女性；調查人員所在的車間有約 9 個拉長，都是男性，文員是女性，主管和產品技術員等其他管理級別的人是男性。

　　未成年工：

　　工廠要求暑假工年滿 18 周歲，沒有未成年工；沒有職業技術學校的學生工。

　　體檢:

　　工人入職時不需要體檢。詢問工友得知工廠去年安排過壹次體檢，體檢費為 40 元，直接從工人的工資中扣除。工友無論去不去體檢都要會從工資中扣除體檢費用。

　　入職培訓:

　　入職不需要培訓。新人身份證會提前壹天被扣押，新人需要在第二天早上八點以前達到工廠招聘處，招聘人員發放廠牌後直接由文員安排進車間。

　　試用期:

　　工廠沒有和試用期相關的規定。

　　離職:

　　辭職必須提前壹個月通知，暑假工至少要做滿壹個月才能辭職。通過訪問壹位已經離職的工友得知，辭職只有在提前壹個月通知並寫辭工書讓拉長簽字時才能在下個月七號領取廠方所欠工資。

　　如果完全按照工廠的辭職規定，員工可以辭職，如果廠方不同意，自離後拿不到工資。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廠方會在工人第壹天進工廠時和他們簽訂勞動合同。拿到由車間的文員發放的合同後，工友需要在合同的封面上填好姓名、身份證號、住址、電話等個人信息，同時在合同的最後兩頁右下角簽上姓名，且不允許簽日期。文員還要求工人在表格右下角的框填上，“本人自願受雇，為了增加收入自願進行加班”。簽好文員立刻將合同收走，不會向工人解釋合同的內容和含義。

　　合同內容：

　　合同內容包括：使用說明；合同期限；工作地點和工作內容；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福利待遇；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勞動紀律；勞動合同的變更、解除和終止；違反合同責任；調解與仲裁；其他；職業危害告知書。工人沒有勞動合同副本。有工友反映說，合同簽了也沒用，廠方讓妳簽的目的只是為了應付檢查。

　　三、工作時間

　　長白班

　　淡旺季工作時間

　　旺季 淡季

　　每天工作 10-13 小時 8-10 小時

　　每周工作 6-7 天 5-6 天

　　每月工作 26-29 天 22-23 天

　　29

　　淡旺季加班時間

　　旺季 淡季

　　每天加班 2-5 小時 偶爾加班，平時加班 2

　　個小時，周六加班 8

　　個小時

　　周末加班 16-26 小時

　　每月加班 84-175 小時

　　工廠旺季集中在 6、7、8、9 月，有工友說去年過年之前也連續趕貨，1 月份的時候也經常上連班並且加班很晚。其余的月份是生產淡季，3、4 月份的時候工資最低。

　　加班最長的月份是去年的八月，只休息了壹天。工友可以選擇不加班，如選擇不加班，需提前口頭告知拉長，拉長同意即可。若不加班，壹天的工資按 7.5 元/小時計算。工友說生產旺季的時候最晚晚上十二點才下班，休息時間都不足八個小時。

　　工作及間歇休息時間

　　長白班

　　早上 下午 晚上

　　8:00-12:00；

　　10:00 時休息十分鐘

　　13:30-17:30；

　　15:30 時休息十分鐘

　　18:30-

　　20:30/21:30/22:30/23:30

　　；

　　30

　　12:00 下班有 90 分鐘吃飯

　　時間

　　17:30 下班有 60 分鐘吃飯

　　時間

　　20:30 時休息十分鐘

　　長白班從晚上六點半開始計算加班時間，進廠時招工方會問想進哪個部門，可以選擇兩班倒的車間。旺季和淡季的上班時間沒有不同。

　　兩班制

　　工作時間 休息時間

　　白班 8:00-20:00 共有兩次休息時間，每次休息三十分鐘夜班 20:00-8:00 共有兩次休息時間，每次休息三十分鐘工廠 A、B、C 三棟樓有生產車間，C 棟三層的流水線兩班倒，其余的是長白班。

　　其他

　　每條拉有都生產指標，多數情況下指標是 1800 個，有時指標是 2500 個。機器沒有出現故障或作業流程安排恰當時指標容易達到，指標沒有達到時，必須延長時間完成產量才能下班，超出的工作時間不計入工資。

　　早、中、晚必須提前十分鐘到崗；如旺季時需要趕貨，上長白班的工人經常會被要求上連班：午飯時間縮短為 50 分鐘或 60 分鐘，晚飯時間縮短為 30 分鐘；晚上 9:30 時拉長會統壹安排打卡，打完卡後繼續作業，下班時間推遲至晚上 10:30 或 11:00，超出的工作時間不計入工資。

　　工廠要求每次上班需要提前十分鐘打卡，上下班打卡有時需要排隊。排隊時間不超過 5 分鐘，且不計入工資。

　　絕大多數情況下，拉長會在打卡下班後要求集合開會，開會時間不計入工資。壹般都是強調要加快作業的速度，不能生產次品，上班不要講話這些問題。

　　調查員在廠期間沒有遇見過工友選擇晚上不加班，因為不加班白天的工資只能按 7.5 元/小時計算；調查人員估計除非工友有要緊的事才會選擇不加班，這種情況下拉長會同意；拉長對廠裏的暑期工比對長期工更客氣，有女工說流水線的拉長人特別壞，很多時候做夠了產量卻不給下班，隨意要求加班到晚上十點十壹點又不多給錢。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旺季 淡季

　　約 3000-4500 元 約 2000 元

　　工廠網上招聘信息顯示，工廠實行計件工資，多勞多得。正常情況下 70%以上的員工在晚上 8:30或 9:30 以前可以完成產量，若產量提前完成仍需繼續作業直到下班。多名工友說，超出的產量不會計算工資。

　　拉長每天晚上會在報數表上寫好第二天的目標產量和目標工資。第三天早上 11 點左右，每個工友會在生產日報表上看到自己前壹天的工資金額，並在上面簽字。

　　通常情況下從早上 7:50 工作到晚上 8:30，工資為約 130 元；晚上 9:30 及 9:30 以後下班，工資約為 140 元；少數情況下晚上 10:30 下班，工資約為 150 元。周六加班，從早上 8:00 到工作到下午 5:30，工資約為 160 元，若下午 6:30 下班，工資約為 180 元；若晚上 8:30 或 9:30 下班，工資約為 210 元、230 元或 240 元。

　　廠裏生產部平時晚上 10:30 下班，工資約 170 元，周六加班工資最高約 300 元。

　　每條拉的工資金額有差別，工資由拉長計算。工友反映說弄不明白工資的計算方式。

　　生產日報表

　　請假或放假沒有工資，晚上加班時間請假，白天的工資按照 7.5 元/小時計算；若由於拉上換了新貨，生產工序調整導致不能完成產量，無論加班到多晚工資都是 105 元/天。若產品需要返工，工作不會計入工資。

　　工廠每個月十二號或十三號會要求工友核對總的工資金額並簽字，工資在每個月二十五號之前發放。所發工資是截止上個月月底的工資，工資直接打到工商銀行卡上面，工人沒有工資條。

　　請假制度：

　　請病假必須本人親自到車間向拉長 ，拉長同意後拿請假條給主管簽字。

　　打電話或發短信形式的請假不會被同意。有女工因下班途中騎車摔傷，發微信給拉長請假沒有被同意，因此不得不親自到車間請假。請假若不被允許就會被記曠工，曠工會被扣錢。

　　休假：

　　放假或請假（無論是事假還是病假）都沒有工資，法定節假日休息不付薪。在廠裏只見過壹個懷孕的普工（大概有七、八個月身孕），她的勞動時間和強度與其他普工壹樣。

　　社保：

　　工廠規定年滿 45 周歲以上的工人必須買社保，否則不能在廠裏工作。社保 200 多元，每月直接從工資中扣除。除了年滿 45 周歲以上的人其余的工人都沒有買社保。很多工友說每月可支配的收入少，不願意買。即使工友有意願買社保，若年齡沒到 45 周歲，工廠也不予購買。

　　福利設施：

　　工廠宿舍樓下有壹個籃球場，此外沒有其他福利設施。

　　五、食宿條件

　　工友可以自己選擇在工廠的宿舍和食堂吃住，住宿不要錢，吃飯需要自己掏錢，沒有住宿和用餐補貼。

　　夥食條件：

　　廠內有兩個食堂，其中壹個食堂飯菜價格為六塊錢，另壹個食堂飯菜價格為七塊錢。食堂在早餐和晚餐賣粉，3-5 塊錢壹碗。兩個食堂都比較小，中午吃飯的人較多，去晚壹點很難買到飯菜。

　　下午下班可以選擇去廠門口小攤上買食物，涼皮涼面 4 塊錢壹份，肉粽兩塊錢壹個，粥兩塊錢壹碗，粉三塊錢壹份。工廠外面有小店賣快餐，快餐價格為 8-10 塊錢壹份。

　　宿舍條件：

　　宿舍分普工宿舍和管工宿舍。普工宿舍 8-10 人間，有兩個風扇，有洗手間和儲物櫃，宿舍沒有熱水，洗澡時需要拿桶去樓道接水。宿舍沒有插座，用電時需要去壹樓宿管。管工宿舍有空調，是套間。

　　約 60%以上的女性普工住址靠近工廠，若雙親都工作，家中的小孩由老人照顧。

　　男性普工和女性普工的宿舍在同壹棟樓，女性普工住 2/3/4 層，男性普工住 5/6 層，管工宿舍分散在各層，管工中男性偏多。調查期間沒有聽說女工上下班途中發生不安全事件，但工廠位置較為偏僻，交通也不方便，工廠附近有時會看見年紀偏大無所事事的男性，調查人員在廠期間從不敢天黑以後獨自外出。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車間開著排氣扇和風扇，溫度比室外低，約 30℃；車間的廁所比較臟，天氣不好時會散發壹股臭味，離 2 米遠都可以聞到。

　　安全出口通道暢通。作業的機器設備有時會出問題，不會定期檢查。

　　勞保用品：

　　接觸車間洗面水、酒精、瞬間接著劑，以及打磨玩具零部件的崗位需要戴口罩。

　　接觸貼有“高溫，小心燙傷” 的工具箱時需要戴手套。調查員旁邊的壹個工作位置上放置了壹個盒子，盒子裏的光線非常明亮，讓人眩暈。盡管離盒子有壹米遠的距離，調查員仍然可以感受到它的熱量。工人帶著非常厚的手套來防止燙傷，但沒有其它的防護設備。

　　口罩每天更換，手套不清楚多久更換壹次。

　　接觸有害物質的員工，都沒有進行在職、離職職業病體檢。拉上很少調動崗位，接觸有害物質的崗位很長時間都不會被調換壹次。在車間壹個角落裏面擺有壹個桶，桶上面貼有“有害廢棄物回收桶”字樣，桶上有蓋子。

　　桶上面貼有“有害廢棄物回收桶”字樣

　　調查員在包裝部門工作。 其中壹個工作崗位要求工人用防水油刷電池盒。 油非常粘，暴露在空氣中時不會幹燥，工作時，工人需要戴上工廠提供的手套。 但是，如果戴手套的時間太長，工人的手就會出汗，難以取下手套。 由於油會滲透手套，下班後，調查人員需要用肥皂或洗衣液洗手，以保持雙手清潔。

　　防水油有強烈的氣味，但車間的其他氣味更具壓倒性。 壹名工人說，這種油有毒並且對健康有害，因此工作時需要佩戴面罩。 工人還提到玩具廠的許多材料都是有毒的，戴上口罩是非常必要的。 但是，工廠並沒有為工人提供面罩。

　　包裝部門使用的膠水會散發出異味。 盡管工廠為拋光和膠刷位置的工人提供了面罩; 但是，有些工人因為覺得戴口罩不舒服，所以選擇不戴口罩或不正確地戴口罩。 例如，他們只是把口罩覆蓋嘴而不是鼻子。調查員推測拋光機所產生的難聞的氣體是危險的。

　　模切部門和生產部門使用的化學產品在車間散發出強烈的氣味。 生產部門的壹些工人報告說，車間的工業化學品聞起來很可怕，戴著兩個面罩幾乎沒有幫助，整個車間就像毒氣室壹樣。機械操作的聲音來自 A 樓保持門敞開的模切部門。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員工上崗前沒有經過崗位的環境、健康、安全方面的培訓，工廠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七、消防

　　車間和宿舍有消火栓和滅火器，沒有急救箱。

　　車間和宿舍的通道和緊急出口都有清晰的標誌，沒有雜物阻塞。

　　車間內緊急出口的門有時上鎖有時沒上鎖。工友說每年三月或四月生產淡季的時候有消防演習，壹年壹次。

　　八、獎懲管理

　　上班不能穿拖鞋，若不遵守會被罰十塊錢；曠工半天扣十塊錢，曠工壹天扣二十塊錢，若連續曠工三天以上，工人會直接被開除；上班若遲到，五分鐘扣五塊錢、十分鐘扣十塊錢，罰金以現金形式直接交給拉長。宿舍沒人時需要關電，若沒有關電被發現會被罰錢，具體罰多少不清楚。所有的懲罰措施均由管理層口述，沒有見過任何紙質版的文件。車間宣傳欄上面貼有員工手冊，紙張已經發黃，字很小，不容易看清楚。

　　關於獎勵措施工友表示不清楚。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被訪工友沒有聽說過工會或工人代表，多數工人遇到問題時選擇忍氣吞聲或辭工。

　　投訴渠道：

　　每棟車間樓道旁宣傳欄貼有國際玩具工業理事會（ICTI）商業行為守則，紙張已經發黃，字很小，不容易看清楚，沒有工人關註。

　　車間樓裏設置了意見箱，但意見箱被物料箱子擋住。

　　十、其他

　　客戶訪問及審計：

　　上半年查廠的次數較多，集中在三四月份，查廠的人多關註產品的質量，若工友被問月收入有多少需回答有三千多。查廠期間拉上的工友有些被安排去打掃衛生或給貨物打包裝。工廠宣傳欄貼的國際玩具工業理事會商業行為守則等資料紙張都已經發黃，估計查廠的人不會是第三方機構或者國際品牌審計人員。

　　人身自由情況：

　　工人上班去洗手間或喝水的次數沒有限制，但洗手間去太多次或太久會被拉長批評，下班後可自由進出宿舍。

　　工人滿意度：

　　工友選擇這家工廠的原因：1.離家較近，方便照顧老人或小孩；2.年齡大、文化程度低，沒有更好的選擇。3.工作難找，為了生活。

　　受訪工人表示加班時間太長，加班最多時壹個月只休息了壹天。若晚上加班時間請假壹天的工資只按 7.5 元/小時計算，不加班月工資不到 2000 元，所以不得不選擇加班。工人們說車間裏各種化學品味道很濃，對身體是有害的，但是也沒辦法只能忍受。工友盡量選擇自己回家做飯吃或帶飯到廠裏吃，她們說在隨便外面吃壹點壹天的生活費就要 30 多塊錢，太高了。對於工廠的管理制度工友只是順從，即便心裏不滿也不會說。工友說月收入三千多仍然沒有什麽錢，物價很高，各個方面都要花錢，她們的工資太少了，錢總是不夠用，在廠裏幹壹天算壹天，未來會怎樣她們也不知道。

　　沒有性騷擾的事件發生。調查人員推測工廠雖然女性普工比例大但管理層男性多的原因是：女性普工年齡大，多在 45 歲以上，沒受過什麽教育，文化程度低，老實，逆來順受，生活重心更偏重於子女和家庭。河源市發展落後，衛生等情況較差，華登廠的工人給人的總體感覺是窮困不堪。

　　管理層有工作服，拉長戴紅色帽子穿黃色衣服，整個工廠只見過 5-6 個女拉長，其余的都是男的；調查員所在的車間主管是男的，文員是女的，其他的管理層不知道是什麽級別，只見過壹個女的，其余的都是男的。調查人員所在的流水線女工有約 36 人，未婚的約 2 人，整個工廠除暑期工外年輕的女工人數特別少，約占總女性普工人數的 10%。

　　整個調查是在調查人員每天睡眠不足 5 個小時的情況下完成的。關於女性問題的提綱在男性普工和女性普工工資工時等問題上的差異上確實不明顯，關於管理層也很難了解到中高層男女比例/職位/工資等的差異。在流水線上作業時不能講話，對女工的訪談只能在有限的休息時間內進行。

　　調查員日記

　　2018.6.26

　　今晚接近十點才下班，九點四十五左右拉長才叫線上的人集合，集合後拉長批評我們說今天雖然也完成了產量但是今天多了兩個人總產量卻比昨天更低，他說這意味著線上有兩個人是多余的，白拿了工資。他說每天不管怎樣也不管加班到多晚壹定要完成產量才可以下班，每個人都必須壹刻不停地作業，即使達到產量沒到下班時間也不能停下手中的事情，這兩天會有人來查廠，查廠的人是不會管是否達到了產量，只要看見工位上有人沒有做事就是不可以的。

　　我今天的工作是給電池版測電流，這個工位離車間的廁所比較近，車間的廁所不太幹凈，散發著壹股味道，讓人感覺特別惡心。今天室外的溫度比較高，35 攝氏度左右，車間的溫度比室外更涼快，排氣扇和風扇壹直開著但是還是覺得熱。在休息的時候我問壹個作業時戴口罩的工友她作業時用的膠水是不是對人體有害，她說肯定有害，不然也不會要求戴口罩，我說那個膠水聞著很臭，在旁邊都可以聞到，她說臭也沒辦法甚至還有壹種更臭的膠水，她說她很不喜歡給玩具塗膠那個工位，因為她感覺那個膠水吸入身體會有害，但是沒辦法只能忍受。

　　線上有打磨或塗膠的工位的工友在作業時被要求戴口罩，但是有些工友覺得口罩戴著不舒服而選擇不戴口罩或不按標準佩戴口罩，只是把口罩掛在嘴巴上並不遮住鼻子。今晚休息的時候我準備看壹下打磨的工位上的作業要求，因為工友每次打磨機器都會散發出壹股難聞的氣味，我覺得那個氣體很可能對人體有害，但是打磨那個工位上面掛著的說明書掛了好高，根本看不到具體的操作規範。我問我後面的工友如果打膠水是不是要戴著口罩作業，有壹個打膠水的工友沒有戴口罩，她小聲地對我說：“不要管別人，只管自己。”廠裏的女工年齡偏大，許多人的小孩都已經二十來歲，她們有些人脾氣不怎麽好，作業時要是所加工的玩具部件出現問題會怪前面的人沒有做好，她們特別怕完不成產量或領不到工資，永遠在流水線上壹刻不停地使勁兒地做，能做多少做多少。

　　廠裏 C 棟三層的工友兩班倒的工作制，白班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夜班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聽有些工友說兩班倒的人工作的流水線永遠不會停，他們的工資實行個人計件，每月能拿到三、五千，但是累得不行。

　　2018.6.30

　　今天下午拉上壹位工友（姓名：張女士）因中午下班後回家的路上騎電瓶車摔傷又沒有拉長的電話於是發微信給我讓我幫她向拉長請假，我把張女士發給我的微信給拉長看，拉長說不行，請不了。後來張女士給我說她現在在醫院並且發了頭部受傷的視頻給我，我說拉長不同意我也沒辦法讓她直接在微信的工作群裏像拉長請假，後來張女士在工作群裏發消息說她因出交通事故需要請假，希望拉長能理解，但拉長沒有回。聽其他工友說如果只是發微信請假是準不了，必須要本人到廠裏像拉長請假寫了請假條才能準假，但是今天是周六請假準不了也不能算曠工，那就不會被扣錢。

　　今天加班到晚上八點四十，工資 240 塊錢，晚上集合開會的時候拉長說我們拉上有壹位工友（性別：男）上班期間每次去廁所最少要去十分鐘，最多的時候要十八分鐘，而且老是去廁所，這個人叫什麽名字他就不多說了，自己心裏知道。他說整條流水線每個崗位壹定要接上，前面慢了後面就沒貨，這樣不行，現在我們拉上有三個暑假工，那天專門給暑假工強調每次開線前要求提前十分鐘到崗，這個規定同樣也適用於拉上其他人，他說他有權利扣遲到的人的錢，遲到五分鐘扣五塊錢,遲到十分鐘扣十塊錢，要是壹天遲到三次會被扣三十塊錢，看誰會最先被扣錢。

　　今天周六，下午五點半下班打卡出車間，聽工友說晚上上班不用打卡，因為周六晚上上班都不用打卡。六點二十左右回到車間，打卡機上了鎖，沒有人去打卡。

　　關於工廠具體的獎懲制度許多工友是不清楚的，宿舍規定宿舍裏沒人時要關電，如果被檢查到沒

　　有關就會被罰錢，但是到底罰多少，如何罰工友都表示不知道。

　　今晚下班後我給拉長說我要辭工，他說沒做滿壹個月不能辭工，我說我實在太累了，這份工作做不了了，他勸我說他十四、五歲就到廣東去打工壹直到現在，做壹份工作就要堅持把它做好，就拿當兵來說，去了壹兩個月就想退伍是不行的，那就是逃兵。他說妳在學校上課不辛苦嗎？每天都要上早晚自習，現在出來社會有壹份工作妳就應該要堅持把它做完。我問那最早什麽時候可以辭工，他說最早也要到下個月二十四、五號，現在廠裏是生產高峰期，我們車間本來還要開壹條線，但是沒人開不了，我們這條拉上也缺人,他每天都要去別的啦上借人。他說妳就堅持到下個月二十多號，領幾千塊錢回家,爸媽看著也欣慰，辭工需要提前壹個月通知還要寫辭工書，現在辭工是辭不了的。

　　這邊氣溫每天是三十五、三十六攝氏度，車間開著大風扇和排氣扇，溫度比室外更低，但是還是會感覺熱。宿舍裏裝了兩個風扇，但是也很熱，特別是每天中午吃完飯回宿舍休息時躺在涼席上不動汗水也會壹直不停地流，晚上睡覺時有時壹覺醒來也是汗流浹背，很多時候還會被熱醒。宿舍樓下雖然提供了免費的涼茶，但氣溫太高喝涼茶也解不了暑。

　　包裝部壹共有 8 條線，每條線上 30 個人左右，壹個車間約 240 人，廠裏有八個車間開了線，其中壹個車間是兩班倒，總的算來廠裏的人數約 2200 人，現在廠裏招了大批暑假工，人數約有 200-300 人,他們大部分是高中畢業生，本地人，家裏條件不怎麽好，高考成績也不理想，在廠裏打工的目的就是為了賺錢，他們很多人體會到工廠工作的辛苦，計劃著繼續去讀大學。

　　東莞利法寶玩具制品有限公司調查報告

　　工廠簡介

　　東莞利法寶玩具制品有限公司(LOVABLE PRODUCTS(Hong Kong) LTD.）隸屬於香港利寶公司，註冊資本 1200 萬港幣，位於厚街赤嶺工業區，現有員工 800 多人，占地面積 20000 平方米。

　　工廠全名：東莞利法寶玩具制品有限公司

　　Lovable Products (Hong Kong) Ltd.

　　地址：東莞市厚街鎮赤嶺工業區二橫路

　　聯系方式：(86) 769-83099098

　　主要產品：塑膠益智玩具，包括仿真型動物公仔系列、古代武士系列。

　　主要客戶：美國 Safari、德國 Schleich，德國 Ravensburger員工總數：約八百人工人總數：約五百人

　　男女比例：約 3:2

　　受訪人數：約 30 人

　　受訪者的男女比例：1:1

　　受訪者所在部門：生產壹部

　　訪談形式：匿名面談

　　壹、 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根據東莞利法寶在招聘網站上發布的普工招聘信息，該廠招聘工人男女不限，需在 16-50 歲，手麻利，無色盲即可。

　　招工程序：

　　該廠正門、後門都張貼有招工廣告。求職者不需要提前聯系，可直接到正門的保安室，交驗身份證，填表面試。面試流程由保安完成，壹共問了四個問題“從哪裏來、應聘哪個工種、以前做過什麽、有無熟人在本廠”。面試之後填寫個人信息登記表，該表背面有壹份關於自願服從該廠加班安排同意書，求職者需要在同意書上簽名、蓋手印，同時交壹寸證件照四張、身份證正反面復印件三份。入職不扣押金、證件，無收費。

　　入職途徑：

　　a.自主應聘

　　b.由熟人老鄉介紹

　　崗位分配：

　　調查期間只招註塑工人，所以無法選擇崗位。後來有幾個註塑工人受不了註塑辛苦，就趁著包裝部因為暑假工陸續辭職離開需要人手，直接跟包裝部的主管表示想要轉到包裝部。包裝的主管簽名同意後，他們就轉過去了。

　　未成年工：

　　該廠無 16 歲以下工人，但招收大量暑假工。暑期工以高中畢業生為主，也有少量大學在讀生，從事普通工人崗位，主要在註塑、包裝車間。暑假工以約 9 元/時計算薪資。

　　體檢：

　　填完個人信息登記表後，保安簽發體檢表，到厚街赤嶺綜合門診部體檢，繳費 32 元，由工人承擔，沒有收費單據，收費員在體檢表蓋章“款已付清”。體檢內容只有壹項 x 光胸透，無其他項目，結果當場可取。體檢表交回保安室，由宿舍保安簽入住單，拿行李進宿舍。

　　入職培訓：

　　上崗前沒有任何培訓。第壹天報名入住，第二天早上就上崗開機。當天組長拿壹份消防安全培訓簽到表以及其他幾張表格到新員工工位，員工根本來不及瀏覽各個表格的內容和用途，就被要求直接簽名。當員工問組長簽的是什麽時，她回答：“趕快簽，簽了就行了”。星期五下班後，組長把本周入職的幾個工人集合到行政樓壹樓的培訓室，由培訓人員做了約 15 分鐘的註塑操作培訓。這是在該廠調查期間僅有的壹個培訓，且時間安排在下班打卡後，無薪。

　　試用期：

　　工人試用期三個月

　　離職：

　　工人的試用期為三個月，試用期內辭職需要提前三天告知管理人員；合同期內辭職需要提前壹個月告知，並且填寫辭職表。

　　該廠規定每周四結算工資，因此所有辭職者無論在試用期內或者是合同期內，都會把辭職離廠日期填在某個星期四，辭職當天即可結清工資。如果辭職離廠日期早於星期四，且要求立即結算工資，則廠方會額外扣壹周的基本工資三百多元，接近四百元。如果辭職離廠日期早於星期四，並不急於結算工資，那麽可以填寫工資代簽申請表，委托廠內他人簽署工資單，則不會扣錢，工資會在星期四到賬。

　　二、 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入職第二個星期五下午四點半左右，壹個文員拿著新員工名單找到調查員所在到工位上，在名單上找到名字和工號之後就讓調查員在名單末簽名。然後從壹疊空白合同裏拿出壹份，叫調查員在合同最末頁簽字、按手印，隨即離開。當問及怎麽只有壹份合同而不是兩份時，文員回答說‘’

　　這就是給勞動局備案，沒什麽別的用途”。調查員又問：”這合同什麽時候發回我們”，他回答”說不發，自己找人事部要。”

　　辦理辭職手續時，調查員向文員問怎樣取回自己的合同，文員說“合同要存檔、工人自己是拿不到的”，旁邊壹個更高級的管理人員說“拿合同幹什麽，想拿合同告我們嗎？怎麽可能讓妳們拿合同告我們呢？”，所以調查員最終也沒有拿到勞動合同。調查中了解到，在利法寶工作好幾年資深工人，也普遍沒有拿到自己的勞動合同。

　　合同內容：

　　簽署勞動合同的過程中沒有對合同內容做講解。簽合同整個過程不到壹分鐘，沒有時間細看內容，對勞動合同條款不清楚。

　　三、 工作時間

　　每天工作 11 小時，每周 6 天，每月 26 天。以每周工作 5 天，每天 8 個小時的工作時長為基準計算，每天加班 3 小時，周六加班 11 小時，合計每周加班 26 小時，每月加班總時長 104 小時以上。

　　加班時間恒定，不分淡旺季。入職時問保安周六是不是要加班，保安說“星期六是正班，星期天都會安排放假，不會加班的”。意思是每周六上班是該廠常態，他們認為星期天上班才算加班。

　　作息時間：

　　註塑部 上午（上半夜） 下午（下半夜） 加班白班 7:30——11:30 12:00——17:00 17:30——19:30夜班 19:30——23:30 0:00——4:00 4:30——7:30包裝部 上午 下午 加班8:00——12:00 13:45——17:45 18:45——21:45註塑部工人晚餐，早餐只有半個小時，沒有休息時間；包裝部用餐休息時間較長壹些。

　　每天可以休息至少十小時；每周末固定休息壹天；每班次吃飯時間 30 分鐘每兩周白夜班對調；換班時有連續 24 小時休息時間。

　　工人可以不加班，需要通知生產組長壹聲，不需要書面請假。不加班無處罰。

　　有產量指標，不同工位的生產指標不同，註塑部門的生產指標範圍 1200~3500 個，包裝部門的生產指標範圍 6000~10000 個，具體數量根據工藝設計、難易程度有所調整。機臺、物料正常情況下，完成生產指標需 10 小時。若機器維修、物料斷供時間超過 1 小時，則不易完成指標。完不成指標，就沒有超產獎勵。如果壹個月內指標完成率不到 50%，就會扣夥食費。

　　兩班倒的時間制度下，不存在延時下班、提前上班的情況。每日用廠牌電子打卡上下班，早晚打卡兩次，上班前十五分鐘 7:15~7:30 和下班後 19:30。打卡排隊不到壹分鐘，不計入工資。工時記錄有文員每天記錄，缺漏錯誤之處，文員會告訴當班組長，組長轉達給工人，能得到糾正。

　　下班之後不會開會。上班前偶爾開會，時間不計入工時，不算工資。開會時間多為 7:20 左右，內容多是總結前壹日生產車間裏出現的問題（動作慢、返工產品處理、工人催促維修員修機器導致爭吵），對工人進行勸導、訓誡，時長不超過三分鐘。

　　工人在工廠裏

　　相比包裝部，註塑部門工作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只提供 30 分鐘的吃飯時間，從早 7 點到晚 7 點半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因此往往下班就沒力氣了，回宿舍倒頭睡覺。

　　四、 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工人月均工資 4000 元左右，包括基本工資 1720 元、加班費、職位獎金、夜班補貼以及全勤獎勵50~80 元。該廠工人薪酬既計時、也計件。該廠有壹套比較復雜的工人打分計薪方式，職位獎金、夜班補貼、餐費扣除的額度根據工人的出勤率時間，產量達標或超標總次數浮動。如下圖，夜班補貼有五個等級：30 元、60 元、90 元、130 元、160 元。

　　平時加班 14.83 元/時，周六加班 19.77 元/時，節假日加班 29.66 元/時。工資中還要扣除住宿費、水電費、社保個人繳納部分、餐費，合計每月扣款約 500 元。

　　該廠固定每月 28 日~30 日發放上月的工資，直接匯入工人的東莞農商行銀行卡賬戶。工人必須到當地的東莞農村商業銀行開戶辦卡，用以領收工資。暑假工不必開卡，可以在離廠時直接領取現金。每月中上旬發工資單，工人當場確認計薪無誤後簽名交還組長，不能留存。

　　請假制度：

　　工人可以不加班，需要通知生產組長壹聲，不需要書面請假。不加班無處罰。

　　休假：

　　該廠招工簡章寫有：在職滿壹年後每年 5 天年假，滿十年後每年 10 天年假，滿二十年後每年 15天年假。調查員不確定年假是否帶薪。未知是否有其他假期福利。

　　社保：

　　該廠會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包括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廠方每月繳納 520.52 元，工人薪資中扣除 276.08 元。

　　福利設施：

　　該廠食堂邊有壹個籃球場、兩個乒乓球桌，另有壹間員工休息室，提供免費 wifi 熱點。宿舍樓內不提供 wifi。

　　根據該廠宣傳欄張貼的內容，該廠在八月組織工人旅遊漂流壹次，安排職工孩童娛樂壹次。

　　五、 食宿工作條件

　　夥食條件：

　　工人可以選擇是否在食堂就餐、在宿舍住。不在食堂就餐的，沒有補貼。

　　宿舍樓壹樓是員工食堂，設兩個窗口，每天 11:30、17:00 兩次正餐，提供兩葷壹素工作餐，供應涼茶、湯、米飯，偶爾發西瓜。早餐提供面條、饅頭、米粥。其中壹個窗口提供“組長菜”，不給工人吃。另有壹個職員食堂，其中菜品更佳，供給更高級別人員。對該廠餐食供應的等級特權，工人偶爾會調侃抱怨：”當官的不開機器，不出力不出汗，還有好菜吃；我們工人站壹天開機最累、體力消耗最大，更應該吃點好的才對嘛！”

　　根據該廠的評分計薪方式，日平均分低於 4 分者，扣 260 元夥食費；日平均分高於 4 分、低於 6分者，扣 130 元夥食費。

　　宿舍條件：

　　該廠提供宿舍，宿舍內有五張雙層鐵架床、兩個電風扇、壹臺空調、壹個洗澡間、壹個衛生間、壹個儲物櫃。壹間宿舍住 4 人或 5 人。 住宿費每月扣款 30 元，水電費由宿舍人員分攤，合計每月扣款約壹百元。如不住廠裏宿舍，也不會提供租房補貼。有少量工人在工廠附近租房，壹室壹廳房租約 300 元。

　　人身侵犯：

　　上班時間飲水、如廁自由，不需要告知組長。下班後可自由進出宿舍。

　　工人進出工廠門口如果有背包或者箱子，需要到保安處開放行條，背包會被保安要求打開，驗看裏面的物品。

　　沒有與侮辱、毆打、騷擾相關的信息。

　　六、 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車間有多處通風設備，設備有檢查。車間辦公室、宿管處有急救箱，都已上鎖，可以打開。車間裏安裝有緊急洗眼裝置。

　　註塑車間是開放式的，有冷氣扇，但因為註塑機臺料管高溫持續散熱，註塑機操作員在機臺邊工作十余小時，往往熱得汗流浹背。註塑機工作室噪音極大，在車間內面對面溝通都得大聲喊，廠方沒有發保護聽力的防護設備，長期工作可能會影響聽力。各通道暢通，衛生狀況尚可。

　　註塑機臺操作工人會接觸到稀釋劑（該廠內編號 740），刺激皮膚粘膜。稀釋劑濺到手臂皮膚上會感到輕微刺痛，需清水沖洗；有揮發性，氣味刺激鼻腔黏膜，導致打噴嚏。但是廠方並沒有給註塑工人發口罩或者手套。塑膠料米融化射膠時，熱熔膠會散發惡心的氣味。物料房裏機器粉碎塑料顆粒會產生細小的粉塵，吸入對肺部有害。料房工人工作時會戴口罩。

　　廠方免費安排每年體檢，料房、噴油部的工人是重點關註對象。據工人講述，多年前有壹個料房工人得了肺結核，之後料房工人害怕得病，壹般入職不到兩年會主動辭職。

　　勞保用品：

　　廠方不會主動給工人發任何防護設備、勞保用品。調查期間觀察到所有註塑操作工都是裸手操作，到最後兩天看到有臺機器的操作女工戴著橡膠長手套，可以保護雙手不被產品燙傷，能避免雙手長期泡在冷水裏，還可以防止稀釋劑濺到手臂上。調查員問她”手套是自己買的，還是廠裏發的”，她說“妳得自己找組長要”。

　　廠方不主動發放工作服。調查期間問工人”為什麽有人有廠服，有人沒有廠服”，工人說”得工人主動向管理人員索要，不然不會發”。廠服不扣費。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員工沒有聽說過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不確定是否存在。

　　上崗前沒有任何培訓。第壹天報名入住，第二天早上就上崗開機，當天組長拿壹份消防安全培訓簽到表以及其他幾張表格到新員工工位，員工根本來不及看各個表格的內容和用途，就被要求直接簽名。當被問及這是簽的什麽時，組長回答“趕快簽，簽了就行了”。星期五下班後，組長把本周入職的幾個工人集合到行政樓壹樓的培訓室，由培訓人員做了約 15 分鐘的註塑操作培訓。這是在該廠調查期間僅有的壹個培訓，且時間安排在下班打卡後，無薪。

　　七、 消防

　　車間、宿舍的通道、緊急出口有清晰標識、無雜物阻塞，緊急出口門沒有上鎖。宿舍區、工作場所無易燃物品。宿舍區、車間內滅火器普遍是二氧化碳滅火器，貼有點檢封條。該廠每年舉行兩次消防演習，宿舍區、生產區各壹次，包裝部是重點。訪談到的幾位資深註塑車間工人都沒有參77加過消防演習。

　　八、 獎懲管理

　　該廠不提供員工手冊，也沒有公布任何規章制度。

　　沒有公布處罰的制度。獎勵有超產獎金、全勤獎。

　　九、 勞工協會及投訴

　　工會：

　　該廠有工人代表，其選拔方式工人不知情；廠方會安排工人代表會定期與其他部門開會，反映問題。根據工人描述，開這種會也是走過場，提出的情況往往並不會得到改善。工人不清楚開會日期。

　　投訴渠道：

　　工人平時遇到問題，主要找生產組長，然後是車間辦公室文員。

　　該廠無工人熱線。無罷工。

　　十、 其他

　　客戶訪問及審計：

　　今年六七月份，國外客戶駐廠約壹個月，但只在註塑車間走了壹趟，全程不足三分鐘。

　　工人滿意度：

　　該廠在赤嶺工業區附近，總體薪資中上，高於旁邊的鞋廠。註塑工人每月不缺勤的情況下到手月薪剛過四千，相對於其工作時長、勞累程度，是不夠高的。工人常抱怨打工苦打工累，但是沒有別的辦法，為了活著，只能打工。有工人在附近鞋廠做過兩三年，每月三千出頭，還經常被領導罵，因此較能接受利法寶的管理和薪資，有人說”雖然這裏每天累死累活，好歹不用挨罵，工資也勉強過得去”。還有人說”這個廠比較自由，沒人逼妳做多少，也沒人瞎管亂罵，想多掙錢就快點，累了就做慢點，多點時間休息，大不了少拿幾百塊工資”。

　　註塑車間環境噪音大、工作累、休息少，壹般工人很難長期忍受，做幾個月就考慮辭職換工作。

　　因此該車間人員流動性較大，很少有持續工作壹年以上的工人。

　　問題總結

　　崗前沒有任何培訓。

　　要求工人簽空白合同，且扣留拒不返還。

　　廠內管理制度不透明，無員工手冊，有工人上班兩個月仍然不知道工資扣款項目細節，也不知道積分薪酬具體計算方式。

　　廠方不主動提供工作服、防護用品。

　　調查員日記

　　早晨不到七點鐘，起床上班，樓下食堂早餐還是方便面、饅頭、米粥。匆匆吃了點，差不多七點壹刻了。趕緊去車間打卡，組長說要開會，於是大家在車間大樓外排了兩隊。

　　開會主要講不要跟調模技工吵嘴，技工負責十幾個機臺，如果同時有三四臺機等著他維修，忙不過來的時候，心情煩躁，脾氣不太好，這時候就不要去埋怨他，不要跟他吵。整個註塑車間只有壹個技工負責調機、維護，現在新員工比較多，對機臺操作不熟練，還沒有能力自己處理壹些簡單的故障，技工的工作量就增加了。但是註塑工人的薪資獎金、夥食費是和產量掛鉤的，如果機器停下來等待維修的時間太長，勢必難以完成定額，更不可能拿超產獎金了。所以工人希望機臺很快正常運轉，能夠早點做夠產量，機器故障的時候也很焦慮煩躁，所以就與同樣煩躁的技術員起了壹點口角。組長開會就此現象說了些勸導疏通的話，就宣布散會開工。

　　散會回車間，先到組長那裏領刀片，還要簽名。大部分註塑產品需要刮水口、批鋒，所以刀片是必備的。但是只有光禿禿壹個刀片，沒有刀架，徒手握住這樣的刀片削水口，看上去比較危險，所幸還沒見到誰被割傷。我用了兩天，大拇指就腫痛了，因為我習慣刀背抵住大拇指指腹運刀，壹天推三千多次，指腹反復受壓，導致血腫，無法再施力運刀，只好跟組長說。組長拿來壹個長布條，讓我裹住手指，減輕刀背壓力。但是因為手需要經常泡在水裏，棉布浸水後變重，很容易從指上滑脫。於是我只好把棉布裁成兩條，壹條纏拇指，壹條纏刀片，再用透明膠帶固定，這樣手指上的棉布少了，吸水後也不至於很快滑落，刀片纏上棉布也就不容易硌傷手了。

　　註塑車間有四十四臺註塑機，每天大概開二十臺左右。壹人守著壹臺機器，取件、浸水、削水口批鋒、定型、排列、剔除不良品、裝盤，全部工序都是壹人單獨完成，註塑機臺模具周期設定常常是 30 秒左右，在 30 秒內完成四五道工序，時間比較緊張，基本上沒有休息的時候。組長每天巡視兩三次，看看產量；調模技工每天巡視兩次，記錄機臺參數；QC 每天巡檢壹次，抽檢成品是否合格。各自停留不到壹分鐘。其余時間就是壹個人、壹臺機，不停地操作。

　　上午沒有休息的時間，到中午十壹點半吃飯，而午餐時間只給半個小時，吃飯的時候大家基本不聊天，都是默默地很快吃完，有次我吃飯的時候跟壹個工人聊了聊，感覺沒聊多少內容，就已接近十二點，只好不吃了，把剩下的飯菜倒掉，趕緊去上班。下午是整整五個小時的班，從十二點到下午五點，中間沒安排休息時間。因為中午沒有休息，壹般來說，到下午兩點就開始犯困，頻頻打呵欠，我還看到有臺註塑機門上被以前的工人寫了瞌睡。因為握著刀片削水口，有次犯困的時候走神了，刀片劃到了左手，還好劃得不深，擠出幾滴血，過了兩天就愈合了，但也不敢在上班時候犯困了，再困也要聚精會神地撐住。基本上到三點半左右，困倦的勁頭會漸漸被壓制下去。五點鐘吃晚飯，也是半個小時。

　　五點半再上班，這時候感覺會輕松壹些。因為如果上午、下午機臺正常的話，此時已經完成 90%的產量要求了，這時可以稍微做慢壹點。而且白天氣溫高，車間燥熱，到傍晚時分太陽西沈，再起點風，會涼爽壹點。七點鐘，組長到每個機臺統計當天的產量，七點十分，交回刀片，這時就可以停機了。停機後，收拾臺面，打掃機臺附近的衛生，就等著打卡下班。也只有在這段時間裏，工人們可以聚在壹起聊聊天。也有人忍不住困意，這時候找個角落坐著睡覺。

　　七點半下班，就可以打卡離開車間了。回宿舍洗澡的時候才發現，雙腿雙腳有點浮腫，而且右肩膀酸痛。問壹些資深工人，做了那麽久，會不會也酸痛浮腫，他們說剛開始是那樣的，壹天站十壹個小時沒有習慣的話，腿腳是會腫的，站半個月就習慣了；手臂肩膀酸是因為開關註塑機的門用力了，壹天開門關門幾千次，當然酸了，以後可以換著手開門關門。因為白天上班十多小時裏總體上是精神集中時間緊張的，洗澡後人壹放松，困意排山倒海，立刻就躺倒睡覺了。

　　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調查報告

　　工廠基本信息

　　鎮泰集團於 1977 年在香港創業，現在已發展成為玩具行業中原始設備制造商的龍頭。1983 年在廣州開設分公司，其中有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位於廣州從化，該公司的工廠主要生產的產品有硬膠玩具、電子玩具、毛絨玩具、積木玩具、小型電器等，產品多數銷往美、歐、日、東南亞及世界各地市場。

　　工廠全名：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

　　地址 ：廣東省廣州從化城郊街城鰲大道東路 163 號電話：020-37996666 轉 8802/8279聯系人：羅小姐/駱小姐

　　生產的產品：硬膠玩具、電子玩具、毛絨玩具、積木玩具、小型電器等生產的品牌：孩之寶，美泰主要客戶：產品主要銷往美、歐、日、東南亞及世界各地市場員工總數：約 6000 人工人人數：約 4000 人 （廠裏的女工約占總人數的 80%，年齡多在 30-45 歲之間）旺季時工人總數：約 6000 人（含暑假工）男女比例：1:8

　　以上信息來源：

　　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員工手冊、工廠招工公布信息及工友提供信息受訪人數：16受訪者所在部門:裝配部/電子部

　　受訪者的男女比例： 7/9

　　訪談形式：

　　1. 面談

　　2. 微信/QQ 線上交流

　　3. 受訪者不知調查人員身份

　　壹、入職及離職

　　招工要求

　　：

　　在調查期間，工廠大量招收長期工，要求 23 周歲以上。

　　招聘程序:

　　工廠東門保安室的窗戶上貼有“鎮泰掃碼招工咨詢”微信二維碼，掃二維碼加微信好友，招工群裏發消息稱“鎮泰玩具廠大量招收長期工，有意者需帶上身份證原件及復印件壹份、小壹寸照片2 張、體檢費 35 元、筆壹支於工作日(周壹至周五)早上 9 點前到公司面試。

　　入職時需提交身份證，身份證復印件存檔。

　　新員工入廠兩個星期後工廠統壹發放工作服，夏天是壹件短袖，冬天是壹個套在外面的背心，除此之外工廠每年會發壹次工作服，工作服不收費。

　　入職途徑：

　　工廠直招、工友介紹。

　　崗位分配：

　　工人不能自己選擇崗位，崗位由流水線上的產品管理員安排未成年工：

　　調查期間，廠裏有大量的暑期工，絕大部分是高中畢業學生，也有少量大學生，暑期工回在八月中下旬辭工。旺季時，暑假工約有 2000 人。

　　暑期工的工資和勞動條件和其他工人壹樣，工廠沒有職業技術學校的學生工。暑期工大部分是高中畢業生，為了賺大學的學費或生活費等原因到工廠打工，有極少數大學生為了賺生活費或完成學校安排的暑期社會實踐的作業也在廠裏打工。

　　體檢:

　　入職需體檢，體檢主要是抽血和胸透，如果已經懷孕或準備懷孕的婦女不能去做胸透，因為胸透會對肚子裏的寶寶有影響，因此如果已經懷孕或準備懷孕的婦女就拿不到體檢結果，不會被工廠所聘用。體檢費用 35 元由工人支付，工人拿不到體檢結果。工廠每年安排壹次工人體檢，費用由工廠支付。

　　入職培訓:

　　工廠有入職培訓，培訓時間約 2 個小時，主要內容是簽訂勞動合同；簽署保密機密資料協議書、自願加班申請表；發放公司規章制度手冊和員工手冊、職安健培訓資料、ISO14001 環境管理體系培訓資料；填寫壹份新員工入職廠級培訓考試卷；培訓結束後直接由文員帶領進車間，培訓時間計入工資。

　　試用期:

　　新員工的試用期兩個月。

　　離職:

　　試用期內辭職須提前三天通知；合同期內辭職須提前壹個月通知。辭工需在組長處領離職書，填好離職日期後交上級簽字確認即可離職。

　　工人辭職需先辦理退宿和離職手續，之後將離職書和廠卡交會計部即可結算工資。工資以現金或轉賬的形式支付，辭工後壹星期之內可以領到工資。

　　廠卡如果離職時還有錢，廠裏的工作人員會查詢記錄，然後通過現金退款。

　　辭工不難，若不被同意可以去員工服務點外面的辭職自動申請機上打印離職條交車間文員即可。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工廠與工人簽訂勞動合同，合同在培訓時簽訂。培訓老師給每人發兩份合同，告訴工人合同的封面上的空格需要填，第壹頁第壹款需要簽名，最後壹頁有鎮泰的專用章和法定代表人的印章，最後壹頁需要簽名，還有壹張勞動合同的補充說明，也需要簽名，合同壹式兩份，雙方各執壹份，保密協議書作為合同的附件，簽好後和其中壹份合同壹並上交，合同的期限是兩年半，試用期兩個月。

　　合同內容：

　　工人有勞動合同副本，合同的內容包括：合同期限；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病危害防護；勞動紀律；勞動合同的變更；合同的解除和終止；違反合同的責任；關於文書送達地址的約定；因履行本合同發生爭議的解決辦法；其他；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勞動合同補充說明。

　　三、工作時間

　　工作時間（裝配部 Hasbro 流水線）

　　（壹）淡旺季工作時間

　　旺季 淡季

　　每天工作 8-10.5 小時 8 小時

　　每周工作 5-6 天 5 天

　　每月工作 22-26 天 22 天

　　（二）淡旺季加班時間

　　旺季 淡季

　　每天加班 1.5-2.5 小時 偶爾加班，若加班，每周末加班 17.25-19.75 小時 天不超過 2 小時每月加班 66.5-78.25 小時加班最長的月份是 6、7、8、9 月，加班最長約 80 小時。若有女工懷孕，工廠會安排其不加班。

　　工人可以選擇不加班，口頭告知產品管理員即可，若不加班，工人很可能被取消以後平時和周六的加班，或被要求辭職。

　　（三）工作時間表及休息時間安排

　　旺季（6、7、8、9 月）

　　早上 下午

　　7:45-12:15；

　　10:30 時休息十分鐘

　　12:15 休息，60 分鐘吃飯時間

　　13:15-17:15；

　　15:30 時休息十分鐘

　　17:30 時休息 5-6 分鐘，最遲 19:15 下班

　　淡季

　　早上 下午

　　8:15-12:15；

　　10:30 時休息十分鐘

　　12:15 休息，60 分鐘吃飯時間

　　13:15-17:15；

　　15:30 時休息十分鐘

　　17:15 下班

　　每條流水線有生產指標，具體多少不知道，工人被要求加快速度使勁兒做，數量做得越多越好，超出指標的部分每月有超產獎。

　　工時通過打卡記錄，下班打卡需排隊，時間約 2-3 分鐘，排隊時間計入工資；工時記錄完整，如有錯誤，可以告訴車間文員幫忙查詢。

　　上下班車間不開會。

　　人身自由情況：

　　上班期間工人必須在規定的休息時間內去喝水、上廁所；工人下班後可自由進出宿舍，進出廠不會被搜身。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壹）工資金額（裝配部 Hasbro 流水線）：

　　旺季時工人平均每月工資 2900-3500 元（扣除社保之後），淡季時工人平均每月工資扣除社保之後不到 2000 元。

　　工資項目包括：正常工資；病假工資；加班工資；月獎金；技術津貼；保健/夜班津貼；特別津貼；高溫津貼；調休上班工資；補款；代購養老保險；代購失業保險；代購醫療保險；代購住房公積金；宿舍費用；扣稅；實際扣款。

　　工人工資基本月薪 2100 元，平時約 12 元/時。加班工資為每小時 12.07×1.5 倍，休息日加班工資為每小時 12.07 元×2 倍，法定假加班工資為每小時 12.07 元×3 倍。

　　招工廣告上顯示裝配部/電子車間工人月綜合工資約 4300 元，其中加班費共 1667 元，但 1667 元的加班工資是按照 22 天每天加班 2.25 個小時，每周六加班 8 小時計算出來的，工人月加班必須達 81.5 個小時月綜合工資才能達到 4300 元，工友反映在無論是淡季還是旺季根本拿不了那麽多錢。

　　支付方式：

　　工廠每月 10 號前發上月工資，工人直接從工廠拿工資，發工資前發工資條，工資上列明應發和應扣的工資明細，實領工資和工資條上顯示的金額相同，工資條和考勤記錄相同。

　　工資條有扣款項目，包括：代購養老保險；代購失業保險；代購醫療保險；代購住房公積金；宿舍費用，扣其他；扣稅；實際陪扣款；事假；曠工。曠工三天以上算自動離職。有些工友說自離後工資在十五天後支付，有些工友說即便是自離工廠也會打電話給自離的工人回廠辦離職手續、領工資。

　　請假制度：

　　病假有工資，請病假需要向產品管理員拿請假條並提供病例本。

　　如果請病假並且工人有病假條和訪問醫生的收據，他們的工資將被扣除 50％左右。 如果工人錯過工作或定期休假，工人就無法領到工資。如果工人連續三天不工作，他們將被視為已自動辭職。 壹些工人說，離開後，工資將在 15 天後到賬，而其他工人則表示，即使工人辭職，工廠也會打電話給他們，要求他們返回工廠提交辭職表並領取工資。

　　工廠有帶薪年假、產假、婚假、喪假，這些假期請假需提前告知產品管理員，並在產品管理員處拿請假條；產假按法律的規定執行；電子部的壹名女工說她所在的流水線可以在年假休假結束後補開請假條。

　　休假：

　　廠有法定有薪假期，法定節假日休息工廠不給錢（已和壹名工友核實，之前寫的法定節假日休息工廠付薪是調查員理解錯誤），社保：

　　住房公積金繳存調整的通知

　　工廠有給工人購買社保。每個工人扣得社保費用不壹樣，部門不同工資會有差異。

　　種類 金額（裝配部 Hasbro 流水線）

　　養老保險 277.52 元

　　失業保險 約 4.2 元

　　醫療保險 98.62 元

　　工傷、生育保險 由工廠支付，具體金額不知

　　住房公積金 105 元

　　福利設施：

　　工廠有圖書館、電視房、卡拉 OK 廳、足球場、籃球場、舞蹈房、室內體育館、乒乓球臺、閱報欄。

　　工廠的娛樂設施很多，有室內體育館、露天籃球場、足球場、乒乓球臺、還有電視房，圖書館，舞蹈房，並且舉辦有手遊電競大賽等活動。但是不難發現，去打籃球、踢足球的人多是暑假工，去電視房看電視的人大多是五十歲左右的男性工人，除了舞蹈房偶爾有幾個女工在裏面跳舞以外，其它的娛樂設施很少看見有女工活動的身影。特別是手遊電競大賽，看上去很熱鬧，但是去參加的大多是年輕的暑假工，而女工只對活動旁邊放的免費糖水感興趣。工廠雖然有很多娛樂設施，但是很少有女工感興趣，壹位女工說工廠舉辦的娛樂活動她從來不去參加，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下班。

　　工廠有醫務室，買藥須刷廠卡，工友說有些女工會因高血壓或貧血在流水線上暈倒，工人生病首先送醫務室，若情況嚴重保安會打 120 急救電話。

　　五、食宿條件

　　夥食條件：

　　工廠提供食宿，早餐約 3 元，午餐和晚餐約 5-7 元，工友覺得食堂的飯比外面的便宜。

　　工人可以自己選擇在工廠的食堂和宿舍吃住，若不在廠裏吃住，不會被扣錢，工廠招工廣告上顯示“凡是在 6 月 9 日-6 月 25 日入職的員工，給予三個月的住宿補貼（每月 40 元）”，其他員工無住宿補貼；工人無用餐補貼。

　　工廠食堂比較大也比較幹凈，工人買飯需提前在廠卡裏充值，買飯刷廠卡；食堂只提供碗，工人吃飯需自己帶匙羹，吃完飯後將碗放回餐具桶；部分工人選擇自己帶飯到廠裏吃。

　　宿舍條件：

　　宿舍是 4 人間，房間裏有風扇、儲物櫃；包括水電費 40 元/月, 宿舍沒有單獨的沖涼房和洗手間，每層樓有沖涼房和洗手間；沖涼房裏約有十個浴頭，但浴頭放不出熱水並且涼水也很臟，洗澡時需要拿桶到隔間外面接熱水。

　　宿舍二樓有壹個洗衣機，工友說那個洗衣機已經壞了好多年，沒人管也沒

　　人修。宿舍二樓有壹個煮食間，工友可以去那裏煮飯。

　　上下班若乘廠車，每次乘車兩塊錢。

　　壹名電子部的女工今年 6 月份通過工廠直招進廠，08 年以前在鎮泰廣州白雲區的工廠工作過 4年；已婚；育有 2 個小孩，兒子 9 歲，女兒 2 歲；她和她老公都在廣州打工，小孩在家裏由老人照顧，這名女工在今年 5 月份出來打工之前壹直在家照顧小孩；這名女工住工廠宿舍，周末去他老公上班的地方，坐公車過去約半個小時。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工廠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員工上崗前培訓老師發過壹份職安健培訓資料和 ISO14001 環境管理體系培訓資料，工人做過壹份新員工入職廠級培訓考試卷，總時間約 20 分鐘。

　　安全設備：

　　勞保用品：

　　車間比室外涼快，有風扇和通風設備，通道暢通。工友說廠裏的車工和噴油工作業時需戴勞保用品，但接觸的油和膠水是經過檢測的，對身體的危害性小。

　　工廠每年會安排員工體檢，體檢費用由工廠支付，接觸有毒有害物質的員工離職時會經過職業病體檢，確保沒有職業病才離廠。

　　在註塑部上班需要戴耳塞，因為嗓音特別大。

　　宿舍有急救箱，裏面的藥品主要有酒精、風油精、棉花、膠布、正骨水、剪刀、紗布、壹次性手套等，急救箱沒有上鎖，使用完裏面的藥品後需要在記錄表上登記。

　　工傷：

　　工廠有工傷事故，發生的次數很少，每年最多壹兩起。發生工傷的主要原因有：員工操作時註意力不集中；操作方法或手勢不正確；車間對員工進行崗位安全操作培訓不到位；設備有待改良；違章操作；車間沒有做好 5S 管理；員工安全意識不足，車間監督不力。有工友說前幾年她親眼看見過壹個女工作業時轉過身去和旁邊的人說話因註意力不集中作業的機器壹下切在她的食指上，後來那位女工被送去醫院，治療後手指落下了殘疾，最後得到了三萬塊錢的賠償金。

　　調查員被分配到壹個將繩索綁在小部件上的工作站。 該部件非常小，繩索相對較薄。 經過壹個上午的工作，調查員感到手指、指甲、拇指和食指的關節都非常疼痛。因為他們整天都在系繩子，指關節之間會留有疤痕。工人們建議調查人員用膠帶纏繞手指。

　　另壹個工作崗位要求工人將毛皮附著在玩偶上。 工人們會用繃帶將食指，中指和拇指包裹在雙手上，因為他們必須非常快速地連續使用雙手。 有些工人會在晚上因為手指疼痛而睡不著覺。

　　七、消防

　　車間和宿舍的通道和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誌，照明充足、沒有雜物阻塞；車間和宿舍有滅火器。

　　工廠每年會組織兩次消防演習，時間在五月和十月，生產區和宿舍區都有，每次演習約 30 分鐘；六月至九月期間是生產旺季，沒有消防演習。

　　八、獎懲管理

　　“獎勵與處罰”在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規章制度的第十三章有明確規定。獎勵分為表揚、記功、加薪、晉升四種，處罰分為書面警告、記過、解除勞動合同三種。實際上，工人得到最多的懲罰是不準加班或被要求辭職，若作業速度慢或不願加班可能被取消以後的加班，有女工因例假肚子痛連續兩天向產品管理員申請不加班被要求辭職。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廠有工會和工人代表，工友說工人代表由車間主管或文員推薦，廠裏的工會每兩個月開壹次會，每次開會約壹個小時，最近壹次開會是在七月底。開會時員工代表會反應員工的壹些意見，比如說新員工的醫保卡什麽時候發，底薪什麽時候可以漲等問題。工廠員工服務點的墻上貼有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員工代表圖和鎮泰（廣州）工會委員會成員圖，其中員工代表共 12 人,有壹位是男性，其余的都是女性，男女比例 1:11。工會委員會成員共 11 人，主席和副主席（兼任生產委員）是男性，兩位生產委員和壹位組織委員是男性，宣傳文體委員有壹位男性和壹位女性，剩下的兩位女工委員和兩位財務委員是女性，男女比例 6:5。工會的聯系電話為：

　　87996666，但撥打過去電話壹邊的答復是 “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工廠有傾訴熱線，聯系電話為：37996666 轉 8292，現場傾訴的時間是每周四下午五點到七點，但在生產旺季時壹般情況下工友會加班到六點四十五或七點十五下班，工友下班時傾訴熱線的服務小組也下班了。傾訴熱線的成員也會說廣東話，但工廠裏有壹部分不會說廣東話的工人。工廠有CH 產部壹站式服務聯系電話：37996666-8661；工廠有關懷小組，共三個老師，李美賢老師（聯系電話：020—39303936）、黃金喜老師（聯系電話：020-3930393,QQ:978583369）、林潤碧老師（聯系電話：020-39303937，QQ:859661280）。

　　自助餐廳入口處有壹個建議箱，但建議必須與工作健康和安全、環境保護、反恐或知識產權有關。

　　十壹、 其他

　　工人選擇這家工廠的原因：（1）年齡大，工作難找（2）工資按時發，不會被拖欠（3）辭工容易（4）工廠買社保，有帶薪假，每月的收入可以維持最低生活水平。

　　受訪員工期望扣除社保後工資能有 4000 元/月，但即便是在生產旺季，扣除社保後，大多數工人工資約 2900-3500 元/月。工人期望休息日或法定節假日可以加班，對在旺季時每天加班 1.5-2.5小時表示可以接受。

　　受訪工友認為在崗位上作業雖然手痛但是接觸的有毒有害物質少，工傷也少見，對整體的工作環境基本滿意。

　　工友若每天乘車回家每月的交通費約 100 元，在工廠外面租房租金約 200 元/月，若住工廠宿舍費用 40 元/月，工人每天夥食費約 30 元，每月的基本開支約 1500 元。

　　對工廠的管理制度方面，工人認為有些流水線的管理員素質低，有女工因為和產品管理員頂嘴被調到最辛苦的工位、有女工因為作業速度慢也被調到最辛苦的工位，還有女工因例假肚子痛申請不加班被要求辭職。生產 Hasbro 玩具的 A7 車間有兩個主管，男的是正主管，女的是副主管，工友建議有事情直接找男主管，因為他更有發言權。

　　年齡在 30-40 歲的女工覺得生產淡季時工廠的工資太低，賺不了錢，計劃合適的時候就去工資更高的廠；年齡在 40-50 歲的女工認為工廠繳納五險壹金，不拖欠工資，在廠裏上班能維持最低生活，幹壹天算壹天。

　　調查員日記

　　2018.7.24

　　早上八點十五分開始作業，今天我的工作是給娃娃穿毛皮，這個崗位總共有七個人，組長要求每個人每小時做四十個娃娃，實行個人計產量，做不夠數的不給加班。給娃娃穿毛皮的崗位特別辛苦，需要用很大的力氣並且十個手指頭壹刻都不能停，給娃娃穿毛皮工位的工友很多都在雙手的食指、中指和大拇指上綁上了膠帶，因為手指不停地用力很快就會特別疼，綁上膠帶之後會感覺沒那麽疼。

　　壹個小時左右，組長拿了壹個表站在我旁邊數了壹下我旁邊箱子裏面放的娃娃的個數，對我說沒

　　有做夠數，自己想想應該怎麽辦，她說就算不給我加班也不能動作太慢在那裏混時間等著下班，因為每條線每天是有產量的（每條線管理層的工資和產量掛鉤，若產量超標有超產獎，產量越高工資越高），要快點做，不要在那裏偷懶。組長要求給娃娃穿毛皮崗位的工友每個人每小時做夠四十個，但因為很多人在那個崗位上只工作過壹兩天，因此大部分人每小時做的數量約二十五、六個，組長在旁邊不停地催：“快壹點，美女，加油！靚仔，快做！。”

　　中午十二點十五去食堂買飯，食堂的菜單貼在窗口的玻璃上，每天的菜都是壹樣的，我在賣蒸菜的窗口買了兩個菜壹個飯花了六塊六毛錢。食堂早中晚餐都供應，只要在規定的用餐時間都可以買到吃的，價錢比廠外的便宜，也比較幹凈。

　　下午壹點十五分回到線上繼續作業，組長和產品管理員繼續在線上不停地催：“做快壹點，不能這麽慢……”快到五點十五分的時候我對面的工友（姓名：小莫，和我同壹天進廠）給組長說他不加班，組長說讓他加班，然後讓我不加班，我說我要加班，加班才能提升速度。組長說機會是自己爭取的不是別人給的，那妳就做快壹點，她說今天小莫不加班，那妳就加班，但是要做快壹點。六點四十多，別的線上調過來壹個人坐我對面給娃娃穿毛皮，她是來我們這條線上幫忙的，來幫忙這位工友是暑假工，穿毛皮的速度特別快，約壹分半鐘就可以做好壹個，而我需要三至五分鐘才能做好壹個。

　　我對她說我覺得她特別厲害，她說她的速度完全是被逼出來的，她們線也是要求個人記產量，每個人每個小時必須做夠四十個，做不夠就不給加班，因此她不得不拼了命使勁兒地做，她說她那條線上的阿姨做得比她還要快，有些壹個小時能做五十個。她告訴我她進廠已經壹個多月了，壹直在給娃娃穿毛皮，現在作業時十個手指都需要纏上膠布，因為手指太疼了，她還告訴我她所在的那條線上的阿姨因為給娃娃穿毛皮手指太痛連晚上睡覺都會被痛醒。來幫忙的這位工友離七點十五還有約兩分鐘又回到了她自己的線上，她在我對面作業約二十分鐘，我面前堆的貨基本都被她做完了。

　　今天七點十五下班，離下班還有二三分鐘，線上的暑假工都離開了崗位去排隊打卡，七點十五分準時打卡下班。

　　昨天線上統壹七點下班，六點四十五下班的暑期工今天早上遭到了產品管理員的批評，產品管理員說不想幹就不要來了，這份工作妳不做有人會做。

　　組長總是把速度太慢不給加班掛在嘴邊，因為每天完成了產量後多做出來的產量有獎金，因此作業時組長會壹直不停地催不停地催，目的是多做出些產量。不加班需要提前告訴產品管理員。

　　2018.8.1

　　今天早上七點四十五開始作業，我的工作依然是給娃娃穿毛皮，坐我對面的工友（姓名：小謝）給我說她的雙手痛到不行並且右手食指都已經腫了，她把她的左手和右手比較給我看，的確可以明顯地看出右手食指比左手食指更腫。旁邊和我同樣崗位的壹位工友已經在給娃娃穿毛皮的崗位上工作了三天，她也說她的手好痛，都快不想上班了。開始作業後的十五分鐘之內我因為手痛作業的速度特別慢，後來整雙手麻木之後我作業的速度又開始變快，第壹個小時做了三十個娃娃，第二個小時做了三十五個娃娃，但之後雖然心裏不斷地催自己快點做、快點做，但是速度就是快不起來，娃娃越做越少，到今天下午四點二十的時候組長說我做娃娃越做越少了，今天不給我加班可不可以，我說可以，因為我感覺手都已經在抽筋了。我對組長說今天我不加班，明天我爭取在壹個小時之內做四十個娃娃。對面的工友小美說她也不想加班，她讓我繼續加班，她不加班，我開玩笑說她是骨幹力量，做得快，必須留下來，我做得最慢才有資格不加班。下班之前我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了箱子裏剩下的娃娃，給組長說了壹聲便離開了車間，其他的工友今天加班到了七點十五。

　　下班回宿舍之後我在床上睡了壹個小時，六點左右英姐回宿舍吃晚飯，她自己用電飯鍋煮了冬瓜和白米飯，我和她聊天說我手痛到不行，像抽筋了壹樣。英姐說在玩具廠上班就是特別虧手，雖然沒有什麽職業病危害，但手會很痛的。她說裝配部其實好壹點，要是在註塑部上班還需要戴耳塞，因為那個噪音特別大。我問她廠裏有崗位補貼的車工和噴油工是不是男的更多，她說那個工位有男有女，在那兩個崗位工作每天需要戴勞保用品，衣服會弄得很臟，那些人離職需要經過體檢，確保沒有職業病才會離廠，但是那些工人接觸的化學品是沒有毒的,因為那些油和膠水是經過檢測的。我問她工廠有沒有給工人安排體檢，她說每年會免費體檢壹次，進廠的時候體檢需自己付錢，之後每年體檢是工廠給錢。英姐說新員工入廠兩個星期後工廠會統壹發工作服，夏天是壹件短袖，冬天是壹個套在外面的背心，除此之外每年也都會發壹次工作服，都是不要錢的。她說她在廠裏已經工作了十六年，現在壹年的年休假有十五天，每次提前請假可以休息，壹次最多休息壹星期。我說我剛剛下班的時候看見壹個孕婦也下班，她說孕婦是不可以給加班的，每天只能上八個小時，產假是按照廠裏的規章制度來安排。

　　晚上八點左右宿舍的另外壹位工友（姓名：阿黃）也回到了宿舍，她說她今天加班 2.75 個小時，早上七點半上班，下午七點十五下班，每天多加半個小時班感覺要累很多，但是這周六廠裏不會給加班了。我說要是平時取消掉加班，周六直接加十個小時的班，那工資豈不是要高很多，她說工廠肯定不會這樣做呀。

　　廠裏的女工每天基本只管上班、下班，其它的事情很少有人關心，我問了好幾個人廠裏的工會是做什麽的,她們的表情都很茫然。

　　每天下午五點半休息的時候有壹些女工會在開水房吃餅幹、面包或水果，吃完後繼續加班，因為幹活確實很費體力，每天到下午六點左右很多人都已經顯得疲憊不堪。

　　今天下午組長告訴我我填寫的離職日期是周四，但周五不能辦離職，下下周壹也不能辦離職，因此她建議我改成下周三，這樣辦離職才方便，我說那就麻煩她去幫我改壹下。

　　工廠規定請假需拿請假條，請病假如果有病歷本和診療的發票工資會扣百分之五十左右，礦工和請假都沒有工資，連續礦工三天以上算自動離職，有些工友說自離後工資在十五天後支付，有些工友說即便是自離工廠也會打電話給自離的工人回廠辦離職手續、領工資。

　　車間比室外涼快，有風扇和通風設備，有些工位可以吹到風不會感覺有多熱，但有些工位吹不到風,例如給娃娃穿毛皮這個工位，不僅吹不到風還老是被催要做快壹點，工友在那個崗位作業老是抱怨說熱，我每天給娃娃穿毛皮也都是汗流浹背。

　　工廠員工服務點的墻上貼有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員工代表圖和鎮泰（廣州）工會委員會成員圖，其中員工代表共十二人,有壹位是男性，其余的都是女性。工會委員會成員共十二人，主席和副主席是男性，三位生產委員和壹位組織委員是男性，宣傳文體委員有壹位男性和壹位女性，剩下的兩位女工委員和兩位財務委員都是女性。由此可以看出雖然工廠 80%以上是女工，但在工會的高層領導中男性仍占優勢。

　　東莞興利五金塑膠有限公司調查報告

　　公司簡介

　　興利集團有限公司是壹件多元化的工業集團，其產品遠銷至世界各國。興利集團旗下設有玩具部、家庭用品部、電腦制品部和時計部，在香港、中國大陸及英國均設有營運機構。

　　興利五金塑膠廠有限公司於 1969 年成立，在中國大陸設有兩間工廠，在東莞聘請超過 6,000 多名員工。這些設施包括總占地面 積 130 萬平方英尺的工廠及宿舍區。

　　興利五金塑膠廠有限公司是香港領先的玩具公司，專門生產動作人形公仔玩具、無線電遙控車船玩具、電子遊戲以及學前兒童玩具等壹 系列產品。2工廠基本信息全名：東莞興利五金塑膠有限公司

　　介紹：香港興利集團旗下大型玩具制造企業，生產和銷售塑膠玩具、電子玩具、布絨玩具、塑膠制品、五金廚具用品、五金模具。

　　法人代表： 郭南埔

　　工廠地址：廣東東莞石排鎮埔心三路

　　聯系電話：(86) 0769-86551728

　　電子郵件：dhacc@heraldtoyprc.com

　　郵 編：523338

　　主要客戶：Disney、Walmart、HASBRO

　　員工總數：約三千。

　　男女比例：約 1:5

　　受訪人數：約 30 人

　　受訪者男女比例：1:5

　　受訪者所在部門：壓煉部

　　訪談形式：匿名面談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工廠外有橫幅布條寫著：興利公司高薪招聘各類普通、技工。

　　網上招聘的職位描述註明男女不限，年齡 16-45 歲，持本人身份證，身體健康，服從安排，能吃苦耐勞，抗壓能力強。

　　招聘程序

　　該廠南門外墻長期貼有招聘廣告，正門圍墻外也有招工橫幅。應聘者統壹到南門閱看、查詢招聘信息，該廠安排有工作人員在南門接待。工作人員的問題有：想應聘哪個職位，從哪裏過來的，有沒有熟人在興利，是不是第壹次到石排，以前做過什麽，能不能接受上夜班。應聘者作答之後，就由工作人員帶領到廠內的培訓室內，填寫個人資料表壹份、工作履歷表壹份（要申明自己無違法犯罪記錄），交兩張證件照、兩張身份證復印件。填寫完畢後，工作人員打電話請相應部門的管理人員到培訓室裏，進行第二輪的面試。註塑車間的管理人員面試的問題與剛才基本壹樣，面試結束後，車間管理人員在個人資料表上簽字同意試用，就離開了。當時還有三個人在等待面試，壹個女孩應聘質檢或者倉管，壹個中年男子應聘註塑操作工，壹個青年男子應聘模具學徒，工作人員告知應聘者，次日早晨八點鐘準時到培訓室簽合同。

　　次日早八點，應聘者到培訓室等待，工作人員拿出壹份職工進廠責任書、壹份承諾書、壹份培訓簽到表、兩份空白合同，讓應聘者自己看。大概十五分鐘後，工作人員就讓應聘者在上述文件上簽名落款。過幾分鐘，又拿來壹份中國銀行辦卡申請，讓應聘者簽字確認，由該廠代辦工資卡。

　　全部簽完名，工作人員就收回文件。

　　到九點鐘，培訓室隔壁人事部辦公室的文員來，發了壹個廠牌，讓應聘者在廠牌發放清單上簽字確認。根據清單可以看到，當天只有壹人入職。之後到人事部辦公室錄指紋，錄完指紋，人事文員打電話到車間派工作人員到辦公室領人。過了壹會兒，車間文員到人事辦公室，帶應聘者到車間後，就拿出幾張表格要求應聘者立刻簽字，表格上半部分被文員的筆記本壓住，應聘者不清楚簽的是什麽文件。簽字後，文員介紹了車間打卡的程序、時間，使用打卡鐘的方法，上下班時間。之後就離開了，應聘者在車間等待分配工作。

　　入職途徑：

　　入職途徑壹般是自主應聘、熟人介紹，暑假工主要是由中介輸入。

　　崗位分配：

　　應聘者向工作人員提出想應聘哪個職位，填寫資料和提交證件照後，工作人員打電話請相應部門的管理人員到培訓室裏，進行第二輪的面試。相應部門的管理人員面試的問題與剛才基本壹樣，面試結束後，相應部門的管理人員在個人資料表上簽字同意試用就可以了。

　　未成年工：

　　調查時間不是寒暑假時段，所以沒有學生工。根據工人反饋，暑假期間，該廠通過勞務中介接收大批學生工，主要安排在包裝部，時薪 10 元。也有該廠工人介紹自己的子女或者晚輩親戚進廠做暑假工，薪資等同於壹般工人。

　　體檢:

　　沒有入職體檢程序。該廠每半年免費為全體工作人員體檢壹次，最近的體檢在 9 月 13 日。

　　入職培訓：

　　該廠對工人沒有職前、在職培訓。雖然在培訓簽到表上簽名了，但是沒有任何培訓。

　　入職壹周後車間組長拿了好幾張培訓簽到表（ICTI 體系文件及紀律常規定期培訓、反恐安全培訓、安全生產標準化管理程序講解培訓、興利廠的安全方針和質量方針培訓、消防安全培訓、鋒利工具控制程序培訓），到各個工位上，要求工人壹張張簽名，但並沒有做培訓。

　　試用期：

　　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內辭職要提前二十天。應聘者拿合同問他：這裏第八章第四條說是提前三天通知的。他的回應是：那只是通知，還得我們批準，廠裏的規定是二十天。（該廠此規定是違法的）離職：

　　該廠每月設置兩個辭工手續辦理日（具體日期不固定，通常是每月的第二個星期五、第四個星期五，每月由廠方傳達到各辦公室，但不會主動傳達給工人），無論工人處於試用期還是合同期，只能在那兩天辦理辭職手續。這壹辭職規定，既違反法律，也不符合基本規章制度第五節第四小節“解除勞動合同及離廠手續辦理”第四條【新入職職工，在試用期內辭工，應提前三個工作天或以上以書面形式向人事部/部門通知】。

　　辭職的前壹日，工人需要歸還廠方發的工衣、袖套給車間辦公室。車間文員會出具壹份職工離廠工作交接單。辭職當天，工人需要在上午十點之前收拾完全部行李放到宿舍管理處，交還宿舍鑰匙，把交接單給宿舍總務和保衛處簽名，最後讓保衛處開壹張行李放行條。下午兩點，辭職工人到培訓室集合，輪流簽訂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之後讓人事部在交接單上簽名。兩點壹刻，工人輪流到培訓室前結算工資，簽工資單，辭職當月、上月的工資以現金形式壹次性結清。之後工人就可以到宿舍管理處取行李，把憑放行條交給門禁保安。保安要求工人打開行李驗視壹番，給予放行。

　　當天辦理辭職手續的約 25 人，離職率約 1%。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整個入職過程中，沒有解釋合同，合同內的空白部分，也沒有說明，直接收回，由廠方填寫。

　　入職第二個月，發還合同。

　　合同內容：

　　合同內容包括：合同期限，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工作時間和休息放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合同的解除和終止，調解與仲裁，服務期與競業限制，其他。

　　三、工作時間

　　壓煉車間 加班

　　白班 8:00——12:00 13:00——17:30 18:30——21:00夜班 20:00——00:00 01:00——5:00 6:00——9:00工作時間：

　　正常工作時間是五天八小時。根據車間組長的介紹，該廠實行每周六十四小時工作制：周壹到周四，每天加班三小時，周五加班兩小時，周六加班十小時，合計每周加班二十四小時。每天上午車間組長統計該日加班人數、加班時間，工人填寫加班申請表，預定加班時間默認三小時。如果不願意加班，或者要求縮短加班時長，需要口頭告知組長，如實填寫申請表。周六的加班申請表，壹般是在周五或者周四簽。該廠每周日休息壹天。少量工人安排在周日上班的，則星期六休息。部分夜班人員為了能在早上八點鐘下班，早些回家睡覺，會選擇提前壹小時上班，下午七點鐘就到車間。晚七點到晚八點的壹小時，計入加班時間。

　　調查所在的壓煉車間（註塑車間），沒有生產指標，上下班打卡有兩種方式：紙卡、指紋卡。調查期間，指紋打卡機正在調試狀態，未正式投入使用，因此還是以紙卡為準。如果漏打卡或者打卡錯誤，需要寫簽卡申請書，格式內容統壹是“尊敬的領導，我因 XXX 忘記打卡（打卡錯誤），請求簽卡，希望領導批準”，交車間辦公室主管簽字確認，再由車間文員手寫修正。上下班不開會，調查期間沒有開過任何會。

　　淡旺季在報告裏已補充，5~9 月為旺季，每周上班 64 小時，加班 24 小時；其余為淡季，加班時數減少三分之壹。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該廠固定每月 28 日發放上月的工資條，工資匯入工人的中國銀行賬戶。普通工人月均工資 3500元左右，包括基本工資 1800 元、加班費、夜班補貼 18 元/天、全勤獎勵 30 元。加班費平時加班15.5 元/時，周六加班 20.7 元/時，節假日加班 31 元/時。周六夜班沒有補貼。

　　普工試用期結束經過考核後，成為多功能工，底薪 1914 元，平時加班 16.5 元/時，周六加班 22元/時，節假日加班 33 元/時。多功能工月均工資 3800 元左右。

　　扣款項目：住宿費 30 元/月、社保個人繳納部分 257.56 元，合計每月扣款約 300 元。該廠會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包括養老保險 377.78 元、醫療保險 61.66 元、失業保險 14.43 元、工傷保險26.15 元、生育保險 20.34 元，合計 500.46 元。

　　請假制度：

　　工廠公開帶薪年假、病假、婚嫁、陪產假、喪假的申請制度。

　　休假：

　　該廠貼有通知告知有帶薪年假，工作滿壹年有 5 天，滿 10 年有 10 天。

　　法定節假日有休息，國慶日休息了 3 天，中秋節休日了 1 天。

　　社保：

　　該廠會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包括養老保險 377.78 元、醫療保險 61.66 元、失業保險 14.43 元、工傷保險 26.15 元、生育保險 20.34 元，合計 500.46 元。工人個人社保繳納部分 257.56 元。

　　帶薪年假被執行，多功能工人年假期間每天發基本工資 88 元。

　　福利設施：

　　該廠無福利設施 。

　　五、食宿條件

　　夥食條件：

　　該廠提供食宿，食堂分為員工食堂、職員食堂兩個，職員食堂只對級別較高的管理人員開放，普通工人只能到員工食堂用餐。員工食堂早餐 2 元，提供面條、炒粉、粥；午餐 6 元，晚餐 6 元，兩葷壹素，飯菜質量尚可。工人在食堂用餐，壹般是現金付賬，廠方不提供飯補。星期天、節假日食堂不營業。絕大多數工人不在食堂用餐，而選擇回家吃飯，或者在南門外的快餐店用餐。

　　宿舍條件：

　　工人宿舍樓在食堂背後，每間面積約 15 ㎡，有四張上下鋪的鐵架床，兩臺風扇，兩盞日光燈，四個銹跡斑斑的儲物櫃，宿舍陽臺有洗臉池，晾衣繩，衛生間也用作洗澡間。宿舍用電設限，插座只能用來給手機充電，不能接大功率電器如電吹風。住宿費每人每月 30 元，不收水電費。壹般每間宿舍入住兩人，最多三人。宿舍入住率很低，絕多數人在石排鎮租房，壹室壹廳每月房租約200 元。不在工廠食堂用餐、不在工廠宿舍住的，沒有補貼。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調查期間，A 棟壓煉車間內氣溫 30℃左右，下午會升高到 32℃；B 棟壓煉車間內氣溫略低於 A棟，約 28℃。車間內都有空調，工位上安排有電風扇，窗戶上安裝有排氣扇，車間清潔衛生情況良好，各通道暢通。車間、宿舍的急救箱在辦公室裏。

　　勞保用品：

　　工衣壹般在入職數月後發放，免費。

　　壓煉車間的墻上張貼有職業病危害告知卡，介紹了噪音、粉塵的危害和防護方法：戴護耳器、戴防護口罩、戴防護鏡，但該廠沒有給壓煉車間的工人配備以上防護用具。碎料、混料車間裏，粉塵彌漫，噪音也大，職業病危害告知卡上提示有責任佩戴口罩、手套、耳罩、護目鏡，但也有工人在工作時沒有防護措施（視頻中遠處正在機器上加料的工人，無防護用品）。

　　調查所在的壓煉車間（註塑），工人沒有接觸到化學藥劑。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有安全生產委員會，但是沒有環境、健康方面的。

　　工傷：

　　沒有了解到工傷事故。

　　七、消防

　　車間、宿舍的通道、緊急出口有清晰標識、無雜物阻塞，緊急出口門沒有上鎖。宿舍區、工作場所無易燃物品。

　　宿舍區、車間內滅火器貼有點檢封條，每月定期檢查，滅火器內壓力顯示正常。

　　該廠每年舉行兩次消防演習，宿舍區、生產區各壹次。9 月 27 日、28 日舉行了消防演習。11:40分，安全檢查人員到車間視察，查看消防栓、滅火器的保養。11:45 分，警報鈴聲響起，車間管理人員、車間辦公室人員都離開工位，到演習集合區域排隊，聽該廠幹部念壹遍《消防安全管理規定》，各自回到車間，演習即結束，全過程不到十分鐘。演習期間，壓煉車間的機器照常運轉，工人仍然在工作，沒有被要求參加演習。

　　八、獎懲管理

　　沒有看到公開的獎勵或處罰通知。

　　該廠《廠區公共安全管理規定》、《宿舍管理規定》內有警告、開除兩種懲罰措施，共七頁，數百款。

　　獎勵制度有七款。對工人而言，比較有可能獲得的，只有全勤獎 30 元。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該廠的工會成員、工人代表名單張貼在在各個車間裏，各個部門的代表其實就是該部門的管理人員，完全代表廠方管理層。

　　投訴渠道:

　　該廠熱線電話 18033339700，ICTI 關愛熱線 4001583580，調查期間訪談的工人都沒有使用過。

　　該廠設有意見箱，意見箱旁邊貼有舉報電話的號碼。工人也可以發短信舉報。

　　十、其他

　　客戶訪問及審計：

　　調查期間沒有審計、訪客。

　　工人滿意度：

　　工人普遍對收入不滿意，認為該廠工資太低，以該廠每周 64 小時的上班時間計算，沒有夜班的月份，平均薪資 3500 元左右，有夜班的月份，平均薪資約 3800 元。工人們都希望工資至少漲到四千元以上。該廠每周固定加班 24 小時，很多工人覺得加班太久、太累，就每星期選擇壹天不加班。

　　壓煉車間的普工主要是女工（主要是湖南、四川、廣西、廣東的移民），有少量男工。女工們普遍已婚有孩，在石排鎮租房，孩子在石排上學，丈夫也在附近工廠上班，也有相當數量的夫妻都在興利廠工作數十年的。女工反饋，該廠是按時間計薪，沒有產量要求，即使訂單再多再急，也會每周末休息壹天，工作時間有規律、穩定、壓力小，故而工資雖然不高，但也能接受。工薪階層的家庭財務結構，主要收入來源是男方（存款買房、裝修、買車），女方收入用於日常生活開支（房租、水電、生活費、學雜費），因此女工們的掙錢壓力相對較小，更看重穩定。有相當數量的女工購買社保，期望退休之後能有基本生活保障。

　　調查中了解到，有的工人為了多掙點錢，主動要求不轉白班，連續上五個月的夜班。也有工人在下班後去別的工廠做幾小時的臨時工。

　　調查員日記

　　早晨七點半左右起床，吃過早餐，洗漱完畢，步行約 3 分鐘到壓煉車間。打完卡，在休息區等待組長安排工作。大約八點十分，組長過來，要我去 13 號機。13 號機是壓煉部 B 車間最大的壹個，開關模壹個周期，註塑出十個成品部件，掉進機臺下方的盒子裏。它是半自動的，每次開模，需要手動拉開註塑機的門，取出進膠位置的水口，扔到水口盒子裏，再合上註塑機的門。大約十幾分鐘，機臺下方的盒子就會裝滿大半，這時候需要彎腰探手進去把盒子拉出來，再舉起盒子，把盒子裏面的塑膠件倒在大桌子上。這些塑膠件，有的會有小批鋒，或者水口處有凸起，需要手工刮掉凸起部分和批鋒。有的部件邊緣偶爾會因為高溫註塑而燒焦發黑，需要手工刮去黑點部分。其他的幾個塑膠部件，不需要特別處理。然後全部的塑膠件，都得按照左右分類，整整齊齊地擺放進紙箱或者膠盆。因為塑膠件生產的又多又快，需要手工處理的情況也多，所以這個機臺會安排至少兩個人，壹個人開機，壹個人裝箱，同時兩人都得手工刮批鋒、水口、燒焦，但是這樣也跟不上機臺生產的速度，因此常常需要把盒子裏的塑膠件直接拿出工作區，整箱堆在卡板上，等待以後再分類、處理、裝箱。在機臺工作，沒隔多久就要彎腰取裝有塑膠件的大盒子，而且工位上沒有椅子可坐，工作壹兩個小時就會腰酸背痛，汗流浹背。壹模關閉到第二模打開的間隔時間大約壹分鐘，這小段時間裏，需要刮水口、分類、也基本沒有空閑下來休息。工作中如果需要離崗去衛生間，得找個人接手頂崗，壹般是找維修技術員。

　　中午十二點後是吃午飯時間，因為註塑機開動起來不能停，這時候組長會提前安排人頂崗開機，廠裏稱為“接機”。接機的工人壹般會提前五分鐘到工位，交接壹下註意事項，怎麽分類、裝箱。交接完畢，我就洗手、打卡、下班。

　　午飯時間有壹個小時，絕大多數工人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自己做飯。我們剛來的人，住宿舍，在食堂吃。食堂壹餐飯六元，兩葷壹素，分量、菜品質量還可以。但是聽壹些做了十多年的工人講，她們在廠裏上了十多年班從來沒有進食堂吃過，她們認為食堂裏的菜分量太少，肉也少，不如自己做。有些人會在興利廠南門外的快餐店吃飯，快餐店壹般是七元，肉比食堂多壹些。我吃完飯，會回到宿舍，睡半小時午覺。有的工人吃過飯就在食堂外的休息區坐著上網，或者睡覺。回出租屋吃飯的工人，因為路上來回、做飯需要花時間，很難擠出睡午覺的時間。

　　午覺鬧鐘響過，就起床回到車間，打卡，上班。接機的工人就回到原本的工位做事，壹般是在休息區摘水口，或者對壹些小塑膠件做分類。下午上班的時間是從壹點到五點半，比上午多半個小時。因為這壹套模具很大很復雜，時不時會出壹點故障，需要維修。如果是小故障，只需要技術員在註塑機上操作維修，很快完成，那麽工人就可以在旁邊整理已經堆疊起來的膠件。如果故障比較麻煩，需要拆卸模具，運到模具車間裏維修，那麽就需要幾個小時了。這時候，組長會安排我們處理完本機臺積壓的塑膠件，再調到別的機臺或者休息區，幫忙處理擠壓的半成品，或者是分類，或者是裝箱。模具維修的時候，我們就能稍微喘口氣，走動走動，調崗到休息區分類，還有凳子坐，而且休息區在車間的角落，離註塑機比較遠，噪音會稍微小壹些，有機會跟周邊的工人聊聊天。有個女工說她原本在包裝部，把壹堆玩具部件組裝起來，放說明書，裝箱，組裝的工作雖然壹直是坐著，但因為是流水線模式，手上動作要很快才跟得上節奏，稍微慢壹點就有很多半成品積壓在流水線上，看著煩，手忙腳亂地導致心理壓力比較大，就辭職了，轉到壓煉部跟她丈夫壹起，做註塑工。

　　模具送修，壹般壹個多小時就能修好、裝回註塑機，技術員調試到能正常作業的時候，組長就會叫我們回去繼續開機。下午經常有工人在上班的時候打瞌睡，有的人自己準備風油精或者活絡膏，困的時候，就擦壹些在太陽穴，能有效驅除困意。

　　下午五點半，到吃完飯時間，接機的工人來，我則去吃飯。正常情況下食堂是下午五點鐘開飯，等我們五點半下班的這壹批人到那兒，有時候就沒有菜了，我們就去廠外的快餐店吃飯。下午吃飯時間也是壹個小時，吃過晚飯，壹般就會在食堂外的休息區上網，等待上班時間。六點半回車間上班，開機半個多鐘頭，夜班的工人就會來上班接機。原本夜班是晚上八點上班、早上九點下班，但因為上夜班有時差，比較累，也更困，工人們希望更早點回去，所以就安排在晚上七點上班，早上八點下班。夜班工人來接機後，組長壹般會安排我們到休息區，剪水口、分類小塑膠件。這時有機會跟其他的工人聊聊，有人開機壹天後，胳膊到背部酸痛，因為開關註塑機的門需要用力，而壹天下來需要開門關門九百次。也有人站立壹天，腿腳酸疼，在休息區加班才有得坐。有的工人們把休息區叫做仙人臺，有凳子坐，不用汗流浹背，還能聊聊天，不用跟機器趕速度，比起開機器的忙累，真是舒服多了。加班到九點鐘，就可以打卡下班了。這會兒天都已經黑了，人也乏了。回到宿舍排隊洗澡、洗衣服、刷牙，壹晃就差不多十點鐘了，必須得睡覺了。

　　信息公開申請

　　中國勞工觀察向相關地方政府部門提交了信息公開申請。我們要求政府披露工廠是否繳納工人社會保險，政府是否進行了安全生產檢查，工廠是否申請實施全面的工時制度，以及派遣工人的百分比。

　　根據河源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關於華登玩具廠的回應，該公司不存在使用勞務派遣工的情況，無因違反社會保險相關規定被勞動保障監察機構行政處罰記錄。2016 年至今該公司均未向源城區人社局提出關於實行不定期工作制和綜合計算工時工作制的申請，因此未作出相關審批決定。通過社保系統查詢導出了華登 2016、2017 年的社會保險繳納情況明細，但只能查詢到每月的參保人員總數和繳費總額，沒有具體的參保人員名冊。中國勞工觀察沒有收到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關於工廠安全檢查的回復。

　　東莞市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對關於利法寶和興利玩具工廠的信息公開申請做出了回應。答復提到，需要在 15 個工作日內提供與自身生產、生活、科研等特殊需要的關聯性證明，並對申請用途進行說明，申請才會被處理。東莞市人力資源局的回復中提到，在 2015 年至 2017 年期間進行的檢查中未發現有關派遣工人的信息。此外，該部門沒有關於 2015 年至 2017 年期間興利和利法寶的派遣工人百分比的信息。根據東莞市社會保險局，沒有任何記錄顯示興利和利法寶因違反社會保險法而受到懲罰。沒有提供有關勞務派遣、特殊工時和社會保障的答復。

　　沒有收到當地政府關於鎮泰工廠的回復。

　　各工廠的工作條件比較

　　中國勞工觀察於 2015 年調查了鎮泰實業有限公司。下表比較了 2015 年至 2018 年的工作條件。

　　鎮泰 2015 年和 2018 年的工作條件比較

　　2015 2018

　　招

　　聘

　　鎮泰工廠在雇傭過程中存在性別歧視，不

　　歡迎男性工人。

　　在調查期間，工廠大量招收長期工，要求

　　23 周歲以上。

　　學

　　生

　　工

　　報告內沒有提及 調查期間，廠裏有大量的暑期工，絕大部分是高中畢業學生，也有少量大學生，暑期工回在八月中下旬辭工。

　　體

　　檢

　　強制工人們自行承擔上崗前的體檢費用

　　到廠負責體檢的醫生會未經實際檢查兒填

　　寫壹些體檢項目

　　除了噴油工人（其中之壹 2014 年死亡），

　　無人接受過或離崗前體檢。

　　工人必須支付 35 元人民幣進行體檢。

　　入職需體檢，體檢主要是抽血和胸透。體檢

　　費用 35 元由工人支付，工人拿不到體檢結

　　果。

　　入

　　職

　　培

　　訓

　　崗前安全培訓只有壹個小時左右，遠遠低

　　於法律規定的 24 小時。

　　入職培訓與其他義務入職程序第壹天不計

　　入帶薪工作時間。

　　工廠有入職培訓，培訓時間約 2 個小時，培

　　訓時間計入工資。

　　試

　　用

　　期

　　報告內沒有提及 新員工的試用期兩個月。

　　離

　　職

　　管理層通常會延遲辭職日期。 當調查員試

　　圖辭職時，主管表示只有來代替她的另壹

　　名工人被找到之後，她才能離開。

　　工人必須先“申請”，獲得“批準”後才可以辭職。

　　試用期內辭職須提前三天通知；合同期內辭

　　職須提前壹個月通知。辭工需在組長處領離

　　職書，填好離職日期後交上級簽字確認即可

　　離職。

　　勞

　　動

　　合同是短期的，有效時間只有五個半月。 合同不是短期的，有效期大約兩年半。

　　合

　　同

　　工人必須在受雇過程中填寫壹張“加班申請

　　表”。

　　工

　　作

　　時

　　長

　　正常的工作時間是每日 7.25 小時，然而這

　　只是壹種利用將平時加班時間轉移 到周末

　　來壓低周末加班費的方法。

　　上班時間正常是周壹到周五，周六 只上半

　　天，工廠根據需要也會進行稍微調整。

　　根據時間表，午餐和休息時間應該是壹個

　　小時。 但實際上，在午休結束之前，許多

　　工人將不得不返回工作場所開始工作，而

　　在此期間完成的工作是無償的。

　　旺季每天工作 8 到 10.5 小時；淡季每天工

　　作 8 小時。

　　加

　　班

　　給予或不給予加班工作被管理層用作鼓勵

　　提高生產效率的手段。

　　淡季偶爾加班，若加班，每天不超過 2 小時

　　旺季每天加班 1.5 到 2.5 小時，每周 17.25

　　到 19.75 小時，每月加班 66.5 到 78.25 小

　　時。

　　加班最長的月份是 6、7、8、9 月，加班最

　　長約 80 小時。若有女工懷孕，工廠會安排

　　其不加班。工人可以選擇不加班，口頭告知

　　產品管理員即可，若不加班，工人很可能被

　　取消以後平時和周六的加班，或被要求辭

　　職。

　　勞

　　動

　　報

　　酬

　　底薪為當地最低工資。

　　每天工人必須在上班時間前開始工作，這

　　部分時間不計入工資支付。

　　工人平均工資 在 2000 多元壹個月，遇淡

　　季沒有加班就只有 1895 元的基礎工資。很

　　少有 3000 元以上壹個月的。

　　旺季時工人平均每月工資 2900-3500 元

　　（扣除社保之後），淡季時工人平均每月工

　　資扣除社保之後不到 2000 元。

　　工人工資基本月薪 2100 元，平時約 12 元/

　　時。加班工資為每小時 12.07×1.5 倍，休息

　　日加班工資為每小時 12.07 元×2 倍，法定

　　假加班工資為每小時 12.07 元×3 倍。

　　請

　　假

　　制

　　度

　　報告內沒有提及 病假有工資，請病假需要向產品管理員拿請假條並提供病例本。

　　工廠有帶薪年假、產假、婚假、喪假，這些

　　假期請假需提前告知產品管理員，並在產品

　　管理員處拿請假條；產假按法律的規定執

　　行；電子部的壹名女工說她所在的流水線可

　　以在年假休假結束後補開請假條。

　　休

　　假

　　報告內沒有提及 廠有法定有薪假期，法定節假日休息工廠不給錢社

　　保

　　鎮泰不為工人購買法律強制規定的保險和

　　福利。

　　只有 2008 年之前被雇用的工人才能獲得退

　　休和失業保險。

　　工廠有給工人購買社保。每個工人扣得社保

　　費用不壹樣，部門不同工資會有差異。

　　福

　　利

　　設

　　施

　　工廠有室內體育中心和室外體育 場，室內

　　羽毛球場，乒乓球場， 但都沒有球。詢問

　　打球的工人哪 可以借到球時，被告知不可

　　以借 了，以前可以，但後來借的人多 了，

　　就不給借了，打球的人全部 是自己買的球

　　和球拍，或幹脆都 沒人打。

　　工廠有圖書館、電視房、卡拉 OK 廳、足球

　　場、籃球場、舞蹈房、室內體育館、乒乓球

　　臺、閱報欄。

　　夥

　　食

　　條

　　件

　　餐飲在工廠不是免費提供的。工人們需要

　　在工作證裏充錢，以便在食堂就餐。

　　調查員和其他員工認為由於飯堂飯菜是由

　　餐飲公司承包的，所在飯菜品種豐富，少

　　則 兩三塊可以吃壹餐，吃好點兩個菜就六

　　七塊。多打多刷卡。飯堂提供早，中，

　　晚，夜宵。

　　工廠員工飯堂不遠處設有職員餐廳，職員

　　餐廳很高檔。調查員也曾去職員餐廳打過

　　早餐，發現職員餐廳裏不論是點心還是 飯

　　菜都比員工飯堂的好很多。

　　工廠提供食宿，早餐約 3 元，午餐和晚餐約

　　5-7 元，工友覺得食堂的飯比外面的便宜。

　　工廠食堂比較大也比較幹凈，工人買飯需提

　　前在廠卡裏充值，買飯刷廠卡；食堂只提供

　　碗，工人吃飯需自己帶匙羹，吃完飯後將碗

　　放回餐具桶；部分工人選擇自己帶飯到廠裏

　　吃。

　　住

　　宿

　　條

　　件

　　每間宿舍可容納八人，浴室共用，不供熱

　　水。房間內沒有插座。工人只能在宿 舍樓

　　中的壹個單間內給手機和電子設備充電。

　　宿舍扣費（含水電費）每月每人 40 元，不

　　足月的按每人 1.3 元壹天算。入住或退宿

　　以員工自願為前提。不在工廠住的不扣住

　　宿費，也沒有補貼。

　　宿舍是 4 人間，房間裏有風扇、儲物櫃；包

　　括水電費 40 元/月, 宿舍沒有單獨的沖涼房

　　和洗手間，每層樓有沖涼房和洗手間；沖涼

　　房裏約有十個浴頭，但浴頭放不出熱水並且

　　涼水也很臟，洗澡時需要拿桶到隔間外面接

　　熱水。

　　職

　　業

　　安

　　全

　　健

　　康

　　工廠沒有職業安全健康委員會。工人們事

　　實上並未接受任何關於其工作環境中 的特

　　殊健康隱患以及如何自我保護的訓練。

　　極少工人佩戴有防護設施，這壹點導致了

　　許多安全隱患和工傷事故。除非在有 人視

　　察之前，工人有時會被督促佩戴口罩。

　　壹些生產機器並未經例行檢查或保養。

　　工廠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員工上崗前

　　培訓老師發過壹份職安健培訓資料和

　　ISO14001 環境管理體系培訓資料。

　　工

　　傷

　　2014 年噴油部有壹個工人死亡。（死因詳

　　情不明）

　　有壹位包裝部的女員工讓調查員親眼看見

　　她傷痕累累的雙手，手上有很多深淺不壹

　　的口子，也脫了很多皮，調查員問其沒有

　　手套戴嗎， 阿姨說工廠沒有提供手套。

　　工廠有工傷事故，發生的次數很少，每年最

　　多壹兩起。

　　消

　　防

　　調查員在所居住的宿舍查看過，本棟宿舍

　　平安樓二樓三樓消防設備沒有點檢卡。

　　壹些消防器具沒有定時接受檢查。

　　車間和宿舍的通道和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

　　誌，照明充足、沒有雜物阻塞；車間和宿舍

　　有滅火器。

　　獎

　　懲

　　管

　　理

　　工廠很少存在罰款現象，調查員從沒發現

　　通告欄上有張貼出工人有罰款的項目， 同

　　時也沒有存在獎勵的項目。

　　“獎勵與處罰”在鎮泰（廣州）實業有限公司

　　規章制度的第十三章有明確規定。獎勵分為

　　表揚、記功、加薪、晉升四種，處罰分為書

　　面警告、記過、解除勞動合同三種。

　　工

　　會

　　鎮泰沒有工會，也沒有獨立或有效的投訴

　　系統。

　　工廠有工會和工人代表，工友說工人代表由

　　車間主管或文員推薦，廠裏的工會每兩個月

　　開壹次會，每次開會約壹個小時，最近壹次

　　開會是在七月底。

　　投

　　訴

　　渠

　　道

　　工廠有對員工開設的“傾訴熱線”活動。

　　廠區設有意見箱。

　　工廠有傾訴熱線，現場傾訴的時間是每周四

　　下午五點到七點，但在生產旺季時壹般情況

　　下工友會加班到六點四十五或七點十五下

　　班，工友下班時傾訴熱線的服務小組也下班

　　了。

　　工

　　人

　　待

　　遇

　　報告內沒有提及 對工廠的管理制度方面，工人認為有些流水線的管理員素質低，有女工因為和產品管理員頂嘴被調到最辛苦的工位、有女工因為作

　　業速度慢也被調到最辛苦的工位，還有女工

　　因例假肚子痛申請不加班被要求辭職。

　　客

　　戶

　　訪

　　問

　　及

　　審

　　計

　　報告內沒有提及 報告內沒有提及

　　東莞廣達 2017 和 2018 年的情況比較

　　2017 年，中國勞工觀察調查了東莞的廣達、美泰和威爾遜工廠。今年，我們的調查人員采訪這了三家工廠之外的工人，詢問了他們當前的工作條件。下面的圖表比較了 2017 年和 2018 年之間的工作條件。

　　2017 2018

　　招

　　聘

　　年齡必須年滿 18 歲，持本人有效 身份證，身體健康，男女不限。 員工入職後則會根據工廠生產需 要，分配到相應部門車間，工人 只能無條件接受分配。

　　目前工廠總人數大約 300 人左右，公司

　　保安說工廠已不再招工（其工廠招聘的

　　電子屏幕仍在顯示的招聘信息是想穩定

　　現有員工而已），從工人那裏了解到的

　　情況是，工廠馬上就要放長假，他們感

　　覺實際是要關閉工廠，老板不想開了。

　　學

　　生

　　工

　　應聘者年齡必須年滿 18 歲 目前不清楚現狀

　　體

　　檢

　　入職時不需要體檢，通過對工人探訪得知入職後體檢由工廠安排，不是所有工人都有體檢的機會， 而是由工廠領導說了算，安排到妳就去體檢。體檢費用由工廠支付。

　　目前工廠已停止招聘。

　　入

　　職

　　培

　　訓

　　培訓時先簽到，填寫兩項:壹新 員工（臨時工）事項須知，二新員工培訓試題，（由培訓 老師告知答案後再由自己填寫）。培訓有簡單說明滅火器使用方法，沒有職業安全相關的培訓。培訓時間壹個小時。培訓時間未計入考勤卡內。

　　不招工

　　試

　　用

　　期

　　有兩個月的試用期。 之前有試用期，試用是 3 個月離職

　　兩個月試用期內提前三天申請， 試用期後需提前壹個月申請目前不清楚現狀

　　勞

　　動

　　合

　　同

　　工廠已打印好勞動合同，員工只 需要簽名按個手印即可。為工人 入職工作半月後工廠才會與工人 簽訂勞動合同。簽訂合同時沒有 專人為員工講解合同內容。

　　目前不清楚現狀

　　工

　　作

　　工廠標準工時制，正常工作為每 天 8 小時，每周工作 5 天，每月 工作約 26 天，在此之外的工作時 間按加班計算。

　　壹般工作時間是 8 個小時，晚上加班 2

　　小時，壹周工作 5 天，每天打卡 6 次，

　　不需要排隊。

　　時

　　間

　　加

　　班

　　淡季時平常壹天加班 2－3 小時，每周工作 6

　　天。周末加班 8 小時/天。平均每月加 班 110 小時。

　　旺季時周壹到周五晚上都實施 3 個小時的 加

　　班。每周工作 6－7 天。周末加班 8 小時/天。

　　平均每月加班 140 小時

　　有強迫工人加班的現象。在工作中有很強的勞動強度， 需要工人長時間坐著工作，來加快生產產量。

　　工廠規定每天只能加班 2 小時，不加班

　　的工人工廠壹般不懲罰。

　　勞

　　動

　　報

　　酬

　　長期工工資待遇：基本工資為 1510 元／月，正薪酬 8.68 元／小 時，平時加班 1.5 倍為 13.02/小 時，周末加班 2 倍為 17.36/小 時，節假日加班 3 倍為 26.04/小 時臨時工工資待遇：中介介紹應 聘的臨時工，工價為 14 元／小 時，而由工廠招聘的為 12 元／小 時。加班工資按各對應小時工 價。

　　工人的月工資壹般在 2000 元左右，沒

　　有臨時工，工資是按照時薪制計算。平

　　時加班費按照法律規定的，周末不加

　　班，雙休。

　　請

　　假

　　制

　　度

　　病假只有工傷是才有請病假的資格。請病假需要醫院的證明以及報告。

　　目前不清楚現狀

　　休

　　假

　　法定節假日按最低基本薪支付， 臨時工無帶薪節假日。工廠要求 工人工作必須滿壹年以上的員工 才享有有薪年假。

　　目前不清楚現狀

　　社

　　保

　　工廠未主動給員工交納社會保 險。臨時工都選擇不夠賣保險。 長期工想購買保險的必須要在工廠長期工作可以去辦理，購買保 險費用每月需交 216.73 元。保險內容主要是養老保險。

　　有社保，之前是通過試用期 3 個月就購

　　買社保，所有工人都必須購買社保，工

　　廠與工人按照法律規定的比例購買。

　　福

　　利

　　設

　　施

　　工廠給工人提供籃球場、電視 房、電影室、圖書室、免費上 網、乒乓球室、桌球室、卡拉 OK室等娛樂設施。實際情況是只有 籃球場，圖書館，電視房，可供 員工進入消遣娛樂。其他設施處 於廢棄狀態中，並且各室門以上 鎖，未供任何員工使用。

　　目前不清楚現狀

　　夥

　　食

　　條

　　件

　　夥食較差，工人表示消費偏貴。工廠未提供任何補助。

　　菜品任意選擇，比較實惠，因為工資待

　　遇低，工友們消費不起，吃多少扣工友

　　多少錢。

　　住

　　宿

　　條

　　件

　　宿舍環境極差，樓道照明昏暗， 隨處可見垃圾及壹股異味。

　　有宿舍，需交 40 元每月，包含水電費

　　在內。

　　職

　　業

　　安

　　全

　　健

　　康

　　工廠無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無 職業培訓，連工衣都沒有， 在車 間內噪音很大，同時灰塵也大， 工廠發放工帽以外沒有給任何員 工配發其他保護措施。

　　有接觸化學品，有口罩、手套類。

　　東莞美泰 2017 年和 2018 年的工作條件比較

　　2017 2018

　　招聘 工廠不招未成年工, 年齡上限制在 45 歲以下。調查員不清楚工廠是否雇傭未成年學生工。

　　工廠要求工人初中畢業才

　　可以，沒有明確什麽樣的

　　人不招，沒有了解到是否

　　有童工，但聽說有大學生

　　來打暑假工。

　　體檢 只有特殊崗位的新員工需進行 體檢，費用由工廠承擔。 入職前需要體檢，離職不需要體檢，體檢費公司承擔，主要體檢壹些常規項

　　目，在長安烏沙醫院體

　　檢。

　　入職

　　培訓

　　新進工人有大約四小時的培訓，包括職業安全知識、 環境監控等知識；培訓時間計 入工資。

　　新進工人有培訓，大概 30

　　分鐘至 60 分鐘，內容主要

　　是安全知識培訓，培訓時

　　間有基本工資。

　　試用

　　期

　　試用期 7 天。 有試用期，7 天時間。

　　工作

　　時長

　　每天正常工作 8 小時，每周 5 天，每個月平均工作 21.75天。

　　壹般工作時間是 8 個小時，

　　壹周工作 6 天，每天打卡 6

　　次，不需要排隊。

　　加班 平均每天加班 3 小時，周 六全天加班，壹個月加班 110小時左右。

　　工廠規定是自願加班，不

　　加班的工人工廠壹般不懲

　　罰，淡季加班 2 小時，旺季

　　加班 3 小時，每周休息壹

　　天，

　　勞動

　　報酬

　　基礎工資 1507 元月，8.97 元/ 小時，每月 15-17 日發放上月工 資。

　　工人的月工資壹般在 4000

　　元左右，正式工與臨時工

　　沒有區別，工資是按照時

　　薪制計算。

　　夥食

　　條件

　　工人可以選擇夥食標準。

　　工廠提供 4 元/天的夥食補貼，在旺季新工人入職 的第壹個月裏，免夥食費。

　　菜品很多任意選擇，價格

　　比較貴，每個月公司補助

　　260 元，基本上不夠吃，還

　　需自己充錢。

　　住宿

　　條件

　　工廠給工人提供住宿，工人可以選擇是否住 宿。住宿的標準是 1.73 元/天。壹間宿舍住 8 個人，裏面有床、櫃子、電風扇、凳子、鞋架、陽臺和 鏡子。每個櫃子裏有壹個 USB 充電插孔，可以用來給手機充電。宿舍不提供鑰匙，所以個人物品安全沒有保障。

　　有空調宿舍，6 人壹間房，

　　需交 104 元每月，也有普通

　　宿舍，6 人壹間房，需交 52

　　元每月。

　　社保 試用期結束後工廠為工人購買 社保五險、繳納住房公積金。

　　有社保，上滿足月班就購

　　買社保，所有工人都必須

　　購買社保，工廠與工人按

　　照法律規定的比例購買。

　　職業

　　安全

　　健康

　　有 EHS 委員會，上崗前有經過環境、健康、安全方面 的培訓，對某些特殊崗位提供口罩、手套、安全鞋等 勞保用品。

　　有接觸化學品，有手套

　　類。

　　泰強精密制造（深圳）有限公司情況比較

　　2017 2018

　　招

　　聘

　　應聘者需滿 18 歲。公司在旺季時大量招工，員工通過工廠直招進入工廠工作。沒有強收入職費和押金的現象且證件會及時歸還。 經過簡單的面試後，所有人被帶到員工休 息室，填寫《人事檔案登記表》，交身份證復印件和照片。

　　招聘條件是 18 至 45 周歲具有第

　　二代身份證的中國公民，沒有表

　　明不招什麽樣的人.

　　學

　　生

　　工

　　應聘者需滿 18 歲 未了解到有童工。

　　體

　　檢

　　除壹些特殊崗位外，大部分員工不需要體檢。體檢費由工廠支付，體檢項目包括崗前體檢、在崗 體檢和離職體檢。 體檢報告要交給廠裏。

　　目前沒有要求體檢。

　　入

　　職

　　培

　　訓

　　上午有 4 小時的工廠級培訓，主要內容有：入職規定、試用期及勞動合同、勞動合同的解除、反 歧視、反騷擾和虐待、不強迫勞動、工作時間、休息和加班、考勤管理、薪資規定、津貼和各類 績效獎、社保、假期規定、用餐和住宿、安全。健康和安全方面的培訓，培訓時講的比較概括， 沒有涉及工廠具體崗位。下午在車間有 1 個小時的車間級培訓，主要講安全、紀律、請假、打卡等。

　　有壹天入職前的安全培訓及企業

　　文化培訓，培訓的目的是安全生

　　產，培訓時間按深圳市最低標準

　　工資給予支付。

　　試

　　用

　　期

　　合同規定試用期為 6 個月。 壹個月試用期

　　工

　　作

　　時

　　間

　　工廠實施 5 天 8 小時工作制。 現在的工作時間是 5 天 8 小時工作制，每周日固定休息壹天，上下班需要排隊打卡，打卡時間不

　　會超過 5 分鐘。

　　加

　　班

　　淡季基本不加班，在生產旺季時，每天加班 3 小時，每周工作 6 天， 周六加班 8 小時或 11 小時，平均每月加班 85 小時。

　　加班最長的月份是 7 月，加班多少取決於訂單量。

　　不 加班的話提前口頭通知拉，不加班沒有處罰。

　　加班由個人自願，不會懲罰不加

　　班的工人，淡季每天加班 2 個半

　　小時，偶爾不用加班，旺季 2.5

　　至 4 個小時，兩班倒部門除外，

　　每周固定休息壹天。

　　勞

　　動

　　報

　　酬

　　淡季平均工資 2200-3000，旺季平均工 資 3500-4400，工資包括基本工資、加班費和津貼，另外需要扣除個人所得稅、社保、住宿費和水電費。

　　工廠采取計時工資， 每小時工資 12.241 元，正常加班每小時 18.36 元，周末加班每 小時 24.48 元。

　　淡季不加班。

　　員工對收入不是很滿意，他們期望每月都能掙到4000 多。

　　工人每個月工資在 3500 元至

　　5000 元左右，普通員工基本工資

　　按 8 小時計算為 110 元每天，沒

　　有臨時工不得而知，工資按深圳

　　市勞動法最低標準工資計算，平

　　時加班按底薪的 1.5 倍，周末雙

　　倍。

　　社

　　保

　　社保的話需要扣除醫保 7.46 元，失業險 10.65元，交養老保險的話，還要扣 170 元。

　　給予每位員工購買五險壹金（強

　　制性），員工與公司繳納的金額

　　透明化，員工每月繳納 180 塊的

　　養老保險和 100 塊的公積金。

　　夥

　　食

　　條

　　件

　　吃飯午餐和晚餐平均 5-10 元/餐，平均每月 400元。員工普遍認為價格不合理，偏貴。工廠不提供餐補。

　　兩葷壹素 6 塊和兩葷兩素 8 塊錢

　　壹餐自由選擇，吃多少扣多少。

　　工人認為食堂夥食壹般。

　　住

　　宿

　　條

　　件

　　員工宿舍每個房間配有床、櫃子、電風扇、 熱水器，每月住宿費 40 元，水電費由宿舍 人員均攤。

　　宿舍沒有空調，僅有天花板上兩個搖頭的電風扇。

　　宿舍 4 至 6 人壹間，不需要出房

　　租費用，配備空調及熱水器，各

　　自分擔水電費就是了。

　　職

　　業

　　工廠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有過環境/健康/安全方面的 培訓。壹些崗位的員工在工作過程中會接工人工作有接觸到酒精和白電油，工廠提供有手指套和膠手

　　套。

　　安

　　全

　　健

　　康

　　觸到丙酮等有毒化 學物質。車間和宿舍配有急救箱。有害廢棄物均被密封並配 有標識和滅火器。

　　執行摘要

　　2018 年 11 月 21 日，中國勞工觀察收到了壹份來自東莞東原電子廠的壹位工人關於該工廠工作環境的投訴舉報。據這位工人稱，工人每月要工作 170 個小時，並只有 15 分鐘的用餐時間。另外，這家工廠還雇傭了大量派遣工，其數量遠超法律規定。在接到投訴後，中國勞工觀察派遣了壹位調查員深入該工廠進行秘密調查，與工人們壹同工作，並對工廠工人進行訪談。這是中國勞工觀察第壹次調查東莞東原電子廠。

　　東莞東原電子廠位於廣東省，是惠州三星電子的主要供應商，主要生產手機充電器以及車載充電器。這家工廠雇傭了大約 500 名工人。

　　調查員在該工廠連續工作了幾周，發現了該工廠壹系列違反勞工權益的問題：

　　沒有職前安全培訓。調查員只接受了三分鐘左右的關於如何使用他工位的機器的演示指導工資並非在辭職當天付清，無論辭職、在職，工資統壹在當月 28 日左右發放工人簽署空白合同工人經常每個月加班大約 55 小時，在生產高峰期期間，工人每月加班超過 100 小時臨時工沒有加班費。不論加班與否，他們的工資均為壹小時 15 元人民幣工廠未能為工人提供足夠的勞動安全保護設施。焊接工位會產生有害煙霧，沖壓機工位會產生大量噪音，然而這些工位的工人並未得到勞動保護設施調查員所居宿舍中有臭蟲該工廠沒有任何關於工會的信息，工人也不確定工會是否存在。調查員並未聽說過工人熱線。如果工人遇到問題，他們只能找線長或者車間領班公司簡介東莞東原電子有限公司系韓國著名企業東原應肯株式會社的下屬企業，是惠州三星電子重點供應商，於 2002 年 6 月在東莞成立，註冊資金 1500 萬港幣。公司地處東莞市寮步鎮浮竹山工業區。隨著生產規模不斷擴大，公司先後在山東威海、越南等地投資建立生產基地1。公司主要生產手機充電器及車載充電器2。主要客戶包括韓國三星、惠州三星、天津三星、越南三星。

　　工廠全名：東莞東原電子有限公司

　　主要產品：三星手機充電器

　　法人代表： 河棅朝

　　工廠地址：廣東省東莞市寮步鎮浮竹山工業區

　　聯系電話：0769-83228000

　　主要客戶：韓國三星、惠州三星、天津三星、越南三星員工總數：約五百人男女比例：約 1：1

　　受訪人數：約 30 人

　　受訪者男女比例：2：1

　　受訪者所在部門：生產二部

　　訪談形式：匿名面談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該廠在招聘簡介中對工人無要求：“男女不限，符合法定工作年齡，具有本人有效身份證件”，但是在該廠生產車間門口張貼的壹份《關於內部介紹員工獎勵的通知》，有明確的入職要求：初中以上文化；男 18-38 歲，女 18-40 歲。

　　招聘程序

　　該廠正門貼有招聘簡介，每周壹、三、五上午安排招工面試，應聘者到該廠門口保安室道明來意，保安會打電話給人事文員到工廠大門口，文員來了之後，問幾個基本問題：“妳怎麽知道東原電子的、有沒有老鄉在廠裏？”、“以前做過什麽工作、有沒有電子廠的工作經驗？”、“是否已婚、有沒有親戚朋友住在附近？”，之後就帶應聘者進入工廠，到宿舍樓壹樓南側的辦公室辦理入職手續。先讓應聘者拿身份證，聯網掃描確認身份信息真實有效，然後每人發壹張《員工信息登記表》，帶求職者到隔壁的食堂大廳填表。填好後由文員收起，拿出用訂書機釘在壹起的幾張空白表格，要求職者照著壹份模板簽字，需要簽字的表格有《入職承諾書》、《錄用條件確認書》、《職業病危害告知書》、《關於加班聲明》、《東莞東原電子有限公司員工協議書》、《勞動合同補充協議》。而後文員收起表格，告訴應聘者到泉塘民眾門診部做入職體檢，下午兩點鐘再來廠裏，交體檢結果，簽合同。

　　入職當日在將體檢表交給文員後，應聘者與工廠簽了兩份合同，簽完合同後，文員就發廠牌、分配宿舍，通知大家明天早上八點鐘到人事辦公室報到。次日早上到辦公室，文員安排工人到辦公樓二樓的行政辦公室錄指紋，每人錄三個指紋。錄完指紋，回到人事辦公室，分配工作服：壹雙袖套、壹件藍色短袖靜電服、壹頂藍色靜電帽、壹雙拖鞋。然後文員帶著大家到生產車間大樓北側，分配鞋櫃。大家穿戴靜電鞋帽，由壹個車間管理人員帶到生產車間二樓的休息區，等候安排工作。

　　入職途徑：

　　工廠直接招聘, 中介招聘, 內部推薦

　　崗位分配：

　　員工被安排工作。壹般情況下，輕松的工位安排給了女工，累壹點的安排給男工。

　　未成年工：

　　招聘過程需要身份證原件掃描驗證，很難有未成年人混入。根據調查員在工廠的觀察，沒有發現未成年工人，大部分工人是 35 歲以上；車間、產線管理人員年輕壹些，很多是二十出頭的。根據對工廠中層管理人員的訪談，往年秋冬會接收由中介安排到東原的學生工，今年不知何故，中介帶來的壹大批臨時工，都是 30 歲以上，比較大齡的，沒有大批學生工進入。

　　體檢：

　　應聘者到門診部壹樓領取體檢表，繳費 50 元，填寫個人信息後，到二樓體檢，體檢內容主要是兩項：驗血、心電圖。結果當即打印出來，交給醫生簽字確認，填寫體檢表。體檢費由應聘者個人墊付，該廠會在第壹個月工資裏返還。沒有離職體檢。

　　入職培訓：

　　入職前無培訓。據調查員所述，入職前僅由線長展示了如何操作機器，過程不足三分鐘。

　　試用期：

　　工人試用期為三個月。試用期內辭職，需提前三天通知廠方，填寫辭職單。

　　離職政策

　　合同期內辭職，需提前壹個月通知。該廠只在每周三辦理辭職手續。辭職不結算工資。無論辭職、在職，工資統壹在當月 28 日左右發放到工人的銀行卡。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入職當日在將體檢表交給文員後，應聘者與工廠簽了兩份合同，應聘者被要求當即填寫乙方個人信息、在末頁簽名、按手印，有應聘者問合同內空白處怎麽填寫，文員說“這個妳們不用管，我們收上去後會填的”。簽完合同後合同被當即收回，壹般在入職壹個月後發還合同副本。因調查時間有限，調查員未能獲取勞動合同副本。簽署勞動合同的過程中沒有人對合同內容做過講解。

　　合同內容

　　簽署合同的時間不足五分鐘，應聘者甚至沒有時間看完合同全文，文員全程盯著，無法拍照記錄，合同內文具體款項未知。

　　三、工作時間

　　工作時間

　　每天正常工作 8 小時，每周工作 5 天，每月工作 22 天。壹般情況下，每天加班 2 小時，星期五不加班。白班部分產線的加班時間會延長，有時候加班 4 小時。雙休日偶爾需要加壹天班。月總加班時長壹般為 55 小時左右。旺季壹般在九月、十月，常常加班 4 小時，月總加班時長達到 100小時以上。不願意加班的工人口頭通知所在生產線的線長即可。每天的休息時間可以達到 10 小時。每周至少休息壹天。每個月白班和夜班對調，兩班制工人換班時有連續 24 小時的休息時間，每班次吃飯時間壹小時。

　　調查員在組裝車間上夜班，該車間有七條流水線，白班時候是七條全開，夜班時候只開三條。因此白班尚有四條流水線可以安排加班。夜班的加班壹般是兩小時，最長也上不會超過 2.5 小時，在白班上班之前夜班已經下班了，不會和白班沖突。

　　夜班補貼是 18 元，相當於壹個小時的加班費。如果白夜班月總工時壹樣，那麽夜班人員工資會比白班多 500 元，這會引起工人的不平衡心理，可能導致有的工人主動要求連續上幾個月的夜班。間歇性地輪流安排白班的各線加班時間延長到 3 小時或 4 小時，也是為了讓白夜班工人工資總額基本相等。

　　作息時間

　　上午（上半夜） 下午（下半夜） 加班

　　白班 8:00——10:00

　　10:10——12:00

　　13:00——15:00

　　15:10——17:00

　　18:00——20:00

　　夜班 20:00——22:00

　　22:10——0:00

　　1:00——3:00

　　3:10——5:00

　　6:00——8:00

　　生產線根據自動化程度，規定了不同的的產量指標。調查員所在的生產線，指標是每天 10000～11000 個充電器；有的流水線自動化程度高，工人安排得多，指標會達到 17000 個充電器。在機器穩定無故障的前提下，可以完成產量指標。如果沖壓設備故障，常常需要半小時以上維修處理，就不容易完成指標。有的充電器外殼尺寸偏小，導致安裝電路板工序的工人很難準確地完成，則會大大降低流水線速度，基本完不成產量；遇到這種情況，工人手指則皮膚破損、疼痛，需要休息或者輪流換人操作。

　　對工人而言，完不成指標沒有處罰。根據工人講述，如果某條流水線多次達不到產量目標，管理人員很可能不安排該線的加班，導致工人們沒機會拿加班費，只能領基本工資。在調查期間，沒

　　有完不成指標的情況，大部分情況下，可以在六點半之前完成任務。

　　因為兩班制，沒有提前上班、延時下班的情況。工時記錄通過指紋打卡機，因為該廠工人很少，打卡排隊壹般不超過 2 分鐘。工時記錄會在每月初由線長打印出來給該生產線的每個人過目，如果記錄有誤，可以立即提出，要求行政人員糾正。大概每周開會壹次，壹般不超過五分鐘，開會時間在工作時間內。

　　以 2019 年 2 月份的第 7 線加班工時統計為例（如下圖所示）。該工線共 22 人，有 20 人是 2019年 2 月入職的新員工。該月工人周壹至周五加班以 4 小時為主，周六周日上班產生的工時屬於加班。該線工人有壹半是中介派遣工，中介公司有佳信、眾才、宏成、鑫達。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正式工月薪壹般是 3000 元左右，薪資為計時工資，包含 1770 元基本工資（大約 10.17 元/小時），以及加班費（平時加班 15.26 元/小時，周末加班 20.34 元/小時）、夜班補貼（18 元/日），工作滿壹年有每月 70 元的工齡津貼。沒有全勤獎勵，也沒有補助。該廠固定每月 28 日發放上月的工資，直接進入工人的銀行卡賬戶。

　　臨時工的工資統壹由中介發放，壹般是發現金，或者直接轉賬到工人的微信。中介給臨時工的招聘承諾是不論加班與否均是 15 元/時，保底 3600 元。如果工廠正常運轉，每月上班時間達到 240小時以上，那麽，臨時工的工資就是工時*15，高於 3600 元。如果工廠因為排班不合理或者訂單減少導致開工不足 240 小時，那麽不按照 15 元/時計算，在臨時工沒有請假或違紀的前提下，該月薪水 3600 元；如果該月開工不足 240 小時，而臨時工有請假記錄，那麽該月薪資仍然按照工時*15 計算，實際少於 3600 元。

　　正式工有工資條，臨時工沒有工資條。調查期間沒有獲得工資條，未知工資條明細。

　　根據對資深工人的訪談，調查員了解到，在 2018 年度裏，大多數時候月薪是三千元左右，只有九月、十月訂單多的時候加班多，月薪達到四千七。因為收入偏低，該廠工人流動性較大，多數人做幾個月就辭職離開了。少數在廠時間長的，有機會被提升為線長，線長的基本工資按每月2800 元計算，月綜合工資可以在五千元以上。

　　休假：

　　法定節假日休息，支付基本工資。工作滿壹年，有 5 天年假，期間有基本工資。該廠沒有員工手冊，調查期間沒有得到有關病、喪、產、婚假的情況。

　　社保：

　　社保個人繳納部分 276 元，在工資中扣除；該廠會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包括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

　　福利設施：

　　廠內唯壹的福利設施是籃球場，只有壹個籃球架，位於行政辦公樓門口。下圖是消防演習時，工人在籃球場集合，管理人員在講解消防安全知識，背後黃色建築為行政辦公樓。

　　五、食宿條件

　　夥食條件

　　工廠食宿免費。食堂飯菜品質普通，米飯供應充足，工人可自取。因為菜品往往缺油少肉，味道寡淡，部分工人自己制作腌漬酸菜，或者買辣椒醬、豆腐乳，帶到食堂下飯菜。工人可以自主選擇是否在食堂就餐、在宿舍住。不在食堂就餐的，沒有補貼。因為該廠周邊環境荒蕪，沒有商店、飯店，因此大多數工人別無選擇，只能在食堂用餐。少部分工人自己有摩托車或電動車，有條件離開廠區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吃飯。

　　宿舍條件

　　工廠食宿免費。普通工人宿舍額定住八人，四張雙層鐵架子床，兩只電風扇。兩個洗澡間，兩個衛生間。不住廠裏宿舍，也不會提供租房補貼。有大量工人在工廠附近的城中村租房，壹室壹廳房租約 300 元。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車間是開放式的，沒有開空調，門窗長期敞開通風。車間是有空調的，但很少開。部分工位如焊錫作業，有專門的抽風換氣設施。各通道暢通，車間內保持開燈，明亮幹凈。車間內氣溫壹般在30℃左右，比較燥熱。冬天偶爾會降溫到 16℃，需要關窗禦寒。車間內有急救箱，是空的，貼有藥品目錄。工人如果需要使用藥品，必須到車間辦公室找管理人員領取。

　　勞保用品

　　焊錫作業會產生有害煙塵，沖壓作業會產生噪音，工位上方懸掛著相應的標識和危害告知卡，但是這兩個工位的工人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勞保用品。如下圖，沖壓機器操作員沒有耳塞或耳罩，焊錫作業員也沒有護目鏡、口罩。其他工位的工人會每天發放手套，使用過程中磨損、破壞，可以隨時向線長索取。再無其他勞保用品發放。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員工沒有聽說過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上崗前也沒有受到任何培訓。

　　工傷

　　沒有了解到工傷事故的信息。調查期間，廠區內為東原電子廠供應充電器外殼的相誌電子廠312月 20 日發生壹起死亡事件，據工人傳聞，死者是相誌廠的司機，因飲酒過量猝死。調查員多方查探，未能得到更確切的消息。

　　七、消防

　　車間、宿舍的通道、緊急出口有清晰標識、照明充足、無雜物阻塞，緊急出口通暢無障礙。車間、宿舍大多數消防栓、滅火器有定期檢點，點檢日期多在每月上旬。調查期間發現宿舍樓內有滅火器上點檢表是空白的，沒有定期檢查的記錄。該廠每半年舉行壹次消防演習，最近的壹次是12 月 14 日，上午 8:00-8:40。

　　八、獎懲管理

　　該廠不提供員工手冊，也沒有公開任何規章制度。車間入口張貼壹份《關於內部介紹員工的獎勵通知》，該廠人員每介紹壹名親友入職生產工人，廠方會獎勵介紹人 150 元。根據壹份火警處理通告了解到，該廠有《宿舍管理規定》，並因為在宿舍用電磁爐做飯觸發煙霧報警器，而取消了兩個宿舍的宿舍長津貼。據了解，該廠只有女工宿舍安排有宿舍長，津貼每月 30 元，負責宿舍衛生環境、安全管理。男工宿舍沒有宿舍長。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該廠沒有公開有關工會的信息，工人們普遍不知是否存在工會，也沒有聽聞職工大會，沒有職工熱線。

　　投訴渠道

　　工人遇到問題，只能找線長或者車間領班。

　　十、其他

　　員工關系

　　沒有過罷工情況，沒有接觸到審計相關情況。

　　沒有搜身，也沒有檢查行李。工人與直接管理者就是流水線的線長，關系相對融洽，沒有起過沖突。但是更高層的管理人員，在工人心目中就比較兇。比如有的工人在上班時戴著耳機聽歌，會被車間主管大聲辱罵，要求工人把耳機收起來。

　　工人滿意度

　　夥食條件和住宿環境基本上沒有人滿意，經常有工人在打飯窗口看壹眼裏面的菜就面露嫌惡，放棄排隊，去小賣部買方便面吃。該廠沒有福利，談到全勤獎的時候，有工人說：“這個廠摳門得很，連全勤獎都沒。”基層工人沒有機會與管理層、行政人員打交道，對他們無感。工作環境滿意度尚可，車間除了機器聲比較嘈雜，總體環境比較幹凈。

　　人身自由

　　上班期間工人需要飲水、如廁，得通知線長來頂位，才能離開。流水線的傳送速度、產量額度是基本固定的，任何壹個工位臨時缺人，都會導致生產停滯，影響整條流水線的運行，因此離崗人員留下的工作量需要有人接替完成，壹般是線長。

　　進出工廠、車間不會搜查。車間入口安排有門禁，保安值守，工人出車間經過門禁時，保安會用金屬探測器掃描每個人。如下圖，車間入口貼有壹張《通知》，第四條“因所有金屬物品都會引發報警，進出安檢門時需將手機、鑰匙等金屬物件放在旁邊的滑槽再通過安檢門，以免引起報警；建議大家更換塑料的皮帶頭、內衣等穿戴物品，以免引起誤報，如有報警時， 請配合保安進行安檢檢査！”

　　調查員沒有發現人身侵害、侮辱、性騷擾的情況。

　　調查員日記

　　到東原電子廠的第壹天，辦理入職手續、分配宿舍後，就和新同事壹起去采買床墊、枕頭、毯子等生活用品。東原廠四周要麽是荒草，要麽是樹林，問工廠門口的保安才知道，需要走五分鐘，穿過高速路的地下隧道到路對面浮竹山村，那邊集中有數百家工廠，配套的商業服務比較完善，會有小賣部、餐館。買好東西，我請新同事吃了晚飯，然後壹起回到廠裏。我選了壹個下鋪，把床鋪好，洗漱後躺下睡覺。不到半小時，感到身上奇癢難忍，起身壹抓，壹只臭蟲啪地掉落在床單上。我大吃壹驚，趕緊檢查床鋪，只見好幾只臭蟲飛快爬來爬去，立刻捏死它們，又看到墻上也有臭蟲。不得已，我把毯子、床墊都拉下來，抱到陽臺上拍打抖抻，確保沒有臭蟲，鋪到另壹個架子床的上鋪，才睡到壹個踏實的覺。剛進來的時候還奇怪，為什麽宿舍裏的工人有下鋪卻空著不睡，都睡在上鋪，原來是躲避臭蟲的侵擾。雙子鐵架子床鋪上下扶手、踏梯、鐵柱表面都刷過油漆，光滑無比，臭蟲基本爬不上去，只能待在下鋪的木板縫隙裏。

　　到第二天下午八點開始上班，我被分配在裝配流水線的測試工位。線長帶我到工位，示範了三分鐘操作測試機器的步驟、方法，就讓我上手了。剛開始動作生疏，手腳慢壹些，線長反復過來催促“測試的快壹點！”，我跟他說“我才剛上班，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慢慢地做熟練了才能快啊”，他說“不能讓妳慢慢來，我們都是有產量任務的”。管理人員反復催促叫喊，給我們新工人施加了挺大的心理壓力，有的人忍不住抱怨“我們拿的都是計時工資，又不是計件工資，有必要催命壹樣催催催嗎？”後來與壹些進廠稍久的工人討論這個事情，才知道，雖然大家都是計時工資，但是產線都是以做得更多更快為目標的，因為這是廠方考核線長、生廠管理人員的主要標準，如果月度總結哪個線的產量連續排在倒數，線長會被廠方批評。

　　手忙腳亂地度過兩個小時，還是跟不上流水線的速度，我面前積壓了幾十個半成品充電器等待測試，線長只好讓我休息壹下，他到我的工位來測試，手速飛快，五分鐘就清理完我積壓的半成品。車間規定是每上兩小時班休息十分鐘，流水線暫停運行。這時感到肩膀有點酸痛，就跟旁邊工位的人說了。他說，“妳沒來之前，我在妳這個工 位頂過壹天班，也是肩膀疼得不得了，這個工位就這樣的。我之前認識壹個人在妳這個工位做了三個月，也堅持下來了，人家能忍的，妳也可以忍過去的”。然後他給我展示他的手指頭，已經磨得指肚上布滿毛刺，裂了口子，直接看到裏面紅色的肉，他說：“妳看我這個工位裝蓋子，每次只需要按壹下，很簡單吧？壹天按壹萬個，手指頭怎麽都會磨破的。妳說疼不疼？能不疼嗎？每次洗澡，手指泡在水裏面的時候，疼得直叫喚。疼也要做啊，不然吃什麽？”

　　休息十分鐘後，流水線開動起來了。忍著肩膀傳來的壹陣陣酸痛，繼續測試，慢慢地找到技巧，怎樣省時省力，盡可能做快壹些，跟上產線的節奏。壹般習慣是坐著測試，手拿取、拔出測試機器上的充電器時，是曲臂懸空前伸，類似坐在電腦桌前打字的姿勢，然後依靠肩膀帶動大臂和手指的力量，拔出充電器或者插入充電器，這個過程肩膀的力量在傳導過程中壹半損耗在平行擡高手肘的動作上了，很不經濟，這樣的動作重復幾十次，肩膀就會酸痛。如果換壹個姿勢，站起來操作，手臂下垂，插入、拔出測試機器上的充電器的時候，不再依賴肩背用力，而是用手腕帶動手指施力，相對來說就很輕松了。因此每當工位上積累較多待測的充電器，我就站著測試，可以很快地跟上產線速度。但是站立工作也有弊端，因為測試工作需要盯著測試儀表的液晶顯示盤，觀察測試數值是否在規定區間，站立測試就得保持低垂著腦袋的姿勢才看得到顯示盤，這個姿勢超過十分鐘，頸椎會承受比較大的壓力，而坐著測試基本可以保持平視顯示盤。所以壹般情況下，仍然是坐著測試，只有感覺堆貨太多或者上遊來料加快的時候，才會站立測試。總體上說，要麽坐著肩膀疼，要麽站起來脖子疼腳疼。

　　到十二點鐘，車間電鈴響起，就可以下班吃飯了。工人們在食堂吃過之後，要麽在樓下抽煙聊天，要麽在花壇邊坐著玩手機遊戲、看抖音小視頻，也有壹小部分工人會到車間休息區躺下睡覺。快到壹點的時候，陸續到車間門口打卡上班。下半夜的車間整體相對安靜壹些，大家基本上都有點困意，在工位上默默地做事，手頭動作也慢壹點，只聽到機器哐當哐當的聲音。三點鐘、五點鐘各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這兩個時間，好多人就會因為熬不住困，在工位上打壹個盹兒，睡上幾分鐘，減輕疲勞感。到五點半的時候，已經是不少人壹邊哈欠連天壹邊流著眼淚，線長這時候就會來回鼓勁：“別睡覺啊，快達到產量了哦，再加把油，六點半就可以收線了。”。壹般情況下，六點半之前是可以完成產量目標的。有時候流水線上某臺機器出故障，維修時間長了壹點，就必須做到六點四十五才能停下來。收線，就是停下流水線，清理物料，計算產量，打掃衛生，準備下班。即使是完成產量了，也不能提前下班，必須等到七點鐘打卡才能下班。有壹次，等待下班的工人聚集在休息區聊天，工廠的幹部偶爾看到了，發了壹通脾氣，命令工人們必須回到工位上開工，直到七點鐘下班才可以停下。有的人不滿，說我們已經做夠目標產量了，可以休息了。那個幹部立刻否認說：什麽產量不產量的，現在是上班時間，妳們就必須在工位上工作，立即開工。線長只好乖乖地打開流水線，工人們忿忿不平地做到七點鐘，到下班時，總產量比平時多了近壹千個。

　　七點下班後，工人們聚集到食堂吃早餐。十二點吃壹餐，壹直到七點，中間上六小時班，沒得吃，大家都很餓。食堂早餐壹般是水煮方便面，或者是蛋炒飯，煮細粉。吃過早餐，就會到宿舍睡覺了。有個與我同壹批入職的工人，下班後我看到他的左手食指、中指各起了壹個大水泡，疼得厲害，他旁邊的工人說：“剛來是這樣的，過壹個星期，水泡消了，就好了，忍幾天吧”。

　　2018 年中國勞工觀察對衡陽富士康進行了調查，發現工廠大量違法使用派遣工，強迫工人超時加班等壹系列侵權問題，亞馬遜和富士康曾回應要改善工廠的用工環境。但是根據中國勞工觀察2019 年的調查，發現富士康工作環境沒有改善，並且變得更加惡劣。工人加班時間增加，工資減少，工廠違法使用大量派遣工和實習生，並且強迫實習生超時加班和上夜班。根據工廠工人的說法，富士康正在準備 9 月將生產線移至越南。

　　中國勞工觀察的調查發現:

　　實習生

　　富士康 2019 年 7 月 26 日時已從職業學校招收 1581 名實習生，目前仍持續招募實習生。實習生工資每月是 1750 元人民幣（每小時工資為 10.05 元人民幣），2018 年同時期為 1950 元人民幣，月工資減少 200 元。同時也減少了生活補助和入職獎金等壹系費用。

　　如果按每名實習生壹月工作 234 小時來計算，在 2018 年用工成本為 5186 元，到 2019 年實習的用工成本降為 3872.04 元。實習生主要是由衡陽技師學院，衡陽市職業中專，中鋼衡重學校，工業職業大學，衡南縣職業中學等技術學校派出的學生工，這些實習生每天需要工作 10 小時，其中二個小時為加班時間，壹周工作六天，休息壹天。

　　調查發現，壹些實習生被安排上晚班。如果實習生不願意加班或者上晚班，工廠就安排帶隊的老師給學生施加壓力強迫要求學生加班和上晚班，如果學生仍不願意加班和上晚班，工廠要求學校帶隊老師代替學生來辦理離職手續。

　　其次，帶隊老師經常會打罵學生。在 2019 年 7 月 31 日，多名工人在工廠看到壹名老師打學生，這名老師強行拽著學生的耳朵，不讓學生打卡出車間，並且罵學生。駐廠的帶隊老師為了配合工廠的生產，經常給學生很大的壓力。學校安排在工廠的帶隊老師每月可以從工廠拿到 3000 元的工資補助。另外，每名學生工作 1 小時，該學生所在學校可以拿到 3 元人民幣。

　　派遣工

　　截至 2019 年 7 月 26 日，工廠的派遺工共有 2545 人，占工廠總人數的 34.2%。中國勞工觀察在2018 年的調查中發現工廠雇傭的派遣工數量違犯了中國勞動法。同時也發現工人們存在嚴重的超時加班的現象。當時曾聯系亞馬遜公司而亞馬遜公司回復說，“經調查和審計，發現衡陽富士康(Foxconn)違反了中國勞動法，聘請了過多的臨時工（派遣工）”。但是經過了壹年時間，富士康違法用工的情況仍然沒有改善。目前有企眾，飛宏，華輝升，寧波天坤，創億等多家中介公司幫助富士康招派遣工，2019 年工廠派遣工的工資為 14.50 元人民幣。派遣工每工作 1 小時富士康會補助中介公司 3.5 元人民幣。

　　加班時間

　　工廠生產線分為白班和晚班。在工廠淡季的時候，工人每月加班時間是 60 到 80 小時，壹周有壹天的休息。在旺季，從每年 7 月開始，工人壹個月加班時間是 80 到 140 小時。根據責任商業聯盟行為準則，“員工每周的工作時間包括加班不應該超過 60 小時，員工每壹周應至少休息壹天”，但是根據中國勞工觀察得到的資料，在 2019 年 7 月，有 375 名工人的加班時間違反了責任商業聯盟行為準則的規定。工廠因為要生產大量亞馬遜 8 月份的訂單，所以現在要求工人們加班來完成訂單。許多生產線工人每周工作時間超過 60 小時，並且未能做到每周休息至少壹天。有些工人為了趕生產，壹個月裏只休息了二天。

　　調查發現，衡陽富士康工廠的部分勞動環境條件仍然與去年壹樣。工廠從員工的每月薪資中固定扣除 400 元人民幣作為社會保險的費用、6 名員工共住壹間宿舍房。同時，工人依然還是不清楚工廠是否設有工會組織，甚至也對工廠的工人代表壹無所知。

　　中國勞工觀察執行主任李強表示:“盡管措施是非法的，但富士康仍雇用大量的派遣工與實習生來降低勞工成本。中國的勞動法也通常不是強制執行。”

　　亞馬遜的供應商富士康的侵權行為

　　1. 實習生夜班問題：盡管已有正式工來做晚班工作，生產線人力依然不足，因此實習生通常會被要求上晚班。部分實習生不願加班或上晚班，工廠的夜班領導與學校帶隊老師就會施加壓力給實習生，若實習生仍不願意加班或上晚班，學校帶隊老師將代替學生來辦理離職手續，解除勞動關系（開除實習生）。圖二、十壹、十四：違反《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第 16 條 3 項，“不得安排學生加班與夜班。”

　　2. 實習生加班問題：實習生如果僅工作 8 小時會影響工廠的產能，因此實習生需要加班，部分實習生被安排壹日工作 10 小時，其中 8 小時為正常工作時間，另外兩小時為加班。圖二：違反《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第 16 條 3 項，“不得安排學生加班與夜班。”

　　3. 實習生待遇下降：2018 年實習生的基本薪資為 1950 元/月，入職獎金為 200 元/月，生活補貼為 100/月; 2019 年實習生的基本薪資則下調到 1750 元/月，薪資待遇與 2018 年相比少了許多。

　　4. 正式工待遇下降：2018 年正式工的基本薪資為 1950 元/月，入職獎金為 200 元/月，生活補貼為 100/月; 2019 年正式工的基本薪資為 1750 元/月，入職獎金和生活補貼全部取消。薪資待遇與 2018 年相比少了許多。

　　5. 派遣工人數比例超過法律規範：截至 2019 年 7 月 26 日，工廠在職總人數為 7435人，派遣工人數為 2545 人，派遣工用工比例約為 34.2%。

　　圖二十五：違反《勞務派遣暫行規定》第 4 條“用工單位應當嚴格控制勞務派遣用工數量，使用的被派遣勞動者數量不得超過其用工總量的 10%。”

　　6. 實習生人數比例超過法律規範：截至 2019 年 7 月 26 日，工廠在職人員總人數為7435 人，實習生人數為 1581 人，比率約為 21.3%。

　　圖二十五：違反《職業學校學生實習管理規定》第 9 條“頂崗實習學生的人數不超過實習單位在崗職工總數的 10%。”。

　　7.駐廠帶隊老師配合工廠要求，逼迫實習生加班與夜班：因工廠每月會額外支付每位帶隊老師 3000 元的駐廠老師管理津貼。

　　8. 學校配合工廠輸送大量實習生人力，並無視工廠逼迫實習生加班與夜班的情況：因工廠額外支付學校招募補貼 3 元/小時/人，共支付 3 個月。

　　9. 超時加班未休假：壹般來說，工廠將每周工做時間包括加班在內的上限設定為 60 小時，若工人當周工時達 60 小時，該工人將無法繼續打卡上班。然而，當工廠生產指標較大時，各部門解禁 60 小時工時限制，讓工人連續打卡來紀錄加班工時，並要求工人進行周日專案加班作業。目前已有 375 名工人加入周日專案加班作業。每周工作七天，沒有壹天休息。違反責任商業聯盟行為準則第 3 條“員工每周的工作時間包括加班不應該超過60 小時，員工每壹周應至少休息壹天。”。

　　10.駐廠的帶隊老師對實習生態度惡劣，有動粗嫌疑：7 月 30 日，有駐廠老師在工作車間內打罵實習生的事件。該老師拉拽壹名實習生的耳朵，並推打和言語威脅該實習生。

　　11.亞馬遜方面可能已知富士康衡陽工廠超額雇用派遣工的違法行為：根據資料顯示，富士康工廠人事部曾提及，他們將試著與亞馬遜就在旺季聘請超過 10％派遣工此壹議題達成共識。若亞馬遜公司確實知悉此事，將有與富士康工廠共同違法超額雇用派遣工的問題。違反《勞務派遣暫行規定》第 4 條“用工單位應當嚴格控制勞務派遣用工數量，使用的被派遣勞動者數量不得超過其用工總量的 10%。”。

　　12.政府出面幹預技術學校實習計劃：工廠提出希望衡陽技師學院提供 600 名實習生，衡陽技師學院提出實習學生只能實習 2 個月，從 9 月中旬到 11 月中旬。 富士康工廠希望實習生可以實習到 11 月底，最終政府出面協調使衡陽技師學院提供 600 名實習生，並延長實習期壹周。違反《職業學校學生實習規定》第 9 條“任何單位或部門不得幹預職業學校正常安排和實施實習計劃，不得強制職業學校安排學生到指定單位實習。”。

　　13.實習生從事需要長時間保持低頭和動作頻率每分鐘大於五十次的流水線工作：實習生從事和正式工壹樣的崗位，實習期間頻繁加班，每天有生產指標需求。這些違反《未成年工特殊保護規定》第三條第十六項 “未成年工不得從事需要長時間保持低頭、彎腰、上舉、下蹲等強迫體位和動作頻率每分鐘大於五十次的流水線作業。”。

　　工人故事

　　小芳是壹名職業中學的學生，今年 17 歲，她學的是計算機專業。她是 2019 年 7 月初進的衡陽富士康工廠。進廠之前，帶隊老師告訴她是工作事件是每天 8 小時，每周工作 5 天。實習最開始的時候都是上白班，壹個星期很少加班，可是到了 7 月 22 號開始，每天要加 2 個小時，壹周需要工作六天。她在組裝 Echo 的生產線工作。工作是給 Echo dot 貼膜，每天要做 3000 個左右。工作期間要帶防電手套。她說車間裏開的強燈，很熱。最開始的時候很不適應，做了壹個月，現在勉強可以適應，但是壹天工作 10 小時導致每天她都很累。她有去告訴線上的管理員她不想加班，結果線上管理員通知了她學校的帶隊老師。之後帶隊老師就找她談話，說如果她不加班就不能在富士康實習了，而且會影響她以後畢業和申請學校獎學金等。帶隊老師也曾警告她說，去年有某同學因為不認真實習，結果最後沒有畢業。小芳覺得沒有辦法，只能忍壹下，雖然壓力很大，但是再過二個月就可以回學校。同她壹起進廠實習的同學中，有好幾個同學因為加班太累，就離職了。小芳說如果正常工作 8 小時的話她就可以勉強接受，但是每天都加班，所以實在太累，至少現在工廠還沒有安排她上晚班，如果哪壹天安排上晚班，她可能也會離職。

　　小陳是壹個職業中學的學生，今年 18 歲。今年是他第二次在富士康工廠實習。上壹次是2018 年 9 月。當時學校組織他們來富士康實習三個月，他們全班停課，全班所有學生都必須來富士康實習。當時有同學去衡陽教育局舉報學校強迫學生實習，後來聽說教育局來調查，但是也沒

　　有什麽結果。今年第二次來富士康實習是他自願來的，他想通過實習來賺取自己的學費。他現在上夜班，他所分配到的生產線也是生產 Echo 產品，每天要工作十小時，壹周工作六天。他不了解工資是如何算的。他說他的學校也很差，也不正規。

　　執行總結

　　多年來，中國勞工觀察調查了富士康幾家工廠的工作條件。調查揭露了工廠壹系列侵犯勞工的行為。 今年報告中的多名調查員在鄭州富士康工廠工作，最長的工作了了四年以上。因為調查時間跨度長，所以有充足的資料詳細說明了富士康的工作和生活環境。

　　鄭州富士康被稱為蘋果的“iPhone 城”，是全球最大的 iPhone 制造工廠。 工人每天在占地面積140 萬平方米的工廠裏工作，生產的 iPhone 占了全球 iPhone 銷售量的壹半。 調查人員在工廠工作的幾年裏，工作條件相對基本穩定。 工人的基本工資維持在 2100 元人民幣，然而這樣的工資水平不足以維持鄭州市壹個家庭的生計。 雖然社會保險繳款從 2015 年到 2018 年有所增加，但仍未達到法律要求。 2017 年開始，上崗前安全培訓從兩天縮短為壹天。

　　為了應對旺季期間的大量訂單，富士康雇用了學生工以及派遣工。 學生工被迫加班加點，在工廠完成與學位無關的實習。 富士康將招聘外包給派遣公司並吸引工人，這些公司會為在短期內受雇的工人提供獎金，獎金根據工廠工人的需求而波動。 然而，許多工人表示自己從未獲得過獎金。

　　工廠的內部推薦計劃是另壹種在旺季雇用更多工人的策略。 工人會有推薦配額，工廠可以取消沒

　　有達到推薦配額的工人的加班時間來作為壹種懲罰。

　　中國的勞動法的規定: “工廠的派遣工不能超過 10%的比例，壹個月加班時間不超過 36 小時”。

　　蘋果公司和其供應商富士康十分了解法律上關於派遣工數量的限定以及加班時間的限制，但是他們並未確實執行。中國勞動法律的執行監督體系又有待完善，特別是針對勞工權益方面。跨國企業帶來了中國經濟發展，同時也鉆了中國勞動法的漏洞。

　　因為中國的法律規定，蘋果必須在蘋果中國商店撤下超過兩萬五千個應用軟件並把中國用戶的雲端服務中心設在了中國。在中國政府的權力面前，蘋果必須要遵守規定。除此之外，對於蘋果產品生產線上的工人，除了宣稱會善待每壹個生產線上的工人以外，實際上做的非常有限。所有的生產線員工都是領取當地最低或者是接近最低的工資。這難以維持工人們的最低生活要求。加班成為蘋果流水線上的福利，工人都希望有更多的加班，以加班費換取足以維持生活的薪資。每天工作十小時或者更久，成為了蘋果供應工廠吸引工人的前去工作的有利條件。

　　2016 年以前富士康只有很少的派遣工，而現在派遣工的比例達到 50%或者更多。使用派遣工可以滿足蘋果產品季節性量產的需要，富士康可以在很短的時間招大量的派遣工。派遣工的工資會比正式工會高壹些，但因為使用短期派遣工，工廠不需增加正式工的工資，相對用工成本反而更少。

　　十年來，我們壹直在做工廠的調查研究，並且對壹些生產線上的工人進行法律和人權知識的普及，我們經常收到來自蘋果生產線上的工人們的抱怨，有些工人說他們每天要用有毒的化學原料，但沒有足夠的保護措施；有些時候生病了，還會被強迫加班；管理人員會經常性的罵員工，有時員工還會被罰站；有些女性工人在生產線上會被性騷擾。我們不斷宣揚西方的人權和價值觀念，而這些西方大公司的產品卻是在侵犯人權的過程中，甚至是由被剝削的工人們生產的。

　　蘋果公司每年都會發布供應商責任報告，並有自己的供應商行為準則，以確保其供應商「提供安全的工作條件，尊重和尊重員工，公平合理地行事......」。然而，我們最近對鄭州富士康工作條件的調查結果顯示出了幾個違反蘋果公司自身行為準則的問題。蘋果公司有責任和能力從根本上改善其供應商的工作條件，但蘋果公司並未改善，反而把目前因貿易戰造成的利潤損失通過供應商轉移到工人身上。

　　蘋果的 CEO 庫克最近宣稱要遵守企業社會責任。雖然距離達到國際標準可能還很遙遠，但是蘋果可以做到的是讓其供應商們遵守中國的勞動法。在中國政府的強權制度裏，工人自由結社的權力被剝奪了。而蘋果不能利用工人不能自由結社的權益，去侵犯工人的法律權益。中止供應商們讓員工非法加班和過量雇傭派遣工可以是壹個好的開始。這些都是中國勞動法所規定的權益。

　　鄭州富士康的侵權與不道德行為摘要：

　　● 試用期離職需要提前三天申請

　　● 旺季急需用工的時候，正式工人辭職不會被批準● 尚未結算的工資會在離職後兩個星期內打款到工資卡上，但是離職當月的工資沒有工資條● 很多派遣工被騙，沒有拿到應有的返費獎金● 工廠沒有依法為被派遣勞動者繳納社會保險費，並辦理社會保險相關手續● 2018 年，派遣工人數占工人總數的 55%以上，而法律規定被派遣勞動者數量不得超過其用工總量的 10%。2019 年 8 月派遣工比例在 50%左右。

　　● 未成年工人在生產高峰期的時候必須加班

　　● 旺季每天加三個小時班，上十三天休息壹天，每個月最少加壹百多個小時，旺季工廠可以每天都加班，壹個月休息壹天● 工人若不想加班必須先得到批準。 如果工人沒有得到批準並且選擇不加班，他們將受到線長經理的警告，並且以後都不會有加班。

　　● 如果工作在輪班結束時沒有完成，工人必須義務加班。 如果工作中出現異常，他們也必須義務加班，直到問題得到解決。

　　● 工人有時不得不無償地留在夜間會議上

　　● 工廠未向勞動者提供必要的勞動防護用品和勞動保護設施● 工廠未有進行消防和其他知識的課程培訓● 工廠內定工會主席，由本部門的領導擔任。

　　● 工廠內基層管理人員有瞞報或不報員工工傷現象● 領導辱罵員工的現象在工廠很常見● 工廠通過派遣公司招收學生工，以躲避招學生工的工作時間限制● 違反了學生工不能由派遣公司招的法律規定鴻富錦調查報告（鄭州富士康）公司背景

　　富士康集團在鄭州開設了三個工廠（公司），工商註冊名分別為鴻富錦精密電子（鄭州）有限公司、富泰華精密電子（鄭州）有限公司、富鼎精密工業（鄭州）有限公司。其中，鴻富錦精密電子（鄭州）有限公司位於河南省鄭州市航空港區綜合保稅區，2010 年 7 月 23 日由港澳和境內合資成立，法定代表人為薛波，從 iPhone 4 到 iPhone XS 系列都是在鴻富錦公司這裏進行加工組裝，並包裝運送到世界各地的蘋果用戶手中。本報告的調查就是針對鴻富錦精密電子（鄭州）有限公司展開的，以下內容會用“鴻富錦工廠”或“工廠”來替代該公司名稱。

　　鴻富錦工廠的廠房建設面積約 140 萬平方米。2011 年底開始入駐鄭州以來廠區內外及周邊配套設施逐步建設完善，現已發展出背殼制造、主機板制造、成品組裝以及售後維修四種成熟穩產的產品線。這裏是世界上最大的 iPhone 生產工廠，人們把鄭州工廠所在的航空港區稱為“iPhone城”。

　　2017、2018 連續兩年的旺季（8 月至 11 月）鴻富錦工廠的在職工人超過 30 多萬。在 2018 年的淡季也有 6 萬左右工人，2019 年正在大量招工，人數也在有 8 月也超過 15 萬人。工廠職工男女比例為 4:3（依據調查人員所在車間男女工人比例所估算）；基層全技員（基層管理者）的男女比例在 5:1 左右；組長和線長的男女比例則在 10:1 左右；課長及更高級的管理者的男女比例懸殊更甚，約為 30:1 或更高。絕大多數職工來自河南省各地區，來自外省的職工比例相對來說很低。

　　組織架構

　　鴻富錦鄭州工廠的航空港區的主要由 iDPBG 和 SHZBG 兩個事業群組成。 前者主要負責蘋果手機主機板制造和成品組裝，需要較多勞動力。後者主要負責生產手機背殼。因為都是自動化由機器切割，所以對勞動力的需求較低。2015 年起，鄭州富士康工廠提出“CAA 產品事業群”理念，其用意在於合並工廠的由 iDPBG 和 SHZBG 兩個事業群。現在，整個鄭州園區對外稱之為 CAA 產品事業群。

　　事業群同時從地理位置上又分為多個小型廠區以便於管理，以英文字母進行排序命名，分別為A、B、C、D、E、F、G、K、L、N 區。有些區，比如 H、M、J 是當時規劃建設的廠區，現在還沒有實施建設。鄭州富士康工廠職能部門組織結構，從小到大分為：線組級、課級、部級、處級、事業群級、園區級。

　　iDPBG 事業群（數位產品事業群 Integrated Digital Product Business Group），主要從事時尚移動通訊終端設備及影音數字產品的研發與生產，其研發及制造團隊，需具備極強的快速爬坡、大量量產能力，可以滿足每年 iPhone 新品發布之後帶來的巨大訂單需求。

　　iDPBG 事業群又主要分為三個“事業處”（處級單位），處級單位以下下轄多個部級單位。分別是主機板制造壹處，主機板制造壹處是制造 iPhone 手機內部主板的產品線。成品組裝壹處，成品組裝二處都是負責把下遊供應鏈廠商提供的各種物料組裝為成品 iPhone。位於 N 區的售後維修部（部級單位）隸屬於成品組裝壹處的維修部門，負責將客戶返修的手機進行售後維修。

　　另壹個是 SHZBG 事業群（鴻超準產品事業群 Super Precision Mechanical Business Group）主要從事精密模具、光通產品、3C 產品機構、自動化設備、自動化機器人、精密刀具、光學產品的研發與生產。鄭州工廠 A 區，B 區是 SHZBG 事業群，主要是生產組裝 iPhone 的金屬背殼，而剩下的幾個區則是 iDPBG 事業群的，負責把下遊供應鏈廠商提供的各種物料組裝為成品 iPhone。

　　壹、入職和離職

　　招工要求

　　因為工廠工作內容都是重復的機械勞動，所以對普工的要求比較低。只要符合招工年齡 18 到 45周歲、身體健康就可以入職，招工年齡會在赴貨的時候放寬。不需要持有任何技術證書，也沒有地區，民族 ，學歷等限制。入職時只需要攜帶本人的第二代有效身份證原件即可。

　　工廠為了體現壹定的社會責任，對外招工時候會聲稱殘疾人可以報名，但其實殘疾人報名通道並不是全年開放的。而且對殘疾人的招聘大都安排在淡季，並且要求殘疾人必須雙手正常，生活能夠自理，有言語聽力障礙者能夠進行手語或者文字交流，面試入職之後，工廠會安排壹些簡單適合的工作。

　　工廠招募不收任何費用，主要通過內部渠道和派遣公司來招聘正式工。內部渠道有三種，分別是“微信公眾號”、“內部推薦”和“離職返聘”。

　　入職途徑

　　微信公眾號

　　工廠開設壹個名為“鄭州富士康招募中心”的微信公眾號，有入職意願的求職者可以在上面填寫資料，需要輸入姓名，身份證號，手機號和預計面試日期。

　　填寫完成之後工廠內部的系統會自動審查此人的入職資格。如果是剛從離職，或者剛從其它富士康工廠離職，並沒有滿 90 天，都沒有入職資格。系統還會審查此人在富士康工廠的工作經歷，如果是在工廠的黑名單上，也是同樣沒有入職資格的。如果審查完畢沒有問題，系統就會自動發送短信到預留的手機號上，告知面試者的面試日期及相關事項。

　　由於通過微信渠道入職得到的獎勵最少，因此以來通過微信報名入職的人數都是最少的。2017 年9 月，富士康鄭州工廠 iDPBG 事業群發布了手機應用“愛口袋”。屬於富士康員工專屬的手機應用，可以查詢工資，加班信息，請假信息和政令宣導等等。 求職者也可以通過該應用來申請正式工的工作。

　　內部推薦

　　內部推薦，通過在職員工推薦自己的親朋好友入職，並給予壹定獎勵獎金的方法。工廠在急需人力的時候，內部推薦有壹定的強制性，每個部門都有壹定的推薦指標，指標會均攤到每條線以及每個全技員，然後會進行績效評比。如果拒絕完成推薦指標的工人可能會被全技員取消其幾天的加班資格。從 2015 年開始，工廠的內部推薦還只是大力宣傳，並沒有強制要求員工推薦親友入職。2016 年到如今，旺季的時候每條線都會有六七個內部推薦的名額，生產線的人數越多推薦的名額也會越多。

　　對沒有達到內部推薦指標的生產線，其線長當月的獎金會減少很多，所以線組長們會以不讓加班來威脅員工。因為工廠的底薪較低，員工們通常希望通過加班來獲得更高的工資。所以他們很看重加班的機會。對於已達到推薦指標的生產線，完成推薦任務的員工可以留下加班，沒有完成推薦任務的員工依就沒有加班。

　　因為新員工只要入職三天領了廠牌，工廠的員工管理系統就會有入職記錄。所以有些員工為了完成內部推薦指標，寧願自己花錢讓人來面試，頂替壹個推薦名額，等人領了廠牌後再離職，這樣既完成了推薦任務，又可以加班。很多工人沒有人可以推薦，可是又想要申請加班，就會用這種辦法來應付內部推薦指標。

　　申請內部推薦的員工可以在手機應用上填寫推薦人與被推薦人的資料，也可以在部門助理處領取紙本的內部推薦單。工廠人事部系統審核通過後，就會發送信息通知被推薦人前來參加面試，內部推薦獎金分兩個月發放。被推薦人在工廠工作滿壹個月之後獎金隨工資壹並發放。獎金發放時，推薦人與被推薦人必須同時在職，若有其中壹方離職，獎金不予發放。2015 年的推薦獎金是從 100 元/人民幣，最高上漲到 1000 元。獎金數目和工廠的人力需求有很大關系，急需用人的時候獎金會隨之上漲，反之人力需求下降，獎金也會隨之降低。2018 年內部推薦獎金最高調整到3000 元人民幣。旺季時由於高額返費的存在，內部推薦非常困難。

　　內部推薦的入職程序和其他的渠道入職程序是壹樣的。

　　工廠的最終目標是要求員工完成訂單和生產指標，所以可不可以完成內部推薦指標相較來說並不是非常重要。但是線長和組長有時還是會因為員工沒有完成內部推薦的指標而不允許其加班。首先完成內部推薦指標的工人在申請加班的時候會被提前考慮。

　　離職返聘

　　以前從工廠離職的前雇員，可以通過這個政策再次入職。前雇員再次入職之後沒有試用期。離職返聘的前雇員需要重新參加入職培訓。因為有在工廠的工作經驗，所以通過離職返聘渠道再次入職的工人沒有試用期，進廠就是 2100 元的底薪。

　　在每年的旺季，通過離職返聘再次進廠的工人，工廠會免除四個月的每月 150 元的住宿費。與內部推薦的政策相同，離職返聘也享有壹定的獎金獎勵。獎金數額和同時期的內部推薦獎金壹般是保持相同，2018 年同樣最高 3000 元獎勵。

　　招聘程序

　　根據多名調查人員提供的信息，每年的招工情況不壹樣，在 2016 年之前大部份是工廠直招，而現在是由派遣公司進行招工。

　　2019 年，調查人員在網上看到派遣公司發布的招聘信息。調查人員和該派遣公司取得聯系後，隨即乘坐火車趕往鄭州。該派遣公司位於鄭州市二七廣場附近。在鄭州二七廣場地鐵站外，派遣公司安排了接車的師傅。師傅負責接送求職者們去派遣公司的門店進行統壹面試。調查人員發現派遣公司門口有很多前來面試跟體檢的求職者。等候人數達到壹定數量之後，派遣公司的工作人員簡單地講解了壹下面試要求和面試流程，同時也告知壹些和面試官的對話技巧，以便求職者成功入職。

　　派遣公司的工作人員給每位求職者發放了壹張“面試單”。求職者們需要把自己的個人信息填寫上去，包括姓名、性別、年齡、學歷、身份證號、手機號，還有之前的工作經歷。其中學歷壹欄只允許填寫初中或者高中，就算是大專畢業也必須填寫高中學歷。派遣公司的工作人員解釋說是因為工廠不允許大學生做普通工（正式工），會有人審查。此外，還有壹欄是面試的崗位名稱。

　　選項包括普通工（正式工）、叉車工、生產管理員、服務後勤等崗位名稱。但是通過派遣公司招聘進廠的求職者這壹欄必須全部寫普通工（正式工）。填寫完畢後，面試者拿著自己的“面試單”，來到二樓排隊進行面試。

　　面試過程

　　當輪到調查人員面試的時候，面試官問：“妳對富士康了解多少？”調查員回答道：“第壹次來富士康，對工廠沒什麽了解和印象”，面試官問：“為什麽要來富士康上班？”答：“沒有工作，想找份工作賺錢”。面試官又問：“說出以前的兩段工作經歷”。他說：“以前壹直在酒店打工，沒有去過別的地方”。面試官身前的桌子上貼了壹張英文字母表，面試官拿筆隨機指認幾個字母，面試者需要念出字母讀音才算通過。在旺季急需要人的情況下，這個環節會被省去。不認識 26 個英文字母的求職者也可以通過面試。然後面試官拿起面前的印章，在技術工面試單上蓋壹個“Pass”，就可以進行面試的下壹項了。

　　下壹項是形體檢查，檢查人員會檢查面試者身上有無大面積的紋身和煙疤，不明顯的都可以過關。同樣在旺季工廠缺人力的時候，即使求職者有大面積紋身與煙疤也可以過關。然後求職者被要求伸出手臂，伸出手指。面試官會檢查其手臂手指有無殘疾。再要求其做幾個蹲起、跳躍，檢查腿部是否正常。

　　通過形體檢查的人，檢查人員會在面試單上蓋章表示通過查驗。若求職者以上兩項都通過了就表示面試合格。下壹步就會開始入職準備程序：照相，制作廠牌，錄入指紋，錄入個人信息。錄入完成後求職者需繳納 50 元人民幣/人的體檢費，該費用將會隨第壹個月工資壹並返還。繳費後就去壹樓進行體檢。

　　因為鄭州富士康工廠和當地的幾家醫院有合作，所以在壹些比較大型的中介門店，當地壹些醫院會派醫生和護士上門進行入職員工體檢。檢查項目有三項：1、測血液（檢查肝功能）2、形體檢查（看是否雞胸或者發育不良）3、X 光（肺部檢查）。等到求職者都體檢完畢，中介的工作人員會把剛制作好的廠牌發給每個人，並告訴他們這個廠牌很重要，是在廠工作的唯壹身份證明，千萬不要弄丟。從開始面試到發廠牌結束這整個過程只有 3 個多小時，有的人也稱之為 “富士康速度”。

　　2019 年 8 月，調查人員通過微信聯系上給富士康鄭州工廠招工的派遣公司。根據該派遣公司的工作人員說，目前富士康鄭州工廠很少招正式工。大部份工人需要通過派遣公司招工。只要年齡在16 歲到 35 之間就可以。如果能夠工作 70 天以上，派遣公司可以提供壹次性 5000 元人民幣的返費。派遣工在工作期間不能請假，不能曠工，而且需要加班。工作合同是和派遣公司簽定，在工作合同上面沒有寫返費獎金。調查人員聯系上好幾家自稱富士康直招的機構，最後發現都是派遣公司。進廠的時候有 500 多人，都是派遣公司的招入的。

　　入職培訓

　　培訓從早上八點開始，工廠講師會準備講課的素材，當天講的是工廠內部的公安消防，例如：遇到火情怎麽處理？滅火器材的簡單使用步驟等等。下午，工廠的工作人員給每個人發了壹張試卷。這是壹份工廠對入職新員工做的心理健康調查問卷，共有十幾個問題，比如：妳是否經常看見壹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是否經常對異性抱有性幻想？遇到問題是否會向別人傾訴，還是會選擇自殺？等類似的問題。回答的選項是：從不，偶爾，經常，總是。做完以後需要寫上員工姓名和工號，再由培訓老師來打分。該測試得分過低者將不能入職。調查問卷結束後，工作人員拿來工廠的勞動合同，讓工人簽字，簽字後的員工就可以拿著自己的那份合同離開，培訓就結束了。

　　2016 年的培訓宣稱是帶薪培訓三天，其實只有兩天。第三天分配部門崗位。從 2017 年開始只培訓壹天，第二天就分發崗位部門了。2019 年的培訓也只有壹天。

　　流水線工人入職以後，如果處在爬坡量產期間會看作業指導書作為工作培訓的壹種方式。

　　重點工站的工人需要考核上崗證。當然，這只是形式主義，考核很簡單，壹般員工都能考過。若有不認識字的員工考不過的，線長和全技員也會簽字通過，因為工廠流水線的工作實在是很簡單。如果是在生產高峰期入職，老員工教壹遍幾分鐘就學會了，然後就可以上崗了。

　　崗位分配

　　工廠把當天需要分發的人力集中在壹個名叫“分發大廳”的地方。人多的時候會聚集到兩三千人，人少的時候壹般也有幾百人。壹般在分發部門的時候，員工都是碰運氣被隨機分發。但這個時候工廠裏的各個輔助部門的人會首先過來選人，長得好看的女孩在工廠是搶手貨，是各部門的首選目標。這明顯帶有性別歧視。例如選壹些長得漂亮的女性做文員和報表類的工作。有些也會選當過兵的男性。大家都希望被挑走，因為輔助的工作要比生產線上的工作輕松很多。除此之外，如果員工在工廠有認識擔任組長及以上的職務熟人（有的線長也可以），有時也會被分到好工作.工廠的裙帶關系非常嚴重。然後沒有被挑走的人排隊領取壹張“識別碼”，是壹個數字，數字代表的就是被分到的部門。

　　分發部門對於壹個正式工來說，就決定了他/她以後的工作環境。因為進入部門之後要想調換部門會很難。要想調換工作部門，首先得找到願意接收妳的部門，然後同時現在工作的部門領導也需要同意放人。若是采取賄賂領導，或者有高層領導的關系，那轉換部門會簡單很多。

　　領取完識別碼之後，再次排隊把手裏的識別碼交給工廠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看到數字會讓員工刷卡，那時候工廠的系統裏就已經錄入了工人信息，刷卡之後就可以免費領取壹件工廠定制的 T恤，壹個帆布腰帶，壹個廠牌繩，壹雙黑色靜電鞋。之後，在部門的帶領下來到工廠的 E 區，這裏也有壹個“分發大廳”，來到這裏又分了壹下早晚班。接著發了壹套免費靜電衣帽。分到了早班的人，第二天早上在車間門口集合。分到了晚班的人第二天晚上再來集合，正式進車間工作。

　　然後調查人員回到豫康北區臨時宿舍。因為新員工已經被分好了指定的部門，所以臨時宿舍豫康北也不能住了，需要搬遷，還好工廠提供交通車。調查人員收拾好個人行李，去了被分發到“豫康南區”的長期宿舍。

　　正式上班

　　第二天開始上班，來到車間門口集合，車間內部的各個線長組長再出來選人，被選中的人以後去他/她們線幹活。第二天車間進入權限便已經開通，在線組長的帶領下，新員工正式進入車間工作。

　　離職

　　2018 年以前，新員工入職是三個月的試用期。試用期期間離職需要提前三天申請，正式工離職需要提前壹個月申請。2018 年開始，試用期縮短為壹個月。旺季急需用工的時候，辭職不會批準，只能通過連續曠工（連續曠工三天，壹個月內非連續曠工四天）來自動解除勞動關系。

　　離職之後，員工管理系統會發送短信通知，需要前往易服中心（2018 年以前叫做壹站式服務中心）辦理離職手續，把廠牌還有領用的勞保用品，靜電衣帽，靜電鞋退回工廠。辦完之後，未結算的工資將會在離職後的壹個月內發放，但通常會在離職後的兩個星期收到工資。而離職當月的工資是沒有工資條的。

　　辭職，曠工自離甚至被開除都算是離職。

　　勞動合同

　　工廠在培訓結束後統壹簽訂勞動合同。合同是壹張黃色的 A3 紙，上面各種條條款款寫得很清楚。

　　合同年限是三年。入職日期從面試的那天開始。如果三年合同到期，工廠會提出續簽合同，續簽的合同就是無期限合同。

　　勞動合同上面寫入職之後有 3 個月試用期，試用期底薪 1900 元人民幣，試用期過後為 2100 元。

　　甲方需要填寫的都是已經提前打印好的。講師在屏幕上顯示出壹張模板，只需要按照模板把自己的信息填寫在乙方信息處即可，然後工作人員把甲方的副本收走，乙方的合同留給個人收好。

　　派遣工的合同是和派遣公司簽，按天結算工資。

　　二、工人分類

　　派遣工

　　工廠壹直在使用派遣公司進行人力招募，2015 年及以前沒有“勞務派遣工”，也沒有“返費”這種說法。2016 年開始，派遣公司為工廠輸送了壹批名為“派遣工”的工人。派遣工就是通過派遣公司入職工廠，名義上是派遣公司的工人，實際上在工廠上班。

　　派遣工和工廠沒有勞動合同關系。派遣工入職滿三個月之後就會轉為正式工，這時候工廠會正式簽訂合同，建立勞動關系。派遣工廠的廠牌是綠色的，上面寫著“綜保區工作證”，下面有工號和姓名。派遣工的工號是大寫字母 P 開頭。正式工廠牌是藍色的，上面寫著“FOXCONN 科技集團”，工號是由大寫字母 H 開頭的。

　　工廠急需用工時，為了更快速地招收到更多的工人，工廠會直接花錢向派遣公司買人。而派遣公司為了更容易更快速地招收工人，會把工廠給的介紹費拿出大部分給工人，以吸引工人入職。獎金是壹次性發放，工廠內的正式工是不會有這個獎金的。而派遣入職的工人必須遵守派遣公司和工廠制訂的規則才能把這個獎勵金拿到手。打卡工作 30 天，45 天，55 天，70 天，獎勵金都有所不同。這種獎勵金就被稱之為“返費”。返費的價格會隨著工廠的用工需求和派遣公司市場價格的多少而出現波動。這個返費的變動非常頻繁，壹星期之內可能調整好幾次。

　　2016 年，派遣公司為了招募工人，推出“返費”政策。通過派遣公司入職滿壹個月可以拿到派遣公司給的兩千元左右的返費。同時，2017 年工廠為生產 iPhone X，大量招人，給出的“返費”開始激增，最高達到八千或者九千人民幣。很多工人為了拿這個錢選擇通過派遣公司入職。雖然返費很高，但是也是有很多派遣工被騙，沒有拿到返費。

　　工廠不直接給派遣工發工資，是由派遣公司發放。派遣公司也沒有為他們繳納社會保險。2017年，通過中介入職的派遣工，工資發放模式調整為和正式工壹樣，每月七號發薪，不再通過派遣公司發放 。

　　2018 年 1 月 6 日，壹派遣工因疑似索要返費未果跳樓身亡，跳樓地點在鄭州市航空港區的富航公寓。工廠給出的理由是該員工因欠下巨額債務無力償還，產生輕生想法，隨後跳樓自殺。

　　2018 年，工廠的返費同樣誘人，返費最高達到 8500–-9000 元人民幣。提供的最高獎金是在 2018年 10 月，當時派遣公司提供了 55 天的工作 9000 元的獎金。在鄭州市經濟開發區第八大街也有壹個富士康工廠分廠，主要是制造 iPhone 背殼的。2018 年，12 月 13 日，早上七點多，近兩百人拉了壹個條幅，圍堵加工區西大門。上午八點半開始所有維權工人站在第八大街馬路中央圍堵近兩個小時，大約在上午十點半被工廠的相關人員通知，下午到廠區開會然後解散。

　　如果工廠采取加薪的手段去吸引更多旺季的人力的話， 他們需要給每壹位在職員工都加薪，所以工廠選擇雇傭派遣公司來幫助他們找派遣工， 由派遣公司負責發放返費，節約開銷，同時增加人力。派遣工通常都是聘請來做旺季的短期工。旺季結束後，工廠不需要辭退大批員工，也不需要付派遣工補償金，因為派遣工合同就是三個月，加上很多派遣工會因為旺季結束後沒有加班，基本工資又低而自行離職。

　　學生工

　　2017 年以前工廠壹直有未成年工人，但不是很多。大都是技校中專的學生被學校安排到這裏來實習的，未成年工人可以不上夜班、不做有接觸工業酒精的工作，比如各種外觀檢查站，因為清潔需要，會用到工業酒精。未成年工人壹般是沒有加班的，不過在生產高峰期的時候他們也被要求必須加班的，未成年工人會佩戴壹個紫色的靜電帽，其他工人則是白衣白帽。學生工從事的工作和其他工人壹樣。工廠對實習的學生也設置了三個月的試用期，學生工的工資和正式工的工資是完全壹樣的，試用期都是 1900 元的底薪，只是學生工壹般都是工作兩個月還沒到轉正到 2100 就離開了。

　　2017 年 9 月，Apple 公司發布了十周年紀念款 iPhone X。而在河南鄭州的富士康工廠則承擔了絕大部分的制造訂單，這也造成了巨大的勞動力缺口。2017 年 10 月份以來，河南省境內的多家中專技校陸續與鄭州工廠開展“校企合作，共創雙贏”的合作。隨後大批未成年學生工來到鄭州工廠工作，工作待遇和正式工是壹樣的，也必須加班兩個到三個小時。

　　2019 年大部份學生工都是通過派遣公司招入，通過派遣公司招入的學生工需要和其它工人壹樣加班和上夜班，2019 年調查人員在工廠工作期間發現大量的學生工，有些是由學校安排的，有些是自已來的，大部份學生工計劃在 9 月開學以前離開工廠。

　　三、工作時間

　　工廠平均每月工作 21.75 天，每周五天，每天八小時。超出的時間算加班。工廠是兩班制。由於工人眾多以及工作性質的不同，有 7 點，7 點半，8 點不同的班次。夜班最早的是 19 點，有 19 點半，也有 20 點的和 20 點半的，和白班相對應。

　　淡季都是五天八小時，很少有加班，有的月份甚至是零加班，旺季壹般是上六天休息壹天，每天加班兩小時，工作日加班是 1.5 倍工資，周末加班是雙倍工資，訂單多的時候，每天加三個小時班，上十三天休息壹天，每個月最少加班壹百多個小時。每年最忙的是 8，9，10，11 月，這個幾月份，算是旺季。調查人員 2018 年 10 月加班了 130 多小時的班。有人加班到超過 150 個小時。

　　早班晚班表

　　壹班 二班 三班 四班

　　白班 7:00 - 16:00 7:30 - 16:30 8:00 - 17:00晚班 19:00 - 4:00 19:30 - 4:30 20:00 - 5:00 20:30 - 5:30旺季和淡季加班時間比較旺季 淡季

　　每天工時 11 小時 8 小時

　　每周工作天數 6-7 天 5 天

　　每月工作天數 28-29 天 22-23 天

　　在 2017 年 10 月，工廠生產 iPhone X 時普遍加班超過了 130 個小時，11 月的時候，加班 100 個小時，12 月份，生產線慢慢地減少但也需要加 70 個小時的班。

　　2018 年 10 月，調查員加班了 130 個小時，去趕工 iPhone XS 系列。不論是哪壹系列的 iPhone 手機產品，10 月總是最忙、最需要加班的時候。不同的產品加班時間也有所不同。工廠同時也會生產壹些老版本的手機。壹般在這些組裝老版本手機的車間，沒有那麽多生產線，所以工人們的加班時間反而就越多。即使是在同壹個車間，不同崗位的加班時間也是不壹樣的，比如在包裝車間工作的工人就要比其他崗位的工人要多加班 10 個小時。

　　2019 年 8 月工人每周工作 60 小時左右，每天工作 10 小時。

　　如果訂單真的很緊急，工廠可以每天都加班，壹個月只休息壹天，用以轉換白晚班。旺季的時候必須加班，不加班會影響產量，不想加班需要和線長說明情況，線長同意才能下班，沒有同意直接下班可能會面臨線長的責難，以後的加班也別想了。有個工人說就是因為家裏有事，星期五不想加班，想早點回家，星期六也不加班了，和線長說了，線長不同意。他直接走了沒加班，星期壹再來上班，線長懲罰連續兩周都只需要工作 40 小時（5 天 8 小時）。

　　工廠上下班計考勤是打卡制度。2017 年 4 月份開始，上班時間需要刷指紋，對比考勤，如果出現忘記刷卡，或者廠牌丟失的情況，可以告知助理線長幫忙修正。車間門口有義警把守，上班時間，包括加班時間是不允許自由出入車間的，想要出去，除了吃飯時間沒人管，其他時間必須要由線長帶領才行。

　　工人中午吃飯時間是壹個小時，但是流水線不能停，所以工人吃飯需要分兩批。算上走到鞋櫃和來回換衣服的時間，工人還得提前幾分鐘回去換班，讓別人出來吃飯休息。所以午飯時間根本達不到壹個小時。回來晚了全技員會責罵。

　　工廠有時候會在每天的早上 10 點及下午 3 點關閉流水線 10 分鐘來讓工人休息，可是線長為了產量，很少會讓流水線停的。

　　有的工作需要提前上班來準備工作，下班需要盤點，盤點不完不準下班。如果產品有什麽異常的話壹直要義務加班，直到解決問題。個別工人存在義務工作的情況。有的流水線上的全技員會給工人開早晚會。早會需要提前 10 分鐘來上班，如果產能達成了，晚會將提前五到十分鐘開，開的時間長了，也會耽誤工人的下班時間。開會超過刷卡考勤機的時間是不記薪的。有的工作到了下班時間還沒幹完，就會存在義務加班。

　　2015 年工廠的訂單很多，因為 iPhone 6 的銷量很好，F 區的某些車間壹直在保持三十休壹的狀態，也就是說壹個月只休息壹天。而下半年開始生產的 iPhone 6s 系列也保持持續加班直到 2015年 12 月份才開始出現減少，員工離職的現象。

　　工人們說 2017 年的工廠的產量顯然不如往年了，前半年基本都是零加班狀態。往年八月份算是旺季，可是 2017 年八月份普遍才加班了 20 多個小時，甚至更少，工人們都是怨聲載道的，埋怨工廠不讓加班。聽某些領導說是“iPhone X”量產過程遇到了問題，遲遲沒有大量生產，所以很多工人選擇離職。

　　工廠也為了合理利用勞動力，讓很多工人去“支援”其它工廠，有的去了煙臺富士康工廠，有的去了廊坊富士康工廠，工人們為了加班，多賺壹些，也都踴躍報名支援其它工廠。九月份有所好轉，工人加班在 70 個小時左右，但生產“iPhone X”機型的工人還是加班很少，很多工人因此離職。

　　iPhone X 這款產品的生產直到 2017 年 10 月份才開始正式量產並安排加班，但是生產車間太多了。直到 2018 年元旦就已經陸陸續續開始停產拆線，也沒有留守激勵政策，生產 iPhone X 的車間春節放假 15 天，這是工廠入駐鄭州市以來的最長假期。2018 年的 1 月到 3 月份工廠都是處於“零加班”狀態。到 6 月的時候開始安排加班，到 8 月加班時數恢復代旺季平水。每天要工作 10小時左右，有時候還會更長。

　　生產指標

　　工廠每天生產有指標。壹個班次最高峰，滿量要做壹萬兩千多臺 iPhone。旺季每個車間每個班次（白班夜班）生產 11000 臺 iPhone，淡季只有 3000 多臺。雖然產量很低，但是人力也減少很多，分擔每個工人身上的工作反而可能會更多，完不成生產任務，將會受到責罵。

　　工廠的產量壹般都可以達成，除非是因為工人請假缺勤得太多，或者是生產物料、生產設備有異常，才會使產能達不到。

　　工廠的崗位有作業指導書，上面規定了作業手法還有配置人力，可是很多崗位的人力都沒有配齊，有時會存在壹個工人幹兩甚至三人份工作的事情。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工人享有每年十壹天的法定假日。每月 7 號準時發工資，如果恰逢節假日可能會延遲壹兩天。淡季工人零加班的情況下，平均工資 2000 元/月左右，旺季平均 3500 元/月左右。2015 年 8 月至今，工人的底薪沒有任何變化。

　　工廠是計工時制度。正式工人正常工作日平均每小時 12 元。工廠有開發內部員工使用的手機應用，在應用上可以查詢工資明細，壹般工人工資組成包括：

　　底薪

　　新人入職以後底薪 1900 元/月，三個月試用期。試用期過後工人就是正式員工，底薪調整為 2100元/月。2018 年 9 月工廠發出官方通告，新人試用期從三個月降低為壹個月，壹個月之後轉正為正式員工。試用期內享有 200 元的新人入職獎金。2019 年工廠的試用期是壹個月。

　　加班費

　　工廠正式工工作日加班費是 G1 加班 18 元/小時，周休日是 G2 加班 24 元/小時，國家法定節假日是 G3 加班 36 元/小時。

　　重點工站津貼

　　重點工站是對工廠良率品質影響較大，操作動作較為復雜的工作崗位。重點工作分為三個標準，K工站每月 80 元，K+工站每月 120 元， K++工站每月 200 元。重點工站按天計薪，比如說是 K 工站每月 80 元， 計算方法是 80 元/21.75 天工作日 =3.7 元/天。但是只有周壹到周五工作日才計算重點工站津貼，周休日加班不計算重點工站津貼。

　　特殊工站津貼

　　特殊工站是指某些可能對身體造成健康危害，或存在職業病隱患的工作崗位。特殊工站津貼根據所在工站分為兩個級別：有電離輻射的工作崗位每月 200 元津貼；有接觸化學品底漆和酒精的工作崗位每月 70 元。（整個車間只有 X-ray 工站的四，五名員工享有 200 元的津貼，只有參與罐裝和管理酒精底漆的人員享有 70 元的補助，正常使用酒精清潔的人是不會有這項津貼的。）夜班津貼每上壹次夜班有 8 元的夜班津貼。夜班津貼不分工作日和周休日。

　　管理津貼

　　在工廠有管理職務的人員的獎金。工廠劃分資位等級，分為“員級”和“師級”兩大類。員級是員工的意思。師級是工程師的意思。員級有三種分別是員 1，員 2，員 3。師級從師 1 壹直排到師16。正式工是“員 1”底薪是 2100 元，全技員是“員 2”底薪是 2200 元，線長是“員 3”底薪2300 元。全技員管理津貼每月 300 元，線長的管理津貼每月 600 元，管理職務津貼是核算到底薪裏的，也就是說，他們的加班費比員 1 的普工要高出很多，資位越高底薪越高，而師級的人是組長以上的領導。

　　留守獎金

　　春節期間提前返崗工作，從初五開始正常上班的員工的獎金。2016 年 1 月左右，工廠開始生產iPhone SE 這款產品。臨近春節，工廠推出“留守政策”，放假五天，從農歷二十九到大年初四，初五正常上班可以享有 1050 元的留守激勵獎金（其中 50 元是開工紅包，初八正常返崗工作8 小時就可享有）。2016 年底，工廠推出 2017 年春節留守政策，放假五天，從農歷二十九到大年初四，初五正常上班可以享有 1150 元的留守激勵獎金。（其中 50 元是開工紅包，初八正常返崗工作 8 小時就可享有）。

　　持續成長獎金

　　從工廠 2011 年工廠建廠以來，正式員工享有名為“持續成長獎金”的福利獎金。獎金按月發放。

　　新人入職三個月，試用期過後，將轉為正式員工。正式員工，工作滿壹個月享有 50 元的持續成長獎金，以後每個月遞增 50 元，直到 300 元封頂。也就是說正式員工在崗工作滿六個月，以後每個月會發放 300 元的獎金。2017 年，工廠取消了持續成長獎金。

　　旺季津貼

　　旺季津貼是給在工廠旺季期間工作人員的補貼。2016 年八月份開始量產 iPhone7 系列，八，九，十，這三個月份是旺季，工廠首次推出旺季津貼的政策，這三個月如果全勤，每個月可以享受300 元人民幣的獎金，還有壹天的帶薪休假。如果沒有全勤工人可以獲得 200 元，沒有休假。直到 2016 年 11 月初，限制產能了，導致部分車間沒有加班。但是 F 區生產的是 iPhone 7 Plus，加班很穩定。

　　2017 年 7 月，工廠發出官方通告，取消現“持續成長獎金”合並為 2017 年“旺季津貼”。2017年 1 月 1 日之前入職的員工是每月 500 元，持續 5 個月，從七月份開始到十壹月共計 2500 元。

　　2017 年 1 月 1 日之後入職的員工是每月 400 元，持續 5 個月，共計 2000 元。

　　2018 年的旺季津貼只有四個月，7 月到 10 月。2018 年 1 月 1 日以前入職的工人每人每月享有 500元的旺季津貼，2018 年 1 月 1 日以後入職的工人每人每月享有 400 元的旺季津貼，而有全技員，線長管理職務的每人每月享有 600 元的旺季津貼。當月有曠工記錄者，請事假超過兩天或者大於16 個小時者，發薪日之前離職者，不予發放旺季津貼。遲到，早退或請有薪假，比如病假，喪假等，按照實際缺勤天數進行扣除。

　　技術津貼

　　2018 年 5 月，工廠發出對鄭州富士康大陸籍員工的調整方案，調整方案裏第二條指出：增加壹個「技術津貼」獎金。這個技術津貼需要滿足兩個條件。第壹是需要工作年限超過壹年，第二是2017 年的年終績效，需要線長評為乙以上，工廠才會發放。乙以下的丙、丁是壹分錢都沒有的，績效乙是壹百元，甲和優是二百。

　　每個月的薪資單上也包括各種扣減項目。

　　社保代繳款

　　社保代繳款每年都在穩步上漲。2015 年每月需要扣除 190 元/月的社保費用。2016 年調整到 220元/月，2017 年上漲到 250 元/月，2018 年 7 月份調整到 290 元/月。試用期工廠也會給工人買社保。繳費費率如下：

　　養老保險的繳費比例：個人 8%， 工廠 12%

　　工傷保險繳費比列：個人不繳費，工廠全部承擔。

　　生育保險繳費比列：個人不繳費，工廠全部承擔。

　　失業保險繳費比列：個人每月繳納 1%，工廠繳納 2%醫療保險繳費比例：城鎮居民醫保： 個人 2% + 130 元/年，工廠未知；非城鎮戶口職工社保：個人不繳費，工廠未知根據調查人員的訪談，絕大部分的工人每個月平均應得工資為 4000 元左右，應得工資扣除了各種應繳和工廠代繳的費用以後，工人們每月實際得到的工資為 3000 元左右。然而，工廠壹直以工人每月的應得工資來扣除工人們的社保費用而並非以工人們實得工資作為基數進行扣除。

　　公積金

　　住房公積金從 2015 年之後到如今壹直保持不變（不變的原因是公積金繳納比例是底薪的 10%，自2015 年到如今沒有漲過底薪，所以公積金沒有上漲）。公積金每月繳納底薪 2100 元的 10%，意即每月扣除個人 105 元，工廠繳納 105 元。公積金在離職的時候可以全部提取。試用期工廠也會給工人買公積金，但是按底薪 1900 元的標準繳納，繳納 10%，就是每月 95 元。

　　根據《住房公積金管理條例》第十六條規定，職工住房公積金的月繳存額為職工本人上壹年度月平均工資乘以職工住房公積金繳存比例。而工廠按的是員工底薪，並沒有按員工上壹年度月平均工資來進行公積金繳納。

　　住宿費

　　工廠提供宿舍但是不免費。住宿需要每月扣除 150 元住宿費，工人也可以選擇外租，若選擇外租，房租費用自己承擔與工廠無關。

　　夥食費

　　廠牌裏每月有 400 元夥食額度，每天額度 20 元。當月消費多少，下個月發薪直接從工資中扣除掉。

　　遲到早退

　　遲到：遲到 15 分鐘以內不扣錢，超過 15 分鐘的按照實際缺勤時間進行扣除工資。早退：工廠對早退管的比較嚴格，早退壹秒，扣除整個小時的薪資。

　　工廠有的崗位非常重要，工廠會給予壹點補貼，按天計算。但是很多線長，卻給線上的全技員還有和他關系好的提報，真正努力工作的員工卻什麽都沒有。

　　休假

　　工廠規定工人每年最多請 15 天病假和事假。病假是支付 70％的工資。工廠也有喪假，婚假等有薪假，需要提供各種證明，比如病假需要提供正規病例和發票，才能申報病假。否則按無薪事假處理。在工廠工作滿壹年的工人，第二年開始就可以享有每年 5 天的全薪年休假。

　　福利設施

　　宿舍區有洗衣房，還有籃球場，乒乓球臺，臺球桌等運動設施。

　　樓下的商鋪不定時會放映幾部過時電影以聚攏人氣。

　　五、食宿條件

　　夥食條件

　　工廠提供食宿但是不免費。

　　工廠的食堂很大，足足有三層樓，每層都可以容納兩千多人同時就餐。食堂的飯食也很全面。有米有面，各種菜品也很豐富。2015 年壹碗蘭州拉面賣 6 元，刀削面，茄汁面還有米線等，各種飯食也都是六元。2018 年飯菜都漲價，原來六元的飯菜都漲到七元，八元了。工廠常年提供六元「民生套餐」，包括三種葷素選擇，和免費的米飯或者饅頭。 雖然沒漲價，但是越來越難吃。

　　中午時間食堂吃飯的人非常多，工人需要分批吃飯，排隊時間長。食堂的菜品價格不算便宜，有時甚至比外面的還要貴，許多工人選擇中午不吃飯或者吃點零食，下班了再回去吃飯。食堂的衛生狀況不是很好，碗筷都是公用的，很久都沒有換新了，有工人會帶自己筷子。吃完飯需要把碗筷餐具送到餐具回收點。2019 年 8 月，工廠的菜裏肉變得很少。

　　宿舍條件

　　住宿需要每月扣除 150 元住宿費。工廠提供的宿舍是八人間，床位上下鋪結構。宿舍安裝有空調，熱水器。每個房間有壹個獨立的衛生間和壹個小陽臺可以晾曬衣服。壹樓到六樓的宿舍熱水器是太陽能的，熱水總是不夠用。高層公寓是電熱水器，熱水供應還可以。

　　24 小時供應熱水，可以淋浴洗澡。宿舍的墻上安裝了壹個空調，不過空調開放時間是物業統壹管理的，開放時間和季節相關。春季和秋季，空調是不能用的。

　　宿舍八個人分早晚班，但早晚班的比例是隨機的，很多都是早班 6 個人，玩班才兩個人，很不合理。早上衛生間可能會很擁擠。工廠在宿舍裝了有 Wi-Fi，也是收費的。2017 年是每月 30 元。

　　2018 年下調為每月 18 元。宿舍區每層樓有壹臺飲水機，24 小時可以提供飲用水。在工廠住宿有洗衣房，可以免費洗衣，在登記相關信息之後，就可以免費洗衣。但是，這項福利政策在 2018 年1 月 1 日之後宣布取消。之後員工洗衣的費用需要自理。宿舍區有籃球場，乒乓球臺，臺球桌等運動設施。

　　工人可以選擇外租，工廠不會扣住宿費，也不對外租的工人補助。選擇外租的工人大都是住在廠區的東北方向，有個叫“張莊鎮”的地方。那裏的房屋建設的也是公寓式建築，壹間房有十幾平米的樣子，有個獨立的衛生間。每個月的房租在 300 元左右，安裝空調的房間每個月多繳幾十元的空調使用費。使用的水電費需要自理，水費很多都是免費的。 電費是每個房間安裝的有獨立的電表，每個月水電費在 100 元左右，但是外租的工人可以生火做飯。

　　每年在 9 月份前後，處於高峰期，工廠的住宿資源十分緊張，各個宿舍的人員都會爆滿。這時候工廠會提供壹個“鼓勵外租政策”。在規定的時間內，辦理退宿，讓出自己的床鋪，去外面租房子，就可以獲得 1000 元的獎金。獎金分 3 個月發放，第壹個月 200 元，第二個月 400 元，第三個月 400 元。在每年的春節過後，工廠回歸淡季，這時候工廠會有“外租返宿政策”，就是在外面租房的工人，這時候可以返回工廠提供的宿舍居住，但是沒有獎金。

　　六、職業安全勞動保護

　　工廠的工作環境是在封閉的場所內，進出需要過安檢門掃描，員工上崗之前沒有經過本崗位健康、安全的培訓。根據工人反應車間裏面存在噪音，但不知道是否符合國家標準。線長從未發放過耳塞之類的用品。有的工作是操作自動化機器，存在電離輻射。

　　調查人員表示，壹條主要用於測試和充電的生產線會使工人暴露於大量的電離輻射。例如：X-ray工站，通過 X 光照射 iPhone 透視每臺 iPhone 內部結構是否達標，有無漏裝物料等等。X-ray 工站有很強的電離輻射。上崗前需要體檢，離職也要體檢。該站的工人可獲得 200 元的特殊職位津貼。 根據調查人員的觀察，該站沒有保護措施。 然而，自 2018 年以來，工人們必須佩戴“劑量卡”。 “劑量卡”是工人佩戴用來測量他們所暴露的輻射量的工具。

　　此外，CG 點膠工站是將半成品屏幕進行點膠。在這個工站會用到底漆進行塗抹，這就是化學品工站。這個工站每天會發放壹個棉紡布口罩。另外整個工廠內所有需要工業酒精的工站，每天上班後也會發壹個棉紡布口罩。

　　在這裏工傷事故很少發生，因為工廠的機器操作有防呆設計，需要雙手按壓按鈕，設備治具才能運行。反而因為交通事故產生的工傷相對較多。工廠的生產車間內部為了防止偷盜，所有的窗戶還有安全逃生門都是封閉的，只有安檢門可以進出車間，每個車間都有中央空調設施，用於通風調溫。中央空調有專人定期檢查維護。

　　工廠的基層管理者，壹般見到發生工傷事故了都極力地隱瞞。不幫員工上報，反而哄騙員工，因為上報工傷，連帶三級責任，對他們的績效獎金影響很大。工廠的工人在這裏堅持上班四五年的非常少見，大都是幹個壹年半載，甚至幾個月，或者幾天就走了，沒聽過有發生職業病事故的。

　　從事有害工作的工人離職後工廠會發短信通知去參加免費的職業病離職體檢，但是有些工人那時候都已經回家了，所以都沒人去。有的車間有壹個急救箱，裏面有紗布，碘伏，創可貼，棉簽等壹些簡單的救護用品，但是有的車間沒有見到。像這樣的急救箱，工廠的宿舍區每層樓有壹個，但是很多工人都不知道有急救箱這回事。工廠每天的廢棄勞保用品，比如說廢指套，廢口罩，臟汙的無塵布，舊鑷子等等，都有專人每天進行回收，然後統壹送到工廠的廢棄倉庫處理。

　　七、消防安全

　　車間內部還有工廠的宿舍區，都規劃有消防通道，還有綠色逃生標識，在人流密集的通道安裝有應急照明燈。各種消防器材也很全面，有消火栓，滅火器等等，但是沒見過有人檢查消防器材是否正常。

　　工廠每半年會組織壹次消防演習。消防演習當天，工廠會降低壹個小時的產量，這壹個小時就用於做消防演習。各個線長組織工人從安檢門排隊慢慢走出來，然後到樓下集合，工廠公安消防的有關人員，會發表講話，告訴大家壹些消防知識，這就是工廠的消防演習。

　　工廠每年對每個工人有公安消防的學分考核，可是工廠除了入職培訓以外並沒有進行消防和其他知識的課程培訓。工廠車間內部有個教育訓練室，線長會讓兩條線的工人互換簽名，以證明工人接受教育培訓了，可是正式工根本沒進過教育訓練室，也不知道自己的學分從哪來的，底層工人的學分完全是作假的。

　　八、獎懲管理

　　工廠有員工手冊，規定了員工的日常操守。工廠有警告，小過，大過，開除幾種處分，對應嘉獎，小功，大功幾種獎勵。工廠在旺季壹些小問題是不管的，比如隨地吐痰，亂扔垃圾這種小事，但是到了淡季工廠就會狠抓紀律，搞“整風運動”，車間裏面也是。再比如打架，在淡季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只要妳還手了，不管誰先動的手，還是有什麽隱情，壹律開除拉黑名單。但是在旺季這種情況如果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有可能就會記壹個或者兩個大過。正式工想要記功，也就是在旺季內部推薦的時候，推薦三個人是嘉獎，四至七人是小功，八人以上記大功壹次，記功對工廠的升遷有很大好處。工廠對產品安全的懲處比較嚴厲，工人倒垃圾倒出報廢物料就是壹個大過，工人出安檢門不小心帶出了壹只手套被發現也是小過。工人如果記過將會影響年終獎，壹個大過扣 500 元，而且在有大過的情況下，年終獎是按最低標準底薪 2100 元發放。

　　工人偶爾做出壹兩臺不良品，線長和全技員會將工人叫過去談話。如果不良品太多或者是損壞了重要的物料比如說 iPhone 的屏幕或者是主板，會叫工人填寫大過處分單（壹般都是嚇唬人的，因為有連帶責任，線組長也怕責怪到自己）。情節嚴重的會生效。若工人之後還是沒有改善，會酌情調整崗位。若調整崗位之後還是制造不良品，工廠的基層全技員會想辦法擠兌工人回家。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讓加班，不讓請假，工作出錯就言語羞辱，提高工作壓力迫使工人自己離職。如果有工人壹天犯了錯誤，他們將不被允許在那壹天加班，並且被要求提前下班。

　　九、生產結構

　　iPhone 的各種配件物料及各種耗材，是從下遊的供應商運送到鄭州工廠車間的物料倉，每天開線生產的時候需要各線的物料員前來物料倉，並按照當日的產量領取物料。物料倉也分為兩部分，前段和後段。前段是負責發放物料以供生產；後段是每天把做完裝箱的成品 iPhone 打包向車間外運送的，壹些不良的物料報廢處理也是物料倉的後段負責。在旺季高峰期，壹個完整的物料倉有30 多個員工，每天向外運輸壹萬臺左右的成品 iPhone。

　　從物料倉領取的物料，還需要加工處理，比如說主板，主板領回來還需要貼兩個石墨散熱片。這個部門叫做“前加工”，前加工不是流水線，是幾排擺放整齊的工作桌組成的。前加工處理完的物料配件，才可以送交給流水線開始組裝 iPhone。2018 年前加工部門的人數可以達到 50 人左右。

　　前加工處理完的物料，需要移交給組裝線，組裝線有三種，每種兩條，分為 CG 線（顯示屏幕組裝線），HSG 線（背殼物料組裝線），PRE 線（成品物料組裝）CG 線是顯示屏幕組裝線，把壹些相關的物料組裝到屏幕上的線條，比如：HOME 鍵，聽筒等物料。

　　每天的產能在五千臺左右。由於這條線人數較少，每條線有 120 人左右。

　　HSG 線是組裝 iPhone 背殼上的相關物料的線體。比如安裝電源音量按鍵及馬達揚聲器等物料到手機背部。HSG 線工作崗位較多，人數有 220 人左右。

　　PRE 線又稱為主線，是把 CG 線和 HSG 線組裝好的半成品扣合到壹起，組成壹個完整的成品iPhone，這條線最為復雜人數在 180 人左右。

　　測試線是測試的成品線體，組裝完成的成品 iPhone 經過各種測試後才能確認是良品。測試線有三條，每條線測試檢查的項目是不同的，每條測試線有 100 人左右，每條線每天的產能在壹萬臺左右。

　　測試線測試過關的成品 iPhone 將會轉移到包裝線進行打包裝箱。在經過外觀檢查之後，每臺iPhone 會配備產品說明書，耳機，充電器等，連同主機和配件壹起裝進包裝盒裏。包裝線有兩條，每條包裝線的人力有 150 人左右，每天每條線的產能在壹萬臺左右。打包好的成品 iPhone 會被物料倉的工作人員運輸到車間以外。

　　整個制造流程中出現的各種物料不良品，由維修部負責拆機維修，或者更換物料。維修部在高峰期也有 120 人左右。

　　此外，還包括周邊部門如下：

　　PQC（Production Quality Control），品管負責稽核改善整個車間的品質問題，員工違規作業、作弊操作都是不允許的，高峰期品管的人數在 20 人左右。

　　OQC(Outgoing Quality Control)，這個部門也是屬於品管，但不上線稽核問題，是負責抽檢外觀不良品的部門，高峰期人力在 20 多人。

　　PE(Production Engineering), PE 是負責車間的設備治具的日常維護與維修，高峰期人數 40 人左右。

　　生計，生產技術的簡稱，是負責整個制造流程中出現的制程問題，可以做到追蹤不良原因，改善制程不良品等作用，高峰期人力也在 20 人左右。

　　十、工廠近年生產情況介紹

　　2015 年 9 月，工廠生產制造的是 iPhone 6S 系列。工廠車間內部各個部門的分工非常明確，每個車間有兩名“生管”（生產管理的簡稱）。在 9 月和 10 月，每天的產能都在壹萬臺 iPhone 左右。在淡季因為人力不足，每天的產能大約四千到五千臺。

　　2016 年 1 月份，工廠已經開始生產 iPhone SE 這款產品，iPhone SE 的產品制程比起 6S 相對簡單，每條線的人力比 iPhone 6S 少壹點，但是每天的產能還是在壹萬臺左右。

　　iPhone 7 系列，2016 年 8 月份開始量產。從 iPhone 7 系列開始，車間的前加工線，有了制程上的改變，工廠把容易加工處理的物料，集中到壹個車間內壹起生產，這樣前加工線減少了很多工站。人數從以前的 120 多人，降低到 50 多人。整個車間的產能在壹萬壹千臺左右。

　　2017 年，工廠生產的是 iPhone 8Plus，和 iPhone X。由於 iPhone X 的構造比起前幾代 iPhone更為復雜，所以設立的工作崗位也更多，需要的人力也更多，每條 HSG 線的人力都在 220 人左右，PRE 線 240 人左右，別的線體沒有大的改變。每天的產能在壹萬壹千臺左右。

　　2018 年，工廠生產的是 iPhone XS 系列，和 iPhone XR。iPhone XS 的工作崗位可能會比 iPhoneX 多壹些。而 iPhone XR 由於工序較為簡單，要比 iPhone XS 工作崗位少壹些，人力也降低壹些。每代 iPhone 的人力需要和這款 iPhone 的結構有很大關系，結構越復雜，工廠設立的工作崗位會越多，人力標準也會越多。

　　2018 年是工廠歷年來人數最多的壹年，在“成品組裝壹處”總人數最高達到 88000 多人，而當時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派遣工就有 49000 多人，派遣工人數占工人總數的 55%以上。派遣工沒有跟派遣公司和鴻富錦公司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 派遣工在工廠工作三個月之後，只有部分人拿到返費。而部分沒有拿到返費的派遣工組織了抗議活動。派遣工工作滿三個月後，如果想繼續在廠工作，可以和鴻富錦工廠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2019 年 3 月份有壹些派遣工反饋通過派遣公司入職之後沒有簽訂勞動合同，但是有簽署壹個返費協議。上面規定了領取返費的條件。

　　2019 年 8 月，工廠的派遣工比例達到了 50%左右。

　　十壹、其他

　　工廠管理情況

　　在工廠人數最多的組裝線上，每條流水線都有 120 多米長。壹個組長可管理兩條甚至更多條線。

　　每條線有壹個線長，多個全技員（甚至十幾個全技員），每個全技員負責其中的壹小段（就是三四個工站）。

　　工人上班以後不忙的時候可以講話聊天，但是音量必須很小，不能影響到別人。但是工廠規定上班時間是不能講話聊天的，也會有人經常“巡線稽核”工作紀律，如果被發現需要可能會被取消加班資格，上班時間說話也是需要長眼色，不能明面上講話聊天的。

　　工人上班以後不能隨便走動。工人離崗上廁所需要和全技員報備，不能超過 15 分鐘，超過了報曠工。次數也有限制，壹上午最多去兩次，去的多了，全技員線長會責難，最常見的辦法就是調整崗位或者取消加班，讓不聽話的工人幹最苦最累的工作。

　　如果工人不聽話，他們會被調到更累的工作崗位。 如果他們仍然不聽話，他們會換到不同的生產線。 如果其他生產線的領導也不希望工人在這條生產線上工作，那麽工人每周只工作 8 小時，每周工作 5 天，而且沒有加班。

　　根據工人反饋有些領導很糟糕，即使工人來上班，他們也不會為工人安排任何事情。並要求妳站到線外，同時還提報工人“曠工”。

　　因為組裝線上的“機臺”（半成品 iPhone）流動得很快。壹人離開崗位，剩下的人工作壓力很大。有的時候機臺流動得非常快，從流水線上拿都拿不過來，更別說進行加工處理了。做不完機臺會堆積，堆積嚴重影響每小時的產能。

　　經常有人“巡線稽核”，檢查工作紀律。比如查是否存在講話聊天和打瞌睡的情況，也有檢查品質安全的，例如機臺擺放和作業手法。如果是白班，巡查項目和頻率會更多，如工人被抓到有違規行為，首先面臨的就是寫“改善報告”（類似個人檢討）和不讓加班作為懲罰，流水線上的工人工作壓力很大。

　　工廠每天有生產安排，壹個班次旺季產能最高的時候，滿量要做壹萬兩千多臺 iPhone。工人必須努力達成。而每個工站根據工站的人數也有相應的產能，如果工人動作慢，產量不達標，線長全技員就會過來責罵員工，罵得很難聽。動不動就是“妳 TM 的能不能要點臉，別人壹天幹多少，妳壹天幹多少？”、“妳是比人家少長了什麽東西還是怎麽回事？不能幹給我滾蛋！”，或者是“妳能不能要點臉，別人能幹為什麽妳不可以？”。如果工人不吭聲，線長和全技員罵壹會兒也就算了。

　　如果工人敢頂嘴或者罵了以後還是產能不達標，那麽壹旦有人力調動的機會，線長就會把不聽話的員工調走。辱罵員工的現象在工廠的生產壹線非常常見。有壹位工人因為身體不適，工作狀態不是很好，產能沒有達標。線長直接問他：“能不能幹了？不能幹可以回家，富士康最不缺的就是流水線工人，不好好幹活，完不成產量，可以辭職滾蛋，別在這占著茅坑不拉屎，耽誤我的產能！”這是線長當時的原話，後來直接線長讓他打卡下班了。

　　有許多老員工在工廠工作了三四年，甚至五六年，績效卻被評為丙丁。這類工人是沒有技術津貼的。線長給員工評績效並不是公開透明的，是他自己說了算。有的線長完全就是憑個人喜好在評比，而且工廠評績效還有名額限制，必須有壹部分人評得不好。所以很多工人覺得不公平，許多老員工都很氣憤，績效評價低，不僅年終獎少了，而且還影響今後整整壹年的薪資。很多因此工人去找工廠內部的員工關愛，工會等部門，這些部門也是口徑壹致說這是公司規定，沒有辦法更改，會和上面的領導溝通反應，但是需要時間，讓工人們回去安心工作等消息，過了壹段時間沒

　　有消息，也就不了了之了。

　　工會

　　工廠有工人代表也有工會，但是工人們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是管什麽用的，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工人代表是誰，如何選舉，他們有沒有定期會議就更不知道了。工人都說他們是富士康內定的，因為工會主席都是本部門的領導擔任。

　　員工關愛

　　除了工會，工廠還有員工關愛和關愛熱線 78585。但是大部分工人都不知道，打投訴電話的人就更少了。線長們不會大力宣傳，因為不希望工人知道之後去投訴或讓他們添麻煩。知道的工人去投訴線長壹般也是沒有用的，因為員工關愛壹般是不管的。而且還會規勸工人，線長做的沒有錯。工廠的某些領導曾說過工廠成立員工關愛的目的是維護生產，只為了旺季能正常大量生產。

　　工廠並不是慈善機構，別人能做的，妳只有做的比他更好在這個地方才能上進。

　　有個工人身體不適和線長請假明天休息壹天，線長非得讓他明天早上再跑過來請假，沒有辦法，第二天來了請假，線長竟然不批。工人只好去找員工關愛中心，員工關愛中心的人沒有幫忙解決問題，反而勸員工回去正常上班。該員工只好曠工了壹天，第二天來上之後線長不讓加班，還說曠工必須記大過壹次。該員工就又去員工關愛中心投訴了，這次員工關愛中心幫忙。但是卻說曠工按公司規定是應該記大過的，要記大過壹次，後來還真記了，不過提報之後沒有生效而已。

　　晉升

　　在工廠的普通工人要想晉升，如果有能力的員工，在壹個正牌的全技員需要工作兩年以上，壹個線長職務需要工作三年到五年的時間。有的線長工作了七八年其實還是個全技員，實際上幹的是線長的職務，但是級別只是全技員的級別，領的是全技員的工資。

　　工人滿意度

　　調查員詢問工們為什麽選擇來到這裏，工人們說：“生活所迫，這個工廠最起碼不拖欠工資。就是每年的淡季時間太長了，希望每個月能發差不多三千元工資就滿意了，工作很累但是也期望能夠加班，因為有加班才著能拿到三千多的工資，誰想生活得那麽累呢，逼我們加班的不是工廠，是生活。工廠對我們很殘酷，急需勞動力的時候工廠想方設法通過各個途徑把工人招來，不幫忙推薦還不讓加班，壹到淡季馬上搞“整風運動”，進行內部檢討，稽核工人問題，提高內部壓力，零加班，軟性逼我們自己離職。未來很迷茫，不知道離職之後應該去幹些什麽。這裏是就好像壹個囚籠，離開這裏還是什麽都不會，短暫的自由之後是進入下壹個囚籠，明知道在這裏是浪費人生，但還是只能被囚禁在這。對目前的生活狀況不滿意也只能默默承受，無法反抗。”

　　調查人員日記

　　2018 年 11 月 12 日

　　自從進入工廠以來，我看到工廠如何想辦法在生產高峰期的時候來招聘工人。 他們實施了這個“內部推薦”計劃，讓工人將家人和朋友推薦到工廠，並為每個生產線分配推薦配額。 如果妳不推薦其他人到工廠工作，生產淡季妳將無法在工廠加班工作，這是壹種常見的懲罰形式。 大多數工人都希望加班加點，因為古國沒有加班他們每月只能賺 2000 元左右的底薪。

　　上周，我們被調入制造 iPhone XR 的車間。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我過去 10 天沒有加班，但是接下來幾乎每天都可能可以加班 3 小時，我很高興，因為他們壹直在為 iPhone XS 減產，我的工作時間也被削減了。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加班加點，在這個月能拿多壹點錢。

　　我今天也在壹條生產線上看到有人好像生病了，感覺是無法完成今天的生產目標了。線長走到他面前說：“妳能幹嗎？如果沒有，就回家吧！富士康從不缺流水線工人。如果妳不幹而且還不能滿足生產目標，那就滾吧。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我嘆了口氣，這種辱罵經常發生。如果妳反駁，線長可能會把妳送到最幸苦的位置上去工作，或者他們不給妳加班時間。

　　我路過壹間叫做“Run-in”的房間，向工人詢問裏面是什麽。他告訴我，在“Run-in”房間工作的工人會使用 X 射線檢查 iPhone 內部，以確保沒有任何缺失部件。這裏的工人長期暴露於電離輻射，必須進行崗前和崗位後的體檢。但我沒有在這個工作崗位上看到任何的保護措施。

　　我們的生產線在我們的班次結束時並沒有完成 12,000 部 iPhone 的生產配額。為了能拿到更多的工資，我們繼續義務加班。輪班結束後，當我準備回到宿舍的時候，我們卻被告知會有壹個夜間會議。會議續了大約 10 分鐘。我站著都已經快睡著了。我基本上壹整天都不停的工作，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宿舍休息。

　　在旺季結束後的幾個月裏，大部分工人都沒有加班加點。他們說好事是工廠總是按時支付工資。

　　今天，我問壹個工人為什麽決定來這裏工作。他的說的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說：“未來很迷茫，不知道離職之後應該去幹些什麽。這裏是就好像壹個囚籠，離開這裏還是什麽都不會，短暫的自由之後是進入下壹個囚籠，明知道在這裏是浪費人生，但還是只能被囚禁在這。對目前的生活狀況不滿意也只能默默承受，無法反抗”。

　　單臺人力成本

　　壹個班次旺季共計 2080 人。（物流倉 30 人，前加工單線 50 人，CG 線 240 人 ，HSG 線 440 人，PRE 線 480 人 ，測試線 300 人 ，包裝線 300 人，維修線 120 人，周邊部門，120 人左右 ）每年旺季，壹個班次的人力可以生產 11,000 臺 iPhone（其中包括了每天 3 小時的加班）。在工廠普工最多，白班普工壹天的底薪是 96 元外加三個小時的加班費 54 元和旺季津貼 18.4 元壹共是168.4 元。

　　旺季津貼以 2018 年來算。2018 年後入職的旺季每月有 400 元，400/21.75 工作日，每天有 18.4元2080 人×168.4 元 = 350,272 元

　　350272 元 / 11,000 臺 iPhone =31.84 元（4.64 美金）由此可得: 每臺 iPhone 成本的估計值在 31.84 元(4.64 美金)派遣工返費的通知富士康（鄭州）工廠對於今年十壹月份工人維權活動的通知聲明，然而部分至今仍未返費。

　　工人故事

　　故事 1

　　小張 21 歲，他是今年 8 月中進入鄭州富士康工作的，他是在網上看到富士康招工廣告，工作 55天提供 5000 元的返費。最開始以為是富士康直接招工，但是到了鄭州富士康後發現實際上是派遣公司，合同是和派遣公司簽的，派遣公司說工作滿了 55 天，會給 5000 元的返費。簽了合同之後就由派遣公司安排進了富士康，經過了半天的培訓，下午就分配去了 K 廠區，晚上就住進了宿舍。宿舍壹共住了 7 名工人，三個上白班，四個上夜班。

　　他進工廠的時候，正好車間在換了新的生產線準備生產蘋果 11，和他壹起分在生產線上的當天壹共有 6 名工人。和他分到生產線上 6 名工人都是派遣公司招進來的，通過派遣公司招的工人比富士康直招的返費都要高。他們這個班有三十幾個人，除了幾個老工人，大部份都像他壹樣是最近通過派遣公司進廠的工人，還有十個左右是學生工，也是通過派遣公司招進工廠的。這些學生工以經在生產線上工作壹個多月了。他和這些學生工聊天的時候得知 ，這些學生 8 月底就要回學校去。

　　小張每天工作十小時，每周工作六天。工作非常單調，就是檢查手機的機殼，有時候看的久了，眼睛會痛。鄭州富士康是他工作的第三個電子廠，雖然工作很累，他也能努力適應。

　　因為是生產蘋果新手機，線上產量壹至上不去。中午吃飯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吃完飯馬上要回來上班。班長要求他們早上和中午在上班之前就要到線上準備，因為打卡要排隊，有時會占用很多時間。大部份的工人都會提前到線上。小張上班的第二天，就是沒有提前到車間，線長對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當時想沒有計劃在富士康工作長期工作，所以就忍受了。

　　小張只想工作到是有返費拿的第 55 天，到了時間就離職。他覺得在富士康工作，看不到人生的希望。

　　故事 2

　　在工廠工作了壹年以後，我選擇了離開，因為這裏的工作呈現兩個極端，在每年的旺季也就是 8，9，10，11 這幾個月份，加班很多。工作很累，但是工資也能拿到 4500 元左右。剩下的幾個月人員減少，沒有加班可是工作還是很累，因為分擔到每個人頭上的工作量並沒有減輕絲毫，還要面對頻繁的人事調動，和產線搬遷。這樣的日子裏，工人們拿到的工資數目幾乎不會超過 3000 元。

　　工廠的企業文化和管理模式在我看來可以說是官僚主義，可能在這個新社會可能有點言過其實。

　　但是工廠的管理者，以及管理者建立的員工關愛機構首先保證的是是工廠的利益。擴大生產，維持產能這是管理工廠的前提。工廠的工人很多，管理者同樣很多，也滋生了深厚的裙帶關系，這裏就是壹個小型的社會集團。壹個普通的工人期望得到升職，在保證自身能力的情況下，得到線長的職位最快也需要三年時間的打磨，當然三年得到線長職位，這已經是能力很強的人才了，更多人是在 5 年甚至更長時間才得到職位提升的，線長的上司是組長，線長爬到組長位置更難，百分之 90 左右的線長永遠無緣組長職位。在這個工廠升職加薪的空間對於普通工人來說非常緊湊狹小。

　　我和很多人壹樣，離開的時候義無反顧，信誓旦旦的在嘴上也說著以後再也不會進這個垃圾工廠了。可是每年的旺季工廠為了大量招攬勞動力，給出的返費最高達到工作 35 個工作日就獎勵 6500元的地步，所謂財帛動人心，在財富面前當初的誓言顯得那麽無力。很多工人選擇再次復職，我想我以後或許也會因為高額返費的誘惑再次復職吧。

　　執行摘要

　　1）背景：中國經濟奇跡背後的陰影

　　自 1970 年代後期，中國經濟迎來了長達 30 年的爆炸性增長。擁有 14 億人口，中國目前已經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眾所周知，中國經濟奇跡使數億人脫離貧困，也使中國成為全球化浪潮中的主要參與者。現今的中國還出現了壹批中產階級，他們消費各種商品及服務，並對中國繁榮富裕的未來充滿信心。

　　但是這種經濟轉型有其陰暗面。它犧牲了很大壹部分中國人口，而外來勞工正是壹例。外來勞工在中國又被稱為「農民工「（下稱農民工），通常來自中國較貧苦的農業地區。據估計，大約有 2.9 億的農民工在中國的製造業工廠工作，例如：電子業、紡織品業以及玩具工廠等。農民工的付出，使中國獲得了「世界工廠」的稱號。但因為中國戶口制度的規定，這些農民工終其壹生也仍然是自己所居住城市的外來者，例如在擁有大量工廠的城市，像廣東省，因為嚴格的法規限制，農村居民幾乎不可能取得當地的戶口。而這樣的後果是嚴重的，新興的無產階級無法享受和其他公民同等的基本公共服務，例如兒童教育和醫療保健服務中就存在不平等現象。約有三分之壹的農民工是女性。過去幾十年來，中國壹直試圖轉變自己的定位，由世界工廠轉變為服務型經濟，但這群被邊緣化的農民工仍然是玩具製造業等加工廠中的主要勞動力。據 2018 年的調查，大約 30%的農民工在製造業就職，50%則是在服務業工作。中國政府頒布了詳盡的勞動法，儘管缺乏結社自由，但工人能享有壹定的保障，例如，工人有權利按時獲得全額的工資、正式的勞動合同、每周 40 小時的正常工作時間、合法加班費（加班費為時薪的固定倍率）、社會保險以及合同結束時合理的遣散費。此外，勞動法里還包括了同工同酬，以及針對職場歧視的相關保護措施。幾項保障婦女權利的法律也明文禁止僱主對婦女的職場性騷擾。然而，這些勞動法及相關保護法律實際沒有得到有效執行，特別是在農民工就職的工廠，勞動條件尤其惡劣。許多人權活動家、記者調查員以及勞工權益相關的非政府組織記錄了壹系列關於中國工廠侵犯勞工權利的情況。中國勞工觀察組織對玩具產業進行了多次的調查，發現許多嚴重違反中國勞動法的行為。這些侵權行為包括加班時間過多，極低的基本工資（低到不足以保障工人有尊嚴的生活）。同時中國勞工觀察也發現，許多工人在工作中會接觸到有毒的化學物質，暴露在危險的工作環境中。然而地方政府因為高度依賴外來投資以促進經濟發展，所以對於這些工廠中權利侵犯的狀況視而不見，也未能妥善地施行勞動法中的規定。

　　對於外國的跨國公司而言，為了避免損害聲譽，它們通常會頒布供應商行為準則，列出供應商必須尊重的權利以及應保障的工作條件，其中包括：合適的工資、合理的工時、解決歧視問題的投訴渠道等。公司方經常聲明，他們會利用審計系統來核實工廠是否遵守了這些規範。雖然他們的意圖是好的，卻沒有帶來什麼改變，也說明了跨國公司只是在做表面功夫。原因很簡單，不僅跨國公司不會專註解決供應鏈中的問題，而且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在對問題推波助瀾。跨國公司會壓低製成品的價格，並要求短期內交貨，迫使數家工廠競爭壹份短期合同或訂單。這要求工廠生產有極大的靈活性。年復壹年，跨國公司的要求使得工廠對勞工的剝削不斷加重，甚至那些承諾維護人權的公司也在公然侵犯為他們製造產品的工人的權益。

　　此外，由於近期政治環境逐漸收緊，開展針對中國勞工權益問題的活動越發困難。自 1990 年代初起，勞工權利活動家以及非政府組織開始向工人提供法律援助，以提高工人對於勞工權利以及法律的認識；也舉辦了不少培訓班，教會工人如何與管理層進行集體談判。大部分勞工權益活動家活躍在珠江三角洲，那裡也是製造業最蓬勃發展的地區。然而，自 2013 年習近平主席上台以來，對維權活動加大管控，甚至鎮壓活動，拘留女權活動家、勞工倡議分子以及人權律師。在曾經相對開放的環境中，勞工權利組織尚能運作，現在卻必須縮減規模或者轉變為社區服務組織。

　　部分勞工權利組織甚至不得不選擇關門大吉。在去年夏天，由工會組織的深圳佳士工人維權事件就受到工廠的嚴厲打壓。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表達了對工人的支持，其中壹些人甚至自發前往深圳參加抗議活動。但政府的反應卻是逮捕學生和工人，拘留非政府組織和民間社會組織的工作人員。任意的逮捕與拘留壹直延續到了今年，甚至波及到與佳士事件無關的人們。小結：玩具工廠的工作環境自 2001 年起，中國勞工觀察陸續發布了壹系列關於中國境內玩具工廠的工作環境報告。我們的目標是曝光剝削中國工人的大型玩具工廠。令人震驚的是，許多原本就有的問題壹直延續到了今天依然存在。

　　· 工人只能獲得最低收入標準的薪資，並不能維持日常生活水平。工人只有在旺季時通過超額加班才能掙到足夠的錢。

　　· 儘管中國勞工法規定，每個月加班時間不能超過 36 小時。在我們調查的工廠中，工人旺季每個月卻要加班 60 到 126 小時。永輝工廠的工人甚至連法律規定的每周壹天休假都沒

　　有。

　　· 上崗前安全培訓是必要的，包括如何處理有害物質、如何安全地操作有造成永久損傷風險的機械等。工人們卻沒有參加法律要求的崗前 24 小時安全培訓。工人也沒有拿到足夠的個人防護用品，只有部分工廠會偶爾發放面罩手套和耳塞。壹方面發放個人防護用品與否是個問題，而另壹方面，發放的用具能否真正起到防護作用也有待商榷。

　　· 工廠宿舍樓通常環境惡劣，房間擁擠、衛生條件糟糕、臭蟲滋生，也沒有熱水和存放貴重物品的設施。

　　· 至今沒有壹家工廠有獨立的工會來代表工人的利益，廠里也沒有有效的投訴渠道。工人只能跟線長或者組長反映問題，很多時候工人只能選擇辭職或者繼續忍耐。

　　· 女性工人經常是被言語暴力和性騷擾的對象。相較于男性工人，女性工人也很少晉陞到管理層。懷孕的工人不會得到任何特殊對待，會照常加班、上夜班、暴露在有害物質中。

　　當然，對比早年的調查結果，玩具廠也有壹些進步。儘管改善很有限，但是說明曝光品牌商和工廠的工人權益問題對改善他們的工作環境還是起到了積極作用。以下是壹些主要的改變：

　　· 旺季每日工作時間從平均超過 14 小時降到了現在的平均 11 小時。

　　· 工人薪資隨著本地最低工資標準上漲而得到了提高。例如廣州最低工資標準從 2013 年的1550 元提升到了 2015 年的 1895 元，去年更是升到了 2100 元。然而生活成本也上升了，所以即使最低工資提高，在絕大多數玩具廠所在的中國南方城市裡，工人也很難維持正常水平的生活。

　　· 越來越多的工廠會為工人購買社保，儘管實際支付部分往往沒有達到法律要求。

　　· 健康和安全管理也有進步。但是劇毒致癌化學物質苯還沒有被禁絕，在玩具廠內依然廣泛使用。這表明工廠還遠遠沒有實現安全的工作環境。

　　· 拖欠薪資事件越來越少發生。以前即使被工廠拖欠工資，工人也不敢辭職， 因為辭職后就越發拿不到被拖欠的部分了。

　　· 前些年有過童工的報導。但在最近的調查中我們沒有看到任何童工。

　　· 工人現在能夠享有帶薪病假、帶薪產假、喪假和國家法定假期。

　　3) 玩具工廠的深度調查

　　今年我們對五家玩具工廠進行了調查，它們負責為世界各大玩具集團生產產品。五個工廠的工作環境類似。儘管我們的樣本相對於全中國幾千個玩具工廠來說只佔極小壹部分，但是如果這些規模較大的工廠也無法確保工人的良好工作環境，那我們只能假設其他更小的工廠只會更糟糕。

　　工廠名 品牌商

　　華登（河源）玩具製品

　　有限公司

　　迪士尼, BuzzBee

　　東莞港鑫實業有限公司 Basic Fun!, 迪士尼, 孩之寶, fGTeev.

　　佛山南海美泰精密壓鑄

　　公司

　　美泰

　　東莞永輝輕膠製品有限

　　公司

　　樂高樂園, 樂高，迪士尼

　　東莞盈峰塑膠電子製品

　　有限公司

　　孩之寶 (Plumber Pants, 金 剛 戰 士 , Toilet Trouble, 變 形 金 剛 ,Porcupine Pop, Nerf), MGA Entertainment (L.O.L! and PoopsieSlime Surprise), Inspiration Works, Melissa & Doug今年玩具報告中的重點現象關於中國玩具工廠今年的重點，我們想要強調五個現象，將在下文中詳細陳述。正如報告所述，若想保持在全球市場中的競爭力，包括玩具業在內的製造業需面對巨大的挑戰。

　　維生工資，不能再少

　　維生工資的定義是「壹個工人正常壹天的工作報酬足夠支持他壹家四口的生活支出。生活支出指食物、水、住宿、教育、醫療、交通、衣物和包括應對意外狀況的儲蓄金在內的其他必要支出。」《人權宣言》第二十三條闡明，維生工資是人權的壹部分。那麼，中國的維生工資應該是多少？

　　全球維生工資聯盟在 2015 年調查了壹個家庭基礎的維生工資。機構得出的結論是，想要在深圳維持正常水平的生活，那麼家庭中每個人各需要 2818 元。玩具工廠壹直以來都將薪資維持在接近或等同於最低工資標準的水平。中國的最低工資這些年雖然隨著住房和物價而上漲了，但是仍遠少於維生工資。在廣東省這個大量工廠的聚集地，最低工資標準有三年都沒有變動，用以抑制不停上漲的生產成本，降低生產成本對中國經濟競爭力的威脅。今年報告中的五個工廠都位於廣東省，所在地最低工資從 1410 元到 1720 元不等。只有佛山美泰的 1860 元月薪比法律要求的最低工資要高壹點。即使與三年前的維生工資水平相比，這些工廠現在的薪資也遠不達標。如果不超額加班，工人的工資就不能維持生活所需。因此，推行玩具產業的維生工資迫在眉睫。此外，許多玩具廠的工人都是農民工，因為無法承擔城市的高消費而只能把家人留在鄉下，而工人們大部分的工資都寄回給了老家的家人。

　　旺季時，即使算上超額加班所得，在華登工廠工作的工人也只能掙 3000 元，在港鑫的工人掙3400 到 3800 元，在佛山美泰 3400 到 4000 元，在永輝 3500 到 4000 元，在盈峰 3600 到4200 元。

　　超額的加班時長

　　超額加班與低薪資相輔相成，因為工人更傾向於通過加班掙 1.5 倍或者周末 2 倍的工資。據調查，儘管加班時長從 2001 到 2005 年間平均每月 150 小時，降低到現在旺季的月均 100 小時，但還是遠遠超出了合法的 36 小時壹個月。超額加班是玩具廠普遍存在的壹個問題。因為當聖誕節促銷季之類的玩具銷售旺季來臨時，工廠就會逼工人加班趕單。

　　今年華登工廠工人平均壹個月加班 60 小時，雖然還是超出了合法的 36 小時，但是相比去年的加班時間極大地降低了。因為在去年的調查中，華登的加班時間是最長的，壹個月可達 175 小時。

　　在盈峰工人壹個月加班 109 小時，港鑫工人壹個月加班 99 小時。佛山美泰的工人壹個月加班110 小時。永輝的工人在旺季要強制加班，加班時間也是五個工廠中最長的，達到了 126 小時壹個月。工廠中也出現了工人連續工作十壹天沒有休息的問題。儘管壹般可以自願加班，但是工人往往選擇加班以維持生計。今年我們發現，永輝和港鑫的工人在提前完成晚上的生產目標而提早下班的情況下，居然可以拿到滿額加班費。這是壹大進步。然而同時我們也發現港鑫、佛山美泰和盈峰工廠提高了產量指標，工人的工時卻沒有變化。這樣壹來，工廠訂單量和出貨日會直接對工人的身心健康造成負面影響。

　　勞工保護

　　玩具廠的工人需要直接接觸壹系列有害物質，包括天那水，洗面水和其它的溶劑。車間里常常有壹股刺鼻的氣味。儘管這些情況都有所改善，工人還是沒有足夠的保護措施。工人不確定自己接觸的物質是什麼，工廠也沒有給工人提供足夠的安全設備和訓練來確保他們在工位上受到了足夠的保護。

　　今年大部分的工廠提供了壹些基本的個人安全用品，比如手套或者面罩。然而盈峰只有在審計時才給工人提供這些用品。在佛山美泰，只有部分工位上的工人有頭盔和手套。但儘管發放了安全用品，工人們還是不確定這些用品是否能給他們提供足夠的保障。例如永輝工人們帶著簡單的面罩還是能聞到車間里有毒的化學物質。

　　中國的勞動法要求，接觸有害物質的崗位需做入職和離職體檢。今年只有港鑫和佛山美泰要求工人必須體檢。盈峰會給噴油部的工人提供入職體檢和月度體檢。華登和永輝並沒有提供任何的體檢。

　　儘管政府要求工人必須接受 24 小時的入職前安全培訓，但是所有的工廠都沒有達到這項要求。

　　港鑫、佛山美泰和盈峰提供了部分訓練，但是教學中並沒有包括工人會接觸的化學品種類和其他生產風險以及防範措施。

　　生活條件與社會安全

　　玩具行業中大量的工人是從農村地區來到廣東省的農民工。因為他們多在工廠里工作與生活，所以工廠的宿舍條件是評估工廠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由於工人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工廠里，工廠的管理文化不僅僅影響他們的工作，也影響他們的生活。另壹個影響工人生活的重要因素是社會保障。隨著中國製造業勞動力老齡化，許多工人為了社會保險的問題而掙扎，仍然有許多工廠沒有主動無條件地為所有工人繳交足夠的社會保險費用。中國的社會保險法規定，僱主必須向所有工人提供社會保險以及住房公積金。工人及僱主雙方都要繳納壹筆費用以參加社保。中國的社會保險包含了五個方面：養老金、醫療、生育、失業和工傷。住房公積金則是幫助工人存錢購買、租用或者維修房屋的資金。最後，強制性的帶薪休假也是農民工問題的另壹項重要議題。

　　華登工廠的生活條件不佳。八至十名工人共享壹間宿舍房，而且浴室沒有熱水。自去年以來，休假政策得到了改善，因此工人現在可以休假。然而，並不清楚華登工廠是否提供帶薪休假。工廠會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但僅適用於年齡小於 50 歲的工人。管理文化已經明顯放鬆，但罰款制度依然存在，工人會因為輕微的違規行為而被罰款，例如：在宿舍開燈。

　　盈峰工廠的宿舍條件壹樣糟糕。十至十五名工人共享壹間房間及壹個風扇。因為宿舍房間非常熱，有時後會有工人在走廊上睡覺。工人需要自帶毯子和枕頭。宿舍非常髒亂，壹些上下鋪的床板很薄，甚至邊角會翹起，房間里也有臭蟲的問題。因為有太多的工人，排隊淋浴大約需要等兩個小時左右。工廠提供了帶薪休假併為工人依法購買保險。但總體的管理文化是建立在辱罵員工之上的，工人得不到正常的尊重，也經常被主管大吼大叫。

　　佛山南海美泰工廠在宿舍里安裝了空調，但因為宿舍空間不足，壹間房仍然擠了八位工人，甚至部分工人要住到另壹家工廠的宿舍里——因為宿舍空房不足。而另外壹家工廠的宿舍環境相對更差。佛山美泰支付了必要的社會保險費用，並給員工提供帶薪病假以及法定假期。然而，佛山美泰的管理文化並不友好，有時候會侮辱員工。管理人員對新員工相當粗魯，甚至大吼大叫。在受採訪的十位女工中，有三位表示自己在工廠受到騷擾，調查員本人也覺得在工廠不安全。

　　港鑫工廠的生活條件相對良好，六至七人住壹間宿舍，房間里有空調和衛生間。工廠提供帶薪病假以及法定假期。但工廠沒有主動給工人購買社會保險，而是要求工人自行向工廠提出申請購買。

　　港鑫的管理文化總體而言相當寬鬆，工人可以自行離開生產線去衛生間，也可以在工作期間相互交談或聽音樂。

　　永輝工廠提供免費的宿舍給工人，但住宿條件非常糟糕。通常三至四人住壹間房，但房裡有臭蟲，同時，禁止工人在白天使用電燈。因為只有在宿舍走廊有熱水房，所以工人必須去熱水房打水回衛生間洗澡，而且熱水只在特定時段提供。工廠會為正式工購買保險，但並沒有替臨時工購買。

　　但工廠會提供帶薪休假給工人。

　　工人代表

　　在中國，工人代表是壹個微妙的問題，工人沒有權利自由地組建社團。工人組織的工會都隸屬於中華全國總工會（ACFTU），這也是全國唯壹合法的工會。儘管中華全國總工會招募了 3 億多名會員，並致力於增加會員數量，但在工作場所中的工會往往只有壹個形式，很少成為協助工人解決問題的渠道。我們先前的調查工作顯示，即使我們在工廠中看到了工會，工會領導人也壹般是由工廠管理層任命的，而不是由工人選舉產生。通常工人也不知道工會的功能。因為沒有工人代表，也沒有實際有效的工會，大部分的工人只能無條件接受工廠的要求或者向他們的車間線長反映問題。

　　4） 女性工人面對的不公平的對待、歧視、性別暴力IETP 的數據顯示，全世界的玩具工廠的勞動力中女性工人占 60%。在中國女性占勞動力的57%，但是平均收入比做類似工作的男性要低 35%，在「全球性別收入差指數」中排倒數第三。

　　在招工廣告上強調性別的很少。但是性別不平等會特別體現在男女工人占管理層職位的比例上，其中男性工人占管理層職位絕大多數，女性工人占普通工人、線長和組長中的大多數。這個現象的理由很多：玩具業，儘管是勞動密集型產業，並不像如建築業壹樣要求體力。雖然收入很低，但許多學歷低的大齡女性工人依然願意長時間待在玩具工廠。因為比起高薪資，這類工人更在意穩定的工作，以及避免離職后找不到工作。

　　許多工廠傾向於招聘女性工人，因為中國社會仍然將女性看作為更容易馴服、聽命令、很少製造麻煩的人。然而與此相反的是，女性工人常常會在罷工和抗議中站到最前線，面對警察的暴力威脅時將男性工友護在身後。她們越來越有組織，積极參与集體談判，並且擔任工人代表去和管理層談判。例如去年三月的國際婦女節時，專門做奢侈提包的世門工廠爆發了罷工，工廠中 80%是女性工人。工人們的要求包括，補償工人的社保和住房公積金。在公司同意了各項要求后罷工才終於結束。而在 2015 年的利得鞋廠罷工中，工人抗議的重點在於搬遷補償和社保。其中女性工人不僅積极參与罷工，還擔任工人代表與管理層談判。在生產線上，女性工人也面臨許多挑戰。她們升職到管理崗位的機會更少。工廠也缺乏對懷孕工人的保護，懷孕工人也要加班和接觸有毒化學物。因為資金拮据和戶口系統的限制，農民工的小孩很難接受到和當地居民平等的公共服務和教育，女性工人常常需要把小孩留在老家。另外，2013 年的壹項調查顯示，70%的女性工人曾遭受過性騷擾。MeToo運動去年已經成為了壹場國際性的運動，儘管中國的網際網路上關於女權主義和女性權益的內容受到嚴格審查，性騷擾的受害者站出來指認侵犯者的新聞還是上了全國頭條。儘管如此，在工廠里的女性工人卻很少能夠讓公眾聽到她們被騷擾的經歷。唯壹的例外是 2018 年 1 月的壹封來自中國大型電子廠富士康女工的信，要求工廠建立壹個反性騷擾的機制，並且要求著力解決兩性不平等的問題。在這封信里，她寫到: 「大聲講黃段子，用身材和長相調侃身邊的女同事，借『指導工作』為由進行毫無必要的肢體接觸……在工廠車間里，普遍存在著像這樣的『性騷擾文化』（未婚女工友遭遇性騷擾的情況尤其嚴重），而且很多人對此都習以為常。」今年的玩具廠報告關注的不僅是總體的勞工權益侵犯現象，還包括了急需加強保障的女性工人權益。這份報告發現，男性工人常常被提拔到管理崗位，而懷孕女工人則是需要照常加班。此外還有女性工人被性騷擾的案例。壹個佛山美泰的女性工人提到，她被兩個來自同壹個生產線的男性工人尾隨，還用手機拍她的照片。並且該廠的女性工人總體相較于男性工人更容易被罵。社保在中國包括了生育險，如果工廠沒有付社保，懷孕工人則沒有生育險，其中包括醫療檢查費用和生育補貼。根據《女職工保護特殊規定》第十二條，工會應該監督企業遵守該項法律。但是中國並沒有獨立的工會或者駐廠工人代表和工人接觸，工人只能跟線長或者管理部門反映問題。公開性騷擾案例本身已經足夠困難，而缺乏工會和工人代表就愈發使問題雪上加霜。

　　5） 結論

　　我們每年都在呼籲品牌公司解決其下轄工廠中持續發生的侵權行為，並且確保供應鏈中的工人都能獲得平等的對待。實際上，品牌公司和工廠非常了解中國的勞動法以及國際勞工待遇標準，然而，他們為了追求利潤而不斷鉆中國法律的漏洞並逃避法律規範。隨著中美貿易戰的持續，生產成本不斷上升，工廠及品牌公司可能被迫將業務移轉到國外。然而，這些不良的工作條件及環境只會移植到勞動法更加薄弱且難以執行的其他國家中。因此，品牌公司有責任認真嚴肅地開展改革措施，並從根本上改善其供應鏈中工人的工作條件。

　　在今年的報告中，中國勞工觀察組織採訪了 42 位女性工人，從中了解到在中國玩具工廠工作的女性權益現狀。我們歸納總結出了 4 項關鍵議題，詳細內容請見下文。

　　升遷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的規定，「在晉職、晉級、評定專業技術職務等方面，應當堅持男女平等的原則，不得歧視婦女。」然而，在玩具工廠中，管理層級別的職位仍然存在明顯的性別歧視。女工的工資和勞動強度通常和男工相同，但即使女工擁有和男工相同的技術水平，玩具工廠的女工卻更難晉陞。根據調查人員觀察，儘管大多數正式工人、線長（拉長）或小組領導都是女性，但男性工人卻更有可能被提拔到更高的管理崗位，例如部門經理。

　　在華登工廠的某條生產線上，兩名負責的線長均為男性，沒有女性線長。而另外壹方面，在有30名工人的生產線上，調查員又只發現了 3-4 名男性工人，其餘皆為女性工人。港鑫工廠的主管男女比例為 7:3。根據調查人員的分析，正式工的晉陞與否高度依賴他們與主管的關係好壞，而不是實際的工作績效，而工廠的男工和主管之間的關係通常要比女性工人密切，晉陞也比較容易。

　　在永輝工廠，大約 40%的工人是女性，儘管線長大部分是女性，但經理及經理以上的管理職卻多為男性。在盈峰工廠，正式工人的男女比例為 6:4。佛山美泰工廠方面，工廠大多數的工人是男性，女性則是擔任線長的職位。

　　懷孕及生育保護

　　生育保險

　　中國勞動法規定，僱主除為工人購買住房公積金外，還應為全體工人購買社會保險。中國的社會保險涵蓋五個方面：生育、養老、失業、工傷和醫療保險。住房公積金則是幫助工人儲蓄和提取資金來購買、翻新和租賃房屋。對女工來說，生育保險尤為重要，它涵蓋了懷孕和節育期間的所有醫療檢查費用，同時也給女工提供產假津貼，讓女工在產假期間有除了僱主工資外的其他收入。

　　對於沒有為工人購買社會保險，也就是沒有為工人繳交生育保險費的僱主，根據《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因為沒有生育保險的津貼，僱主應該為女性員工提供補助，貼補其醫療費用及生育開銷。然而，在那些工人無法領取社會保險津貼的工廠中，調查人員都沒有找到有關此方面的信息。

　　港鑫工廠並未主動為所有工人購買社會保險，而是讓想買保險的工人在工廠工作滿壹個月后，自行通知其部門負責人購買。在永輝，只有正式工才有資格購買社保。同時，工廠也沒有強制要求所有崗位的工人都擁有社保，只有在特殊崗位的工人才必須購買。

　　華登工廠只為 50 歲以下的工人購買社會保險。佛山美泰工廠的工人在工作壹個月后才加入保險。

　　而盈峰工廠的正式工可以在入職后的第二個月加入社會保險，臨時工則是在工作滿兩個月后可以獲得壹個月的保險。

　　帶薪產假

　　中國政府在 2012 年將工人的產假天數從 90 天增加到 98 天，達到了國際勞工組織《保護婦女生育公約》中所規定的最低產假天數。這是國家級的規定，中國各地區也都制訂了自己的產假規定，以廣東省來說（今年報告中五個工廠的所在地），法定的休假天數為 178 天。24佛山美泰和盈峰工廠都達到了廣東省的標準，工人有 178 天的帶薪產假。華登和永輝工廠也提供了工人產假，但調查人員並未收集到天數的資料。除此之外，調查人員並未了解到港鑫工廠對於產假的相關規定。

　　針對孕婦的特殊設施及保護措施

　　根據永輝工廠工人所說，工廠懷孕的女工將繼續在相同的位置工作並持續加班，工廠並未制訂規範替換懷孕女工的崗位。這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益保障法》的規定「婦女在月經、懷孕、生產及哺乳期間應受到特別保護」；在中國的《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也規定「用人單位不得在女職工懷孕七個月或以後延長工作時間或安排夜班工作，並應在工作時間內給予壹定的休息時間。」佛山美泰採取了壹些措施來保護孕婦。例如注塑部門有明顯刺鼻氣味，所以懷孕工人被轉移到其它部門。工廠也不允許懷孕七個月以上的孕婦加班。

　　《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也提到，有大量女性職工的工作場所「應該依據其需求建立相關設施，例如女職工診所、孕婦休息室或者哺乳室。」但調查人員並沒有在任何壹家工廠找到類似的設施。

　　留守兒童以及流動兒童

　　留守兒童已經成為中國社會的壹項主要問題。因為父母前往城市尋找較好的工廠工作機會，這些孩子只能留在自己的家鄉，而他們的家鄉壹般在農村或較偏遠地區。孩子們通常由祖父母照顧，甚至有時不得不由孩子自己照顧自己，他們父母所賺的工資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鄉。留守兒童的困境在玩具產業中並不少見。2015 年，在中國的壹個農村，有 4 個孩子因為父母拋棄他們出外工作，而選擇喝農藥自殺。他們的母親在廣東省的壹家玩具工廠工作。此外，流動兒童，即和父母壹起移居城市的兒童，也常常遭到歧視。

　　留守兒童和流動兒童都缺乏父母足夠的照料。在今年的調查中，永輝的壹位女工請她的姑姑照顧她 11 歲的女兒。另壹位女工有兩個孩子，都交給自己母親照顧。佛山美泰的壹位女工表示她有兩個孩子，但因為她和丈夫必須外出賺錢養家，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只好讓孩子與祖父母同住。

　　由於婦女繼續承擔照顧孩子的重擔，許多女工必須仔細考慮后才做出選擇，到底是將子女留在家鄉還是將子女帶到城市。玩具工廠的工作時間很長，工人平均每個月要加班 100 個小時，因此女工壹般沒有足夠的時間照顧孩子；再者，工人的基本薪資通常就等於當地的最低工資，他們必須依靠過量的加班時數來賺取足以維生的工作；同時，工廠的宿舍房間只給工人居住，家人和孩子不能壹起入住，壹間宿舍房通常也會住 4 位或以上的工人。大多數工人選擇住工廠宿舍，因為宿舍有時是免費的。就算收費，也比租當地的壹般公寓便宜。城市的生活費比農村高許多，工人的工資不足以供養整個家庭在城市的生活。在淡季期間，工人的收入更少，實際薪資甚至接近基本工資。

　　中國的戶籍制度給流動兒童的教育造成了許多障礙。持農村戶口的兒童在當地公立學校入學時面臨歧視，因為許多學校要求農村兒童在入學前提交大量文件，或者參加其他額外的入學考試。農村兒童成功入學后，老師也可能將他們分配在單獨的班級。因此，農民工只好將自己的孩子送到未經許可私辦的學校，這些學校的基礎設施較差，教學質量也相對不好。鑒於玩具產業的工作性質，農民工的孩子無可避免地受到影響。農民工為了賺取足以維持家庭的工資，會將工作放在第壹位，而忽視建立家庭情感支持。他們的祖父母或其他家庭成員通常無法提供孩子所需的教育和足夠的支持。由於孩子很少見到父母，這也嚴重影響到了他們的成長和心理健康。

　　性騷擾

　　中國迄今為止還沒有針對性騷擾的專項法律，儘管有幾項國家法律提到性騷擾問題。《中國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的第十壹條特彆強調，「在勞動場所，用人單位應當預防和制止對女職工的性騷擾」。《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權利保障法》第四十條規定，「禁止對婦女實施性騷擾。受害婦女有權向單位和有關機關投訴。」儘管當前的法律沒有對性騷擾進行定義，但最新的民法草案還是包括了該定義，並且通過強調雇傭方在預防性騷擾中的責任，以保護僱員免受性騷擾。今年的玩具產業報告中發現了壹些性騷擾的案例。佛山美泰的女性工人舉報過幾起性騷擾事件。

　　基於她們的反饋，我們了解到工廠里有很多男性工人，其中不少還是正式工，會經常試圖約見女工人或拉著她們聊天。而許多暑期臨時工是年輕女性。其中三個受訪者說，她們被做正式工的男同事給性騷擾了。其中壹位說壹個男性工人總是來邀請她壹起吃晚飯，哪怕她多次堅定拒絕也還是繼續。另壹個暑期臨時工則提到，壹個比她老的男性工人在休息時間不停來找她聊天。還有壹個女性工人提到她曾被兩個男同事尾隨，還被偷拍了照片。她感到非常不安，但她並沒有想過跟工會提起這件事情，因為她沒有任何證據，並且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她也沒有跟工廠投訴這件事情。如果她去和那兩個男性工人對質，他們也可以說只是恰巧跟她走了同壹條路。

　　佛山美泰的男性工人和女性工人住在同壹個宿舍樓的不同樓層里。男性工人住在壹樓和四樓。女性工人住在五樓和六樓。壹樓和二樓之間有壹道安全門，只要穿過了這道安全門，任何人都可以隨意在四樓和五樓之間走動。在調查期間，有壹個男性工人上到五樓並站在女廁所外與另壹個女性工人聊天。男性工人實際上禁止進入到女性宿舍樓層，但是並沒有人監管。

　　在華登、港鑫、盈峰以及永輝工廠，女工們並未舉報相關性騷擾案件。然而，由於受害人通常對性騷擾事件難以啟齒，因此即使我們沒有調查到相關內容，依然無法確定此四家工廠完全沒有此類事件發生。

　　華登（河源）玩具製品有限公司

　　公司簡介

　　華登（河源）玩具製品有限公司成立於 1987 年 12 月 29 日。公司位於河源市源城區高塘工業園。

　　工廠主要生產塑膠玩具、電動玩具、電子玩具，金屬玩具，木製玩具，電動玩具， 洋娃娃，毛絨玩具，禮品，紀念品及贈品。產品銷往美國、日本、歐洲、澳大利亞等國家。廠房面積約四萬餘平方米，職員約 2000 餘人。

　　工廠基本信息28

　　工廠全名：華登（河源）玩具製品有限公司

　　地址：廣東省河源市源城區高塘工業區

　　工人人數：未知

　　主要產品：電子玩具，金屬玩具，木製玩具，電動玩具， 洋娃娃，毛絨玩具，塑膠玩具，禮品，紀念品及贈品主要客戶：迪士尼29，Buzzbee

　　工廠工人男女比例：未知

　　工廠主管男女比例：未知

　　受訪人數：10

　　受訪者男女比例：2:8

　　訪談形式：面談

　　工人平均年齡：未知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工廠招工無性別限制，但有年齡歧視，申請者規定年齡為 18-45 歲。入職面試需攜帶身份證原件和兩張壹寸彩色照片。

　　入職途徑：

　　工廠通過網路平台直接招聘

　　崗位分配：

　　男工和女工分配的崗位大致相同，工作內容相同。但男性工人數量很少，大部分被派去拉重貨物的工人都是男工，調查員只看到壹或兩個女工負責需要提重物的工作。

　　今年因為訂單減少，所以工廠加班數隨之也減少，工廠基本上也很少招新員工。

　　未成年工：

　　工廠沒有未成年工。

　　體檢:

　　工人入職不需要體檢，離職同樣也沒有體檢。受訪工人並不清楚生產車間是否有傷害身體的化學原料。他們也從來沒有被工廠安排體檢過。

　　入職培訓:

　　工人沒有參加任何入職培訓

　　離職:

　　工人離職需要提前申請。因為現在訂單很少，工人基本上不加班，導致很多工人申請離職。離職手續辦完后的第二天就可以拿到工資。調查人員沒有見過工廠主管辭退工人，通常是主管要求工人主動離職，因為只有這樣工廠才不用給經濟補償。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工廠要求工人在簽訂合同時候同時簽署自願加班同意書。同意書中寫明，工人自願加班，沒有被工廠強制加班。

　　三、工作時間

　　周壹到周五不加班壹天工作 8 小時，加班壹天工作 10—11 個小時，周六若加班，加班時間 8—10 個小時，周日休息。

　　根據對華登工廠的觀察，調查員發現現在工人加班很少。即使在 8 月的時候，工人加班時間也大多低於每月 60 小時，而其它玩具廠這個時候的加班時間在每月 100 小時左右。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基本薪資每月大概為 1500 元，總共薪水加起來約 2000-3000 元。

　　工人的薪資包括：基本工資+基本加班費+周末加班費+法定假日加班費+帶薪年假+崗位津貼+社保。旺季中的每日薪資約為 120-130 元。旺季之外時，每日薪資約為 80-100 元。

　　目前工廠沒有什麼訂單，生產目標很低，所以每天加班時間很少，工人的薪水相較于去年旺季減少了。

　　請假制度：

　　工廠整改前請假不容易，但是整改后基本上請假都會獲得批准，甚至是請較長的假，只要有正當理由。工廠整改后還有產假，訪談中曾提及：「去年有女工因其兒媳婦坐月子請了二十天的假」。

　　休假：

　　調查員不清楚工廠是否按照法定假期放假。

　　社保：

　　工廠會給 50 歲以下的工人購買社保。正式工的工資單上會寫明每月扣除 308 元的社保費用。工廠規定，年滿 50 歲的工人不得購買社保。

　　五、食宿條件

　　工人可以自己選擇是否在工廠的宿舍和食堂吃住，可以在外面吃或者在工廠附近自己租房。在工廠宿舍住宿是免費的，如果工人在外租房，也不會有任何住房補貼。

　　伙食條件：

　　工廠里有兩個員工食堂，大壹點的那個稍貴壹些。早晚餐食堂會提供米粉，大致在 3 到 5 元左右。

　　至於午餐，壹個食堂的套餐 6 元左右，另壹個的套餐價格在 7 元左右。雖然有兩個食堂，中午餐吃飯的工人還是很多，兩個食堂都會被擠滿，只要稍稍晚去壹點就很難買到飯菜。

　　若不想吃工廠的食堂，工人可以在下午下班時間到工廠外的路邊攤上買小吃，或者去廠門外街邊的餐館，價格不壹。涼皮和涼麵都是 4 元，肉粽 2 元壹個，粥 2 元壹份，米粉 3 元壹份，盒飯 8到 10 元。

　　宿舍條件：

　　工廠的宿舍分為普工宿舍和管工宿舍（給線長以上的職位入住）。普工宿舍壹般為 8-10 人壹間，非常簡陋。每間宿舍沒有空調，只有兩台電扇，和壹個儲物櫃。宿舍有獨立的洗手間，但是洗澡沒有熱水。所以工人每次洗澡必須要提著桶去樓道處提熱水。宿舍牆壁上沒有插座，工人需要手機充電的時候需要去壹樓宿管的房間。工廠男工和女工住同壹棟宿舍樓。女工住在二樓，三樓和四樓。 男工住五樓和六樓。管工宿舍分散在各層。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工廠有在車間安裝醫藥箱。

　　勞保用品：

　　工廠會給工人每日發放手套和口罩。包裝部里會接觸膠水或者酒精的工人每天都會有手套和口罩提供。其它的工位則沒有手套和口罩。調查員不清楚其他部門的狀況。根據工人敘述，生產部門的薪水比包裝部門更高，可是車間里有刺鼻的味道。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工廠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委員會在往年沒有辦過培訓和活動，從 2019 年起有壹些健康宣傳以及安全培訓，但是培訓都只有 2 個小時。

　　工傷：

　　調查期間沒有遇到工傷事件。

　　七、消防

　　2019 年有消防演習。工廠有消防設備，可以看到滅火器。

　　八、獎懲管理

　　工廠有很長很詳細的懲罰項目清單，大部分違規行為均以罰款為懲罰形式。犯錯的工人需要將罰金以現金形式直接交給拉長。部分懲罰的項目如下：

　　上班穿拖鞋——罰款十元

　　曠工半天——罰款十元

　　曠工壹天——罰款二十元（連續曠工三天及以上，會被開除）遲到五分鐘——罰款五元遲到十分鐘——罰款十元

　　宿舍無人情況下未關燈——罰款（數目未知）

　　因為入職期間並沒有員工培訓，所以工人們也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工廠獎勵和懲罰的書面通知。所有的懲罰項目均由線長口述為準。調查人員發現工廠車間的宣傳欄上貼有員工手冊。紙張已經泛黃變舊。加上頁面字跡太小，看不清楚。

　　受訪工人表示不清楚工廠的獎勵措施。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受訪工人不清楚是否有工會存在。他們從未被工會聯繫過。有事情通常是主管先開會，再把解決方案傳達給工人們。

　　投訴渠道:

　　工廠有員工關愛熱線，工人若遇到問題可以打關愛熱線投訴。但是工廠並沒有公開告知員工熱線號碼，很多受訪工人表示都沒有聽說過有關愛熱線，也並不清楚其他投訴渠道。

　　東莞港鑫實業有限公司調查報告

　　公司簡介

　　東莞市港鑫實業有限公司成立於 2010 年 2 月，公司位於廣東省東莞市謝崗鎮第五工業區，佔地面積 15000 平方米，目前有約 700 名員工。主要生產各種玩具和文具禮品，包含塑膠玩具、電子玩具、軟膠玩具、毛絨玩具等。產品主要銷往美國、歐洲、日本、澳洲等國家和地區。

　　工廠基本信息

　　工廠全名：東莞市港鑫實業有限公司

　　地址：廣東省東莞市謝崗鎮第五工業區

　　工人人數：700

　　主要產品：文具禮品、塑膠玩具、毛絨玩具、軟膠玩具、電子玩具等主要客戶：孩之寶（Hasbro）、迪士尼（Disney）、基礎樂趣（Basic Fun Inc.）、FGTeeV工廠工人男女比例：1:1工廠主管男女比例：7:3

　　受訪人數：18

　　受訪者男女比例：1:1

　　訪談形式：面談

　　工人平均年齡：35 歲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招聘要求年齡在 16 周歲以上，無地區、民族、宗教、性別限制，入職面試需要提供身份證原件、身份證複印件和照片。

　　招聘程序

　　入職的時候，人事先讓工人將身份證複印件粘在報名時填好的個人資料表上，然後讓工人填寫背景調查，簽自願加班書、危害告知書、新員工入職培訓簽到。自願加班書寫明工人們是自願加班。

　　之後人事給新員工作入職培訓，培訓的過程中人事向工人介紹工資結算、工資發放、工作時間、考勤打卡、年假、社保、福利津貼、食宿、離職手續等。培訓過程大約半個小時，培訓時間計薪。

　　培訓結束后，新員工進車間工作壹小時左右，人事開始陸續給新員工照相、錄指紋、辦廠牌。工廠給員工提供有工作服，工作服在員工工作壹到兩周后發放。

　　入職途徑：

　　工廠以直招的形式招聘工人，除招聘正式工外，在生產旺季還招收臨時工和學生工，非旺季不招臨時工與學生工。調查期間並未發現工廠與派遣公司或中介合作，所有勞動力皆為工廠直招。

　　調查員調查期間，正式工與學生工的人數比例為 9:1（約為 10%）。學生工並非由學校統壹組織來實習，而多是透過親朋好友推薦，自行到工廠應徵。

　　崗位分配：

　　工人應聘時可自行選擇想去哪個部門，但確切的崗位由拉長分配。

　　儘管生產目標相同，男工崗位的工作量壹般比女工略重壹些。男工通常被分配到需要操作機器或者加壓和鉆孔的工位。

　　未成年工：

　　生產旺季招收臨時工（包括學生工）。

　　學生工合同和薪資待遇與正式工相同。因為裝配部門沒有夜班，所以裝配部的學生工沒有上夜班的問題。也有學生工在注塑部門上班。

　　體檢：

　　為追蹤會接觸到有害化學物質的工人的職業病問題，需要做入職和離職體檢。

　　裝配部工人不需要體檢，根據調查員了解，因為裝配部崗位的工作幾乎都是無害的，工人也不會接觸到任何有毒物質。但裝配部的未成年工仍需要體檢。噴印、注塑等部門也需要體檢。

　　體檢費 70 元先由工人支付，壹個月后工廠退還給工人。體檢費用由工廠負擔，工人也能拿到自己的體檢報告。體檢流程是工人自行去謝崗人民醫院，提交工廠給他們的體檢單，然後接受常規體檢。

　　入職培訓:

　　入職培訓的過程中，人事向工人介紹工資結算、工資發放、工作時間、考勤打卡、年假、社保、福利津貼、食宿、離職手續。培訓過程大約半個小時，培訓時間計入工時。

　　試用期:

　　試用期為壹個月。

　　試用期間薪資相同，但沒有全勤獎金。

　　離職

　　試用期內辭職需要提前 3 到 7 天申請。合同期內，正式工辭職則需要提前壹個月申請。如果是臨時工，要提前半個月申請。人事在每周壹、三、五辦理離職手續。

　　在離職當天，上午 10 點左右，員工須上交帽子、袖章、工作服，以及核對工時。若員工不慎將帽子、袖章、工作服等遺失，工廠不會要求賠償。下午 3 點左右，交廠牌、簽工資單領工資，下午 6 點退宿。上個月的工資將發放到銀行卡裡邊，當月工資發現金。按正常程序可以辭職，聽工人說這個廠辭職很容易。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工廠在員工入職後幾天內批量與工人簽訂勞動合同。工人可能在入職兩天或三天後拿到合同，也有的工人在壹周后才拿到合同。所有工人都能拿到合同副本。

　　簽訂勞動合同的時候，由人事將填寫好內容的合同拿給工人，只要求工人簽上名字和按手印，人事對勞動合同內容沒有作任何解釋。工人們似乎並不了解勞動合同的作用，對合同內容也不了解。

　　他們覺得勞動合同沒什麼用。

　　合同內容：

　　勞動合同期限、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合同的變更、合同的解除和終止、調解與仲裁、服務期，以及其他。

　　正式工和非正式工的合同內容壹樣。

　　三、工作時間

　　工廠實行五天八小時工作制，目前裝配車間每天加班 3 小時，周六加班 8 小時或者 10 小時，周日不加班。平均每月加班 99 小時，包括工作日加班 65 小時和周末加班 34 小時。根據調查員訪談與估計，4-9 月應為旺季，其餘月份為淡季。

　　淡季時，每天加班 3 小時或者不加班；旺季時，壹般每天加班 3 小時，有時會到 4 小時。4 月是加班最多的月份，該月每天加班 4 小時，壹直到 22:30。據員工說，工資在該月達到最高，能拿到 3800 多元。不是每個部門都有夜班。裝配部門沒有夜班。注塑部門有夜班。

　　目前裝配部實行壹班制：

　　工作時效部門 上午工作時間下午工作時間 加班時間壹班制 8:00-12:00 13:30-17:30 18:30-21:30工人可以選擇不加班，但需要在下午下班之前口頭通知拉長，不加班沒有處罰。工人每周日休息壹天。工人中午吃飯和休息時間是 1.5 小時，下午是 1 小時。

　　生產線有生產指標。前壹段時間產量是 16000 個，工廠允許工人完成產量就回去休息。工人趕得快的話，能在晚上 8 點鐘左右完成產量，但是需要在晚上 9:30 回來打卡，算 3 個小時加班，而實際加班 1.5 小時。目前車間新領導上任后要求加 2000 產量，但並不容易做到，需要員工加班到晚上 9:30。很多員工對工廠增加產量卻不增加工資表示不滿。

　　工人上下班通過指紋打卡記錄工時，下班時打卡排隊需要兩分鐘，不計入工時。工時記錄完整，如果有錯誤，可以在每月 2 號核對工資的時候提出修改。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裝配部工人每月工資 3400 元左右，除了底薪 1720 元外，其餘部分工資幾乎全靠加班。工資包括正常班工資、平時加班工資、休息日加班工資和全勤獎。裝配部除了工齡補貼外沒有任何補貼，但注塑部可能有崗位補貼和高溫補貼。工人是按工時計酬，每小時 9.89 元，平時加班 14.84 元/小時，周末加班 19.78 元/小時。全勤獎每月 50 元，如果有請假、曠工或者當月補卡超過 3 次，就沒有全勤獎。如果在廠里住宿，要從工資中扣除住宿費 45 元。

　　工廠每月 2 號和工人核對工資，20 號發工資條，27 號發放工資，工資由工廠直接發放到工人的工商銀行卡。實領工資和工資條上顯示的金額相同，工資條和考勤記錄相符。

　　請假制度：

　　工人請病假時依然有工資。想請病假找拉長要請假單填寫即可，通常不會被刁難。病假回來后工人需要提交由社區門診或人民醫院出具的建議病休證明。

　　休假：

　　工廠有帶薪年假，和 11 天帶薪法定節假日休息。不清楚有沒有帶薪產假、婚假和喪假。

　　工作滿壹年未滿十年者，享受帶薪年假 5 天。滿十年未滿二十年者，享受帶薪年假 10 天。工作二十年以上者，享受帶薪年假 15 天。

　　社保：

　　工人購買社會保險需要在入職壹個月后找部門文員申請，購買的種類及金額不明。大部分工人都沒有購買保險，因為工資不高，不願再多扣壹部分工資。相關勞動法律規定，工人和僱主建立了正式的雇傭關係后必須購買社保。

　　購買了社保的工人的每月工資單上會顯示扣費項目、金額和明細。

　　福利設施：

　　工廠內沒有任何福利設施。

　　五、食宿條件

　　伙食條件：

　　2019 年開始，工人在工廠吃飯三餐免費。工人可以自行選擇是否在工廠的食堂吃飯，但沒有額外餐補。

　　每天每餐的伙食都不壹樣。早餐有皮蛋瘦肉粥、稀飯、包子、饅頭、油條、炒河粉等。中午和晚上提供兩葷壹素的套餐，還有肉湯、紫菜蛋湯或者西紅柿蛋湯。

　　宿舍條件：

　　壹個房間住六七個人，有空調、沖涼房、洗手間、電風扇、陽台。宿舍沒有上鎖，廠里規定離職人員需要在中午或者下午休息的時間，也就是宿舍人員都在的時候搬離，避免有個人物品丟失的可能性。每月住宿費為 45 元人民幣，包含了水電費。若未住滿壹個月，水電費扣費以每天 1.5元計算。宿舍沒有配備急救箱。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車間里有專人打掃衛生。 車間較寬敞，大部分的通道暢通，但是偶爾有物料和生產設備佔用人行通道。車間里有風扇，溫度較室外涼快壹點。車間機器設備有定期檢查。此外，每個車間備有急救箱，沒有上鎖。

　　勞保用品：

　　調查人員在裝配部三樓沒有發現有毒有害物質，只是裝填粉袋的工人被要求戴口罩。裝配部壹樓工人會接觸到有害物質，據估計為某種油漆，工人戴有防護面罩，但沒有提供手套。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不清楚工廠是否設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裝配部工人上崗前沒有經過崗位的環境健康安全方面的培訓。

　　工傷：

　　調查期間未發生工傷事故，沒有職業病患者。

　　七、消防

　　車間通道和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識，照明充足，但是車間人行通道有時被物料和生產設備阻塞。

　　車間內紙箱是易燃物質，也會堆放在通道附近。

　　車間在四周的牆邊放置有滅火器，廠區滅火器每月檢查壹次。

　　宿舍通道和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識，照明充足、沒有雜物阻塞。緊急出口的門沒有上鎖。宿舍區沒有易燃物質。宿舍區滅火器沒有做到每月檢查壹次，調查員在八月份看到最近的壹次滅火器檢查是在六月份。

　　工廠每半年有壹次消防演習， 但不是全體人員參加。根據工人反映，七月份工廠在生產區域有過消防演習，讓壹部分員工觀看滅火器操作的過程。

　　八、獎懲管理

　　工廠有廠規廠紀，但是沒有看到獎勵措施。培訓期間，只提到連續曠工三天按自離處理。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工廠沒有工會，工人有問題只能找車間領導或者行政部。

　　投訴渠道:

　　在廠牌後面的卡片上有「ICTI Ethical Toy Program」工人熱線，但是工廠沒有介紹，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電話，從來沒有工人打過。

　　十、其他

　　員工關係:

　　工廠管理比較寬鬆，工人有行動的自由，上班時可以去洗手間、喝水，下班后可以自由進出宿舍。

　　工人進出工廠不會被搜身。沒有受訪工人遭遇過侮辱、毆打或性騷擾。

　　客戶訪問及審計:

　　客戶會派人來驗廠。工廠在驗廠的那天，安排員工將堆積壹周的不良品處理掉，並且將其餘物料擺放得非常整齊。調查員詢問過主管，主管也不清楚是哪個品牌的客戶。

　　工人滿意度:

　　工人們選擇這家工廠，有的是親戚朋友介紹過來的，有的因為這裡的裝配車間只上長白班，而且活不是很累。

　　受訪員工覺得目前和其他廠比工資有點少，平時月總工資為 3400 元左右，這是壹年下來的平均工資。加班的時候也只有 3700-3800 元，其中包括基本工資 1720 元，平日每天 3 小時加班費和周末 11 小時加班費。以 8 月為例，工人工作 22 天，另有 5 個周六需要上班。 所以，平日工資為 22*8*9.89= 1740 元，工作日加班工資為 22*3*9.89*1.5=929 元，周末加班工資為5*11*9.89*2=1087 元，外加全勤獎 50 元，扣除住宿費 45 元。總共能拿到 3811 元。

　　有的員工覺得加班時間有點長，但也有員工希望加班時間能更多壹點，因為每個月的工資主要靠加班，不加班就掙不到什麼錢。

　　工廠管理比較寬鬆。儘管車間規定不可以穿拖鞋、戴耳機聽歌，但是如果有人違反，也沒有受到領導指責。喝水上廁所也都安排有助拉來頂崗。沒有看到因違反規定而被罰款的實例。好的方面是，活不是很累，宿舍有空調，壹日三餐免費。工廠在學生工離開前還專門給他們開了茶話會，用好吃的招待他們。工廠在勞保方面做的比較好，在壹些對身體有害的崗位上都有相應的勞保用品。不好的方面是，工資有些低了，另外加產量讓工人不滿。

　　受訪員工有的表示將來會找壹些更自由的臨時工做，還有的打算找壹份工資更高的工作。

　　調查員日記:

　　東莞今天溫度比較高，37 度，天氣預報里說體感溫度有 48 度，這是很熱的壹天，還好宿舍有空調，我在東莞這麼多玩具廠呆過，這是頭壹次遇到有空調的玩具廠，還免收電費，連吃飯也是免費的，真是很良心了。宿舍人也不多，就七個人，三個學生工二十幾號就要走了，然後就剩下四個人了。

　　我在三樓的裝配車間上班，做的是迪斯尼的冰雪奇緣 2 的玩具，我的崗位是檢查塑料球（用來裝玩具人物的袋子）的牢固程度，需要在產線上敲壹下，看看是否漏粉和掉落。工作很簡單，也比較輕鬆。我通常是用壹只手來工作的。每天的產量是 16000 個，看著很多，其實很快的。我們上午和下午各上 4 小時的班，按通常的排班，每天加班三小時，但是我們通常晚上 8 點左右就完成了產量，然後就可以走了，等到 9：30 再回來打下班卡就可以了。不要以為每條線都是 8 點做完，我前壹天在另壹條線上可是確實幹到 9：30。

　　車間里大量的年輕人可能都是學生工，他們壹走到時候又會重新分線，不知道又會要我做什麼，不知道還能不能八點下班了。如果我還在這條線上，到時候我就是老員工了。無聊的時候，除了聽歌就是聊天，線上人都比較和善。我發現越來自是偏遠的地方的人，越是樸實善良。吃完飯回宿舍躺下，玩手機，睡覺。中午休息時間是壹個半小時。下午 1：25 從宿舍離開去車間。

　　下午 1：30 打卡上班。我這個位置風扇吹的很少，我都聞到腋下的汗酸了，今天實在是熱。

　　回宿舍躺會，還是宿舍里涼快。期間有個室友辦完離職手續準備回去，他回房整理的時候正好是我們休息的時候，這時候人都在，不會有東西失竊的情況出現，後來，宿管又過來確認了壹下。

　　我覺得這樣子挺好，起碼安全壹些。

　　回到宿舍里，有兩個小夥子，學生工，下午請假了，待在宿舍吹空調。八點的時候，注塑部的和噴油的也下班了。後面還有幾個人也陸續下班了。宿舍里兩個想離職的長期工，是嫌工資太低，第壹個月三千多塊，但他們沒有做滿壹個月。而用錢的地方又比較多，物價又那麼貴，三千多確實不夠養家糊口。

　　這麼熱的天，還是呆在宿舍吹空調舒服。晚上 9：30，我去打了下班卡，回到宿舍洗澡洗衣服，躺床上玩手機，11：00 睡覺。

　　佛山南海美泰調查報告

　　公司簡介

　　佛山南海美泰精密壓鑄公司于 1999 年 6 月份建成投產，位於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獅山鎮官窯永安大道東路。佛山南海美泰是美泰集團在佛山的 7 個生產基地之壹。主要生產費雪（FisherPrice)品牌的塑膠和電子類玩具。工廠佔地共 9 萬多平方米，現擁有超過 3000 名員工。

　　工廠基本信息

　　工廠全名：佛山市南海美泰精密壓鑄有限公司

　　地址：佛山市南海區官窯辦事處永安大道東

　　工人人數：未知

　　主要產品：生產經營合金玩具車、塑料合金產品及其它玩具產品等主要客戶：Mattel 美泰（托馬斯小火車，迷妳托馬斯小火車，Fisher-Price 遊戲手柄系列）工廠工人男女比例：平時為 7:3 / 暑假時期為 8:2工廠主管男女比例：2:8受訪人數：14

　　受訪者男女比例：4:10

　　訪談形式：面談

　　工人平均年齡：未知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工廠招收正式工和臨時工。無地區、民族、宗教、性別上的歧視。符合法定務工年齡（16 歲及以上），身體健康，持有效身份證。面試需帶齊身份證原件及複印件兩張和壹寸彩照兩張（持有效殘疾證的有勞動力的殘疾人士亦可）。根據工人，旺季時因為缺工，工廠也招收退休工人以及16-18 歲的未成年工。

　　壹般裝配崗位免入職體檢，特殊崗位如注塑部門會安排上崗體檢，體檢費由公司支付。面試不收取任何費用。

　　招聘程序：

　　正式工和暑假工壹起面試，暑假工填應聘申請表時需填寫工作截止時間。調查人員在 58 同城上了解到佛山南海美泰在招聘，所以自己打電話聯繫了工廠。因為工廠之前招了很多暑假工，所以現在只收正式工。

　　正式員工基本工資 1860 元/月，每天工作 8 個小時。旺季每天可以自願加 3 個小時班。加班費為平時工資的 1.5 倍，周六為雙倍加班費，每周休息壹天。

　　美泰工作人員通過微信通知面試，若當天應聘者沒有住宿可以安排臨時住宿。面試地點在位於美泰工廠左邊的招聘中心。

　　調查員到達美泰工廠的時候是中午，正值工作人員午休。壹位保安引導調查員和其它應聘者進入辦公室填表。調查員和其它幾個應聘者在招聘中心等到 13:30，壹個穿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員和壹個戴吊牌的工作人員開始工作，讓應聘者交表再去裡面的壹個房間。進去后檢查是否穿長褲、不露腳趾和腳踝的鞋子和不露肩膀的衣服，如是則需馬上換掉。接下來參觀廠內環境，工作人員帶領大家逛了 5 分鐘工廠，主要是壹樓注塑二樓移印和裝配部門。

　　回到辦公室后開始面試，工作人員先介紹每個部門的職能。工廠壹共五個部門，其中四個部門正在招人，分別是手噴、裝配、移印和注塑部門。物料和列印部門目前不招人。其中移印和注塑有危險工序補助。移印部門補助最高為 350 元/月。如果想被分到移印和注塑部門，則需要另外做體檢，體檢內容包括抽血，測視力和聽力。

　　戴廠牌的工作人員會徵詢應聘者工作意向，並要他們將選擇的部門寫在申請表上。除了裝配部，其它所有部門都需要體檢。選擇部門並報名后，工人們拿著身份證到最前面辦公桌照相。人資提醒工人們第二天需帶建設銀行賬戶的複印件用於辦理工資卡。從未在建設銀行開戶的可由工廠辦理，開過的則將自己的卡帶來即可。

　　入職途徑：

　　工廠的入職途徑主要有三種:

　　1. 工廠直招：工廠通過人事部門直招和網上招聘。

　　2. 內部推薦：現職員工可以推薦新人來面試。被推薦入職的工人做滿三個月，推薦人與被推薦人雙方均可拿到 300 元人民幣的獎金。

　　3. 離職返聘：工廠聘用之前離職的員工。但返聘的工人沒有任何的優惠優待。

　　入職培訓：

　　工廠的入職培訓應該有二十四個小時，但實際上只有四個小時，其餘二十個小時的培訓時間，新進工人都在廠房工作。四小時的培訓時間里，工人還花了兩小時簽各種文件。

　　早上工人們先到壹個教室簽到，培訓老師發給每個工人壹份員工守則，工人需要在最後壹頁簽字證明已讀過員工守則。工人們接著看了幾個有關於培訓的視頻，分別是安全，工作義務，工作環境，薪酬與福利，保密協議等內容。保密協議又分為競業禁止協議以及保密協議。工人必須在每段視頻結束后簽字。最後壹個視頻播放結束后，培訓老師講解了關於公司的待遇問題以及工廠的全勤獎政策，例如：每個月做滿 168 個小時就有 150 元人民幣的全勤獎。接下來簽訂合同，壹式兩份，工人有拿到屬於自己存底的那份。簽完合同后，老師發了壹份關於環境安全健康的試卷，結束后老師發答案讓工人自己對照改正。在試卷背後有壹個預支工資申請報告，用於預支工資吃飯。培訓結束后老師依次發放廠牌和工作制服。整個過程除去簽字大致為兩個小時。

　　下午，員工分配到各自崗位，去相應部門開始工作。培訓時間都算正常的上班打卡工時。根據調查人員的體驗，職業安全培訓以及車間級培訓的部分，並沒有講到危險源等壹系列關於生產安全的知識。另外，工廠里每條生產線產品不同，各條生產線員工會輪換崗位，但是工人開始工作之前並沒有收到培訓或通知，不知道哪壹條生產線是危險化工品或存在危險機器。新進工人只在培訓期間看了壹個簡短的視頻介紹工作安全，甚至需要自己和工廠工作人員要勞保用具，如帽子和手套，工廠工作人員並不會主動提供這些勞保用品給工人們。

　　未成年工：

　　工廠旺季時會招收 16-18 歲的未成年工，但沒有由學校統壹組織來實習的學生工。

　　體檢：

　　工人由工廠統壹組織到工廠外的壹家醫院進行體檢，體檢內容包括抽血、測視力及聽力。

　　由於裝配部不屬於特殊部門，入職和離職都沒有體檢。

　　注塑和移印部屬於特殊部門，工人在工作期間可能會接觸到有毒物質，因此除了入職體檢外，還被要求做離職體檢。但公司表示，臨時工若要公司出離職體檢費，那麼明年暑假必須返廠做暑期工，如果自己出錢則不用。體檢是在工廠外的壹家醫院進行的。

　　體檢工人不能拿到體檢報告。

　　試用期：

　　試用期壹個月，試用期工資和正式工資壹樣，但沒有社保和住房公積金。

　　離職：

　　辭職需要提前遞交辭職單。正式工必須提前壹周交辭職報告，還在試用期的員工和學生工可以提前三天遞交辭職報告。辭職後下個月十號之前能收到工資。離職當日，工人需要先收拾行李退宿舍，再去離職辦理處交還工作服和廠牌。最後結算工資，確認無誤后可簽字離開。

　　二、勞動合同

　　正式工和暑假工都要簽訂壹年的勞動合同。兩者的試用期皆為壹個月。合同簽訂只需填寫姓名、身份證號碼、住址和最後簽名即可。

　　合同的內容包含：合同期限、工作內容與地點、工作時間與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與福利、勞動保護、勞動條件與職業危害防護。

　　三、工作時間

　　具體時間安排:

　　天 周 月（31 天）

　　正常工作 8 小時 40 小時 176 小時

　　平時加班 3 小時 15 小時 66 小時

　　周末加班 11 小時 11 小時 44 小時

　　最長工時 約 286 小時

　　調查員在旺季入職，外加辭職的員工較多，所以每天都有加班。據老員工稱，淡季每天只需要加班兩小時且星期六不加班。每壹條生產線的生產目標不同，有的每人壹天生產 1200，1400 或1600。調查員所在裝配部門規定兩個人壹天需生產 4800，三個人 5200 壹天。注塑部門的產量目標統壹是壹人壹天 2900。部分生產線的產量目標不容易達到。如果有工人沒有達到生產目標，拉長通常會辱罵他們或者替換其它手腳比較快的工人來這個位置工作。

　　每天早上需在提前上班時間十四分鐘之內打卡，下班在規定時間后十四分鐘之內打卡，這段時間不計入工資條。如果哪天打了卡沒顯示可以聯繫拉長糾正。美泰每半個月換壹次班，每次換班在每個星期休息日之後。

　　工作時間:

　　兩班制 工作時間 休息時間 工作時間 休息時間 工作時間白班 7:00～11:007:30～11:30

　　11:00～11:40

　　11:30～12:10

　　11:40～3:10

　　12:10～3:10

　　3:10～3:30 3:30～7:00

　　3:30～7:30

　　夜班 7:00～11:00

　　7:30～11:30

　　11:00～11:40

　　11:30～12:10

　　11:40～3:10

　　12:10～3:10

　　3:10～3:30 3:30～7:00

　　3:30～7:30

　　加班 4:00～7:00

　　4:30～7:30

　　早晚班和加班各有兩個排班表，時間相差半個小時。注塑部門上班時間為早上 7：00 到晚上19:00，星期四休息。（雖然注塑部門星期天要上班，但是實際上每周只有壹天是雙倍工資。這在勞動法上是合法的，因為勞動法只規定工人每周需有壹天休假。）四、勞動報酬及福利調查期間工廠正值旺季，如果不請假、不遲到也不早退，實得工資平均為 3400-4000 元人民幣（扣除住宿，社保和個人所得稅后凈收入）其中包括普通工資 1860 元/月，以及加班費和各類補貼。加班費及各類補貼如下：

　　· 工作日加班為 1.5 倍加班工資，周六加班為 2 倍加班工資。

　　· 夜班津貼 10 元/天

　　· 伙食補貼 260 元/月（工廠會預支員工第壹個月伙食費）· 全勤獎勵 150 元/月（請事假、曠工以及病假，壹月內遲到早退三次以上，或其中任何壹次達到五分鐘，照扣該月全勤獎）· 高溫補貼 最高為 200 元/月（只有部分部門有此補貼，裝配部員工沒有，注塑部門可以領取 200 元）· 重點工站補貼 移印和注塑部門的工人有危險崗位補貼，移印部門工人最多能拿到 350 元/月。

　　不在廠里住宿的工人沒有額外的住宿補貼。暑假工和正式工壹樣，只要工作了壹個月就會扣除457.69 元/月的社保和住房公積金。

　　工資支付方式：

　　每個月最遲十號發工資，工資發到培訓時填寫的銀行卡里。每個月都會有工資條，顯示工資明細。

　　扣款包括住宿扣款，社保和住房公積金的扣款還有個人所得稅扣款。如果工人曠工，工廠會扣當天的工資。

　　福利：

　　社保 不管是暑假工還是正式工，只要進去有壹個月就會扣除社保，只有滿了兩個月公司才會辦理社保卡，如果只扣了壹個月社保，那麼就需要自己單獨去銀行辦理社保卡。（社保卡是可以使用各項社會服務的壹種憑證，例如，在線查詢社保支付情況，申請失業保險等。只要公民正常繳納社會保險，即使沒有社保卡，他們的權利也不會受影響。但是沒有社保卡會讓他們使用壹些社會服務的時候多壹些手續，有時候會比較麻煩。）很多暑假工都不知道還有社保卡。拉長也不會說。

　　假期工資 病假有工資，事假沒有，病假需要醫生開具證明。醫生證明需要由工廠里或者廠外的醫生提供。醫生必須在證明上明確寫出病假時間。如果是廠外醫生開具的證明，則需加蓋至少縣級及以上醫院的公章作為批准憑據。

　　帶薪休假 喪假，婚假，病假，工傷假，產假，年休假 （具體見錶帶薪休假）法定節假日 工廠付薪帶薪休假：

　　喪假 三天

　　婚假 三天

　　計 划 生 育 假

　　（產假）

　　通常為 98 天（產前休假 15 天），外加生育獎勵假 80 天。共為 178 天。若難產增加 30 天，多胞胎每胞加 15 天。

　　病假 工人個人工齡五年以下者：

　　本廠工作年限未滿五年，帶薪病假共計 3 個月；本廠工作五年以上，帶薪病假共計 6 個月；工人個人工齡五年以上者：

　　本廠工作年限未滿五年，帶薪病假共計 6 個月；本廠工作年限五年以上，未滿十年，帶薪病假共計 9 個月；本廠工作年限十年以上，未滿十五年，帶薪病假共計 12 個月；本廠工作年限十五年以上，未滿二十年，帶薪病假共計 18 個月；本廠工工作年限二十年以上，帶薪病假共計 24 個月。

　　工傷假 依據醫院證明時間而定

　　年休假 服務年限五年以下，40 個小時；

　　服務年限五到十年，56 個小時；

　　服務年限十到二十年，80 個小時；

　　服務年限二十年以上，120 個小時。

　　（以下員工不享受年休假：服務滿壹年未滿十年者，請病假累計兩個月以上；服務滿十年未滿二十年者，請病假累計三個月以上；服務滿二十年以上者，請病假累計四個月以上）工廠產假為 178 天。工人壹般選擇出產前壹個月開始請假，以留出時間照顧嬰兒，所以會工作到預產期前壹個月。女工可以請事假照顧孩子，但是會沒有工資。

　　福利設施：

　　電視房，免費 Wi-Fi（連上不能用），多功能廳（星期六晚上開放），圖書館，醫務室，小賣部（八點左右關門），健身房，羽毛球場（設在宿舍二樓），籃球場，足球場（沒看見過）五、食宿條件宿舍：

　　工廠給工人提供宿舍，廠區內有兩棟宿舍，另外七月份因為暑假工較多，美泰本身的宿舍已經住滿了，所以向中美玩具廠租了宿舍，有許多員工被安排到了中美廠宿舍。男工臨時宿舍是壹樓的房間，女工臨時宿舍則是在五樓和六樓空閑的床位。

　　服務年限 住宿費（元/人/月）

　　第壹年 45

　　第二年 35

　　第三年 25

　　第四年及以上 15

　　住中美廠里有免費的往返巴士，十多分鐘能到，走路大概四五十分鐘。

　　美泰廠里的宿舍八人壹間，沒有單獨的衛生間和淋浴間，洗漱上廁所要去樓道中間的洗漱間。基本每個宿舍都配有空調和四個風扇，還有壹個陽台。每層樓有二十個獨立的淋浴間和廁所供大約兩百個工人使用。

　　中美廠里的宿舍六人壹間，只有壹個風扇沒有配空調。據說等暑假工走了後會安排正式工搬回美泰廠里的宿舍住，如果有空房的話也會讓臨時工搬回來住。

　　工人宿舍旁邊壹棟樓是職員宿舍，供拉長和主管居住。職員宿舍四人壹間，配有冰箱空調等全套設施。

　　僱員的住宿費用第壹年是 45 元/月，第二年是 35 元/月，第三年是 25 元/月，四年及以上住宿費為 15 元/月。另外每年 5 到 9 月會加收空調間宿舍的 50 元/人/月的費用。

　　食堂：

　　工人可以自行選擇在食堂用餐與否，如果在食堂吃，第壹個月預支工資 260 元作為餐補。如果在外面吃，不會收 260 元。食堂有 2 元套餐，包括三個素菜。還有麵條、湘菜和其他自選菜，壹般自選菜為 3-4 元壹盤。

　　據老員工反映，食堂衛生條件不好，曾經吃出頭髮絲、鋁絲和青蟲，碗筷也只經過很簡單的沖洗。

　　服務餐飲 服務時間

　　早餐 6:30～8:00

　　午餐 11:00～13:00

　　下午活動 15:10～15:30

　　晚餐 18:00～20:00

　　夜宵 23:00～00:30

　　星期天裝配部門基本放假，只有注塑部工作，所以星期天食堂營業的窗口會變少。

　　夜班凌晨 3:10 食堂有飲料部開放，賣麵包、雞腿、烤腸、奶茶。

　　廠門口也有各種小吃：麻辣燙、炒粉和沙縣小吃，平均七到八元。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員工宿舍沒有急救箱，但宿舍樓下有醫療室。工廠辦公室配有急救箱。

　　勞保用品：

　　試用期間工廠會發壹件馬甲給工人，壹個月後會發制服。

　　調查員負責的崗位沒有分配到其他勞保用品，但去其它崗位支援時發現工人有帽子和手套。但因為調查員只是支援，儘管她也在做相同的工作，拉長沒有給其該有的配備；有壹次她在另外壹條線工作壹小時后，壹個線長給了她壹副手套；當她負責協助超聲波縫紉機的工位時，工廠人員也沒有提供耳塞；使用天那水的時候也沒有被提供手套和口罩。另壹個工人接替她的工位時也沒有得到勞保用品。接替調查員超聲波縫紉機工位的工人自己去問了線長要手套和口罩，他抱怨味道太重了，需要勞保用品，所以他決定自己去申請。

　　調查員在接觸天那水時沒有相關勞保用品，並且工廠未曾說明超聲波壓機器對耳朵有傷害。如果工人接觸天那水並且需要勞保用品，他們需要自己去申請。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工廠未設置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工傷：

　　調查期間，調查員因為早餐吃的少所以有壹點頭暈，被扶到醫務室，醫生建議休息半天，沒有進壹步檢查。

　　七、消防安全

　　每層樓設有滅火器六個，消防拴報警器九個，緊急出口五個。

　　沒有消防演練，但壹樓有電視循環播放消防安全知識。

　　車間和宿舍的通道以及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識，照明充足、沒有雜物阻塞。

　　八、獎懲管理

　　工廠對考勤制度也有具體規定，員工上下班必須親自打卡，委託他人打卡或代打卡都屬於違紀行為。打卡時間為：實際上班時間前的十四分鐘內和實際下班后的十四分鐘內。違紀行為可能被工廠辭退，但是這些規定並沒有被嚴格執行。

　　如果因為公務或其他特殊原因不能正常打卡，可以聯繫主管及以上領導，由人力資源部確定，然後補卡，不然視為曠工。曠工只扣當天工資。

　　根據工廠員工守則，紀律處分具有遞進性：壹年內 2 次口頭警告升格為 1 次書面警告；壹年內 2次書面警告升格為辭退。員工壹年內受書面警告的，當年不得升職調薪。

　　關於每條拉的操作流程，每次會有專門品質檢測員來拿樣品檢查，以及隨時會有品質部門到處巡查。但是實際上有人來檢查時才會按照標準來製作，若沒人檢查就怎麼方便怎麼做。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工廠有工人代表，但是沒聽說有工會。員工們壹般有事直接聯繫員工服務中心。

　　員工服務中心：

　　員工服務中心位於廠門入口。員工有問題或者需要投訴，以及正式辦理離職手續都在這裡處理。

　　在調查期間，調查者沒有看見或者聽說任何工人去服務中心投訴，也沒有了解到任何處理性騷擾或性侵的特殊程序。除了在服務中心辦理辭職手續，工人還需要到工人宿舍樓壹樓的辦公室簽署書面協議。開放辦理時間是每周壹，三，五。以前員工投訴與離職辦理在同壹處，但因為離職的人太多了，怕其他員工看見也想離職，所以工廠就安排了單獨壹個房間來辦理離職。

　　投訴渠道：

　　在工人的廠牌背後和工人手冊上有壹個熱線電話號碼。雖然設置有渠道，但是受訪工人們表示只是形式。有問題都是官官相護，根本投訴不了。如果反映的是工廠想要解決的問題，就會得到很有效率的處理；如果投訴的是不想管理的問題，這個渠道就只是給員工發泄的心理安慰。例如壹個工人曾經抱怨車間太熱了，第二天車間生產線上就有車間管理人員擺上了風扇。另壹個工人抱怨了拉長的管理問題，工廠卻沒有調查，拉長也沒有受到懲罰。

　　十、其他

　　工人選擇原因：

　　美泰的工人有壹部分是本地人，為了社保才壹直留在這裡上班。其他很多外地人，多數是老鄉壹個帶壹個介紹過來。因為有內部推薦獎勵，只要被推薦人做滿三個月，雙方都會有 300 元。

　　工人滿意度：

　　部分員工抱怨，這幾年產量越來越高，而工資卻沒有上漲。當調查人員問他們想投訴什麼時，大多數員工第壹反應也是能否將產量減少。壹般旺季都會有很多新人進廠，但相對的辭職的人也比較多，辭職的原因主要是工作量太大。許多員工抱怨拉長不停催促他們工作速度加快，如果工人犯了任何錯或者工作不夠快，線長就會大罵對方，許多男員工和女員工受不了這種環境就走了。

　　受訪員工表示，這個廠不把人當人看，產量特別高。好多員工都是新員工，還不熟悉崗位就被要求有老員工壹樣的速度，達不到還會被罵。受訪者看到被罵哭的例子有不少，那些人壹般兩天後就離職了。

　　客戶訪問及審計：

　　沒有遇到客戶訪問和審計。

　　調查員日記

　　第壹天

　　負責人讓我們填了表，表格檢查完后就由負責人帶著看工廠，看完工廠就回去培訓室讓我們了解了幾個次序，問我們願意去哪兒。第壹個看的地方是移印車間，噪音特別大，裡面工作人員都有帶壹副耳機。第二個去看噴漆車間，裡面有很大壹股味道，但是帶我們的培訓老師強調是無毒的。

　　最後第三個廠年輕人多壹些，應該是組裝部門，壹條線壹般十幾個人。最後培訓老師推薦我和壹個妹子進的裝配部，我被分配的是托馬斯小火車安裝部門。

　　第二天

　　下午我被分配到裝配部門其中的小火車組裝部。我聽老員工說這個部門相對其他裝配部會更容易請假。壹般這家工廠旺季是在九月之前，九月之後屬於淡季。淡季壹般就有很多人離職去其它地方，因為淡季工廠就不會讓工人加班。這樣工人每個月只有基本的 1860 元底薪，加上扣去保險金和公積金，能拿到的工資就更少了。

　　離職的人多的另壹個原因就是產量要求壹年比壹年多，但是工資還是不漲。以前是 1680 元然後到今年漲了兩百元。但是有個獎勵金兩百元沒了，就相當於沒有扣也沒有漲壹樣。所以離職的人就變多。很多人願意忙的時候回來，不忙的時候去其它廠。

　　老員工還說那個注塑工序雖然公司強調是無毒的。但實際上有很濃的氣味，有這種氣味的其實有害。壹般懷孕的會調來我們這個部門，因為這裡就沒有氣味。

　　第四天

　　下午三點我被抽中去參加茶話會。會上都是新人，因為人事部管理想聽聽新人意見。有新人就說了部分拉長對新員工不友好，橫幅說幫助新員工結果全是欺負新員工的，以及部分拉長因為最近是旺季所以才提升上來,所以管理經驗不足等壹系列問題。人事部管理說會糾正。（後來有老員工說茶話會只是讓新人發泄壹下，並不會實際解決）。茶話會開完結束回去生產線。

　　夜班第壹天

　　今天中午休息四十分鐘和舍友回去拿東西。另壹個上白班的舍友告訴我們說她那壹條線的小姐姐被騷擾。被同壹條組裝線的兩個男員工跟蹤和拍照。本來她不知道，但是最近因為和她壹起的那個朋友是夜班，所以只剩她就壹個人在那條線。那兩個男員工就開始有偷偷拿手機拍她，她說她特別害怕。她也沒有想過去聯繫工會，因為沒有證據，怕是她自己的錯覺。

　　第八天

　　今晚是第二天夜班。今晚的工作是給昨天每個包裝好的小火車按照批數號分別裝進壹個展示盒子里，站了壹個晚上，到下班的時候已經特別累了，比第壹天累很多。

　　至於產量指標，在這個部門有個姐姐和我說，之前她進來時兩個人產量是 3800 個，今年產量變到了兩個人 4500 個。

　　第九天

　　我今天被借調到其他的裝配部幫忙。拉長先是讓我貼貼紙。貼了大概壹分鐘后，那個男拉長走過來叫我去了另壹條拉。這條拉是專門焊電線的。拉長是個穿粉色衣服的小姐姐，她叫我去焊電線。

　　我不會，結果她就把我派到隔壁的壹條拉。這條拉上都沒有什麼員工，是專門組裝壹個球。步驟是先把壹半的四個點粘上天那水，然後和另壹半組裝在壹起，然後壓壹下再貼上貼紙就算完成。

　　天那水其實是不能直接接觸皮膚的，但是拉長並沒有給我什麼防護措施。天那水粘在手上了過幾秒就會幹但是會有很大壹股味道。

　　最後壹天

　　旁邊淑姐和福哥聽見我要辭職，就過來問我為什麼。我說太累了。福哥說，和我壹起到部門的那個男生也要辭職了，也是十九號。我問福哥他為什麼要辭職，福哥說他天天晚上都被外面的拉長罵，不是做的太慢就是做不好，然後就生氣了。福哥還說美泰的管理人員完全是在逼著人走，剛剛去的新員工怎麼可能跟上老員工的速度。

　　淑姐說現在之所以產量那麼大因為希望把十月份之後的訂單做完，那樣才能讓之後的周末不加班了。之後淡季只有星期壹到星期五每天加班兩個小時，如果不加班兩個小時，工廠走的人更多。

　　工人故事

　　張小姐

　　面試那天認識了二十歲的張小姐，她是來當暑假工的，因為她同學在這個廠工作所以她也進來了。

　　第二天培訓的時候，本來廠里是不招暑假工了，但是因為廠忘了給她發消息通知她不來，所以最後協商了壹下還是給她辦理了入職。她每年都在其他廠當暑假工，然後工作到哪兒就玩到哪兒。

　　羅小姐

　　也是壹個暑假工，和我壹個寢室的，她已經來壹個多月了，但是因為之前有點事請了幾天假所以那個月就沒有全勤獎。

　　她是注塑部門的，她們部門男女比例壹般三比七，其中很多都是結了婚的大姐，年輕人很少。她們部門調機員基本都是男生做，但是有什麼問題大姐問他們他們不回回答，年輕女生問他們才會理，調機員通常負責維修機台。

　　她和我說這個廠的男生特別多，只要是妹子就會被很多人找聊天，因為她經常被找，但她似乎沒

　　有覺得困擾。

　　她的每日目標產量是 2900，但是因為她是新進工人所以每天壹般只能做 2400-2500。她說如果是老員工的話都會很認真的坐滿產量，因為怕被組長罵，大部分會罵人的組長都是女性組長。壹般來說，年輕的組長較年長的組長罵人少。

　　羅小姐準備做到十六號就不做了，她說上夜班太累了，而且她十九號就要回家拿畢業檔案。

　　福大叔

　　福大叔是和我壹個部門的壹位大叔。我們部門是組裝小火車的，每條線只有三個人。壹個人負責組裝輪子底板和車板，還有壹個人負責把頭按在組裝好的車板上，最後壹個人負責打螺絲。福大叔說他已經來這個工廠三年了。他剛剛來的時候，工資只有 1680 元，到現在漲了兩百塊，但是之前有壹個獎給取消了也是兩百塊，所以工資沒有變。但是這三年來，每年的生產產量都在漲。

　　我問他如果工會讓他去提意見他會提什麼。他就說，希望產量可以少點。他說人資有時會安排壹些茶話會的活動，但從來不會讓老員工參加，因為老員工通常有比較多的問題和抱怨。但因為茶話會佔用休息時間，所以儘管老員工不能參加，還是沒有人會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去投訴。

　　福說我們這個部門算是比較輕鬆的，部門規格比較小，但是卻有兩個拉長壹個主管，所以算是獨立的壹個部門。壹般主管的工資有壹萬多，我問他他怎麼知道的。他說他有個朋友的老公就是當主管的，所以四捨五入的也就知道壹點。

　　福哥還說過關於注塑部門其實呆久了對身體有害。有毒材料容易讓女人子宮受損。

　　麗小妹

　　她是我們宿舍的壹個小妹妹，也暑假工的。今年 6 月 20 日進廠到現在已經做了接近兩個月了。

　　我聽她說，有些女性幹部特別凶，罵哭過小姑娘。

　　她說壹般男員工都會做物料員，因為物料員會去庫房拉很多貨，都非常重，女員工是做不動的。

　　她有壹次被分配到男員工做的體力活，結果也差點哭。那次她是打包裝，需要把壹個盒子安好然後把東西放進去然後貼膠布，結果做完后她手都打出水泡腫了。

　　她媽媽已經在這個廠工作了十多年，成為工廠幹部。她媽媽說注塑部有很重的味道，身體不舒服，所以去醫院檢查，可是並沒有檢查出來任何異樣。醫生讓她換個工作環境，結果她換了崗位后，身體就好了。

　　我認識她的這段時間，她都抱怨壹直工廠里有個叔叔騷擾她，想約她出去吃晚飯。她只向其它工人抱怨過這件事，沒有向工廠幹部投訴，也沒有想過向服務中心投訴。

　　宿舍大姐

　　來了接近壹個月了，她說她準備把今年做完再走。因為之前她夜班我白班所以接觸比較少，今天夜班所以白天就閑聊了幾句。她說她老公可能壹個月之後就來這邊找她，她準備去外面租房住。

　　她有兩個孩子，在家裡都是父母在幫忙照顧，因為她和丈夫必須外出工作養家，沒有足夠的時間照顧孩子。

　　她覺得她們拉長都不罵男生（大部分拉長都是女性），即使男生速度慢或產量低也不罵。她說她們拉長之前還罵哭過女員工，結果那個女員工做了兩天就離職了。

　　大姐說這個裡面很多機器和物料員本來應該男的做，但很多讓女的來做，有點不公平。因為物料員通常需要拿很重的貨物，工作量也比較大，所以很多女工認為應該由男性來當物料員。

　　老鄉阿姨

　　老鄉阿姨來美泰十七年了，還有壹個多月就退休了。她準備下個月把她的年假全部休完，向她這樣的資深員工每年都有 48 小時的帶薪休假，她跟我說，她每次請年假都是只請早上幾個小時而不是請壹整天，如果壹次請壹天，同壹天還得回來加班三個小時。如果不回來加班，工人將不會拿到任何的補償金，即使工人是請了自己的帶薪休假。所以她都只請假幾個小時，晚上還可以繼續加班，賺 1.5 倍的加班費，比請壹天假划算很多。壹次休壹天的都是本地人。之前有個阿姨發了工資發現休了年假之後工資少了點，然後問福哥，福哥說是因為她雖然休的是年假但是壹天假期也只有八個小時，還有三個小時的加班沒來，肯定沒有加班工資。

　　她有個女兒是她媽媽幫忙照顧大的，所以和她不親。

　　她說她之前在電子廠、鞋廠、五金廠都做過，她覺得電子廠是最乾淨的，而五金廠是最髒的，因為她負責疏通管道。她說這個廠里很大壹部分人都是來混保險的都是本地人多壹些，但是那些本地人特別看不起外地人。

　　她來這個廠做了兩年多迷妳托馬斯部門，六年多注塑，六年多品控部，還有三年左右是剛剛進來那會那時廠里還是做鋼製玩具。她說這個廠里很多事情都不公平的，因為壹般拉長都是物料員提上去，那些物料員沒事就會給拉長買壹大堆東西。我問她這個員工服務中心有什麼用嗎，她說那基本上都是做樣子的，這邊員工有什麼想說了基本都會憋著，也不想去哪裡找事。

　　媛

　　媛也是暑假工，她和小麗壹起到的工廠。她現在的生產線上包括她只有兩名女工，其他都是男工。

　　她說也有壹個叔叔經常騷擾她，每到休息時間就會過來找她。她很害怕，也不敢在休息的時候呆在自己的工位上，所以總是來找我聊天。

　　她們拉壹般任務是 1400。如果她做的快的話，每天六點半能結束下班。做的慢的話，七點鐘才能結束下班。

　　東莞永輝輕膠調查報告

　　公司簡介

　　東莞永輝輕膠製品有限公司成立於 1989 年，隸屬的香港永豐出品有限公司。東莞永輝輕膠製品有限公司現有員工 200-300 名，位於中國廣東省東莞市清溪土橋村金橋工業區興業二街 1 號，公司廠區佔地面積兩萬多平方米。 工廠的主要經營範圍為 EVA 玩具、禮品、文具、幼教器材、工藝品、鞋以及箱包等產品。 產品主要出口到美國、日本、東歐等國家及地區。

　　工廠基本信息32

　　工廠全名：東莞永輝輕膠製品有限公司

　　地址：中國廣東省東莞市清溪土橋村金橋工業區興業二街 1 號工人人數：約為兩百到三百人 （正式工：20%；臨時工：80%）主要產品：EVA 玩具、禮品、文具、幼教器材、工藝品、鞋以及箱包主要客戶：樂高，樂高樂園，迪士尼33工廠工人男女比例：6：4 （裝配部基本均為女性）工廠主管男女比例：未知受訪人數：十人

　　受訪者男女比例：1：9

　　訪談形式：面談，微信（受訪者所在部門： 生產部、絲印部）工人平均年齡：未知正在加工的樂高樂園盾牌

　　壹、 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工廠招正式工和臨時工。無地區、民族、宗教、性別上的歧視。只要符合法定務工年齡， 十八周歲以上，就可以入職。最高入職年齡無硬性規定，現在職工人中最高年齡為 50 歲。入職面試時，求職者需要持身份證原件及複印件和壹寸彩照兩張。面試不需要交任何押金，也不會被扣押證件。

　　求職者可自行選擇成為臨時工或正式工。但是工廠的人事在面試時會鼓勵求職者應聘正式工。

　　招聘程序：

　　臨時工和正式工的面試程序壹樣。將行李寄存在保安室后，由主管帶去人事部。人事會首先要求求職者填寫入職申請表，其中包含學歷信息，住址電話等。人事根據相關資歷分配崗位。人事部要求員工看過入職須知和壹份自擬的勞動保護條例后並簽字蓋手印。其中勞動條例主要解釋了壹周有壹天休息的規定。期間，人事沒有提及入職培訓內容，只是講解了入職須知表，並再次確認入職申請的內容。講解並簽字結束后，工作人員要求求職者上交身份證複印件以及彩照。到此面試結束，就算正式入職。工作人員安排新員工去保安室領取宿舍鑰匙，入住工廠的宿舍。

　　入職途徑：

　　工廠的入職途徑主要有兩種。1. 工廠通過各類網上招聘平台發布招聘信息來直接招聘員工。2. 工廠通過中介公司來招聘正式工和臨時工。

　　入職培訓：

　　工廠沒有對新員工進行入職培訓。唯壹和培訓相關的內容是面試時介紹的入職須知表。面試時候，工作人員會解釋入職須知表裡的內容，比如，晚上十二點之後嚴禁進出工廠；工廠里嚴禁吸煙，吸煙要去吸煙區；工資在每個月二十八號左右以現金髮放；上下班打卡應當在正式時間的十四分鐘之內等等。

　　試用期：

　　試用期為壹個月。

　　崗位分配：

　　工人不能選擇在哪個部門工作。壹共有 5 個部門：生產部，製造部，絲印部，噴油部，轉印部。

　　另外還有品質管控，不單獨設部。幾個部門中，裝配屬於生產部；製造部是製造材料然後由生產部組裝包裝；絲印部使用絲網印刷技術，要接觸 EV 塑料；噴油部主要負責表面上色塗裝；轉印也是壹種印刷工藝；品管負責定時取樣品送檢。 工人會被安排到缺人的部門。絲印要求有工作經驗。工廠也會根據工作崗位所需的體力來分配男女員工。壹般女員工會被安排進需要較少體力勞動的生產部，而男員工則會被安排去體力需求較大的崗位，比如製造部，因為需要操作機器。

　　未成年工：

　　根據調查人員觀察，未發現工廠使用學生工。

　　體檢：

　　工廠沒有對任何部門的任何員工進行體檢。

　　離職：

　　根據工廠自擬的勞動保護單，如果是工廠直招工人，只有月中和月末才能辦理離職。正式工需要提前壹個月報告申請離職。工作未滿壹個月的臨時工，報告離職后十五天後才能離職。中介帶來的臨時工提前壹天申請，第二天就可以離職。

　　若是離職時沒有提交離職申請報告，工廠就會定義該員工為自離。自離的員工就拿不到當月工資。

　　二 、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工廠不會在工人壹入職時就和工人簽訂合同，而是等工人工作了半個月或壹個月后才簽訂勞動合同。工廠與正式工或臨時工會簽署同樣的勞動合同，也會拿到副本。調查員離職時，仍未和工廠簽訂勞動合同。

　　合同內容：

　　勞動合同就是廣州勞動合同。

　　三、 工作時間

　　工廠實行五天八小時工作制，八小時工作皆是白班。旺季期間（8 月之後），周壹至周五每天加班 3 小時，周六加班壹天，周日休息。調查人員進廠期間正好碰到旺季，工廠在趕單，所以周日休壹天也被取消，用來加班完成訂單。工人們最長連續上班十壹天無休。每日正常工作時間為 8小時，外加 3.5 小時加班時間，共為 11.5 小時。生產部工人旺季這段時間每天的生產指標為4000 件，壹般情況下晚上八點半可以能完成當天的產量，其它時間壹般沒有指標。如果提前完成任務可以提前下班，等到指定的下班時間再回打卡下班。工資也是按照三點五個小時算的。

　　每天早上八點上班，七點四十六到七點五十九可以打卡，上午工作四個小時，到中午十二點下班。

　　中午吃飯和休息時間是 1.5 小時。下午壹點半到五點半上班。晚上若有加班，加班時間為六點半到晚上十點。如果沒有打卡應該要扣工資。若有工人忘記打卡，可以找組長解釋。

　　工廠里除了絲印部門有夜班外，其他的部門都沒有夜班。夜班補貼為 13 元/晚，加上壹碗泡麵。

　　夜班正常上下班時間是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

　　正式工 正常工作 加班

　　每天 8 小時 3.5 小時

　　每周 5 天 1 天（周六）

　　每月 22 天 最長加班時間為 126.5 小時

　　工資 1720 元/月 周壹到周末加班 1.5 倍，周六或周末加班 2 倍臨時工 正常工作 加班每天 8 小時 3.5 小時

　　每周 5 天 1 天

　　每月 22 天 最長時間 126.5 小時

　　工資 13 元，13.5 元，14 元，14.5 元/小時 沒有加班補貼按小時算淡季期間，工人可以不加班。若不想加班，需要每日下午 3：30 之前和自己所在的組的組長說明情況。旺季期間，工人必須加班。調查人員聽到某車間的組長說「除非起不來了，不然都不準請假。」上班時間

　　上午 8：00-12：00

　　午餐休息 12：00-1：30

　　下午 1：30-5：30

　　（加班） 6：30-10：00

　　四、 勞動報酬與員工福利

　　工資：

　　正式工工資分為底薪和加班費。每月底薪為 1720 元。加班費是按工時計算，壹般工作日內加班為 1.5 倍工資，周末加班為 2 倍工資。正式工除了底薪和加班費以外，還可以領取 150 元/月的職位補貼，職位補貼依據崗位不同而浮動，裝配職位補貼最低。

　　臨時工工資也分為底薪和加班費。不同的是，臨時工按進廠時間不同，每小時的工資也不同。壹般分為 13 元/時，13.5 元/時，14 元/時，和 14.5 元/時。每個部門每批進來的臨時工工資都不壹樣，所以在入職須知最下面有寫嚴禁工人討論薪資。此外，臨時工不會享受 1.5 倍或 2 倍的加班工資，也沒有職位補貼。臨時工加班統壹按照每小時工資計算。

　　旺季期間，正式工實領工資（不包括社保）可以領到 3500 元左右每月。臨時工的實領工資（不包括社保）可以拿到 4000 元以上。臨時工工資較高是因為他們以小時計薪，而正式工是基本薪資外加加班費。此外，工廠工資壹律以現金支付，每月的 28 號工廠會發放工資。聽工人說這樣可以不扣個人所得稅。工人需要當面領取，再去銀行存錢進賬戶。

　　休假：

　　正式工有帶薪年假和產假。臨時工若做滿兩年後有四天的帶薪年假。

　　若是員工放棄休年假，可以領取相當於 4 天的工資作為獎勵。

　　社保：

　　社保 假期工資 帶薪休假 法定節

　　假日

　　正式工 無論本省外省工人均可購買社保，但是需要自己去和人事部說明，工人可以自己選擇是否購買。

　　社保按照廣州市最低要求購買。每月工人繳納

　　306 元，公司幫忙交 600 多元。但是第壹個月屬於試用期沒有社保。而特殊部門必須要買社保，比如壹樓開機製造部。公司還會單獨給每個員工購買壹份十幾塊的商業保險，不需要員工自己出錢。員工需自行辦理社保卡。

　　病假和工

　　傷假工資

　　不明

　　帶薪年假產

　　假

　　工廠付

　　薪

　　臨時工 沒有社保，也沒有商業保險 沒有 滿兩年有四天年假。不想休假按照

　　正常上班則

　　正常付薪。

　　沒有薪

　　資

　　沒有住房公積金。

　　福利設施：

　　工廠里沒有任何福利設施。只有壹處吸煙區提供給需要吸煙的員工。

　　五、 食宿條件

　　工廠提供宿舍，不加收任何費用。但住宿條件很差。普通宿舍壹般 3-4 人壹間。宿舍內白天不允許開燈。樓道內有熱水間，並且熱水只有固定時間段才提供。（早上 7：00~8：00，下午 5：

　　30~6：30，晚上 8：30~12：00）洗澡需要帶桶到走廊兩頭提熱水回衛生間洗澡。

　　男女員工住同壹棟宿舍樓的左右兩邊，分別使用不同樓梯，每層樓中間用鐵門隔開。女員工宿舍走廊兩邊各壹間夫妻房。夫妻房公用壹個衛生間，只有這裡的衛生間有花灑。宿舍區域里二三樓有監控器，四樓無監控器。

　　調查員住的宿舍有天晚上暴雨，洗漱間門被吹倒了。宿舍職員告知需要打報告寫申請才可以修門衛生間的門也是壞的，有的宿舍上衛生間要把門整個搬起來。調查人員發現寢室內有臭蟲，工人經常會被蟲子咬的滿身是包。如果員工選擇不住宿舍，在外面租房子沒有補貼。宿舍樓有 WiFi但是連接進去也是用不了。

　　工人可以在食堂用餐。每個月會有 26 天的餐錢補貼。每天補貼 14 元伙食費（早餐 2 元；午餐 6元；晚餐 6 元）。如果當月額度沒有用完，月底會清空。食堂做什麼，就只能吃什麼。早上壹般是麵食。六元的飯壹般是兩個小份肉菜和壹素，七元的餐大小份肉菜壹素。食堂晚上不開門，但工廠大門晚上 12 點後會關，夜班工人也不能出廠了。所以夜班會補貼壹盒方便麵。

　　如果不想再食堂吃飯可以去零食窗口買零食，方便麵和飲料。員工食堂的餐具以及洗潔精需要自備。餐廳里還有壹個專門放碗的架子。刷卡每天最高額度是五十元，早飯以 10 元為上限。中飯和晚飯都是 20 元，超過這個數字今天就不能再刷。只要過了飯點，食堂下班就不能買零食了。

　　食堂的零食普遍比工廠外要貴壹些。如方便麵在廠里賣 4.5 元，外面小賣部的是 4 元。

　　工廠外面走五分鐘會有壹個市場。市場里有些賣夜宵賣飯的攤販和商店。

　　六 、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工廠里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臨時工和正式工上崗前都沒有經過崗位培訓和環境健康安全培訓。廠房有急救箱，但是員工宿舍的急救箱是空的。

　　調查員上班期間，有人手被卷進機器，流了血，聽那位員工說當時工作人員有準備帶她去打針但是她怕疼就沒去，然後第二天就調離了那個職位。

　　工廠裡面說不允許穿著拖鞋上班，但是實際上是沒有人管的。三樓用了天那水以及其它化學用品所以有很刺鼻的味道，工廠每天會提供口罩，但是需要員工自己去拿。但就算工人帶上口罩也還是能聞到刺鼻的氣味的。

　　工廠有提醒帶防護用具標識，但是沒看見過工廠發口罩外的防護用具。除口罩外沒有其他護具。

　　廁所門口有洗眼器，但已經壞掉了，目前工人用它來洗手。

　　七、 消防

　　每層樓都有消防用具和滅火器，但是檢驗時間標籤都被撕掉了，外面也都是灰塵。調查人員發現有些滅火器是 2013 年檢驗的，有些時間甚至更久。

　　宿舍每層樓有緊急逃生標誌。

　　工廠里的滅火器裝置和宿舍壹樣，很舊，標籤很多被撕掉了。工廠里也沒有舉行過消防演習。

　　八 、獎懲管理

　　工廠里沒有特殊的獎懲管理制度。工廠里禁止吸煙。晚上十二點不能進出廠門。不打卡算曠工壹天，扣當天的工資。

　　九、 勞動協會和投訴

　　工廠內沒有設置工會。工人們若有問題，沒有任何投訴渠道。投訴或抱怨會被視作不適應工作，組長以此勸退工人。

　　十、 其它

　　很多工人選擇永輝工廠的主要原因是除了絲印部，基本沒有夜班。除了趕貨期間，其他時間工廠不算很忙也沒有壓力。工廠管理不是很嚴苛，上班時間上廁所喝水都比較隨便。進出車間不需要打卡，進出廠門也不需要刷卡和檢查隨身物品。但是上班期間出廠必須由組長開具放行條或者請假條，不然不允許出廠。

　　調查人員日記

　　2019.第壹天

　　今天和我壹起進廠的有十幾人來，管理人員讓告訴包工頭讓工人不慌簽合同，試試能不能做。我問管理人員明天是不是有培訓，他叫我明天早上七點五十五到辦公室弄指紋，這邊打卡是提前十四分鐘之內都可以比如說八點上班，七點四十六到八點之前是可以打卡有效的。然後給我安排了宿舍。然後進了宿舍，七張床位但是只有四個人住很簡陋，地上是水泥地坑坑窪窪的，只有兩個風扇，插頭也只有兩個，每個宿舍有壹個廁所和洗漱池，要洗澡要在時間內去樓梯口接熱水到衛生間里洗，同宿舍阿姨說四樓還有很多空的宿舍應該人少沒人住。

　　旁邊宿舍的阿姨洗完頭髮就在門口吹頭髮，她說這裡有幾個部門絲印部，裝配部，噴油部，還有幾個她也不是很清楚，絲印部在忙的時候會趕班就是加夜班，她說裝配部好些，沒有那麼重的味道，絲印特別臭，還有個部門噪音很大，應該是製造部。但是裝配部也有用難聞氣味的材料的時候，比如壹種叫多正噴膠的膠水。

　　2019.第三天

　　中午吃飯，聽對面的姐說因為食堂吃飯時間人多要分成兩個班吃飯。

　　吃完飯基本上還有四十多的時間，聽工人說 ，207 的宿舍是最壞的，四樓有很多空房間但是沒有攝像頭，樓道盡頭的兩邊是夫妻房，兩個房間共享壹個洗手間，攝像頭只有二樓和三樓才有，三樓有個房間修好了但是不讓人住，現在的 207 衛生間也就是洗澡的地方的門是壞掉的，每次洗澡得先把門搬出來，門很重。後來找了保安保安說換門需要打申請報告，要找人事部。

　　我那天下去看公告，本來以為中秋節放三天，結果工人告訴我這個月在追產量，所以只會放中秋壹天的假。（下面公告說的是十三號星期六上班提到了八號星期天來上）意思就是工人們從二號壹直要上到十二號，然後休壹天假又是連續六天（不知道下個星期會不會有星期天休息）當時進去說的是每個星期固定有壹天休息的。這個廠沒有離職返聘優惠也沒有內部推薦獎，而且所有的職業都沒有體檢。而且臨時工加班費是沒有幾倍的，還是正常的是多少壹個小時就是多少，只有正式員工才有。

　　在公司里不許討論每個人的工資是多少，但是如果每個月壹直加班，那麼正式工扣完社保能拿到三千二左右，而臨時工沒有買社保可以拿四千以上，所以大部分人都願意做臨時工，然後等旺季過了再去其他廠。 臨時工每小時的的工資的是不變的，加班費也是按正常小時工資支付。

　　壹個女工說她們選擇在這裡上班主要是沒有夜班，而且不會催產量比較簡單所以願意在這兒上班。

　　2019.第四天

　　晚上在小窗口刷的方便麵，熱水在保安室旁邊有，宿舍的阿姨說，她們絲印部有夜班，夜班補貼是十三元壹晚上，而且發壹桶方便麵，但是都很少有人願意上，覺得累。

　　夜班正常上下班時間是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

　　我說我晚上想出去洗個頭，這邊沒有淋浴怕洗不乾淨。然後英告訴我說兩個夫妻房中間衛生間有沐。我去看了下沒看見。她說二樓左邊夫妻房有壹個房間住了壹個叔叔，可以去洗。我問她這棟樓有男職工住嗎？她說壹般男職工都是夫妻房，我們宿舍有壹棟，左邊是男職工，右邊女職工，每層中間有個鐵門隔著，但是女生這邊每壹層都會有夫妻房四樓也有，所以晚上有男職工上樓。

　　很多時候有些阿姨的老公也會來宿舍找人，他們沒有住夫妻房。晚上經常有男工上樓，很不方便。

　　2019.第五天

　　早上壹進去就開了壹個早會，主管說不管做幾天走，反正在這裡做壹天就好好做，只要每天產量夠了就可以下班，不夠他就陪著呆到十點，這兩個月是特殊時期，這批貨要在十月十多號之前出。

　　這兩個月要忙著趕貨，如果有不想加班的員工他不需要，如果要請假頭天下午三點半之前和組長說加班也是，三點半后說就是曠工。

　　工友故事

　　阿姨 1

　　和我同壹天來這個廠的，她說她侄子在這個廠里就壹起過來了，之前在汕頭那邊的工廠做過，但是很累也只能拿四千多，這邊也能拿四千多會輕鬆壹些。她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十八歲在讀高二，小的那個女兒才十壹歲，是她姐姐在她家裡帶孩子。她老公也在外面打工，因為他老公那兒太累了所以她沒有壹起。

　　阿姨 2

　　在這裡做了三年了，是絲印部，他老公也是在外地工廠上班不想在這邊，她女兒都 23 歲了也是沒有讀大學就直接工作，現在已經不需要她管了。阿姨最近是上的夜班，每天晚上八點上班，她說絲印部味道其實特別不好，而且很多人都不願意上夜班就算有補貼也不願意，她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廠有什麼投訴渠道，也沒有工會。

　　阿姨 3

　　和我是老鄉，她來這個廠已經兩個月了。我壹去的時候她就和我說這邊這個味道特別難聞聞久了會長痘還容易不孕不育。她有壹個兒子在上大學，她老公也沒和她壹起在外地打工。

　　阿姨 4

　　和我壹起去辭工，也是才來幾天的，但是她是中介介紹過來的，她說她老公來找她了，但是這個工廠不收男員工所以就準備搬出去。

　　英

　　她也是臨時工，來這個廠不到壹年。我問她會不會壹直呆下去，她說不會。她比我大兩歲，和我說這個廠裡面關係特別亂很多人都有情人。廠房壹共有兩棟，我們現在是在左邊那壹棟的三樓。

　　英說，因為這邊生產的樂高的玩具檢驗標準更高，所以用的膠水以及設施都會比對面二樓的好。

　　英還有個弟弟經常問她要錢，她父母也沒怎麼管她了。

　　波波

　　再來這個工廠之前去過很多工廠，已經工作十年了但是這個工廠沒有夜班相對輕鬆壹些就壹直呆在這個工廠。她有兩個孩子但是都是她媽媽在幫忙帶，這次中秋節還請了幾天假回家。

　　波波來這個工廠來了兩年了，第壹次進來是去年，十個人裡面就她壹個正式工。當時還沒有工作她就準備去轉臨時的，但是工廠都不同意。當時正式工還得交壹百元伙食補貼。然後過年的時候她就辭職回家今年又進來的這個廠然後是臨時工。在去年正式工的時候她不扣社保有個月壹直加班拿到了三千六，那是最多的壹次。然後現在臨時工可以拿四千以上。波波說這個部門這邊味道特別重，但是偶爾聞壹兩個月是沒有問題的。波波是在外面租房住，晚上下班回家那壹條路其實沒有燈特別黑，但是她說她已經習慣了。

　　東莞盈峰塑膠電子製品有限公司調查報告

　　公司簡介

　　東莞盈峰塑膠電子製品有限公司成立於 2012 年，位於東莞市虎門鎮龍眼工業區東十路，法定代表人為張賽娥。是華盛玩具集團眾多生產基地之壹，華盛集團是大型港資企業，新加坡上市公司，隸屬於香港南華集團旗下公司。華盛集團在香港以及中國南部有七家工廠，壹家研發中心以及壹家造模工廠，擁有超過 3000 多名員工，以生產塑膠、電子、布絨和機械玩具產品及禮品為主，產品主要銷往日本，美國。

　　公司基本情況

　　工廠全名：東莞盈峰塑膠電子製品有限公司

　　地址：東莞市虎門鎮龍眼工業區東十路

　　工人人數：3000

　　主要產品：塑膠、電子、布絨和機械玩具產品及禮品主 要 客 戶 ： 孩 之 寶 （ Plumber Pants, Power Rangers, Toilet Trouble, Transformers,Pocupine Pop, Nerf), MGA Entertainment (L.O.L! and Poopsie Slime Surprise), InspirationWorks, Melissa & Doug工廠工人男女比例：1:1

　　工廠主管男女比例：6:4

　　受訪人數：20

　　受訪者男女比例：7:3

　　訪談形式：面談

　　工人平均年齡：30 歲

　　壹、入職及離職

　　入職政策

　　招工要求：

　　工廠招聘正式工和臨時工。對正式工的年齡要求是 24-52 歲，而臨時工的最低年齡的要求是 18歲。根據工廠張貼的招聘海報，招工並無無地區、民族、宗教、性別上的限制。面試者前來面試時，需要攜帶本人身份證以及身份證複印件。裝配車間招人幾乎沒有要求，任何願意做的人都可以進來。因為注塑和噴油部門可能有其他要求，工廠會派專人面試。

　　招聘程序：

　　面試：不管是正式工還是臨時工，裝配部工人都基本沒有面試。招聘時只是問年齡多大，然後讓填寫入職申請表，沒有其他問題。只有裝配部招臨時工。對於其他崗位的工人，招聘要求不同，比如噴油工人，會有相對應部門的人員來面試。

　　筆試：面試者需要接受筆試。然而筆試相當沒意義，面試者只需將人事部員工報出的答案寫在試卷上即可。

　　辦理入職手續：第二天早上 9 點，正式工開始辦入職手續。新工人按照人事念的內容來填寫勞動合同、聲明書和其他表單。人事對合同內容沒有任何解釋，只是讓新員工自己看。填寫完所有表單之後，新員工被安排拍照做廠牌，以及進行接受簡單培訓。

　　臨時工辦理入職手續的時間是下午兩點，按照人事念的內容填寫合同、聲明書和各類表單。表單和合約都是和盈峰廠簽而不是和中介簽定的。工資和正式工壹樣，底薪 1720 元，正常班工資9.89 元/小時，平時加班 1.5 倍工資（14.83 元/小時），周末加班雙倍工資（19.78 元/小時)。

　　臨時工要在入職申報聲明上註明「勞務公司沒有要求做多久才可以離職」、「在入職本公司之前，勞務公司已確認臨時工和正式工同工同酬」。這些明顯違背事實。

　　調查員向勞務公司駐廠人員咨詢工資條款時，得到回復以私下口頭協議為準，合同只是形式。而調查員徵詢廠里的臨時工時，工人們表示按照 15 元/小時或者 16 元/小時發放。

　　除此之外，臨時工沒有跟派遣公司簽訂任何協議。

　　入職途徑：

　　應聘者可以通過工廠的直接招聘入職或通過派遣公司的面試入職。

　　工廠會在廠門口設招聘點直接招聘正式工。旺季時除了周日基本每天都在招，淡季時不清楚是否招工。招工地點在工廠正門左側，立有壹個小棚，有桌子和長椅。調查人員應聘了正式工。

　　而派遣公司則會通過在各地的分支機構來招聘臨時工。臨時工入職時在壹張小紙條上要填寫所屬派遣公司，派遣工職員會告訴新員工他們派遣公司的名字。

　　工廠大部分工人由各家中介和三家派遣公司招聘，稱為臨時工。由中介招收的臨時工也會掛在某個派遣公司名下。臨時工和正式工的比例約為 7:3。臨時工 7 月份工資是 14 元/小時，8 月上漲到 15 元/小時或者 16 元/小時。

　　崗位分配：

　　調查員被分派到裝配部門。正式工若滿足其他部門要求，也可以申請去其他部門，但要接受其他崗位的面試。由派遣公司招募的臨時工只能去裝配部。

　　裝配部負責把其他部門生產好的零部件組裝成產品並包裝起來，屬於生產過程的尾段。穿橙色廠服的工人都是裝配部的。據觀察，裝配工大概占工人總數的 85%以上，具體人數不明。

　　未成年工：

　　工廠不收未成年工(16 歲以上 18 歲未滿)。但有學生工。

　　體檢：

　　調查員所屬的裝配部不需做入職體檢，注塑部的人員也無需體檢。噴油部門則需要在面試時體檢，體檢費由工廠負責。入職后，噴油部還會每月對員工進行壹次體檢，體檢費同樣由工廠負責。具體體檢流程不明。此外調查員沒有遇到其它需要做體檢的員工。

　　入職培訓：

　　根據調查人員親身經歷，新員工進廠僅需簽署壹系列表格。人事讓工人簽保密協議、員工確認表、背景調查表、員工手冊等。由於員工手冊第 18 章節記錄了廠規廠紀，是獎懲依據，所以人事也讓新員工在那壹張上面簽字，表示新員工知曉並同意這些廠規廠紀。在新員工入職培訓時間里，人事要求工人按她念的內容去填寫入職培訓試卷。

　　事實上，培訓中對於新入職員工應該知道的工資組成、安全教育、職業安全防護等等都沒做介紹。

　　人事只是在給工人拍辦理廠牌所需的照片之後提到了進廠注意事項。事項包括：第二天早上 7：

　　50 廠門口集合、不能穿拖鞋上班、不能帶玻璃水杯、遲到早退請假均扣 100 元全勤獎、準備建設銀行卡複印件交給文員、食堂吃飯需要充現金、至少要干壹個月、離職需提前壹周申請等。這位人事語速很快，介紹這些不超過十分鐘。填完所有的文件加上人事對新員工宣導，整個流程下來平均 15 分鐘左右。

　　進入車間以後，車間領導還會有 10 分鐘左右的介紹，例如請假流程等。分配到崗位後會有人指導操作流程。

　　整個入職過程持續了 1 小時 20 分，培訓時間不計入工時。培訓最後，要在工廠內住宿的就留下來分宿舍，不住宿的就可以回自己的租屋處。

　　第二天早上，新員工在工廠門口集合，排隊領廠牌，在新入職員工培訓記錄表上面簽名，之後錄入人臉數據。文員告知了新員工壹些車間規矩，發放防頭髮掉落的帽子，接著讓新員工在《有害物質 RoHS 培訓表》上籤名。但是新員工並沒有受到入職培訓和有害物質 RoHS 培訓。

　　試用期：

　　員工的試用期為三個月。通過三個月試用期后，員工可以轉正。試用期期間工資與正式工相同。

　　離職：

　　勞動合同上寫明，工人在試用期內離職，要提前三天遞交申請。這和人事跟調查員說的不壹樣，人事告訴調查人員，實際操作中，工人試用期內離職要提前壹周申請。合同期內離職則要提前壹個月申請。

　　臨時工要遵循和所在的派遣公司的約定，通常至少需要干滿壹個月才能申請離職。臨時工不滿壹個月辭職，其組長或線長不會批准。除非確實有緊急情況才可以提出離職。自離沒有當月工資。

　　辦理離職時，工人要先在人事部通知的時間地點核對工時，辦理離職手續。第二天退宿，簽工資單，然後當天發工資。臨時工工資也是當天拿到。工資分兩部分，壹部分是和正式工壹樣，由廠里發放；另壹部分是補差價，由派遣公司的駐廠人員發放。

　　二、勞動合同

　　簽署過程：

　　工廠和工人在入職時簽訂勞動合同。人事給員工發壹式兩份的勞動合同，讓員工填寫個人信息並簽名，對合同中的內容無任何講解。員工對自己的權利和福利都壹無所知。人事要求合約生效日期寫第二天的日期。簽完這些文件之後，人事給每個人拍照用來製作廠牌。

　　第二天早上集合的時候，人事和派遣公司的人員給新員工發放了保密協議和勞動合同的副本，都是和盈峰工廠簽訂的，而和派遣公司無關。

　　合同內容：

　　臨時工和正式工的勞動合同內容相同。合同期限均是兩年。但是沒有嚴格執行。

　　勞動合同的內容包括：合同期限、工作內容和地點、工作時間、休息與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與福利待遇、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規章制度、合同變更、合同解除。

　　三、工作時間

　　工廠實行五天八小時工作制，每天加班三小時，周六加班十壹小時，周日休息壹天。平均每月滿額加班 109 小時。加班最長的月份壹般在六、七、八這三個月，每月加班 109 小時左右。

　　目前裝配部 A 棟三樓實行壹班制，早上 7：30 上班，也有其他棟的工人在 7：45、8：00、9：

　　00 上班；上夜班的工人只有壹條拉，作息時間不明。休息時間為中午用餐的壹小時 12:30-13:30，下午從 13:30 壹直工作到 19:30，中間沒有休息時間。

　　工作時效部門 上午工作時間 下午工作時間 加班時間裝配部壹班制 7：30-12：30 13：30-16：30 16：30-19：30可以不加班，要跟拉長申請。但是據員工說比較困難，也不清楚有什麼懲罰。

　　工人每天工作十壹小時，每周休息壹天，每個班次的中午吃飯時間是壹小時。

　　調查員沒有見到明確的生產指標，但是有新工人說工作很累，手中的活基本沒停過，喝水上廁所的時候都要找人頂替。

　　工時靠上下班打卡加人工簽到來記錄。上班要在上班時間前 15 分鐘之內完成打卡，遲到 3 分鐘以上扣全勤獎 100 元。早退和請假也會各扣全勤獎 100 元，直到每月的 250 元全勤獎扣完為止。

　　中午和晚上下班的時候，車間下班的人很多，非常擁擠，佔滿了樓梯道。在生產區打卡機前，七八百人蜂擁在壹起打卡，非常混亂。雖然打卡機有十幾個，但是很多打卡機打不上卡，工人只能壹個壹個的去試，打卡效率低下。工人從下班到完成打卡需要 7-12 分鐘，這段時間不計入工資。

　　工時記錄完整，有錯誤可以糾正。上班前有車間開會，每次大約 5 分鐘，主要講壹些工作中的不足和今日的注意事項。開會時間計入工時。下班不開會。

　　四、勞動報酬及福利

　　報酬：

　　每月工資：底薪 1720 元 + 全勤獎 250 元 = 1970 元據受訪工人所講，正式工人旺季工資有 4200 元，淡季工資 3200 元。平均下來，每月工資大致3600 元左右。

　　調查期間，臨時工的月薪是 4500 元-4800 元不等。

　　工資包括各類補助：

　　生活補助（外宿補貼 150 元/月）

　　夜班補助（10 元/天）

　　崗位補助（接觸化學藥品的檢查崗位等補助 130 元-500 元）餐補（180 元/月 臨時工的發到飯卡里，正式工的則算進工資）全勤獎（250 元/月）績效獎（最高至 728 元/月）

　　工齡獎（就職滿壹年為 100 元/月；滿兩年 120 元/月；滿三年 140 元/月）各類扣費（從工資中扣除）：

　　扣費項目有住宿水電費（50 元/月）

　　社保（最新社保標準，每月扣 300.7 元/月）

　　工資主要靠加班，其中加班工資差不多佔了總工資的 45%。

　　裝配部工人按時計薪，每小時工資 9.89 元，平時加班 14.84 元/小時（1.5 倍），周末加班 19.78元/小時（2 倍），法定節假日加班 29.67 元/小時（3 倍）。

　　臨時工資以和派遣公司或中介的約定為準。依照條款或招工時間不同，可能為 15-17 元/小時。

　　假如壹個月工作 270 小時，有些人可能拿到最低薪的 15 元，有人可能是 16 元，有人和派遣公司達成協議能拿 17 元（可能有額外條款，例如：需做滿 55 天）。總工資為每月 4050－4590 元，外加餐費補助，約為 4200-4800 元。

　　工廠每月 15 號發工資，工資發放到工人的建設銀行卡。正式工由工廠發放。臨時工的工資分兩部分，壹部分是和正式工壹樣，由廠里發放，另壹部分由派遣公司的駐廠人員發放。工人會拿到工資條，列有應發和應扣的工資明細，實領工資和工資條上顯示的金額相同，工資條和考勤記錄相同。扣款項目有住宿費和社保。根據員工確認表，住宿費為 1.67 元/天，壹個月大致為 50 元/月。

　　請假制度：

　　工廠有提供帶薪的年假、產假、婚假、喪假和病假。

　　病假：工人請病假時會得到薪水，工資以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 80%支付。請病假的程序為，和線長口頭報告並寫請假單。病假回來上班后，需出示醫生開具的證明。但工廠並沒有具體說明病假能請多少天。

　　除帶薪年假以外，請假都要開具證明。帶薪產假（178 天）、婚假（3 天）、喪假（3 天）的請假程序和病假壹致。

　　帶薪年假：員工連續工作 1 年以上的，享受帶薪年休假。已滿 1 年不滿 10 年的，年休假為 5 天；已滿 10 年不滿 20 年的，年休假為 10 天；已滿 20 年的，年休假為 15 天。

　　休假：

　　法定假日休息有薪水。

　　社保：

　　正式工人必須從開始工作的第二個月開始買社保。臨時工每工作兩個月就可以購買壹個月的保險。

　　工廠也會為戶口非東莞本地的外省的工人購買社保。

　　工廠給工人買的社保並不包括住房公積金。

　　購買社會保險內容包括：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以及生育保險。

　　所有社保按照最低工資標準繳納。員工自費承擔 300.76 元/月，工廠承擔 561.53 元/月。

　　離職時通常社保不退保，可直接轉移到下壹家公司或工人的老家。離職工人需要先聯繫好轉入單位，再到社保局填壹張轉移社保的表格。

　　東莞社保繳費明細表

　　項目 繳費基數（元） 企業部分 個人部分 合計比例 繳費金額（元） 比例 繳費金額（元）養老保險 3376 13% 438.88 8% 270.08 708.96醫療保險 4895 1.6% 78.32 0.5% 24.48 102.80失業保險 3100 0.48% 14.88 0.2% 6.2 21.08工傷保險 3100 0.25% 7.75 0% 0 7.75

　　生育保險 3100 0.7% 21.7 0% 0 21.7

　　合計 - - 561.53 - 300.76 862.29

　　福利設施：

　　工廠內除了走廊上的椅子，沒有任何福利設施。

　　宿舍和食堂旁有壹個籃球場，但空間被貨物佔據，通常沒有人使用。

　　五、食宿條件

　　伙食條件：

　　工廠提供早中晚三餐。早餐有包子、油條、豆漿、稀飯等等，壹餐 2-3 元。中餐和晚餐有提供麵條和套餐，麵食 6 元/份，套餐 7-10 元/份，有葷有素。有工友覺得比起工作過的其他廠，收費略貴。

　　工人可以自由選擇在工廠食堂和宿舍吃住，不在廠里吃住不扣錢，且壹樣能拿到每月餐補 180 元。

　　臨時工的 180 元補貼會提前打到飯卡，正式工的 180 元補貼會在發工資時補上。員工需要花自己的錢到食堂充卡。

　　大部分員工都不在食堂吃飯，因為工廠工人實在太多（三四千人），食堂只能滿足壹千多人同時吃飯。要排很長的隊，隊伍能排到食堂門口，食堂裡面也很熱。大部分工人都去工廠附近的大小餐館吃飯，餐館的餐價要比工廠食堂略貴壹些，這段路程差不多要七八分鐘。

　　宿舍條件：

　　壹個宿舍住 10-15 人（大多數住 15 人），有洗手間、電風扇、沖涼房，手機 USB 充電介面，個別宿舍有儲物櫃。工人在宿舍使用的褥子和枕頭等，都需要自行準備。

　　宿舍樓 B 的下三層樓是女員工宿舍，上三層樓是男員工宿舍。樓層之間沒有門禁。男員工宿舍沒

　　有門鎖，調查員不清楚女員工宿舍有沒有門鎖。

　　宿舍又臟又亂，有的鋪位床板很薄，有的鋪位床板變形翹了起來，有的上鋪沒有欄桿，很不安全。

　　USB 充電口離睡的床鋪很遠，且不能直接給手機充電，只能先給充電寶充電，再用充電寶給手機充電。有些上鋪的床沒有欄桿，睡在上面的工人有掉下床的風險。下鋪的工人表示吹不到風扇風，睡覺時很熱，壹般自己另外買壹兩個小風扇。太熱的時候，有些工人會睡在走廊上。

　　宿舍有臭蟲，有些工人被臭蟲咬得過於瘙癢睡不著覺。但工廠也不會報銷員工因此看病的錢。好多宿舍壹整夜開著燈，防止臭蟲夜間出來活動。工廠組織過滅殺宿舍臭蟲，之後有壹定改善，但並不是太徹底。直到近期，工廠全部更換了床板，將木床板換成了塑料床板，效果很好。

　　宿舍門沒有鑰匙，任何人都可以隨便進出，安全沒有保障。除此之外，有的宿舍沒有儲物櫃。宿舍人太多，排隊沖涼大約需要 2 個小時。壹層宿舍只有壹個熱水器，冬天同壹層樓的工人得共享壹個熱水器的熱水來洗澡，很不方便。

　　有很多工人選擇不在宿舍里住，他們在距離工廠兩三公里的地方租房子，上班的時候騎自行車或者電動自行車。房租大約是 300-400 元/月，加上水電費大致為 500 元以上。

　　宿舍有住宿管理規定，例如：禁止外來人員進出宿舍；未經他人同意不得進出他人宿舍；空床不得擺放物品；不得在宿舍使用電爐電飯煲；不得上宿舍天台。違反宿舍管理條例並達書面警告兩次者，取消住宿資格。

　　六、職業安全和勞動保護

　　安全設備：

　　生產線上方有風扇，溫度較室外涼快，車間整體衛生乾淨。

　　但是有物料箱壓住黃線的情況，使得生產線旁邊的人行通道非常狹窄；甚至物料箱和箱紙會佔據整個人行通道。由於生產過快，生產線下游物料堆積在工人身邊，堆積的物料箱使工人的活動範圍很小，還會擋住生產線工人走向人行通道的路。

　　車間和宿舍有急救箱，都設置在辦公室裡邊。

　　勞保用品：

　　工廠在新工人工作兩天後發工作服（淡粉色 T 恤衫兩件），裝配車間還發了防散落頭髮的頭套，工作服不需要自己付錢，離職時需要交還給廠里。若是工作服遺失，離職時需要賠款。

　　壹些檢驗崗位會使用到慢干天那水（香蕉水），這是壹種非常強效的溶劑，用來溶解掉玩具上面的黑色油漆污跡。其人體有壹定的毒性，但工廠沒有為接觸到這些藥水的工人做好安全防護。只是在客戶前來審計那天給這些工人發了口罩（據工人說是迪斯尼公司來審計的人員）。這些崗位無職業病體檢，也沒有崗位調動。

　　裝配車間裡面的某些小車間，有著濃厚的油漆味，有的是香蕉水味，裡面的員工根本不戴口罩。

　　車間里空氣流通也不好。這些崗位大多是臨時工在做。

　　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

　　調查員不清楚工廠有沒有環境健康安全委員會，管理人員在訓練期間也沒有提到過該委員會。工廠沒有任何健康安全方面的培訓，工廠只是在上班第壹天讓員工簽《裝配工崗位有害物質 RoHS（歐盟危害性物質限制）培訓簽到表》。儘管車間有些崗位會接觸到洗面水和天那水等化學物品，但是工廠沒有對工人進行相關培訓教育。

　　調查過程未遇到有害廢棄物。

　　工傷：

　　調查過程未遇到工傷事故。

　　七、消防

　　車間通道和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識，照明充足，通道有時會被雜物佔據。

　　宿舍通道和緊急出口有清晰的標識，照明充足，沒有雜物阻塞。

　　緊急出口的門沒有上鎖。

　　廠區和宿舍區沒有發現易燃物質。滅火器充滿氣，每月檢查壹次。

　　有半年壹次的消防演習，六月至九月間有消防演習，最近壹次在 6 月份，在生產區域，工廠組織工人集合，教工人使用消防設備。

　　八、獎懲管理

　　工廠的懲罰措施：

　　· 口頭警告：未穿戴工作服，未佩戴員工卡，大聲喧嘩嬉戲打鬧等。

　　· 書面警告：兩次口頭警告等於壹次書面警告。其餘事項包括，在同事中打聽散布他人收入，不履行保密義務，擅自將工資、獎金等信息透露給他人，消極怠工等。

　　· 嚴重書面警告：兩次書面警告等於壹次嚴重書面警告。其餘事項包括，故意損壞公司財務造成經濟損失 100-500 元，上班時間睡覺等。

　　· 開除：壹年內收到三次書面警告，員工連續曠工三天，在公司打架鬥毆，煽動他人罷工及參與罷工。

　　工廠的獎勵措施：

　　· 培訓過程未提及獎勵，工人未被告知可以獲得何種獎勵。

　　九、勞工協會和投訴

　　工會：

　　從廠門的牌子上可以看到有工會組織，但是工人不清楚工會是否存在。

　　投訴渠道：

　　工人有問題主要找班組長，但不清楚班組長通常如何處理。入職考試中提到員工有問題可向工會反映，但是工人都不知道工會是什麼或者工會在哪裡。

　　工廠張貼了關於工人熱線的告示，但幾乎沒人使用熱線。

　　十、其他

　　員工關係：

　　工人有行動的自由，進出工廠不會被搜身。

　　有工人曾遭遇拉長使用侮辱性詞彙。

　　客戶訪問及審計：

　　有客戶到工廠審計時，工廠會在當天暫停新聘工人進入工廠，以免讓審計人員看到工廠不夠充分的入職培訓。審計當天，工廠要求每個工人必須穿廠服，物料不要多做，不要亂堆，接觸有害化學藥品的檢查崗位必須帶口罩，還要把化學品放進二次容器中，打孔的要戴耳塞。然而在平時，檢查崗位沒有戴口罩，打孔的不壹定戴耳塞。

　　工人滿意度：

　　工人選擇這家廠，主要是因為只用做長白班（極少數產線有夜班），也因為其它工作不好找，而這家廠好進。

　　受訪員工表示工資不高，開銷卻不小。日常開銷大致有吃飯，電話費，洗漱用品。外宿的有餐飲花銷，還有房租水電費。住工廠宿舍的工人每月要花七百多元的日常生活費。外宿的工人每月要花壹千多元。

　　有些新員工說，等到九月份，暑假工走了，再去找其他工作。

　　有些員工覺得工廠管理很糟糕：壹個是宿舍亂，壹個是打卡系統亂，壹個是生產車間物料堆放很亂。

　　調查員日記

　　今天是我在盈峰上班的第三天。上個周末雙休，僅僅個別老員工在周六加了班。早上七點鐘室友手機鬧鈴聲響起，然後他看起了電視劇，吵得我心煩，記得昨天晚上也是他看這個電視劇看到十二點多。宿舍挺破，十六個鋪位，六個是空的，我們宿舍大概只剩下八個人住，還有兩人住外面了，只是偶爾回來壹下。7：10 我起床洗漱，7：25 穿上廠服去廠門口打卡上班。今天是個好天氣，下雨了，比較涼快，我們工作時可以少出很多汗了。打卡后，進入裝配 A 棟三樓 13 線。可能是我今天感冒了，腦袋有些昏沈，竟然走錯了線，後來看到同壹條線上的員工才覺察到走錯了線，然後我又看到自己居然穿了拖鞋上班，還好沒人說什麼，他們自己也都穿著不是拖鞋但近似拖鞋的涼拖鞋。

　　進車間后，所有人在拉長前面的排隊開會，由各自的拉長開會，很擠很擠，每個隊的員工之間沒

　　有間隔，拉長也只是在各自的拉前面隨便講幾句，後面的員工估計也沒聽清。我們拉長是個女的，年紀四十多歲，她說今天迪士尼審核，要求每個人必須穿廠服，玩手機的開除，然後要求我們物料做多少放多少，不能亂放，不能在消防通道放東西，人行道也要清理開，使用化學藥品的要戴上口罩，並要求把藥品瓶放進二次容器中，我覺得並沒有什麼用，藥品是揮發性的。她還要求打孔的必須戴上耳塞，然而平時並沒有戴。昨天看到中介的微信說今天廠里驗廠，所以不帶新員工來了。

　　今天好幾個新員工沒來，估計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我留意到這個車間的 13 條線全部都是Hasbro 專線，產品也都是 Hasbro 的。開線后，我回到自己原來的位子上，戴上紗帽，在簽到表上面簽名，接過物料員發的刀片，物料員又發了個口罩，畢竟今天驗廠，樣子是要做的。因為我這裡沒有夜班，所以，物料還都是我上次剩下的物料。我的工作是把旁邊壓合好金屬軸的兩塊料 跟線上留下來的壹塊料拼合在壹起，並用棉簽沾上慢干天那水，也就是香蕉水，把產品上面的黑色油漆擦掉，擦不掉的時候要用刀片刮掉。拼裝玩具對我來說並不難，難的是擦黑點，以我的速度，這三天來沒有堆過料，但是我後面的大姐堆了三框料，她應該比我早來幾天，她不讓我把料往下流，都放在我這裡，於是這幾框料也就堆在我這了，記得上壹個班，我沒聽到她說什麼，把料放了下去，結果被她罵的很難聽。後來物料員發了壹張記錄表，用來記錄生產過程中的不良率。旁邊的靚妹好心提醒我，填了這張表就有 4 塊錢，物料員給的時候壹定要拿。上午上班的過程相當無聊， 壹開始做的很快，後來也有停頓，物料壹陣壹陣的下，快到下班的時候，物料下的慢多了，中午 12：30 停線下班，脫下帽子，排隊出車間。車間的樓梯被人群擠得滿滿當當，廠門前等待打卡的人群也是擠得滿滿當當。我有時就感嘆，這盈峰廠的空間真是狹小，工作空間小，有時候都挪不開腿，物料有的時候會擋在人行道上，小商店也擠得很滿，食堂排隊都快排到門口了，廠門口下班打卡要擠 7-10 分鐘，十分擁擠，每次下班我都拍了照片，今天看到正對我的攝像頭，以後還是小心點好。看到這麼擁擠的人群，我真懷疑這廠是否真的只有三千多人。

　　因為食堂人太多，飯菜價錢和外面也差不多，還很熱，所以大多數人都在廠外吃飯，我騎著共享自行車到我熟悉的那家食店， 要了份 7 元的午間特餐，我看到很多盈峰廠的人也都來這裡吃飯。吃完飯身上出了壹身汗。我買了瓶礦泉水喝掉。中午休息時間壹小時。

　　下午 1：25 我回到廠里打卡上班，繼續上午的工作。為了和其它工人聊比較深入的工廠問題，我試著和他們混熟悉壹點。下午幹活的時候，我看到大組長在訓斥壹個人，可能是乾的慢了吧。兩點多的時候，我們拉長要求換線，就是把全部工作物品除了生產線都搬到裡面的壹條線。我們快速搬好位子，拉長多次要求我們挪動，有個員工煩了，抵觸了壹下，拉長當著眾人的面罵她「妳媽的」。給我供料的那個員工還沒搬好位置，拉長就讓我們趕快做。下午六點鐘，還有壹個半小時就下班了，我們又簽了壹次到。物料下來的速度慢了很多，旁邊幾個員工聊起了租房，有兩百多租到的，也有四百租到的，但是都沒有空調。在廣東這邊，空調似乎真的很奢侈，大多數的商店、食店都只有電風扇。聊著聊著 7：30 下班了。然後是排隊打卡，我不想在食堂吃，我又去了上午的食店吃飯。然後在網吧連上 ssr，用火狐登錄 google docs，寫了壹會文檔又回去了。

　　宿舍他們有的玩抖音，有的看電視劇，有的跟好友聊天，他們之間似乎也不是很熟悉，除了固定的好友，壹般很少說話。我沖了涼，回到床上， 打開 google docs，把調查報告缺少的部分列出來，準備在接下來的這些天里做好訪談和記錄。宿舍晚上是不關燈的，因為宿舍有臭蟲，燈光可以阻止臭蟲晚上出來活動。宿舍晚上 12：00 基本上就安靜了，第二天都要上班的。

　　工廠環境

　　作者 中國勞工觀察 寫於不同歷史時期 整理於二零二一年執行摘要

　　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玩具被售出，孩子們抱著玩具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與此同時，遠在中國廣東的工人們卻在高壓的工作環境和漫長的工作時間中掙紮著。一位女工因為每日生產指標實在太高而精疲力竭，她全身酸疼不已，忍不住在宿舍裏哭泣。

　　另一位女工遭受性騷擾，騷擾她的男工甚至威脅要打她。雖然這些都發生在玩具工廠車間裏，但是沒人覺得這些行為有什麽不對。更有甚者，沒人覺得需要阻止這些騷擾行為再次發生。

　　自 2001 年，中國勞工觀察就開始調查中國的玩具工廠。我們相信同情心是每個孩子都應當擁有的品格。當父母們為自己的孩子選擇玩具時，他們對工廠不公正對待和剝削工人的事實有知情權，尤其是那些女性外來工。

　　今年，中國勞工觀察調查了兩家玩具工廠，位於中國廣東省的東莞市。一家是美泰設立的工廠，一家是美泰、誌高、費雪、多美的代工廠。

　　工廠名 產品品牌

　　東莞市美泰玩具有限公司（長安鎮） 美泰

　　東莞市東耀玩具有限公司（厚街鎮） 誌高，費雪，多美，美泰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影響了玩具產業，全球玩具銷量增加。因為學校關閉了，全球範圍內孩子們有更多時間留在家裏，父母們為孩子買了更多玩具玩。1單就美泰玩具而言，公司收益增長了 10%，達到 16 億美元，凈利潤有 3 億 1 千 6 百萬美元。2促成美泰公司利潤增長的因素不僅僅是來自消費者的購買力，也有工廠裏工人夜以繼日的超時加班和微薄的收入。在長安美泰玩具廠的裝配車間，每條生產線的日生產指標是裝配 1300 到 1400 個產品。工人們只有半個小時吃午飯，每周一到周六工作 10 小時。這意味著，工人們每小時要裝配 100 個產品才能完成當日的生產指標。每個月工人加班 80 多個小時。有時候會因為沒有完成當日生產指標延遲下班半小時，而且延時下班的工作時間不會支付工資。工人們的時薪不足 2 美元。在東莞東耀玩具廠的旺季工人們每天工作 10 到 11 小時，周六也要上班，每月加班 92 到 112 小時。兩家工廠都明顯違反了中國《勞動法》關於每月加班不得超過 36 小時的規定。

　　20 年來，中國的玩具工廠也有一些進步3

　　，但是工廠的進步仍然落後於其他行業 20 年

　　來的發展。工人們的階層沒有改變，他們仍是社會中的底層勞動者，獲得的報酬和尊重仍是以整個社會的最低限度來衡量的。

　　以下是兩家工廠都存在的嚴重侵權問題：

　　工作場所的精神暴力

　　依據國際勞工組織的相關文件，精神暴力可以被定義為“有意地利用權力，包括威脅使用身體武力，身體暴力，對某個人或者某些人可能造成身體、精神、心靈、道德或者社會發展方面的傷害。它包括言語傷害，恃強淩弱、聚眾滋擾，騷擾和威脅。”4我們在兩家工廠中都發現存在工作場所的精神暴力。比如：長安美泰玩具廠的車間流水線組長和組長助理會責罵生產速度慢的工人“笨”，在工人受傷之後車間組長或者主任也會責罵受傷工人“為什麽不小心點”，同時會警告受傷工人不許將工傷的事實上報工廠。東耀玩具廠的組長則是在工人提出需要口罩，或者申請不加班時不理不睬，采取冷暴力的方式給工人的心理造成壓力，不敢或者不願再要求獲得口罩或者要求不加班。

　　性騷擾

　　性騷擾問題近年來逐漸被重視，但是中國工廠裏的這種調查仍然很少。去年我們發現佛山的美泰玩具廠有幾例性騷擾事件發生。今年在長安美泰玩具廠也有性騷擾問題，體現出美泰玩具公司未能成功地在工作場所采取措施保護受害者和解決性騷擾問題。

　　例如：一名男工經常性地騷擾車間裏的多位女工。這名男工會在車間裏喊一位女工“親愛的”，他說他怕不這麽喊她她就會“不激動”。這名男工還會故意摸另一個女工的手和頭發。組長助理看到這名男工的言行不僅不制止，還會加入到性騷擾玩笑當中；如會問這個男工昨晚是不是“打飛機”了。在微信工作群裏的性騷擾信息更是幾乎每天都有，一位工人甚至在微信群裏發送性工作者的聯絡卡片信息。

　　職業健康與安全

　　兩家工廠都為工人提供帶薪的入職培訓以滿足《勞動法》中關於入職培訓的法定義務，但是兩家工廠的入職培訓都未達到法定的 24 小時入職培訓的時長規定。

　　長安美泰玩具廠規定每個工人在入職的第一個月內至少接受 24 小時的培訓，但是調查員了解到工人們一般在入職第一天接受 4 小時培訓之後就不會再有其他培訓。東耀玩具廠的入職培訓是播放視頻工人自己觀看。正是因為培訓不足，工人們在操作機器的過程中難免受傷。

　　在長安美泰玩具廠，沒有人教調查員如何使用過膠機，她在使用的過程中多次燙傷自己的手指。噴油車間的工人每天都暴露在化學品之中，一些工人說下班後發現自己的鼻孔裏都是噴油的油料。他們沒有獲得任何特殊的防護口罩，只是每天有兩個普通醫用口罩，這種醫用口罩不能有效阻擋噴油進入鼻孔。

　　東耀玩具廠的一個女工使用稀釋劑，但是卻未獲得手套，她的手因此潰爛了。另一位女工在使用稀釋劑之後皮膚紅腫、瘙癢。這位女工告訴組長自己對稀釋劑過敏之後被組長訓斥，她只能自己去工廠附近的一個小診所輸液來緩解不適的癥狀。在焊錫崗位上產品會有黑煙，需要佩戴有活性炭的口罩，但有些工人有口罩有些沒有。而且他們佩戴的口罩只是普通的藍色口罩。工廠也沒有確保那些需要接觸洗面水的工人都佩戴合適的口罩。

　　工人代表

　　面對龐大的工廠，一個工人難免覺得無力。組成工會或者選舉工人代表幾乎成了工人與工廠對話的唯一合法途徑。我們調查的兩家工廠都有工會或者有工人代表，但這只是表面現象，並不是真實有效的工會或者工人代表。

　　尤其是長安美泰玩具廠，設有“美泰之家”，“工人熱線”，團支部、婦女聯合會等種類齊全的團體。但是遺憾的是這些部門並沒有起到實際作用。在一位女工因工廠調崗體檢而被錯誤計算工資時，沒有任何廠內團體願意幫助她解決問題，只有在她威脅要撥打當地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局電話舉報工廠克扣工資時，工廠才補足了她的工資。

　　東耀玩具廠沒有工會，而且要求面試的工人必須在一份表格中勾選“不加入工會”的選項。依據中國《勞動法》第七條，勞動者有權依法參加和組織工會。在東耀廠裏有一份工人代表名單，由每個部門的工人選舉產生。但根據其中一位工人代表的說法，工人代表是工廠方便開會才選舉出來的，只是負責給工人們傳達工廠的一些決定（如上班時間調整），並不能實現幫助工人向工廠反應工人需求和問題的作用。

　　新冠病毒防疫措施

　　新冠病毒爆發之後，所有工作場所都要采取措施防止新冠病毒傳播。工廠裏，大部分工人通常高度依賴工廠的餐廳，原因有中午休息時間短無法去廠外就餐、工廠餐飲價格低廉，加上中國仍處在新冠病毒疫情期間，外出就餐仍有一定風險。在長安美泰玩具廠，參加求職面試的工人被要求接受核酸檢測之後才能參加面試。工廠在工人共同就餐的餐桌上安裝了玻璃擋板。

　　東耀玩具廠的餐飲目前是免費的，但是就餐環境和餐飲衛生都讓人擔心。如：工人發現食物裏有頭發、爛菜葉，甚至在工人的午餐中有蟑螂。餐廳沒有足夠的桌椅讓下班的工人同時坐著就餐，一張桌子可能被 6 個工人共同使用，彼此之間胳膊挨著胳膊。

　　即使這樣仍有不少工人需要蹲在地上吃飯。工人用自己使用過的餐具從公共的飯桶裏盛飯更是增加了新冠病毒，或者其他疾病傳播的可能性。我們沒有看到東耀玩具廠采取任何針對新冠病毒的防疫措施。

　　社保

　　中國《勞動法》要求雇主必須為職工購買社保。社保包括 5 種：養老保險、失業保險、生育保險、醫療保險、工傷保險和住房公積金。

　　長安美泰玩具廠的工人只有在試用期結束之後才能買社保，購買的種類有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和住房公積金。

　　東耀玩具廠的短期工被要求簽署一份《不同意購買社保聲明書》，自願放棄購買社保。事實上工廠從沒有詢問過工人是否願意購買社保。同時，有些工人雖然簽署了這份聲明書，但是工廠卻又為他們購買了社保。長期工在經過試用期之後，工廠會為他們買社保，我們無法確定工廠為他們購買了哪幾種保險。工廠要求超過 50 周歲的工人簽署《勞務合同》，其中聲明工人會自己購買社保，工廠只為他們購買商業保險。

　　懷孕與生育保障

　　我們不確定長安美泰玩具廠和東耀玩具廠是否為工人們購買了生育保險。

　　兩個工廠的勞動合同中都載明工人享受帶薪的產假，但是工人到底能享受多少天的帶薪產假仍不明了。長安美泰玩具廠的很多工人不知道自己有帶薪產假，因為沒人向他們解釋過勞動合同。工廠的墻上貼著一張申請享受產假待遇的流程圖，顯示工人可以在懷孕 3 個月之後提出此項申請。但是幾位在廠裏工作多年、並且已經生育的女工表示，很難在廠裏上班堅持到生孩子之前。工廠每天有繁重的工作量，還有可能接觸化學品，這些都對孕婦身體有危害。所以沒聽說哪個女工享受過產假待遇。能夠享受產假待遇的基本是工廠辦公室裏的管理層女性員工。一位懷孕的女工需要自己提出申請才可以不再上夜班，而不是車間主任主動為她調整上班時間。她最終選擇辭職，工廠裏的工作實在太累。

　　調查員沒有看到工廠裏有其他特別的針對孕婦的設施和福利。

　　總結

　　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敦促玩具公司采取措施應對和解決他們的供應鏈工廠裏積存的侵權問題。但是一次次的，我們總是看到同樣的問題仍然存在，如：低工資，過量加班，匱乏的勞動保護設備，缺乏有效的投訴渠道。長安美泰玩具廠和東耀玩具廠都經過了ICTI 玩具責任規範認證。經過去年在佛山美泰玩具廠的調查，我們特別要求玩具責任規範（ICTI Ethical Toy Program）和美泰公司采取有效措施解決性騷擾問題和就業歧視問題。我們的報告說明他們未能履行保護工人權益的義務。長久以來，工人被當作生產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玩具銷售量在新冠病毒大流行中噴湧增長，但是玩具公司們並沒有將所獲的利潤用於提高他們生產線上工人的生活。玩具公司們知道工廠裏的工作環境，並且促使工廠達到更高生產指標的同時壓縮生產成本，被壓縮的成本則是工人的福祉。玩具公司們應該為提高工人們的生計做更多。

　　侵權行為概括

　　美泰玩具廠 東耀玩具廠

　　不正當理由拒絕錄用 *

　　未依法購買社保 * *

　　未設立工會 *

　　沒有獨立的工人代表 * *

　　入職培訓不達 24 小時 * *

　　不解釋勞動合同內容 * *

　　工廠解除勞動合同未依法賠償工人 *

　　未提供充分的勞動保護用品和設備 * *

　　工廠車間存在火災隱患 *

　　化學品垃圾處理不善 *

　　有職業危害的崗位沒有定期體檢 *

　　超時加班 * *

　　工傷不上報 *

　　生活環境惡劣 *

　　性騷擾 *

　　精神暴力 * *

　　性騷擾報告：美泰必須做的更好

　　關於性騷擾的新調查，在中國的一家美泰工廠

　　中國工廠裏的性騷擾：隱秘的現實

　　不夠體面的工資，地獄般的工作量，不衛生的宿舍和甚至有時候強迫勞動……自上世紀 80 年代以來中國工廠觸目驚心的工作環境一次又一次被曝光。從 "世界工廠 "采購用品的大品牌，經常因這些公然侵犯權利的行為而被挑出來指責。

　　但是鮮為人知的是中國工廠生產線上 70%的工人是女性。5直到 2000 年，生產線上的女工大部分是“農民工”，比如，一個人離開農村去城市賺錢，但是卻沒有城市戶口定居於城市。這樣的行政管理現狀迫使她們接受惡劣的工作環境。

　　長久以來，中國工廠更喜歡招聘女工，女工更吃苦耐勞，也比男工更溫順。

　　但近十年來，基於經濟和人口的因素，工廠不得不招聘更多男工。6工廠裏的新的男女工構成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工作氛圍，產生了一個仍屬禁忌的問題：

　　基於性別的暴力和性騷擾。

　　2018 年，metoo 運動對中國有很大影響，盡管有審查制度，但是在中國社會的一些領域仍然湧現出關於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的暴力的探討。但是 metoo 運動對制造業領域毫無影響。

　　調查中國工廠的工作環境變得越來越困難，更不用說譴責加諸女工的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的暴力了。

　　雖然很隱秘，但是性騷擾是美泰直接控制的三家中國工廠中既存的現實。

　　美泰工廠裏的性騷擾：存在已久

　　跨國企業的工廠裏的性騷擾早就被人知曉。2004 年發生在美泰兩家墨西哥工廠的第一次審計已經揭示出這個問題的重要性。

　　2019 年 12 月，3 個公益組織——中國勞工觀察、Solidar Switzerland 和 ActionAidFrance——發布一份關於美泰一家中國玩具工廠輕視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的暴力的譴責報告 。7針對佛山美泰玩具廠的調查持續了數周並且揭示出工廠存在違反勞動法和安全隱患，也存在基於性別的暴力和性騷擾。

　　我們的調查顯示這些情況不是個案，我們因此問責美泰公司關於防治和懲罰基於性別的暴力和性騷擾的政策。

　　美泰公司拒絕討論它的性騷擾政策，也沒有聲明會采取任何措施根除性騷擾。

　　今年，我們發布一份新的對美泰的另一家工廠持續幾周的調查，調查結果再次讓人擔心。

　　不適當地談論她人外表，談話中帶有性暗示，觸摸身體，發送淫穢照片：短短幾周的調查中，多種形式的性騷擾被發現。

　　這是事情都發生在工廠管理人員的視野範圍之內，但沒有引起管理人員的任何反應。

　　正是這種有錯不罰的氣氛讓受到騷擾的女工不敢投訴，尤其擔心因此失去工作。

　　美泰工廠輕視騷擾行為是很難被忽視的。

　　美泰必須睜開雙眼並采取行動

　　近 20 年來，美泰作為世界玩具產業的領軍人物一直致力於在其供應鏈工廠裏保障體面的工作環境。美泰的旗艦產品，芭比娃娃，自 2015 年以來被呈現為允許小女孩們不被先入為主的觀念限制和被解放的。

　　至少，生產芭比娃娃的女工們應當在免於被羞辱和被性騷擾的環境中工作。

　　美泰有一個關於工作場所免於歧視和騷擾的行為準則，但是在實踐中，美泰公司未能確保此項權利。

　　委托審計，例如美泰工廠的國際玩具理事會是值得懷疑的，他們不透明也不可靠。

　　更糟的是，這些委托審計給美泰頒發一個“合乎道德”的認證讓美泰可以為其責任開脫。

　　跨國企業幾年前就知曉自己的工廠裏有侵權行為，他們有責任確保自己的中國工廠和其他地方的工廠給工人提供體面的工作環境。

　　結束性騷擾的普遍存在是迫切的，跨國企業可以通過有雄心的政策來防止、制裁性騷

　　擾行為，和賠償性騷擾受害者。

　　美泰必須首先對工廠裏的性騷擾情況作出評定，傳達評定結果，最後采取具體的措施保護女工。

　　定義：性騷擾

　　性騷擾是對人權的侵犯，1958 年國際勞工組織在第 111 號公約中定義並譴責這種行為。它包含一系列慣常發生的和被常態化的行為和實踐：與性有關的言論，甚至淫穢的言論和笑話，展示物化女性的照片或者圖片，強迫肢體接觸或者性侵犯。

　　廣東是中國最富有也是最受歡迎的省，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國經濟改革開放之後廣東飛速發展。靠近香港的地緣優勢讓它擁有 4000 多家工廠和車間。廣東省也是美泰三家中國工廠的所在地。

　　第一次調查，第一次醜聞

　　芭比娃娃是對女性權利的嘲諷……在 2019 年 11 月我們發布的報告中我們揭示了美泰在中國的一家工廠存在嚴重的侵權行為。8這份報告是 2019 年我們對位於中國廣東省佛山市南海鎮一家美泰玩具廠進行數周的秘密調查後的調查結果。

　　這家工廠直接隸屬於美泰，它主要生產費雪塑料玩具和電子玩具。工廠大約有 3000 多名工人，旺季在夏季，為聖誕節銷售作準備。

　　在這期間，工廠會增加雇傭數百名工人，他們在工廠裏都看到了美泰工廠的工作環境。

　　已證實的騷擾情況

　　2019 年，我們發現這家工廠的工人工作量不穩定，女工反應她們遭受來自管理人員的言語傷害和羞辱，尤其是年輕女工。

　　調查員與超過 10 位女工詳細交談過，其中 4 位女工曾描述過工廠裏存在性騷擾的情況。

　　她們中的一位曾被工廠裏兩位男性工友尾隨，這兩個男工還對她拍照。她感到不安全但是不敢對別人說。另一位女工說：“有個男工每次休息時間都到我這裏來，我想讓他別過來找我，我很害怕。”

　　調查員曾在女工宿舍的樓層裏看到一個男人，站在浴室門口，這讓調查員感到非常不舒服。

　　被騷擾的女工沒有向工廠的管理人員反應問題。首先，她們覺得自己沒有證據，只會導致雙方“各執一詞”。有些女工覺得向管理人員反應不會有任何改變，還有些女工擔心反應問題之後自己的安全問題。

　　這些因素都說明了實施一項專門的警告機制和關於此機制的使用培訓的重要性。

　　沒有真正的求助渠道

　　此次調查顯示，工廠裏沒有專門的性騷擾警告機制，或者是沒有工人（調查員曾詢問過的）知道工廠裏有這樣的機制。

　　工廠入口初有一個員工服務中心，調查期間調查員從未看到任何人走進這個中心去投訴。

　　沒有真正的求助渠道

　　此次調查顯示，工廠裏沒有專門的性騷擾警告機制，或者是沒有工人（調查員曾詢問過的）知道工廠裏有這樣的機制。

　　工廠入口初有一個員工服務中心，調查期間調查員從未看到任何人走進這個中心去投訴。

　　工人的工卡上有一個熱線電話號碼，但是沒人使用它，因為工人擔心他們不會對自己的個人信息保密，或者覺得打電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最後，工會在中國並不是獨立運作的，因此工人根本不會考慮向工會反應問題。

　　我們關於解決性別暴力的建議

　　我們的報告發布在歐洲一些主要的媒體上9

　　對普通公眾產生很大的影響：一個訪談被瀏

　　覽了超過 100 萬次。10

　　隨後我們要求美泰采取與問題嚴重性相稱的措施：

　　? 采納對性暴力“零容忍”的政策和內部通報制度；? 建立一個內部的報告制度來應對性騷擾和要求所有的商業合作夥伴制定應對投訴的機制；? 對所有女性員工提供救濟機制確保匿名化以保護投訴者免於報復，並解雇作惡者；? 通過授予他們特別的社會權利和提供法律、心理和經濟援助來支持受害者；? 對全體員工做關於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的暴力的培訓，包括管理者，介紹在工作場所及工作場所之外的救濟途徑的可及性。

　　2020 年 1 月，我們的報告發布超過 5 周時間之後，美泰聲明工廠已經接受了為期兩天的審計，並且未發現存在違反國際玩具理事會的標準的指控。

　　此次審計由國際玩具理事會開展，一個玩具產業的國際理事會組織。

　　美泰未向我們提供關於它有反對性騷擾的政策的信息，也沒有在它的工廠和公司裏實施具體的措施。

　　事實是此次審計沒有揭示出美泰存在任何有違“合乎道德的”認證標準的行為，也沒

　　有證實工廠不存在性別和性騷擾的情況。

　　此次審計已經被證明在揭露工廠侵權行為方面是無效的，例如對自由結社權的侵害、各種各樣的歧視和性騷擾。11甚至，國際玩具理事會使用的審計方法，包括把審計委托給第三方進行，存在一個嚴重的錯誤：它未能有效的使工人參與其中，雖然工人是被關切的核心人群。

　　我們曾詢問國際玩具理事會關於他們審計的方法論，但是他們從不回應。

　　因此我們不知道這項審計的範圍：時間、被訪談的人數、他們的工作、他們的性別等等。我們不知道訪談的範圍，或者什麽記錄將會被使用。我們不知道該審計是不是公開宣布的，被訪談的人是如何被篩選出來的，是否對文件和訪談進行二次檢查。我們也不知道誰來開展這項調查，國際玩具理事會內部技術團隊專家擅長什麽，他們是否接受過關於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的培訓？

　　國際玩具理事會的檢查清單裏提到了性騷擾問題，但是卻沒有被完整的執行。

　　面對工廠裏廣泛存在性騷擾的指控，美泰傾向於把問題隱藏在一個方法論不公開的總體審計報告的總結當中。

　　美泰借此輕而易舉的解決了我們的報告中提到的嚴重的侵權事實，而且拒絕采取透明的行動來制止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

　　美泰未能履行它的買方責任，沒能阻止這類侵權行為繼續發生在它的工廠裏。

　　證據收集於 2019 年

　　“我印象中就算男工經常工作速度比女工慢，做出的產品比女工少，老板也不會對男工大喊大叫。我的生產線上有一個女孩因為被罵哭辭職離開工廠。”

　　美泰直接擁有或者控制 8 家工廠，分別在墨西哥、馬來西亞、加拿大、印度尼西亞、泰國和中國。美泰也有其他形式的供應商，但是這幾年都沒有公布供應商的名單。

　　美泰，一個玩具巨人

　　美泰集團 1945 年創立於美國，其銷售量在世界玩具銷售市場占有主導地位。美泰在全世界超過 150 個國家生產芭比娃娃，費雪、烏諾紙牌，波莉口袋和風火輪品牌玩具。

　　2019 年的每一分鐘，在全世界範圍內大約 100 個芭比娃娃被售出。芭比娃娃的銷售大約占其營業額的四分之一，估值 4 萬 5 千零 5 十億。12美泰在自己的網站上寫著：“生產我們的玩具的工廠提供安全和合乎道德的工作環境。1997 年，我們是第一批制定制造業責任標準的公司。”

　　然而，自 1996 年不斷有針對美泰集團的工廠的研究表明工廠的工作環境很糟糕。

　　證據 收集於 2019 年

　　“廠裏有很多男工，他們經常叫年輕的臨時工跟他們出去約會。那些年紀大的男工經常會來找我。”

　　另一個工廠的新證據

　　2020 年，在美泰的另一家位於中國東莞市的工廠的持續數周的調查證實了這種現象。

　　東莞市長安美泰玩具廠招聘超過 2300 名工人，主要盛昌塑料玩具，包括知名的芭比娃娃。

　　跟去年在佛山的工廠一樣，在工廠裏的數周調查顯示出工廠裏持續存在性騷擾問題，並且不以為然。

　　生產線上的性騷擾

　　例如，一位 19 歲的學生暑期工對我們的調查員抱怨她被一個比她大 10 歲的男工騷

　　擾。這名男工經常在車間裏喊她“親愛的”，他對其他工人說他喊這位女工親愛的是為了“讓她激動”。他還會經常坐在這位女工的位置上，讓這個女工坐他腿上。

　　這位年輕的女工在微信（在中國非常流行的聊天工具）上拉黑了這名騷擾她的男工，防止他通過手機騷擾自己。這名男工威脅女工不許拉黑自己，不然就要打她。

　　這些事情發生在工廠的車間裏，其他人都能看到，但是沒人幹預。

　　這位男工還被看到摸另一個女工的頭發和手，被摸的女工大聲說：“別摸我的頭發和手。”這位男工還公開對這名女工說：“我今晚沒地方睡覺，去你家好不好？”同樣的，這些事發生時沒有人制止。

　　在現場調查過程中，生產線兩名組長助理經常自以為是，要麽不插手，要麽在車間裏發表帶有性暗示的言論。

　　例如：一位組長助理曾問這位男工（上文提到的）有沒有打飛機（手淫），隨後組長助理又說自己說錯了。

　　另一個學生，她為了賺學費到廠裏做暑期工，她經常遭遇男工談論她的胸部和外形。

　　她經常在車間裏因此哭泣，但是沒人介入和幫她解決問題。這個年輕的女工說她不敢去投訴，因為她擔心失去工作，她需要賺錢還學費貸款。

　　手機裏發送的淫穢信息

　　工人會被組長加入一個微信聊天群，用於分享工作信息，比如每天的生產指標。

　　我們看到其中一個工作聊天群組裏有一些成員的性別歧視和性別化發言，讓女性員工感到工作環境有敵意和侮辱。

　　一些事實已經構成性騷擾，他們制造了一個有敵意的工作環境。調查員在工廠的幾周一直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

　　雖然沒有性侵犯發生，但是女工們害怕性騷擾，感到自己不受保護。這樣的氣氛的確讓人擔心更糟的情況可能會發生。

　　特定的“企業文化”

　　性騷擾由一系列不受歡迎的行為構成，如：下流的語言、笑話，展示物化女性的圖片，強迫接觸或者性侵犯。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定義13，性騷擾是指：

　　任何不受歡迎的含有肢體的、言語的或者非言語的性暗示的行為；任何其他不受歡迎的、無理的、冒犯的、會對女性尊嚴有影響的基於性的行為；任何有助於創造一個讓人感到恐嚇、敵意或者屈辱的工作環境的行為。

　　當企業的管理者不采取合適的行動補救性騷擾行為時，這種企業文化會讓性騷擾根深蒂固。

　　在本案中，組長從來不介入阻止騷擾行為，除了一次在微信聊天群組中的 警告，但那次警告是毫無作用而且沒有後續行動。

　　規則就是不受懲罰

　　在工人的入職培訓中沒有談到禁止性騷擾和投訴機制。

　　入職培訓大約有半天時間，包含對公司和工廠的介紹、安全培訓、工資構成、簽訂勞動合同及其他協議、發廠牌、食宿情況講解和分配車間。

　　調查員得知廠內有一個機構叫“美泰之家”，可以接受工人投訴。但是其他工友並不知道美泰之家是幹什麽的。廠裏還有一個電話可以接受投訴，但是是工廠內線電話短號碼，也就是說用自己的手機無法撥打，工人必須去工廠辦公室借用座機電話去打這個短號碼，辦公室裏的人都能聽到。這種情況下投訴的機密性無法被保障。

　　更何況每天 10 分鐘的休息時間實在太短，不夠走去打電話。辦公室在工人下班之時也會關門。

　　毫無疑問這個投訴機制幾乎沒有工人知道和使用過。

　　這個投訴機制，刻意被設置的毫無效果，看起來只是用來滿足審計的要求。公司可以說他們沒有問題因為沒有工人投訴。

　　在一次微信聊天群組討論時，一個男工人寫到：“老鄉，你今晚上去找（性）服務了？”

　　一個男工人發表了一張女性裸露的照片在一個有男工和女工組成的生產線微信工作聊天群組裏。

　　分享性工作者的聯絡卡片。這個發送這些卡片的男工寫到：“哪個需要的可以預約了。”然後：“各位男同事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裏啦。”另一個人回復說：“哇塞，這身材。”

　　一個組長對這個發送性工作者聯絡卡片的男工人說：“註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這個是工作群。”然後這個男工人發送了一張兒童的照片寫著：“收到！”

　　這張照片是在 2020 年我們調查美泰的東莞工廠時拍攝的，我們招聘調查員工作幾周或者幾個月，以此盡力確保中國工廠的調查員身份保密。

　　性騷擾話題在中國工廠即將走出禁忌？

　　在世界範圍內對女性來說，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是一個不幸的事實。在中國這個話題

　　很少被談論，大品牌選擇中國工廠時沒有把這個當作是嚴重的風險。

　　根據北京援眾性別發展中心的研究 顯示：中國從 2010 年到 2017 年中國 5 千萬份判決書中只有 34 份與性騷擾有關。14 然而，香港大學的一份 2009 年報告證實 80%的中國女性在工作中遭遇過性騷擾。15如此頻發的現象卻幾乎沒有公開譴責和反抗，有若幹原因。

　　一方面是，直到今年中國法律尚未精確定義性騷擾行為。16另一方面，中國社會將性騷

　　擾看作是一個禁忌話題，因此很難公開解決性騷擾問題。

　　但是在 2018 年，metoo 運動強烈影響了中國。

　　運動首先由女學生們發起，她們說自己被教授性騷擾。政府通過切斷網絡的方式阻止這些女性說出自己的經歷，有時候甚至威脅要逮捕她們。即使有這些審查制度，中國仍有一些言論自由的空間。

　　Meetoo 運動基本上是在文化領域，學生群體內的接力，17但有一個證據例外。

　　一位富士康（中國的一家很大的電子工廠）的女工於 2018 年 1 月寫了一封信，要求工廠設立打擊性騷擾和解決性別不平等問題的制度。

　　她寫到18

　　： “大聲說黃色笑話，嘲笑女工的外貌和特征，利用“指導”的借口跟女工發生不必要的身體接觸……工廠車間裏“性騷擾文化”被廣泛傳播。”

　　很難動員女工減少性騷擾。

　　自 2015 年來，中國的工會和女性運動收到來自政府的巨大壓力，19許多關註工人權益的組織被迫關閉了，例如向陽花女工中心。

　　這是一家在 2013 年在廣東工廠做性騷擾調查的公益組織。20這個調查目前只能在網上找到，它被網絡媒體和公益組織轉播。調查顯示四分之一的女工曾接到淫穢電話和色情短信息，近十分之一的女工說她們在工作中有過直接被要求性服務的經歷。

　　向陽花女工中心的主任駱紅梅解釋說21： “就像家暴，警察和全社會大部分人認為這是家務事，不是公眾討論和判斷的事”。駱紅梅曾在 2015 年被逮捕。

　　然而，中國 2019 年最新通過的民法典帶來了改變的希望。

　　這是法律第一次規定公司有義務制定防治性騷擾的政策。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盡管雇員訴訟想要成功還需要符合苛刻的條件。

　　另一方面中國的女權主主義者動員繼續戰鬥，就像學者洪理達說的：“就算中國所有的女權主義活動者都被逮捕或者禁聲了她們釋放出的反抗的力量是很難被根除的。”22美泰和它沒有社會責任感的政策1997 年，迫於公益組織的壓力，美泰作為第一批跨國公司撰寫和通過了一個規範它的工廠和供應商的道德準則：全球制造準則。

　　這項準則適用於所有組成其產品的制造業部門，涵蓋了工資、工時、童工、強迫勞動、歧視、自由結社、法律和道德商業慣例、產品安全和質量等。

　　原則逐漸被拋棄

　　這種準則非常典型，被用於提升公司形象。美泰的原則相當有雄心，它有一個外部的、透明的審計機制來檢測是否被履行。

　　然而，有責任感和道德感地經商顯然是有成本的。

　　安排和付費給審計是必須的，救濟被侵犯的權利，提升工廠的工作環境，增強工作安全，說服供應商接納這些原則和監測他們是否遵守了這些原則……毫無疑問，由於需要支付這些成本，美泰逐漸降低它的道德要求。明確的和保護性的規定逐漸變得寬泛、不清晰的原則。232009 年，跨國企業最終拋棄了它的獨立審計機制，國際公司責任（ICCA）詳盡的報告發布在它自己的網站上。

　　起碼的合法性得不到保障。

　　同年，美泰加入了國際玩具理事會(ICTI)，該理事會建立了自己的商業道德行為準則。

　　這個行為準則由國際玩具理事會的分支機構“合乎道德的玩具項目”(IETP)監測，IETP 發展了自己的審計機制。24就像任何人都能想到的，國際玩具理事會沒有對自己設置什麽限制性的規定。

　　比如就加班時間這個問題而言，這項準則規定了一個工人一周工作不應超過 72 小時，最長加班時間為 32 小時。然而，中國勞動法規定工人一周工作 44 小時，一個月的加班時間 36 小時。

　　這個準則不僅沒有雄心，而且允許不遵守法律的工廠獲得“合乎道德”的認證。

　　一個不透明和不可靠的機制

　　IETP 的認證已經多年被公益組織詬病不獨立、不透明、無效。

　　這個機構的確是僅由公司代表運作和管理，沒有工人代表或者民間社會組織參與其中。

　　它認證了成千上萬的工廠，但是沒有發布過他們聲稱的年度審計報告。

　　並且他們使用的參考體系（IETP 清單）甚至不能保證符合中國勞動法的規定。

　　IETP 的審計在揭露侵犯人權和確保品牌方救濟受害者方面是無效的是意料之中的事。

　　美泰的承諾只是假象

　　美泰在自己的網站上寫著：“提升供應鏈資源篩選的道德標準是我們做生意的方式。”25例如，美泰期待它的供應商是“致力於支持工人的人權，尊重工人，使他們有尊嚴，保持人道的工作環境。”

　　如果遵守這些說法的監測制度是無效的，難道這些聲明不是毫無價值的嗎？

　　此外，這些聲明看起來是只針對供應商，不針對它自己的工廠。最後，美泰解釋說：

　　“除了在特殊的商業環境，供應商不應該要求工人每周工作超過 66 小時，或者超過本國法律的更低的工作時間規定。”

　　因此它不僅忽視了 ICTI 準則中的行為規定，也公開承認本國法律可以因“特殊的商業環境”而被無視。

　　美泰建立了自己的遊戲規則，和對於哪些原則需要被尊重、如何被尊重的控制權。

　　在工廠入口處給工人量體溫，工廠的行為似乎沒有受到疫情危機的影響。

　　美泰工廠的性騷擾：早就被知曉的問題

　　多年前，美泰就可以解決它工廠裏的性騷擾問題。

　　美泰集團的獨立審計機制建立於 1997 年——國際公司責任（ICCA）的報告一直無法在網上看到——幾年前，曾在墨西哥的報告中提到這個問題。

　　2004 年，針對兩家墨西哥工廠的審計報告證實一些工人“是言語傷害的受害者，還被同事性騷擾。工人們還證實，他們覺得管理者對工人關心和投訴的事情毫不在意。兩家工廠都發現了實際發生或者可察覺的對工人的性騷擾行為。”26在其中一家工廠裏，30%的被調查者報告了虐待。還有 13%的女性曾察覺到至少一次性騷擾。當女工在工廠裏走動時，男工對她們吹口哨是很常見的。

　　最後，兩家工廠中三分之一的被調查者說他們害怕因為舉報性騷擾而失去工作。

　　當時美泰說自己很認真對待這個問題，但是審計報告仍然總結道：“公司的現有努力未能完全奏效，工作場所的騷擾問題，尤其是針對女工的，需要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三年後，在新的審計報告中性騷擾案例看起來從兩個工廠中消失了。27公司采取了什麽措施並未在 2007 年的報告中被提及，性騷擾問題完全消失無法讓人信服。

　　如果美泰能認真對待性騷擾的案例並且對它的供應商采取有效的措施，它能取得進步。

　　做的像芭比娃娃那樣，不要像美泰！

　　根據美泰的說法：“芭比娃娃告訴小女孩們她們可以成為她們想要成為的人。”

　　經歷了 2012 年到 2014 年銷量的顯著下滑，美泰決定改變芭比娃娃的形象來適應 21 世紀。改變發生於 2015 年的宣傳語：“你可以成為任何事物！”美泰隨後開發了一系列娃娃，她們有更豐富的外形，模仿女明星的特征，比如羅莎.帕克斯（美國黑人民權行動家，抗議黑人只能坐公交車後排的規定）或者芙烈達.卡羅（墨西哥女畫家）。

　　芭比娃娃曾因向小女孩表達不切實際的和性化的女性身體形象而備受譴責，現在她作為一個玩具致力於賦權和反抗性別刻板印象。

　　這一市場宣傳策略使芭比娃娃銷量增長，但是美泰廣告和生產芭比娃娃的女工的工作環境之間的差距卻更加觸目驚心了。

　　缺乏對抗基於性別暴力和騷擾的雄心壯誌

　　IETP 有責任確保玩具被生產於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但它還沒發展出一個真正的方案來打擊工廠裏的性騷擾。

　　沒有具體的規定或者程序被設想出來。這種暴力尚未被玩具產業當作一種風險。然而，這種風險已經被很多其他“勞動密集型”的產業認識到。28在玩具產業，女工通常是侵權行為的受害者。這是否說明在玩具產業中女性的權利被認為是不那麽重要的？

　　IETP 的工具包只是提到了一些性別措施，它們是：禁止肢體暴力，強迫，體罰和騷

　　擾。

　　如，IETP 雇傭的審計人員必須檢查工廠是否有“一個書面政策，處理違紀案件的具體程序”。一個評論說道：這種政策必須包括工人免於任何形式的騷擾和虐待傷害，例如言語和精神暴力、人身脅迫、體罰、恐嚇和威脅。

　　這個評論還說，接受審查的文件必須“有處理任何違紀問題的程序，包括不可接受的行為的指引，投訴程序，調查方法和措施結果。”

　　但僅僅是口頭討論這些要素，沒有任何書面政策，也許對於獲得和維持 IETP 的“合乎道德的”認證是足夠的。

　　美泰還通過了一個內部行為準則，但這個行為準則也是非常不足的。

　　它適用於“美泰家族公司的所有員工，包括美泰公司、費雪公司、美國女孩品牌有限公司，Radica Enterprises Ltd，和其他全球範圍內的美泰的附屬企業”。

　　該行為準則載明：“我們有權在一個不因種族、膚色、宗教信仰、性別（包括懷孕、生孩子或者相關的醫療情況）、性取向、性別認同、國籍、血統、社會出身、年齡、殘障、婚姻狀況、遺傳信息、退伍軍人身份及其他特征而遭受歧視和騷擾。我們應當尊重我們的同事的權利，始終記得沒有任何騷擾和歧視是可以被容忍的。當我們因某個同事的行為感到不舒服的時候，我們應當溝通。向人力資源部門報告我們看到的或者經歷的騷擾和歧視是我們責任。”

　　很難知道美泰管理的工廠的工人能否主張以上說法，但是沒有關於被禁止行為的定義，沒有專門的投訴程序，沒有紀律處罰和保護（受害者）的措施，這個準則沒有實用價值。

　　更糟的是，這個準則全靠暴力的受害者來告發真相：那麽不敢告發性騷擾的，是不是就是自己的責任呢？

　　在制定打擊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的暴力的真正政策的同時，至少要在各級進行培訓，以適應不同的國情和每個職業的特殊風險。

　　美泰對於反對性別歧視和性暴力毫無雄心壯誌也許是令人驚訝的，以及它寬松的認證標準和閃爍其詞的行為準則。

　　我們的建議

　　美泰必須結束性騷擾

　　美泰的責任

　　工作場所的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經常被公司忽視，因為他們認為這不是自己的責任。然而，有很多工作場所的因素會助長或者加劇性別歧視和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

　　臨時合同、完成生產指標的持續性的壓力，缺少工會，都會增加針對女工的暴力的風險。

　　通過壓縮產品的價格，設定與法定工作間不匹配的生產期限，要求最大程度上的靈活性，因此一年年的，美泰提供的工廠運行條件始終被觀察到很糟糕。

　　美泰已經被警告過幾次，我們針對它的工廠的新調查顯示性騷擾是存在的，即使不普遍。

　　2019 年 6 月 21 日國際勞工組織通過了一個公約，致力於要求公司采取與其控制程度相稱的措施來阻止發生在工作場所的暴力和騷擾。29前述的案例中，美泰直接設立了佛山和東莞的兩家工廠，無法嘗試通過援引供應商的責任條款來逃避責任。

　　跨國公司對那裏的工作條件和所發生的侵犯人權的行為直接承擔責任。

　　形式上的承諾是不夠的

　　美泰不履行它的承諾的原因很簡單：跨國公司不有效地監測它的供應鏈是否合規，不解決供應鏈裏最基本的問題。

　　就像其他跨國公司，美泰已經聲稱自己有道德責任，但是實踐中它拒絕在它的工廠和供應商的安全和體面的工作環境上花錢。如果美泰只有漂亮的詞匯和表面的措施，生產芭比娃娃和美泰集團其他玩具的成千上萬的女工的境遇不會真的改變只要美泰不建立一個有雄心的政策來反對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暴力和騷擾就會繼續。

　　結束美泰不懲罰性騷擾的 8 項要求

　　1. 評估美泰自己工廠和整個供應鏈中的性騷擾情況，公布方法論、結果和采取的矯正措施。

　　2. 美泰應通過一項阻止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的政策，其中包含性騷擾的清晰的定義，一個簡單易懂的投訴程序，對加害者的內部紀律處罰和對受害者的保護和補償措施，以此向雇員和商業夥伴明晰美泰針對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的零容忍政策。

　　3. 要求所有商業夥伴都有一個完善的可操作的投訴機制，向所有女性員工提供能夠確保匿名的投訴救濟，保護她們免於報復和設置對加害者紀律處分，包括開除。

　　4. 開展風險評估，考慮到歧視、濫用權力關系和性別相關的文化、社會規範引發的增加暴力和騷擾的風險和危險。

　　5. 支持受害者，通過為她們提供特殊的社會權利，法律、心理和必要的財務支持。

　　6. 確保當地機構能夠組織工人、主管和資方接受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的培訓，告知他們工作及工作之外的救濟途徑。

　　7. 停止使用 ICTI 和 IETP 的認證系統，確保在工廠裏工人的基本權利被尊重。

　　8. 加入國際框架協議，或者女性和人權組織的協議，包括供應商和分包商。30遠景：建立一個公司的國際規則

　　全球內，35%到 50%的女性曾在工作中遭遇過不合適的言語或者手勢，討厭的肢體接觸或者其他形式的性騷擾。31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認定，暴力和騷擾在全球範圍內的工作場所廣泛存在，並且影響所有國家，所有領域和所有機構。

　　對人權的侵犯

　　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和騷擾以不同的形式出現在各種各樣的情景中。它們侵蝕人類尊嚴，與體面地工作和社會正義不相容。

　　一些女性受害更嚴重，因為她們遭受其他形式的歧視，與她們真實或者可感知的移民身份、來自的地方或者性取向有關。

　　2019 年，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特別強調在全世界範圍內，工作中的暴力嚴重的、廣泛地阻礙著女性的就業權。32企業有責任尊重人權

　　工作場所中基於性別的暴力經常被雇主忽視，他們不把這看作是自己的責任，即使有很多職業的因素會助長或者增加這種暴力。

　　跨國公司，比如美泰，在停止它們的供應鏈中的基於性別和性的暴力扮演著重要角色。

　　我們看到 20 多年來，一些大公司通過的憲章、行為準則和其他自願性標準，大部分都是無效的。

　　跨國公司有義務確保他們的商業活動不會侵犯人權，如果他們侵犯了人權，應當為此負責。

　　約束跨國企業

　　我們三家機構都積極倡導通過一個關於跨國公司和人權的聯合國公約。

　　這個公約必須要求跨國公司對自己侵犯人權的活動負責，將女性遭受的特定傷害考慮

　　在內。

　　另一方面，2019 年 6 月 21 日國際勞工組織通過了一個國際標準，譴責工作場所基於性別的暴力。

　　國際勞工組織 190 公約及其所附建議沒有特別提及企業的供應鏈。但是公約載明“批準這個公約的國家應當尊重、提升和實現所有人在工作中免於暴力和騷擾”。

　　公約的第九條要求國家通過立法要求雇主采取“合適的措施與他們的控制程度相稱”

　　來辨別、評估和阻止暴力和騷擾的風險，包括基於性別的暴力和騷擾，咨詢工人和他們的代表的意見。

　　亟需更多國家批準和後續落實國際勞工組織的 190 公約。

　　報告的作者：

　　中國勞工觀察

　　中國勞工觀察位於紐約，2000 年由一位中國流亡國外的工人創立，致力於譴責“世界工廠”的工作環境。

　　這家公益組織定期發布調查報告和告訴工人他們的權利，這些調查是由那些曾在中國最大的工廠中工作的工人開展的。

　　Solidar Suisse

　　瑞士團結工會是一個公益組織，關註體面的工作環境、民主參與和社會正義，它在四個國家由超過 60 個項目。

　　瑞士團結工會通過倡導活動給最貧窮的國家的政治和經濟參與者施加壓力來結束侵犯人權的行為。

　　ActionAid France

　　ActionAid France 是一個聯盟被認為是一個公用事業單位，它將 40 多個國際團結工會和上百位社會活動家組織在一起。1983 年建立以來，這個聯盟已經遊說政治和經濟決策者幫助那些為自己的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抗爭的人發聲。

　　此報告的出版由法國發展署提供資金支持。報告的內容由 ActionAid France 負責，不代表 AFD 的觀點。

　　東莞長安美泰玩具有限公司調查報告

　　東莞長安美泰玩具有限公司註冊成立於 2019年 6月 11日，法定代表人蘇德興。企業的登記註冊地址是廣東省東莞市長安鎮長東路 51 號。 長安美泰玩具二廠是其前身。

　　根據墻上的宣傳欄內容顯示，該廠最早建於 1986 年，員工 2300 多人。網上查詢其工商信息顯示最早註冊於 1989 年，位於東莞市長安鎮第一工業區，工廠主要生產塑膠玩具“美國女孩”“芭比公仔”等。

　　然而我們的調查結果卻與此說法南轅北轍。長安美泰的工人長期在語言暴力的環境中工作，性騷擾者有恃無恐；工廠裏部門繁多，工會、婦聯、團支部、黨支部等部門一應俱全，但是大部分工人卻不知道這些部門的存在或者從沒接觸過，也不相信他們能幫助自己解決問題。除了每天即使延時下班也必須完成的生產指標，絲毫看不到工廠鼓勵的主人翁精神和團隊精神。

　　基本信息：

　　工廠名稱：東莞長安美泰玩具有限公司

　　地址：廣東省東莞市長安鎮第一工業區

　　聯系方式：0769-85312683

　　主要產品：塑膠玩具

　　產品品牌：美泰玩具

　　員工數量：2300 人左右

　　訪談工人數量：22 人

　　訪談工人男女比例：8:14

　　訪談工人所屬部門：裝配車間、唐膠車間、移印車間訪談方式：面對面訪談、微信聊天第一部分：入職與離職

　　招聘條件：

　　根據網上搜索到的招聘信息，長安美泰玩具有限公司招聘普工要求1到3年工作年限，初中以上學歷。基本要求是“年齡不限，性別不限”。調查員進入工廠之後，發現廠裏的大齡工人的確比其他廠多一些。也有不少大齡女工說自己來這裏就是因為年紀大了其他廠不要，長安美泰不限制年齡。但也有一位大齡女工覺得“管理層不喜歡自己，因為自己年紀大。覺得他們更喜歡年輕的工人招聘方式： 現場面試招聘。

　　面試過程：

　　調查員首先致電百度中查詢到的美泰玩具廠招聘電話，確認該廠的確在招聘普工。接電話的工作人員告訴調查員工廠面試辦公室的地址（不在工廠裏）和交通路線後，調查員便乘車準備去面試。到達工廠面試辦公室之後，面試的工人需要出示自己的身份證。然後工作人員要求所有求職工人先做新冠病毒核酸檢測，通過檢測的人才可以做面試和入職體檢。做完核酸檢測之後，求職工人填寫“應聘意向表”，選擇自己想去的車間。當時面試人員說只有移印車間和搪膠車間兩個車間可以選擇，調查員選擇了移印車間。

　　核酸檢測結果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到，所以調查員不得不在附近的小旅館裏住了一晚。

　　第二天順利通過核酸檢測後，調查員和其他 9 個人一起參加面試，面試內容是詢問過去做過什麽工作，然後伸出雙手給面試人員看。有一個女性未通過面試，理由是手部有紋身圖案。但是招聘啟示中並沒有說明不能有紋身。

　　入職體檢：

　　通過面試的人被帶到附近的醫院做入職體檢，核酸檢測和入職體檢費用都是工廠承擔。

　　入職體檢流程如下：領取工廠發的體檢通知單，帶好身份證，工廠會派車將面試工人全部帶到門診部；去門診二樓登記照相，領取《體檢個人信息表》；然後依照模板填寫該表，根據門診指示牌分科接受體檢；所有項目檢查完並且由檢查的醫生簽字之後交表給內科醫生；在指定地點候車，回到面試辦公室。

　　調查員最初申請到移印間工作，被告知需要接觸苯和噪聲。她的體檢的項目包括：內科常規、血壓、耳科、皮膚檢查、外科檢查、問診、純音聽閾檢查、肝脾 b 超、心電圖、尿常規、ALT、血常規。體檢項目中除了血壓一欄中有檢查結果，肝脾 b 超被打勾之外，其他項目只有醫生簽名，沒有註明體檢結果。

　　經過入職體檢，調查員被面試工作人員告知“體檢不合格”，但是未告知具體不合格的項目。雖然體檢不合格，但是可以去不需要體檢的裝配車間工作。調查員詢問不合格的體檢項目是什麽，面試的工作人員並沒有回答。調查員問能否看自己的體檢報告，工廠面試工作人員讓她過兩天上班了去廠裏的招聘部門拿。但是上班後調查員的工作時間與管理體檢單的招聘辦公室上班時間重合，調查員每天只有兩次每次 10 分鐘休息時間，沒辦法趕到辦公室索取自己的體檢報告。一直到調查員辭職，她也沒有收到自己的詳細體檢報告。

　　入職培訓：

　　調查員收到面試工作人員發放的《新員工安全培訓告知卡》，卡上寫著新員工在第一個月內會有至少 24 小時的安全培訓，卡上詳細列出了每項培訓的時間長度。

　　調查員和其他準備入職的工人一共接受了 4 個小時的入職培訓，算 4 個小時工資。內容包括：崗前培訓、分配車間、熟悉車間、安排宿舍。這 4 小時的培訓內容讓調查員和其他面試工人覺得信息量密集、非常疲憊，理解的效果並不好。其中廠級培訓的三個項目花了 1 小時快速講解（新員工安全培訓告知卡上要求 4 小時），車間培訓花了20 分鐘（新員工安全培訓告知卡上要求 8 小時），其中未提及 ISO9001、GSV、IETP、安全標準化基礎知識，車間走火路線圖，車間垃圾分類管理及化學品認知，車間安全的部分。班組培訓中的三項：設備危險源講解、設備操作 SOP 講解並試做和班組安全設備/事例分享，均未獲得培訓，新員工安全培訓告知卡上要求 12 小時。

　　進廠開始上班之後，調查員的組長給調查員示範了 2 次如何包裝產品。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培訓。詢問其他在廠裏工作時間超過 2 年的女工，也都說沒有接受過 24 小時的培訓，情況都跟調查員的一樣，入職之前有一個下午的帶薪培訓，大約 4 個小時。進廠之後不會再有培訓。

　　崗位分配：

　　調查員去面試時，招聘人員說只有唐膠車間和移印車間可以選擇，調查員選擇了移印間。一個比調查員晚到 1 小時面試的女工卻被告知除了以上兩個車間之外還可以選擇裝配車間。後因調查員體檢某項不合格，未能被移印車間錄用，被分配到了無需體檢的裝配車間。

　　整層裝配車間有 5 個裝配生產線，1 個梳發組。一共有 9 個管理人員，其中 2 個男性組長（也稱為拉長），其他 7 個組長均是女性。1 個男性組長助理（也稱為助拉、走位），4 個女性組長助理。調查員所在的生產線分為三個小組，每個小組一共有 15 個工人，加上管理人員這條生產線一共有 50 人，大約 20 個男工，30 個女工。其他 4 條生產線上也大約都有 50 人左右。梳發組的工作模式是 2 個工人在一張桌子上為芭比娃娃梳頭發，不是生產線的傳統形態，梳發組大約有 20 張桌子，40 人。工人以女性為主。

　　男女工的工資沒有差異，男工的崗位基本是操作機器的崗位和打包裝箱的崗位，女工主要在需要手指精細勞動的包裝商品小零件的崗位。通常這些需要包裝的小零件是芭比娃娃的小高跟鞋、小眼鏡、小背包等，體積非常小，大約跟成年女性的一個指節差不多大。

　　調查員發現同一個生產線上的男工能比女工稍微自在些，不怎麽忙的時候男工可以在車間自由走動、玩手機、帶耳機聽音樂。調查員說很少見到女工在工作時間做這些的，甚至還有女工為了能完成每天的生產指標，在上午下午休息時間、午飯時間都不會離開工位，她們會坐在那裏趕工完成指標。上班的第一天，調查員就看到組長助理和走位拉長罵一個女工：“傻逼，忙到傻了嗎？！”當然，也有男工被罵。

　　未成年工人：

　　工廠招收暑期工和長期工，要求年滿 18 歲。但是一位工友告訴調查員，裝配車間就有一個男工實際年齡是 17 歲，但是借了其他年滿 18 周歲的人的身份證，進廠打工。大家都知道他未滿 18 周歲。他的崗位、工資和其他成年工人沒有差別。

　　試用期：

　　工人有 1 個月的試用期，試用期的工資數額與正式入職後的沒有差別，都是 11.21 元/小時（約等於$1.68/小時）。試用期工廠不會給工人繳納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和住房公積金。成為正式工之後工廠才會給工人購買這些。

　　辭職程序：

　　長安美泰的人員流動性很大，只能選擇每周的周二和周四離職。

　　試用期工人離職需要提前三天，超過試用期的員工離職需要提前一個月填寫和提交一份《員工離職通知書》，而非“申請書”，從表格的名稱來看，離職只需要提前通知不需要領導批準。離職程序種要求工人簽名後把通知書交給部門主管簽名。

　　如果工人擅自離職，未通知工廠，廠裏的辦公室會在一個月後打電話通知擅自離職的工人回到廠裏辦好離職（主要是繳回廠卡）手續後才結算工資。

　　廠內有離職自助打印機，但是只有每周一、周三、周五的上午 8 點到 10 點之間可以使用。員工離職後工資會在每周一、周三、周五結算並發放到工資卡內。調查員申請周四離職，第二天下午 5 點前收到了工資。

　　《員工離職通知書》中列有 9類離職原因，每一類離職原因中還分別包含 1到 5種不同的詳細原因，但是只允許離職員工選擇 1 種詳細原因。

　　超過試用期的正式工人提出離職申請後，工廠會舉行挽留會和問題反饋會，車間領導適當勸說工人留在廠裏繼續工作，並收集離職原因和對廠裏不滿之處的反饋。調查員上班期間遇到一個大齡女工離職，這位女工告訴調查員，大部分工人反饋的問題都是工資低、夥食差的問題；但是工人們提出的問題，不會馬上得到領導層的回應，所以大家不知道這個問題反饋會能有什麽作用。

　　第二部分：勞動合同

　　簽訂程序：

　　通過面試和體檢之後，工廠會跟工人簽訂勞動合同，工人需要填寫姓名、性別、工號、學歷、婚姻狀況，然後簽名和日期，工廠會給工人一份勞動合同副本。

　　勞動合同包括的條款有：

　　一，勞動合同期限，采用固定期限，試用期一個月；二，工作地點和工作內容；三，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四，勞動報酬；五，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六，勞動保護、勞動條件和職業危害防護；七，合同的變更、續訂，八，合同的終止；九，調節與仲裁；十，服務期與競業限制；十一，其他，合同的附件是《入職須知》和《員工手冊》，與合同有同等效力。

　　第三部分：工作時間與生產指標

　　工作時間：

　　長安美泰沒有明顯的旺季和淡季上班時間的差別，因為所有工人不管什麽季節進廠都是每天工作 10小時，一周工作 6天。分為長白班和夜班兩班制。加班時長一般在 80 多個小時每個月。

　　上班時間 休息時間

　　長白班 7:30~18:00 50 分鐘

　　長夜班 19:30～6:00 50 分鐘

　　長白班的工人早上 7 點 16 分最早可以開始打卡進入車間，早於 7 點 16 分進車間打卡無效。正常上班時間到下午 4 點結束，4 點到六點是加班時間。

　　長白班的工人中午只有 30 分鐘的時間吃午飯，這包括了從車間走到餐廳的時間。中午餐廳經常有工人排長隊等著吃飯。調查員經常會擔心如果自己吃飯慢可能會下午上班遲到，影響按時打卡。因此吃飯常常是狼吞虎咽，選擇一些吃起來比較快的餐飲，比如湯面。剛開始上班的前幾天吃午飯，調查員感覺飯都沒有完全咽進肚子裏就要趕快走回車間。中午完全沒時間吃完飯去上廁所。組長會站在生產線上看著所有工人按時回到工位。

　　除了 30 分鐘午餐時間，上午 9:40 到 9:50，下午 15:30 到 15:40 各有 10 分鐘的休息時間。如果在非休息時間工人需要上廁所或者去喝水，也可以去。兩次 10 分鐘的休息時間車間會通過廣播放音樂或者表彰優秀員工的廣播節目。

　　夜班也有 50 分鐘休息時間。晚上 21:40~21:50 休息 10 分鐘， 淩晨 00:00~00:30,有半小時吃夜宵的時間，半夜 03:30~03:40 休息 10 分鐘.早上 6 點下班。

　　長白班和長夜班都只有 50 分鐘的休息時間，雖然非常短，但是仍有不少女工選擇不休息。休息時間和午飯時間都繼續坐在工位上趕工，為了能把當天的生產指標完成。

　　生產指標

　　調查員所在的生產線每天生產指標都在 1300 個到 1400 個之間，每天略有差異。大部分工人可以在 10 小時內完成這些指標，但是會非常疲憊。調查員第一天上班，沒人指導她使用機器，她只能自己一邊摸索一邊盡量快的完成指標，晚上回到宿舍胳膊疼的擡不起來，甚至只是輕輕碰一下就覺得疼。忍不住在宿舍裏哭起來。後來調查員也因為工作量繁重而出現眼睛紅腫的情況，她隔壁工位的大哥也時常眼睛紅腫，甚至在上班時打瞌睡。

　　調查員所在的長白班生產線曾偶爾出現過延遲下班的情況，因為當天的生產指標還差很多沒有完成，因此整條生產線的工人都被留下做完才能下班。但是下班打卡的時間仍是 18:00（準時下班的時間）。延遲下班的時間不會被算入工時，也不會計算相應的加班費。如果當天的生產指標只差很少未能完成，組長和拉長會被留下繼續做完，其他工人可以按時下班。調查員經歷的延時下班時間大約在 30 分鐘以內。

　　也正因為如果當天指標沒有完成，組長和組長助理可能會被留下繼續做完，組長和組長助理對車間裏的工人態度非常苛刻，時常開口責罵工人：“怎麽做的那麽慢？”或者“傻了嗎？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去幹活？”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在廠裏另一棟樓裏有另一個裝配車間，每天的生產指標與調查員所在的車間相同。但是另一個裝配車間的工人總能提前 1 個小時完成當天的生產指標，完成後就在車間玩手機或者聽音樂，等著 6 點下班。調查員了解到他們做的快的原因是，那個車間的組長普遍不怎麽罵人，還鼓勵工人“早點做完就可以休息”。因此工人工作積極性很高，速度快。而調查員所在的車間充滿語言暴力，工作氣氛壓抑，工人的生產積極性也隨之降低。

　　第四部分：請假和休假

　　申請不加班的請假程序：

　　勞動合同的第三項“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第二條規定工人如果不願意加班，可以提前 3小時通知上司後不加班。請假的流程不復雜，在不忙的時候組長不會阻攔工人請假。

　　但是在當天生產指標很多的時候，組長會不允許工人請假。因為生產指標是一個組的共同任務，不是分配給每個工人的任務，如果一個人請假，其他人就需要多做，把請假的人的工作量補上。因此組長、其他工友都不喜歡別人請假，因為會增加自己的工作量。經常請假會讓組長和其他工友厭煩、有意見。因此調查員即使覺得很累了，也不敢輕易請假不加班，自己是新來的，請假了容易跟其他工友關系不好。

　　調查員了解到，工廠也允許工人請病假，有醫生開的病例就可享受病假待遇。有兩位女工因痛經而請假，調查員問男性組長痛經能否享受病假待遇時，那位男性組長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痛經通常很難拿到醫生開的病例，因為都是突然發作，沒有足夠的時間從廠裏走到診所或者醫院排隊、掛號、問診、拿病例，因此有痛經困擾的女工不可能在因痛經請假的時候享受病假待遇，同時當月的全勤獎也沒有了。

　　甚至痛經時順利請假都會遇到困難，調查員觀察到兩位痛經的女工請假時，都被組長埋怨“你就不能忍忍，堅持一下？”還會拖延請假程序，其中一個女工提出請假後一小時，組長才勉強同意她回去休息。

　　休假：

　　勞動合同第三項“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的第三條中規定，長安美泰廠的工人可以享受法定節假日、年休假、婚假、喪假、產假、陪產假等帶薪假期。但調查員訪談的工人中沒有人享受過除法定節假日之外的帶薪假期，他們不了解自己有這些假期，雖然每個人都簽訂了勞動合同，自己沒有認真看過，也沒有人向他們解釋過合同條款。工人們習慣性的只看工資是多少。

　　工廠墻上貼著女工申請產假的程序流程圖，懷孕三個月後可以向廠裏提交《計劃生育信息表》，符合國家計劃生育政策的懷孕女工可以按產檢的需要提交請假條享受產假待遇。

　　但是幾位在廠裏工作多年、並且已經生育的女工表示，很難在廠裏上班堅持到生孩子之前，所以沒聽說哪個女工享受過產假待遇。這些都只有廠裏的管理層女性才能享受到。因為生產線、車間裏勞動量大，很疲憊，還要上夜班，甚至接觸化學有毒品，這些都對懷孕很不利。有一位女工在懷孕之後告訴了車間主任，主任沒有主動減少她的夜班排班，只有在她提出申請不上夜班之後才安排了全白班。但即使這樣，工作量對於一個孕婦來說仍然很繁重，這位女工後來覺得廠裏工作太累了不適合懷孕，自己離職了。女工們不願冒著流產的風險繼續在廠裏工作到生孩子。

　　第五部分：勞動報酬和福利

　　工資：

　　根據入職培訓時的介紹，基本工資是 1860 元 (279$)，加班基數 1860 元/月計。除工資之外還有可能獲得不同種類的津貼：全勤獎 150 元/月（約 22.50$），夜班補貼 260元/月(39$)，膳食補貼 260 元/月（39$），成長津貼最高達 140 元/月（21$, 沒有被訪談的工人知道這是什麽，也沒人領到過這項津貼），工序津貼最高達 280 元/月(42$)，技能津貼最高達 330 元/月（49.50$）比如梳發崗位可以考級，一級獲得津貼 150 元/月(22.50$)，二級津貼 250 元/月(37.50$)，三級 330 元/月(49.50$)，高溫環境下有高溫補貼，特殊崗位有崗位津貼，另有法定節假日工資和有薪假期。

　　長安美泰的宣傳欄裏有一張各個崗位的“最高收入”參考表，如果工人每月工作 26 天，每天工作 11 小時，各個不同崗位每月最高可以獲得 5200 元(780$)到 5800(870$)元之間的工資。實際上大部分工人的工資大約在 3500 元(525$)到 4500 元(675$)之間，上夜班、接觸化學品的工人工資會高於其他工人一些。夜班每天有 20 元(3$)夜班補貼，接觸化學品的噴油車間也有 280 元/月(42$)補貼。

　　一位試用期工人今年 8 月上班 12 天，周末加班 3 天，每小時工資是 11.21 元(1.68$)。8 月正班時長 96 小時，正班工資 1076.16 元(161.42$)。周一到周五加班 24 小時，周末加班 30 小時，加班費 1076.16 元（161.42$）。膳食補貼 150 元（22.50$），其他扣補 134.52 元（20.18$）。收入合計 2436.84 元（365.53$）。其中“其他扣補”項目沒有被訪談的工友知道是什麽內容，但因為是廠裏發給工人的，不是從工資中扣除的項目，所以大家不知道但也沒有人向廠裏提出疑問。他的收入中扣除了住宿水電費62.52 元(9.34$)，醫療金 2 元(0.30$)。扣除之後實發工資 2372.32 元(355.85$)。

　　這兩位試用期的工人小時工資與正式工的小時工資一樣都是 11.21 元(1.68$)，工資單中的膳食補貼、其他扣補和住宿水電費按照他上班時間不滿一個月的比例發放和扣除，但是 2 元(0.30$)的醫療費卻按月足額被扣除了。雖然 2 元非常少，但是不少工人表示廠裏醫務室工作人員態度冷淡，提供的藥物沒有作用。車間裏的急救箱位置偏高，而且帶鎖，使用起來不方便。每月交 2 元(0.30$)的醫療費不知道幹了什麽，廠裏2300 多個人，一個月也有 4600 多元(690$) ，比一個工人一個月每天工作 10 小時、上班 26 天的工資還多。

　　長安美泰沒有給兩位試用期的工人繳納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住房公積金。

　　宣傳欄中說，如果工人每月堅持工作 26 天，每天工作 11 小時，最高工資可以達到5200 元（780$）至 5800 元(870$)不等。但是這位正式入職的工人一個月工作了 26天，每天工作 10 小時（比宣傳欄裏建議的 11 小時少 1 小時），有 500 元(75$)的夜班補貼，150 元(22.50$)的全勤獎，但這位工人的工資 4320 元(648$)與工廠宣傳的“選擇夜班、堅持全勤，挑戰復雜崗位三不誤”最高工資還是相差 1000 元(150$)左右。

　　保險：

　　工廠會給超過試用期的工人繳納養老保險、失業保險、醫療保險和住房公積金四項。

　　繳納標準是所有工人都按照當地最低工資標準 1720 元繳納。我們不清楚工廠是否購買生育和工傷保險給工人。

　　試用期的員工，工廠不購買以上保險。《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七十二條規定：

　　“社會保險基金按照保險類型確定資金來源，逐步實行社會統籌。用人單位和勞動者必須依法參加社會保險，繳納社會保險費。”從勞動法該條的規定，可以確定只要建立了勞動關系就應當依法參加社會保險，繳納社會保險費。勞部發［1996］354 號《勞動部關於實行勞動合同制度若幹問的通知》第 3 條的規定，試用期包括在勞動合同期限中。也就是說，試用期同樣屬於勞動關系的存續期間，因此，試用期內用人單位也應當為員工繳納社會保險費。

　　娛樂設施：

　　在長安美泰的廠區二樓有兩個指示牌，寫著“員工服務中心”。其中有：康樂中心、圖書室、卡拉 ok 房、電腦培訓室、黨支部、工會、共青團活動室、流動人口計生協會。

　　調查員去過康樂中心，但是門鎖著。聽其他工友說只有在廠裏組織活動的時候，它才會開門。卡拉 ok 室也沒有開門。圖書室和電腦培訓室開著門，墻上貼著開門和關門的時間，周一到周六每天早上 7:30到晚上 10:30，但是開門時間並沒有嚴格按照墻上的規定，因為平時上班時間基本沒有工人能去。除此之外調查員還看到廠裏有“美發室”的指示牌，但是因為每天上班 10 小時，每周只休息一天，實在太累，大部分工人對於去美發並沒有興趣。

　　第六部分：住宿與餐飲

　　工人們可以自由選擇是否住廠裏的宿舍和是否在廠裏的餐廳吃飯。選擇住在宿舍和在廠裏的餐廳吃飯，工人需要付費，廠裏提供每天 10 元（1.50$）膳食補貼。

　　住宿環境：

　　廠裏宿舍分兩種：一種是普通房間，沒有空調，52 元/月(7.80$)；空調房 102 元/月(15.30$)。空調房並不是工人 24 小時可以隨時開空調，而是每天夜間特定時間統一開空調，早上 8 點到下午 4 點，晚上 8 點到淩晨 4 點，分配給上白班和夜班的工人各 8 小時開空調。工人可以選擇開或者不開，開多少度。兩種宿舍都是 8 個人一間，有些房間住不滿。每間宿舍有上下鋪的床、鐵皮櫃給工人存放自己的物品。

　　廁所和浴室在每層宿舍樓的兩邊，一層樓的工人公用。每層宿舍樓的公共空間裏還提供洗衣機、吹風機可以使用。公共洗衣機需要付費使用，每次 3 元(0.45$)，自己掃碼使用。

　　公共浴室提供熱水洗澡，有兩種方式取得熱水：1，用水桶從水管中接熱水，自己提到浴室裏用毛巾或者水瓢從桶裏取熱水洗澡；2，辦理水卡插卡後從蓮蓬頭裏流出熱水，洗澡。第一種方式，用水桶接熱水的方式完全免費，第二種方式，辦水卡用熱水，前10 分鐘免費用熱水，超過 10 分鐘開始收費。調查員所在的宿舍沒有一個人辦卡用熱水，主要是不想花錢。宿舍裏的一位大姐說“每個月工資不多，能省就省。”

　　不少工友不願住在宿舍，因為價格沒有比外面租房便宜很多，而且宿舍裏沒有獨立的廁所和浴室，8 個人合住一間，個人空間很狹小。

　　沒有空調的宿舍每人每月 52 元(7.80$)，一間宿舍 8 個人一共交給工廠的月租是 416 元(62.40$)。帶空調的宿舍每人每月 102元(15.30$)，一間宿舍 8 個人一共交給工廠的月租是 816 元(122.40$)。工人在外面租房，一個單間帶洗手間和浴室、電腦的房間總花費在 600(90$) 到 800 元(120$)之間，但是可以自己一個人住。一位女工提供了自己今年 9月 20 日到 10 月 19 日，一個月的房租和水電費、網絡費收據。其中租金 430 元(64.50$)，水費 10 元(1.50$)，電費 143 元(21.45$)，網絡費 50 元(7.50$)，一共 633 元(94.95$)。

　　相比之下，工人們覺得宿舍的性價比並不高。經濟壓力不太大，不需要養孩子的年輕工友中不少人都自己在廠外租房住。

　　男女混合住宿的宿舍樓情況：

　　廠區內有一棟宿舍樓裏混住著男工和女工，但分住在不同的樓層。女工住1樓到6樓，男工住 7 樓和 8 樓。男工住男工不許進入女工住的樓層，在樓梯間有明顯的標示示意男工不得隨意進入女工宿舍。

　　如下兩圖所示，宿舍的墻上、樓梯上都貼著告示，說：“敬告！本入口已經安裝高清監控錄像系統，男工進入女工宿舍樓層（後勤維修人員除外），將按廠紀廠規處理。如有違法行為者，一律移送公安機關處理。保安部”。“女工宿舍，男士止步”。

　　有一天調查員洗完澡穿著睡衣未穿內衣，在宿舍樓散步休息，想走到三樓的陽臺坐一會。那裏擺著幾張桌子和椅子，可以坐著。但調查員走過去之後發現有一個男工坐在那裏，跟一個女工聊天。調查員覺得非常尷尬，因為她沒有穿內衣。立刻轉身走回宿舍。

　　走回宿舍的路上調查員正好遇到宿舍管理員，便立刻向她投訴，女工宿舍有男人進來了。宿舍管理員滿不在乎，說“又沒進宿舍，怎麽了？”回到宿舍之後調查員問其他女工，“怎麽會有男工在女工宿舍樓層裏？”其他女工說，“偶爾會有男人進來，沒進宿舍就沒人管。”

　　第二天調查員看到宿舍樓裏張貼著《宿舍服務訴求與承諾》宣傳頁，男工違反宿舍管理規定進入女工宿舍。宿舍“男士止步”的管理制度形同虛設。

　　餐飲：

　　廠區有一個餐廳，外包給了一家餐飲公司負責。工廠給每個工人工作日（每周一到周六）10 元(1.50$)餐飲補貼，吃飯可以選擇兩種方式：

　　1，先吃飯後付費，每月發工資的時候從工資裏定額扣除每天的餐費。選擇這種方式，不能自由選擇每頓吃什麽價位的飯菜，早餐 2元(0.30$)，中午和晚飯只能選擇 6元(0.90$)的套餐。6 元套餐是最簡單、最便宜的套餐。

　　2，工人先充值，刷卡消費。選擇這種方式工人需要先自己去給飯卡充值，然後可以隨意選擇自己想吃什麽，刷卡付費即可。

　　調查員訪談的幾位工人都覺得餐廳的飯難吃，“有時候鹹的要死，有時候一點味道都沒

　　有。”而且餐廳的飯菜肉很少，只有幾片。而且工人們都是長白班或者夜班，只吃米飯和蔬菜，容易餓。但是因為中午休息吃飯只有半小時，時間很短，很多工人還是選擇在餐廳吃。工人說午餐配的湯就是白開水加上幾片菜葉。

　　因此不少工友會在宿舍裏自己煮一點東西吃，不去餐廳吃飯。宿舍樓裏有一個公共廚房，但是已經很久沒有開放了。調查員詢問其他工友不開放的原因，是電路出現了故障。工友們一般是買一個小電鍋，通電後可以加水進去燒開，然後把肉、菜、面條、米粉等食材放入開水裏繼續煮熟。煮熟後加一些調味料就可以吃了。這樣花 6 塊錢買些肉菜能比餐廳裏的 6 塊錢(0.90$)套餐吃的好一點點，更符合自己的口味。但工友說如果真的想吃的比較營養，比較健康，一天三餐自己買肉菜煮飯也要花 20(3$)到 30 元(4.50$)。很多工人舍不得花這麽多錢吃健康營養的飯菜，因為每月工資有限，不少人還要匯款回老家給老人和孩子。

　　第七部分：生產安全和勞動保障設施

　　生產安全：

　　按照長安美泰自己的規定，所有工人在進廠工作的第一個月內要接受不少於 24 小時的培訓，其中規定由車間技術員負責的“班組培訓”不少於 12 小時，班組培訓包括：設備危險源講解，設備操作 SOP 講解並試做，班組安全-設備事例分享。但是調查員了解到幾乎沒有工人接受過此類 12 小時的班組培訓。因此車間內大大小小的事故不算少，但是每次出現事故，只要是沒有致殘的，車間主任和生產線組長都會禁止受傷工人上報工傷，還會指責受傷工人：“怎麽這麽笨！不是都教過你怎麽做了嗎？”久而久之，不少工人也接受了這種邏輯：受傷是自己的錯，不能怪工廠。

　　班組的組長向調查員示範了如何給材料裝桶：把芭比娃娃和兩份說明書折疊起來，一起放進材料盒子裏扣起來，再把材料盒整個塞進圓筒裏。調查員所在的工位需要使用過膠機給每個小包裝袋封口，過膠機在使用的過程中是高溫狀態，不小心使用手指就會被燙到。但是從第一天上工，到離職，沒有任何人教過調查員如何使用過膠機。調查員上班的第一天只能看著隔壁工位的工人怎麽用，自己摸索。需要封口的包裝袋都很小，更增加了使用機器的難度。使用的過程中多次燙到手指。調查員因為不會使用機器，所以包裝速度很慢，被組長助理罵了幾次速度慢。與調查員在同生產線下一位的男工友也因為調查員做的慢，對調查員態度很不友善。調查員向這位工友問問題，他面無表情從不回答。這讓調查員覺得工作氣氛有些壓抑。

　　有一個工人在的梳發部會經常使用到剪刀，他們每個工位會配備一把剪刀，但是剪刀需要用繩子綁在工具菜籃子的邊緣。以防掉落紮到大腿或腳。下班的時候再由組長統一回收。因為以前就發生過剪刀掉下來紮到工人的情況。

　　另外一個男工說因為他全天接觸過膠機器，他身上會帶有靜電，如果兩個人相互接觸的時候會產生靜電，會有被觸電的感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其他同事會特別討厭他，甚至管理層的工作人員經過他的崗位的時候，也會故意的謾罵他，羞辱他。比如說嫌棄他做的慢，罵他神經病，傻人有傻福。組長還威脅他說，如果你再做的那麽慢，我就把你調走。跟他說給你分配一個新女同事跟你一起共事，你還做不過一個新員工，你好意思嗎？

　　據我的觀察，其實他工作速度並不慢，而且他工作的態度特別細心認真，他每天都很勤快的在不停的工作，從來沒有停下來，甚至有的時候會為了工作的速度更快一點，站著工作。我問他：“為什麽其他的管理層會這樣罵你，你為什麽不反駁？”他說：

　　“已經習慣了。”

　　在移印車間上班，有一位工作年限已有 10 年的女工，工作需要看管機器。有一次我跟她討論是工作過程中受傷了，怎麽辦的話題。她態度堅決且不耐煩，說：“如果受傷了也是因為你自己工作不小心造成的，怨不了別人，跟廠裏也沒有關系。”

　　我說：“那我的手被割傷了，我也是不想的呀，也是不小心割到的呀，那怎麽辦呢？”

　　她說：“那你就要小心啊，別人教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呀，誰讓你那麽不小心呢，再說你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只要可以止住血的，你就最好別吭聲，悶頭繼續做你的工作。因為廠裏不會因為你一個人的原因而停下整個產線，還有因為受傷是會對廠裏面造成很多麻煩，需要報告到經理主任廠長那裏，然後還要寫報告會很麻煩。”

　　她說通常的做法是只要受傷不是很嚴重，都不會被當回事兒，即使受傷比較嚴重的情況下，她也會跟員工私聊，盡量不要披露就不要聲張。因為那樣也同時會給廠裏帶來負面影響。她還勸告我說，“如果你真的在這個廠裏面適應不了，那你就不要在這裏工作了，你可以直接走，就不要那麽矯情。因為沒有人會管你那麽多。”

　　除此之外，調查員還了解到裝配車間還有這些與生產安全相關的問題：有位女工需要手指上套著小橡皮筋給芭比娃娃梳頭發、綁頭發，手指被勒腫。結果她工作後的一周早上下班，回來突然說她要辭職了。說她受不了了，所以決定當天晚上就提交辭職書了。另外一位女工因為機器漏電被電到胳膊，不能休息，要繼續趕工完成生產指標。

　　相比裝配車間的生產安全問題，噴油車間的問題更為嚴重。噴油車間需要每天接觸化學品，有工人反應下班後自己鼻孔裏都是噴油使用的油。他們沒有專門的防護面具，只是比其他車間的人每天多領一個藍色口罩，可以上午一個、下午一個換著使用。

　　噴油車間的工友告訴調查員，噴油車間每年 5 月會做體檢，體檢不合格的工人會被調去其他車間工作，體檢合格的工人繼續留在噴油車間工作。這位工友已經在噴油車間連續工作 5 年。

　　搪膠車間的男工友上班兩天後手上磨了兩個水泡，沒有手套。

　　第八部分：消防

　　工廠的車間和宿舍區都有滅火器、消防栓和緊急逃生通道，每年廠裏會舉行兩次火警演習，一次在車間區域，一次在宿舍區域。

　　但是調查員發現車間的防火門需要刷卡才能打開，這會造成安全隱患。而且雖然廠裏有消防栓和滅火器，但是調查員沒看到設備上有保質期的標牌，不知道這些設備是否還在有效期內。雖然廠裏規定入職培訓必須講解 0.5小時關於車間走火路線圖，但是在調查員接受培訓時，並沒有接受這個主題的培訓。

　　第九部分：獎懲管理

　　除了工資裏的欄目之外，工廠裏設置了不少獎懲制度。大部分獎勵和懲罰制度都流於形式，只有關系到產品質量的才會被嚴格執行。

　　獎勵制度：

　　長安美泰設置了“優秀員工”的表彰制度，由各組組長每周向車間主任上報生產線上工作成績優秀的員工。沒有其他審核環節。每天上午和下午休息時，車間廣播裏會表彰優秀員工。而且每次“表彰”可以當作積分，去廠裏的小商店裏免費換購商品。但是調查員所在生產線的組長每次都只上報自己的名字，沒有聽到過他上報其他員工的名字。

　　每當廣播裏表彰這個組長的時候，其他工友都會笑，說他“一直都在女朋友的位置幫她做，很少回來自己的組幹活。”久而久之，工友們也不再爭取“優秀員工”的稱號。

　　長安美泰還設置了生日兌獎券的制度，過生日的工友會在生日月收到一張兌獎券，可以去廠裏的辦公室兌獎。調查員看到一個長期被排擠的男工友收到兌獎券，但是組長助理並不跟男工友講解如何使用。男工友下班後去了辦公室兌獎，被告知“來晚了，只剩下一包洗衣粉了。”其他工友說兌獎的物品一直都是些不值錢的物品。

　　懲罰措施：

　　在工人們交流工作的微信群裏會不定期的發送“工作失誤記錄表”，列出工作有失誤的工人名單。

　　工作失誤的工人會被組長責罵。如果工作失誤導致嚴重後果，如質量不合格被客戶退貨的話，會扣組長工資，讓組長寫檢討，並且在車間管理層所有人面前宣讀。

　　還有女工曾被保安在宿舍櫃子裏查到私藏了 4 個芭比娃娃和美國公仔玩具，保安拍照之後沒收了玩具。女工一開始很擔心會被扣工資甚至被辭退，但是過了一個多月也沒

　　有任何懲罰措施。不知道保安是否按程序上報了私藏行為。

　　第十部分：工會和投訴

　　長安美泰設置了“美泰之家”，幫助工人解決問題。根據墻上宣傳欄的內容，美泰之家主要提供兩種服務 1，員工心理援助；2，人力資源政策與管理方面的投訴。

　　曾有一位女工因廠內調崗被要求上班時間去做體檢，體檢合格後才能調崗。當月結算工資時，她被計缺勤一天，少發一天工資，而且因此沒有得到全勤獎。女工向會計部門反應考勤計算錯誤，會計部門未能解決。女工又向美泰之家投訴問題，美泰之家的工作人員回復：“解決不了”。女工最終威脅如果不解決就要撥打 12333（市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局）電話投訴廠裏克扣工人工資，這才解決了問題。從此之後，這位女工和其他知道此事的工人不再相信美泰之家真的會幫助工人解決問題。

　　工會：

　　調查員在面試當天接到了面試人員給的《工會入會申請書》，上半部分是工會介紹，下半部分是個人申請加入工會的申請書。每個工人通過面試之後都會收到這份文件，但是幾乎沒有工人記得廠裏有工會。更不知道有了問題可以找工會幫助解決問題。

　　調查員在廠裏的墻上看到了工會的聯絡方式，上面提供了工會的廠內短號碼和手機可以可以撥打的免費 400 熱線，但是 400-8630-086 的熱線始終無人接聽。如果撥打短號碼則需要去廠裏辦公室借用廠內的座機撥打，辦公室裏的人能聽到打電話的內容。這讓調查員不願去辦公室借電話投訴問題。

　　其他

　　另外一位女工在移印車間也需要使用到小剪刀。但是她的剪刀是自己保管。上下班都是隨身帶回宿舍。有一天，宿舍突擊檢查，宿舍所有的刀具利器，包括水果刀，菜刀，剪刀，通通被保安沒收。好像因為以前發生過宿舍裏工友吵架，一個工友用尖的東西把對方弄受傷的情況。這位女工當時在上班去了沒把剪刀帶走，他第 2 天跟保安解釋，然後就把剪刀領回來了。

　　一位女工的丈夫右腿殘疾，走路有點瘸。兩個孩子在老家，公公婆婆照顧，丈夫在東莞虎門擺地攤。她覺得疫情後丈夫生意不忙，所以自己獨自出來工作。休息的時候會去找丈夫。她有的時候工位上的工作忙不過來，會主動找其他同事幫忙做。但自己從來不偷懶。有的時候管理層無緣無故指責她的時候，她也會跟管理層發生爭吵，但她對事不對人，第 2 天還可以跟管理層和好。

　　調查人員日記

　　廠裏太壓抑了，身體很累，工作量很大。目前我接觸的員工大多是進廠兩三個月的，宿舍有 4 個工齡長一點的，兩三年。

　　這個廠流動性很大，每天都有入職離職的，而且過了一個月之後如果還想回來工作都可以再應聘回來。我們拉上有個男孩子已經進進出出好多次了。那天和我一起培訓的10 個人裏面就有 2 個是以前在這裏做過的。所以這個廠培訓基本沒什麽門檻，培訓一下午不收費算 4 小時工資。

　　宿舍好多人，特別是老員工他們都會自己買燜燒鍋自己燜飯做菜吃，粥、面、涼拌菜、雞蛋，基本是用開水燙燙就吃了。本來每個宿舍樓層都有一個公共廚房的，周六周日開放使用，但是聽說因為電線線路問題，現在都不開放了。食堂有三個公共的微波爐可以用。

　　廠裏的公共空間都沒有開放，只有廠裏有活動才開。平時大家沒什麽機會在一起娛樂，除非有熟人才偶爾走動。不知道什麽原因沒開放，我去看了門口沒有張貼任何說明。

　　問人都說不知道，也都不知道有沒有圖書室之類的。

　　每天每個生產線有指定的工作任務，我們目前做的這個產品每天是 1370 個產品，大概每小時要生產 140 個，一分鐘需要做 2 到 3 個。工作量壓力特別大。聽說以前是 1500個一天，更多。

　　比如我現在的崗位，一個人需要同時完成 6 個不同程序，小眼睛套袋*1370 次+過膠*1370 次，小背包套袋*1370 次+過膠*1370 次，小海綿套袋*1370 次+過膠*1370 次，取打包盒*1370 次。把以上 3 種零件再依次裝進打包盒裏面 1370 次。自己去別的工位拉盒子，大概 10 箱。

　　我第一次做，手忙腳亂的。因為是第一個工位還是新員工，其他都是老員工，她們不幫我還嫌棄我慢。助拉因為我跟她吵架，整我，不讓別人幫我，上午我做了 300 份，下午做了 1000 多份。胳膊摸一下就疼，心裏也累。都累哭了。

　　如果生產線上有工傷（流血，但是沒有到致殘的情況）出現，組長或者助拉會去看一下嚴重情況，如果沒有致殘，只是流血，會幫忙止血。然後指責那個受傷的人說“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啊！”還不讓說出去有人受傷了。因為一旦上報，會因為一個人受傷，會讓車間主任、管理人員都需要寫報告。他們就不允許這種情況出現。除非是致殘了的那種重大工傷，已經沒法遮掩了，不得不處理。其他只是流血的工傷都不會處理的。

　　經常被組長或者主任這樣指責受傷是自己不小心之後，有不少工友也認為，受傷就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是自己的錯，怨不得廠裏面。最好受傷了也不要說，說出去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管理層也不可能讓你說出去的。受了傷就自己忍著，不要說出去。

　　助拉是很忙的，哪裏忙不過來就會去幫忙。但是也有助拉是不幹活，但是會經常罵人，會罵“傻逼”。有個男同事，因為做事情慢，所有管理層都罵他。罵他傻，笨，慢。這個男同事從沒反抗過，覺得就是自己做得慢，不是別人的錯，是自己的錯。管理層會號召大家不要幫助那些做得慢的人，說是幫忙會讓慢的人產生依賴心理，越幫越慢，就讓他自己做。

　　東莞東耀 凱山玩具廠調查報告

　　東莞東耀玩具有限公司於 2006 年 09 月 25 日在東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登記成立。法定代表人楊啟明，公司經營範圍包括生產和銷售各類玩具、電子零件、電子產品（收音機、CD 機、攝像眼鏡）等。調查員通過電話咨詢得知東耀玩具廠正在招聘工人，便乘車前往東耀玩具廠所在的虎門鎮，但是到達後東耀廠的招聘人員又告訴調查員是在厚街鎮的凱山玩具廠面試、上班。調查員最終上班的廠房有兩個大門，一邊大門掛著“凱山”的招牌，另一邊供貨車進出的大門掛著“東莞東耀玩具有限公司”的招牌。

　　上班後廠裏表格、文件裡邊有“東莞東耀”，“萬雄”和“凱山”三種。這樣混亂的名稱讓人困擾。

　　不少工友告訴調查員，東莞東耀玩具有限公司、東莞凱山玩具有限公司和萬雄制品有限公司是同一個老板註冊的不同公司。經過查詢我們得得知三個工廠之間的關系是：

　　東莞東耀玩具廠的唯一股東是萬雄制品有限公司，出資占比 100%；東莞凱山玩具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方衛鋒是東莞東耀玩具有限公司的三位懂事之一。

　　調查員的勞動合同中甲方信息是東莞東耀玩具有限公司，下文中為了方便我們將統一稱之為“東耀玩具廠”。

　　工廠基本信息：

　　工廠名稱：東莞東耀玩具有限公司

　　地址：東莞市厚街鎮厚街路東溪東路 6 號

　　聯系電話：0769-83062898

　　主要產品：玩具、電子產品零件

　　產品品牌：Mattel, Tomy, Fisher-price, Chicco員工數量：旺季大約 1000 位員工，淡季大約 700 多位員工訪談工人數量： 51訪談工人男女比例：18:33

　　訪談工人所屬部門：裝配車間、手縫車間、保安部，註塑車間，著色車間，采購部訪談方式：面對面訪談、微信聊天第一部分：入職與離職

　　誠聘

　　因生產需要，招聘做 15 天（做至 9 月 30 日）短期合同工包吃包住，工資按勞動法計算：

　　正班 9.89 元/小時 (1.49$)，平常加班 14.84 元/小時(2.22$)，周末加班 19.78 元/小時 (2.96$)按實際出勤另補貼 10 元/天

　　招聘：

　　短期工（可做 1 個月）

　　一、噴油工 30 名

　　二、裝配工 50 名

　　三、包裝工 30 名

　　四、執色移印工 20 名

　　五、車縫工 20 名

　　六、移印技術員 1 名

　　七、夾具師傅 1 名

　　八、保安 1 名

　　調查員通過電話咨詢東耀玩具廠招工的條件，對方說沒有什麽條件。到了現場之後，面試的文員告知調查員有兩種工可以選擇：短期工和長期工。差別是短期工可以只做一個月，不買社保，隨時可以提出辭職。長期工起碼要做滿一個月，廠裏會買社保，想要辭職需提前一個月跟廠裏提出。工資待遇沒有差別。

　　面試過程：

　　東耀玩具廠並沒有什麽面試問題和程序，負責招工的工作人員只會問工人想做長期工還是短期工，然後給他們相應的表格。

　　調查員選擇了裝配部的短期工，領了兩張表格和如何填寫表格的樣板。兩張表格分別是應聘報名表和背景調查表。另外需要提交身份證復印件和兩張一寸照片。調查員去附近的相館拍照、復印身份證。連同填好的表格一起繳回負責面試的工作人員。

　　需要填寫的兩份表格包含了很多個人及家庭成員的信息，比如家庭成員的住址、工作單位、所學專業，以及面試人員的個人受教育經歷、工作經歷等。面試條件中沒有說明有學歷、工作經歷的要求，但是這兩張表格中卻要求填寫，甚至還要簽名、按手印來確所填寫的保信息屬實。實在讓人不理解這些信息收集了做什麽用途。

　　入職體檢：

　　調查員選擇做短期工，東耀玩具廠沒有安排短期工做入職體檢。其他要求做長期工的工人也不用經過體檢就可以入廠上班。填好以上兩張表格後，負責招聘的工作人員會開“宿舍安排表”給工人，工人帶著表格去保安部找保安帶領安排宿舍床位。

　　入職培訓：

　　安排好宿舍的第二天早上 8 點，所有新入職的工人到招聘處集合，工作人員帶著新員工去宿舍樓 2 樓的培訓師接受入職培訓。

　　入職培訓的第一項是自己閱讀《員工手冊》。然後工作人員會打開電視屏幕播放入職培訓的視頻（ppt 和朗讀配音），點擊完“播放鍵”之後工作人員就離開了培訓室。讓新入職的工人自己看，培訓視頻的聲音毫無感情，非常機械化，接受培訓的新工人幾乎都在打瞌睡。看完視頻之後工作人員發了 10 多份文件資料讓新員工們自己閱讀。培訓全程持續 2 小時，算工資。

　　員工手冊內容包括：公司簡介、廠規、宿舍及飯堂費用解釋、遺失或損壞賠償清單、宿舍管理制度、聘用及任職、出勤規定、薪資規定、培訓、溝通方式、獎懲、其他、附則和自願性與非自願，共十四章。

　　自動播放的培訓視頻 ppt 中說最低工資標準依舊是 2015 年的標準，5 年過去了東耀玩具廠的培訓視頻沒有更新數據。入職培訓視頻還包括法定節假日、有薪假期（婚假、喪假等）、消防演習、勞動安全保護措施、宿舍衛生等內容。

　　入職後，調查員又被要求簽了幾次空白的入職培訓記錄表，但實際上沒有再接受新的培訓。當調查員問相關工作人員：“為什麽又要簽一次？”，工作人員不耐煩的回答：“讓你簽就簽，問那麽多幹什麽。”

　　崗位分配：

　　依據工人在面試時自己選擇的部門進行崗位分配。入職培訓之後，各個部門的組長來到培訓室帶領新工人去廠區。組長向新工人介紹上班打卡的位置和時間，然後工人就可以去生產線等待組長安排工位，一直工作到當天中午 12 點下班。

　　東耀玩具廠 1 樓裝配部大約有工人 60 位，男女比例是 3:2.這個廠區是三個工廠共用，其中東耀玩具廠的工人總數大約 300 人，凱山玩具廠工人總數大約 200 人。2 個組長都是男性，還有一個負責管理物品的管理人員，也是男性。一個 QC 是女性；一個負責統計的管理人員，是男性。還有一個主任，是男性。裝配部只有一個女性管理人員。以上管理人員都屬於東耀玩具廠，只管理東耀玩具廠 1 樓裝配部的工人。

　　東耀玩具廠的另一處廠房有：成品倉庫和維修部、車縫部等部門，根據其他工人介紹大約有管理層 200 人，工人 150 人。東耀玩具廠的工人普遍年齡比較大，最老的工人超過 60 歲。崗位中男女工的工作內容、待遇都沒有明顯差別。

　　試用期：

　　調查員選擇做短期工，合同中沒有約定試用期。長期工也沒有試用期。

　　辭職程序：

　　長期工辭職需要提前一個月跟廠裏提出，短期工提前 10 天提出辭職。需要填寫一份辭職單，每天早上 9:30 可以去辦公室辦理離職手續，離職當天下午 16:30 可以領到工資。

　　辭職申請書的內容包括：姓名、部門、職位、工號、進廠日期、申請日期、離職日期，申請辭職的原因及申請人簽名和時間，辭職申請書的下方是部門主管、部門經理、經理和行政人事部簽名。

　　因工廠搬遷辭職的補償：

　　2019 年 12 月東耀玩具廠將部分車間從虎門鎮工廠舊址搬遷到了厚街鎮的凱山玩具廠所在的廠房內，與凱山玩具廠共用廠房；還有一部分車間搬遷到羅浮的華耀工廠。有一部分工人願意跟隨工廠搬遷，也有一部分工人因為種種原因不願跟隨工廠搬遷。

　　不願搬遷的工人可以獲得一定賠償。賠償的計算方式是按照工人在東耀玩具廠的工作年限計算賠償金，然後從賠償金總額中減去工人每年獲得的年終獎金 1720 元*年數，再減去工廠為其繳納的社保費用的總和。這樣算下來，普通工人的賠償金幾乎所剩無幾。

　　第二部分：合同

　　東耀玩具廠會根據工人的年齡不同，與之簽訂不同種類的合同。低於 50 歲的工人，簽訂《勞動合同》；超過 50 歲的工人簽訂《勞務合同》和一份《退休人員返聘勞務確認書》。

　　勞務合同：

　　在《退休人員返聘勞務確認書》中寫著“本人在該公司提供勞務期間患病或者發生其他損害的，由本人自行承擔，該公司不用支付任何費用，也無須承擔任何賠償責任。”

　　在《勞務合同》中約定了返聘期限、勞動內容、損毀賠償、社會保險及自身安全、費用及結算方式、協議變更、協議的終止與解除、爭議處理及送達和合同效力。

　　其中第三條“損毀賠償”中規定乙方在勞務過程中一旦出現產品丟失、短少、損壞等情況，按甲方的出售價格進行賠償。第四條“社會保險及自身安全”中規定乙方自己購買社會保險，甲方為乙方購買商業保險。第五條“費用及結算方式”中規定乙方為提供勞務期間，甲方不支付勞務費。也就是說簽訂勞務合同的工人不享有帶薪假期。

　　勞動合同：

　　未超過 50 歲的短期工和長期工都簽訂《勞動合同》。勞動合同的條款有：勞動合同期限、工作內容和工作地點、工作時間和休息休假、勞動報酬、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合同變更、合同解除與終止、調解與仲裁、服務期與競業禁止。

　　除了勞動合同之外，短期工還要簽訂一份《不同意購買社保聲明書》。這份聲明書中寫著：“公司自與本人建立勞動關系開始，就一再表示需為本人辦理各種社會保險。

　　但本人經過慎重考慮，不想每月多支出幾百元，且認為購買社會保險對我沒有用處。

　　故本人不同意公司為本人購買社會保險，自願放棄公司應為本人辦理各項社保的權利。”

　　但這不是事實，負責招聘的工作人員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交給調查員這份《不同意購買社保聲明書》與《勞動合同》一起，要求調查員簽字。工廠一次都沒有征求調查員的意見是否購買社會保險，根本不存在“一再表示需為本人辦理各種社會保險”的情況。

　　第三部分：工作時間與生產指標

　　工作時間：

　　車間墻上貼著一張《班次時間更改通知》，列明各個部門的上班時間。其中上班最早的是著色部，早上 7：30 開始上班，中午 11：30 休息，下午 13:00 上班至 17:00。每天加班時間是 18:00 到 20:00.包裝部、手縫部、車縫、裁床、後勤 5 各部門比著色部推遲 15 分鐘上班、下班、加班。裝配部、寫字樓、工程部、IE 部、維修部、QC、QA、QE、毛絨工程、貨倉、成品倉、IQC 這些部門比著色部晚 30 分鐘上班、下班、加班。

　　以上部門每天工作的時間長度都是 10 小時。

　　註塑部、繡花部、燙膠部有夜班和白班兩種時間安排，夜班從晚上 20:00 到次日早上8:00，白班從早上 8:00 到晚上 20:00. 一天工作時長為 11 小時，上班中間有 1 小時休息時間，吃兩頓飯。

　　保安部夜班從晚上 19:00 到次日早上 7：00.白班從早上 7:00 到晚上 19:00，一天工作時長 11 小時，期間休息一小時吃午飯或者夜宵。

　　在淡季，周六有時候加班有時候不加班，通常在旺季 7、8、9 三個月周六必須加班，淡季有時候廠裏會安排加一天班或者半天班。

　　廠裏面口頭會說每個月加班不超過 66 小時，為了平時希望用這個借口控制員工加班，但實際加班時間是根據當時生產需要來定的。

　　在廠裏工作時間較長的工人說過去旺季每天加班加班 3 到 4 小時，周六也會加班 11 小時或者 12 小時，這樣算下來一個月最多時候加班 110 小時左右。收入能達到 6000 元/月(900$)。今年的加班會比去年的多一點，在虎門那邊的時候很少有中午連班的時候，在這邊反而偶爾有中午連班。今年工人 9 月加班時間最長，中午偶爾有連班，周一至周五每天加班 3-4 小時，周六也要加班 8 小時。9 月加班時間在 92-112 之間。

　　周末經常沒有加班，收入減少 1000 多元 (150$)，有些工人在考慮辭職去加班時間更長的工廠。

　　雖然規定了每天中午都有 1.5 小時休息時間，但是如果當天生產指標很多，組長會要求工人中午只休息 0.5 小時候後繼續上班。當天就比平時多加班一小時。多加班的時間會被計入加班時間付加班費。

　　上班時間內工人可以去喝水或者上廁所，但如果是在傳送帶工作的工人，離開工位之前必須找人頂替，或者跟前面工位的工人說先不要放產品在傳送帶上。如果跟前面工位的工人要求暫停放產品在傳送帶，會影響後面工人的生產，所以一般在傳送帶工作的工人都會找人暫時頂替工位，然後去喝水或者上廁所。

　　雖然勞動合同上寫著每天 8 小時之外的加班時間可以自願選擇，但是如果有工人向組長提出不加班的要求，組長通常會采取不理會的方式回應。多次提出不加班要求的工人會被組長上報到部門更高的管理層。

　　生產指標：

　　車間內每天要填寫一張日產工資表，上面有車間的日產總量，但每天的生產指標數量要求組長不會提前通知工人。不少工人反應，組長填寫記錄表的時候只是把當天的生產指標總數除以組裏的人數，得出一個平均數。組長不會真的數每個工人做了多少個。大部分工人的當天生產數量就是平均數，但也有些工人會高於平均數，沒有加班的工人會被記錄少於平均數。為什麽有些工人高於平均數，工人們也不清楚，組長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因為即使少於平均數，工人也不會被扣工資，所以沒有工人關心這個記錄表的真實性。

　　如果當天的生產指標提前完成，工人們會被安排到其他工位去做其他產品，不會提前下班，也不會不加班。

　　第四部分：請假和休假

　　請假：

　　部分工人表示，選擇來東耀玩具廠就是因為這裏管理沒那麽嚴格，想請假很容易。甚至有老員工說不請假也可以不去上班，兩三天不去上班沒問題。只是不去的那幾天沒

　　工資而已，不會被開除。

　　但也有工人說，跟組長說晚上不想加班很困難，組長會采取不理睬、不回應的冷暴力方式表達不滿、不願意讓工人請假不加班。如果工人連續幾天選擇不加班，還會被組長記錄廠牌報告到更高層的領導那裏去。甚至被調到其他崗位或者部門。

　　可見車間管理沒有制度化，比較混亂。

　　休假：

　　勞動合同中第四頁第三項約定了休假的條款，工廠按規定給予乙方享受法定假期、年休假、婚假、喪假、探親假、產假、看護假等帶薪假期，按照合同約定的工資標準支付工資。但是因為廠裏大部分工人年齡偏大，已婚居多。訪談的工人沒有要求享受這些假期的經歷，因為比起休息他們更需加加班獲得加班費來支持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第五部分：勞動報酬和福利

　　勞動報酬：

　　調查員面試當天看到工廠門口擺著一個關於崗位和工資的宣傳欄，最低工資標準是1720 元/月（258$/月），正班每小時 9.89 元（1.48$），工作日加班每小時 14.84 元(2.22$)，周末加班每小時 19.78 元(2.97$)。各個崗位還有不同的津貼和福利：

　　崗位 崗位福利 全勤

　　獎

　　工資計算 綜合工

　　資

　　備註

　　車縫工 達標獎：120-220 元/月(18-33$)

　　技術獎：50-200 元 (7.50-30$)

　　60

　　元/

　　月

　　(9$)

　　計件工資+加

　　班費+達標獎

　　+技術獎+全

　　勤獎

　　3500-

　　6000

　　元

　　(525-

　　900$)

　　手縫工 達標獎：150 元/月

　　(22.50$)

　　60

　　元/

　　月

　　(9$)

　　計件工資+加

　　班費+達標獎

　　+全勤獎

　　3500-

　　5000

　　元

　　(525-

　　750$)

　　註塑工

　　（兩班

　　倒）

　　崗位補貼：白班實際出勤補助 5

　　元/天(0.75$)，夜班實際出勤補助

　　30 元/天(4.50$)，高溫補貼 150 元/

　　月(22.50$)

　　60

　　元/

　　月

　　(9$)

　　基本工資+加

　　班費+崗位補

　　貼+高溫補貼

　　+全勤獎

　　4200-

　　4500

　　元

　　(630-

　　675$)

　　高溫補

　　貼每年

　　6-10 月

　　噴油工 按實際出勤補貼 25 元/天

　　(3.75$)

　　60

　　元/

　　月

　　(9$)

　　計件工資+加

　　班費+崗位補

　　貼+全勤獎

　　4200-

　　5500

　　元

　　(630-

　　675$)

　　移印工/

　　執色工

　　按實際出勤補貼 20 元/天

　　(3$)

　　60

　　元/

　　月

　　(9$)

　　計件工資+加

　　班費+崗位補

　　貼+全勤獎

　　3800-

　　4500

　　元

　　(570-

　　675$)

　　裝配、

　　包裝工

　　補貼：檢查位 300 元/月

　　(45$)

　　60

　　元/

　　月

　　(9$)

　　基本工資+加

　　班費+崗位補

　　貼+全勤獎

　　3300-

　　3600

　　元

　　(495-

　　540$)

　　工齡金：做滿一年可以獲得經濟金 1720 元(258$)（每年 3 月份統一一次性發放）被訪談的大部分工人說已經好幾年沒有“達標獎”這種津貼了，還有一位在裝配車間做檢查位的女工說現在的檢查位補貼也沒有 300 元/月(45$)這麽多，只有 150 元/月。

　　但是她入職檢查位已經 3 個月了，組長還是沒有幫她申請補貼。至今未領到每月 150元(22.50$)的崗位補貼。最近半年加班減少後，大部分車間工人工資一般在 2800 元(420$)到 3500 元(525$)之間。

　　這是保安部一工人的工資條，他 6 月一共工作了 283 小時，其中包括正班 165 小時、補貼工時 8 小時、加班小時 110（57+47+6）小時。正班工資 9.89 元/小時（1.48$），加上 1 項津貼 318 元（47.70$），他的工資也僅有 3982.25 元(597.34 $)，扣除社保 300.76 元(45.11$)，到手實際工資是 3682 元(552.30$)。工資條中“超產獎”

　　實際上是生活補貼、高溫補貼、夜班補貼、周日餐廳不開餐的餐飲補貼總和。“扣養老”的項目是指社保的各項個人承擔的費用總和。但是具體交了哪些項目工人們也不清楚，工資條上只是籠統地寫著“扣養老”。

　　這是一位手縫部工人今年 6 月的工資條。小時工資是 9.89 元/小時（1.48$），他正班工作 168 小時 21 天，周一到周五加班 55 小時，周六加班 27 小時（3 天），工時工資一共 3090.63 元(463.60$)。加上超產獎 210 元(31.50$)，再扣宿舍住宿費 20 元(3$)，實際收到 3281 元(492.15$)工資。他沒有買社保。

　　這是另一位手縫部工人今年 7 月的工資條。小時工資是 9.89 元/小時（1.48$）,他正班工作時間 184 小時 23 天，周一到周五加班 69 小時，周六加班 24 小時（約 3 天）。

　　總計工時工資 3318.1 元（497.72$）。加上超產獎 210 元(31.50$)，扣除 20 元(3$)住宿費，實際發放工資 3509 元(526.35$)。他也沒有購買社保。

　　工人們對工資普遍不滿意。很多女工周末休息日都會出去打零工來增加收入。比如女工 A 會和廠裏其他女工一起去附近的另一個工廠做一天的零工，一小時 11 塊錢(1.65$)，一天做 10 小時能有 110 元(16.50$)的收入。還有女工 B，她的丈夫不允許她去外面其他廠做零工，她就接一些在宿舍可以做的手工活，比如用布條打蝴蝶結，一個 6 分錢，100 個蝴蝶結可以賺 6 元（ 0.90$）。

　　社保：

　　長期工在試用期之後會買社保，所有工人都按照最低工資 1720 元(258$)的標準購買，每個月扣除 300(45$)左右。工人不清楚社保包括哪些分類。

　　雖然短期工有簽放棄買社保的協議，廠方還是有給一些短期工買社保。有兩個女性員工，他們離職的原因都是因為廠裏面給他們買了社保，他們不想買社保，所以離職。

　　但是有一個進廠培訓時是有簽放棄購買社保協議的一個是沒有簽的。但盡管簽了協議，廠房還是強制性給他們買了社保。廠方給他們的回應是勞動法要求給員工購買社保。

　　娛樂設施：

　　廠裏唯一的休閑娛樂場所是廠房一樓的一片空地，擺著幾張塑料躺椅可以躺著休息。

　　但是目前東莞的氣溫還很炎熱，工廠裏垃圾隨意堆放，所以室外蚊蟲很多。基本沒有工人去那裏躺著休息。

　　第六部分：住宿和餐飲

　　工人可以選擇是否吃、住在廠裏。廠裏的餐廳至 12 月份是免費的，因為新冠病毒。宿舍一個房間最多可以住 10 人，但是大部分房間都只住了 5、6 個人。

　　住宿：

　　入廠時可以自由選擇是否住廠裏的宿舍，如果住宿舍，每個月會扣除 20 元 (3$)的宿舍費。2019 年 12 月東耀玩具廠部分車間從虎門鎮搬遷到現在的厚街鎮與凱山玩具廠共用廠房，跟隨搬遷的工人可以選擇住宿舍或者在外自己租房。自己租房的工人每個月有 100 元（15 $）的生活補貼。因為宿舍裏有很多小蟲子，一些工人身上被小蟲子咬。

　　宿舍樓是男女混住，而且有些是男女宿舍混住在同一個樓層，比如從第一間宿舍到第五間是男工宿舍，從第六間到第十間是女工宿舍，第十一間到第十五間又是男工宿舍。有時候會出現男工走錯房間走到女工宿舍的情況。

　　每個房間擺著 5 張高低床，最多可以住 10 個人，但目前普遍是每間只住了 5、6 個工人。房間裏還有風扇和空調，使用這些用電需要自己買電卡付費。因此工人們很少開空調，因為空調會用更多電。有鐵皮櫃可以讓工人存放私人物品，但是鐵皮櫃都很小，放不下行李箱。有不少女工只能把行李箱放在自己睡覺的床尾，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腿放在箱子上，或者彎著身體睡覺。

　　宿舍裏的衛生狀況非常糟糕，安排宿舍的第一天女保安告訴調查員很多宿舍裏有跳蚤和其他看不見的小蟲，會咬人，被咬了之後身上會有一片一片的紅色疙瘩。晚上睡覺時還會有很多蚊子，即使點了蚊香還是有蚊子。

　　宿舍裏面有獨立的洗手間和浴室，浴室的蓮蓬頭裏有 20 分鐘的免費熱水可以使用，超過 20 分鐘之後熱水會自動停止。工人想要使用熱水洗澡需要去人事部申請工廠給的每月 50 元（7.50$）熱水補貼。

　　宿舍的對面有一家網吧和棋牌室，從網吧和麻將館的窗戶可以直接看到女工宿舍內部情況，距離非常近。一些年輕女工覺得很沒有隱私性。但也有一些年紀大的女工並不在意，甚至有年紀大的女工下班後為節約時間直接在陽臺上洗澡，從網吧和麻將館的窗戶可以清楚看到洗澡的情況。

　　宿舍樓裏有一個醫藥箱，但是有鎖。很多工人從來沒有見到醫藥箱打開過，不知道裏面的藥品是否過期。

　　藥箱上貼著一張清單，列明了裏面的藥品有：消毒液創可貼、膠布、藥棉、紗布、京萬紅、甲紫溶液、紅花油、雙氧水、燙傷膏、雲南白藥、一次性手套、洗眼液、醫用剪刀、醫用鑷子、安全扣針。可以看出藥箱裏沒有處方藥，全是普通人都熟悉的一般清潔傷口、處理燙傷和擦傷的藥品和工具。並不需要急救人員協助使用。而兩位急救聯系人實際上是兩個保安，一男一女，不是專業醫護人員。

　　餐飲

　　工廠有餐廳，目前是免費的。周一到周六提供早中晚和夜宵，但是食物質量非常差。

　　餐廳提供的桌椅不夠坐，一些工人直接蹲在地上吃飯。

　　餐廳的米飯、粥、面條等主食是擺在公共空間裏讓工人自己裝，工人們經常會用自己已經用過的餐具直接去公共的米飯大桶裏面取食物，非常容易傳播病毒和細菌。尤其有時候餐廳提供的米飯不夠吃，臨時煮了面條提供給工人。為了節約時間工人往往不會排隊等著使用專門用來裝飯的公用餐具取面條到自己的碗裏，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取面條。

　　目前仍在新冠病毒防疫期間，東耀玩具廠的餐廳裏張貼著一份《東莞市疫情防控期間復產復工企事業單位集體用餐安全承諾書》，要求“加強員工健康管理、防範集中用餐風險”。但我們從照片中可以看到餐廳並沒有采取有效的防控措施，允許工人用自己的餐具取食物，餐桌上沒有任何遮擋物，一張桌子坐了七八個人一起用餐。

　　工人需要自己買餐具放在餐廳裏使用，吃完飯也需要自己清洗餐具。有一天工人們去吃飯時發現不少工人的餐具被仍在地上，是工廠要求餐廳的工人清理已經離職的工人沒帶走的餐具。但是不少正在使用的餐具也被仍在地上和箱子裏。

　　管理層的餐廳 在二樓，經理的餐是四葷，一素一湯，8 個人圍著一張圓桌一起吃飯。

　　第七部分：生產安全和勞動保障設施

　　生產安全：

　　在入職培訓時，有一些 PPT 介紹了生產安全問題。但是講解方式非常死板，被培訓的新工人基本都在打瞌睡，不能保證培訓後工人清楚明白。培訓後工廠會發給工人一份《職業危害告知書》，詳細列明各個部門的職業危害。

　　調查員所在的車間裏工人需要接觸一些對身體有危害的化學品，如稀釋劑。按照《職業危害告知書》中的規定應當佩戴膠化手指套和手套。操作的機器標有“當心燙手”

　　的標簽。焊錫工位在工作中會有黑煙和異味，按規定應當佩戴有活性炭的口罩。超聲工位對聽力有損傷，需要需要帶耳塞工作。

　　勞動保障設施：

　　工廠每周會給每個工人發 2 個普通醫用口罩，除此之外調查員沒有收到其他勞保用品。

　　裝配部門上班時接觸的化學品稀釋劑有明顯的味道，紅外線打印機有輕微的黑煙冒出，有工人找組長要口罩。組長卻說：“快下班了要什麽口罩，晚上加班的時候再拿給你吧。”但是晚上加班時，組長仍然沒有給新來的工人提供口罩。這位工人只能自己去辦公室找組長要口罩，組長才給他翻找出一個一次性口罩。

　　調查員觀察使用洗面水的工位沒帶口罩，有直接把抹布蘸著洗面水擦拭產品，有的帶了布手套。

　　過去曾有女工因為工作接觸稀釋劑（洗面水）出現皮膚不適應，紅腫瘙癢，她向車間主任反應之後，被主任責罵：“你這也不適應那也不適應，那你還出來打什麽工？”

　　還說了一些其他話，讓女工非常難過，女工因此提出辭職。她身上產生紅腫瘙癢之後自己去附近的小診所打針，才緩解了紅腫瘙癢的癥狀。工廠內沒有醫務室，而女工為此支付的醫療費用也沒有報銷。

　　另一位女工需要手拿白布蘸著稀釋劑給產品去汙，沒有手套提供給她，導致手部潰爛。

　　盡管她的手部已經出現明顯的手部潰爛，組長依然沒有給她膠手套，女工無可奈何，只好自己買了膠手套使用。

　　車間裏不僅僅缺乏基本的勞保用品，使用過的化學品容器也被隨意放在車間的角落裏，然後扔到車間外的塑料棚下面，沒有垃圾分類，也沒有專門的密封垃圾箱。

　　工作服需要在工作滿幾個月之後才會發，目前不少工人在廠裏工作了 3 個月仍未領到工作服。發了工作服的工人在廠裏工作滿一年，工作服可以免費。如果未滿一年辭職，工作服如果退回廠裏不扣錢，不退回工作服，會從工資中扣除 27 元錢。

　　焊錫崗位會產生黑煙和異味，需要有抽風機把黑煙和異味吸走，同時還規定帶有活性炭的口罩。但是有些焊錫工位有排氣扇，有些沒有。有些工人會佩戴口罩（只是普通藍色口罩，沒有活性炭），有些不會佩戴口罩。

　　第八部分：消防

　　10 月 20 日東耀玩具廠舉行了消防演習。早上 8：15 車間的電總閘被關閉，一片漆黑。

　　工人們都往門走，走到附近一處小空地上。不少工人一邊走一邊玩手機，因為也聽不清最前面負責消防演習的管理層在說什麽。只看到有些煙和很多人。上百個工人擠在一片小空地。

　　宿舍區有滅火器和消防栓，但是看不到定期檢查的記錄和有效期。車間裏的消防栓、滅火鈴附近堆滿了雜物。

　　第九部分：獎勵制度

　　去年東耀玩具廠將一部分車間從虎門鎮搬遷到現在的厚街鎮，與凱山、萬雄共用廠房。

　　為了鼓勵工人搬遷，廠裏給願意搬遷到厚街鎮廠區，但是不願意住宿舍的工人每人每月補貼 100 元租房費。不願搬遷到厚街鎮廠區的工人，也可以繼續住在虎門鎮，每天往返厚街鎮廠區上班，有 3 輛大巴車接送。

　　不過從 11 月起不再安排大巴車接送下班，換成每月補貼工人 150 元（22.35$）交通費。

　　一些工人自己拼車從虎門鎮到厚街鎮上班，需要花費 200 元/月(29.80$)，工廠補貼 150元，自己支付 50 元(7.45$)。大部分工人打算辭職，因為不少工人跟家人一起租住在虎門鎮，虎門鎮的房租比厚街鎮便宜，生活成本低。

　　懲罰制度：

　　東耀玩具廠沒有關於產量不達標的懲罰制度，但是有針對簽訂勞務合同的工人損壞或者造成產品短少的懲罰措施，按照工廠銷售該產品的價格賠償。

　　第十部分：工會和投訴

　　工會：

　　訪談的工人中沒有人知道工廠是否有工會，在入職時所有工人會被負責招聘的員工要求在入職申請書上勾選“不願意參加工會”的選項。

　　但是東耀玩具廠的其他文件中顯示該廠有工人代表，如：《班次時間更改通知》中有8 位工人代表簽名。

　　但是貼在墻上員工代表名單上面，有 17 位員工代表。其中有男工人代表 11 人，女工人代表 6 人。這些人名中部分可以可以與《日產工資記錄表》中的工人姓名對應，說明的確是車間工人。

　　每個部門會有一個工人代表。而且每個員工代表都會有一張綠色 a4 紙大小的過膠卡牌，上面寫著她個人的姓名和工號，會放在她對應工位的上方。

　　一名組長在工廠裏工作時間比較長，他說工人代表是大約 3 年選舉一次（但也說過一年選一次），由部門裏的工人投票選，選出的工人代表可以代表工人向管理層反應問題。

　　但是被訪談的工人沒有知道員工代表是什麽，也沒有人記得自己參加過員工代表選舉。

　　他們遇到問題時，並不知道自己可以找員工代表反映。

　　有個員工今年當選員工代表。他說選他的原因是他在這裏工作時間長，基本上每個員工他都認識。他說他們並不能代表員工給廠裏提什麽建議，他們的存在只是一個形式，平時就是方便在某些事情上去開會，廠裏面把一些信息先傳達給他們，然後再讓他把信息散布給其他員工知道而已。

　　投訴途徑：

　　工廠宣布不再安排大巴接送工人上下班之後，曾有 20 個工人在上班前聚集在人事部門口要求工廠解釋為什麽不再安排車接送上班，人事部回應說會向老板反應這個問題。

　　工人們便散了。

　　最終廠裏面的回應會繼續接送員工至 12 月份。工人說廠裏面之所以會妥協，是因為那些工人裏面大部分是車縫部的工人，他們要求如果不繼續派車接送，他們全體會離職，所以廠方擔心臨時沒辦法招到熟手的車縫部工人會導致無法正常生產，所以就妥協了。

　　調查人員日記

　　下午觀察，其它使用洗面水的工位也沒帶口罩，有直接把抹布蘸著洗面水擦拭產品，有的帶了布手套，我也試過帶布手套但會滲透，後來我是把抹布纏繞起來，一邊打濕擦拭一邊保持幹布，來避免不直接接觸，但此方法會大大影響效率。

　　第一天接觸這個崗位的時候，組長在示範時，我說好臭的天拿水（化學藥水，有毒，跟洗面水氣味一樣刺鼻。）他說，這不是天拿水，是純凈水。我聽到他說後，剛開始我有點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為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可事實是那個水真的刺鼻，我又開始質疑他說的真假，我就拿那個水給隔壁的同事聞是不是刺鼻？這是不是天拿水？

　　他說是刺鼻。所以我才確定那就是天拿水。

　　入職幾天，沒有哪一天吃飯感覺是好的，第一天中午我在菜裏吃飯發現一根頭發，第二天下午發現一棵爛韭菜葉，第三天中午直接沒飯吃。而且沒有那頓飯是吃飽了的，因為真難吃。環境也好雜亂和臟不衛生，其中包括餐具儲物櫃和地面（黑），還有讓人看到感覺惡心的洗潔精，用一個大油桶人工改裝裝滿大半桶懸掛在墻壁上或擺放在桌子上循環使用，有的人直接用使用過的湯勺舀或用手抓。

　　我吃了一點，越吃越惡心，因為有些人是用自己的餐具在大盆裏撈的，嫌棄不衛生，還有也有點餓過頭了，本來想出去吃，又想跟進進展就一直觀察，然後就趕快回宿舍迷了一會。

　　吃飯的時候我也問過其他人，如果接觸稀釋劑過敏可以讓組長調整崗位嗎？她們一致回答不可以，因為組長會說為什麽別人做的了，你做不了，做不了回家去算了，或者說你這也幹不了那也幹不了，幹脆回家算了。所以員工一般不會反駁，除非接觸後身體確實出現明顯的不適，如紅腫，紅疹，脫皮，潰爛等，像我這樣的刺激性鼻炎和刺激性咳嗽是說不通的了。

　　在工廠裏只要你跟有權利的人熟悉那肯定會有好處，想幹嘛幹嘛，要什麽有什麽。特別在這裏，在我看來它就是個小廠，權利關系亂的很，比如平時去跟組長要個口罩之類的，一般員工不好要到，只能看他心情，但是看員工或平時跟他關系好的，一天你要好幾個他都會給你。